第16章 荒唐俊
有点遗憾,文峰楼今天虽然有王思怡的专场,但她是晚场而不是午场。
张子文专门过来是有些小心思的,不好意思直接催促王思怡“打钱”,却想着来里露个面,万一她想起来就马上付钱了,可就不算逼债了。
现在就只能喝着很贵的茶听听曲。
间或进来了几个流氓姿态的人,正是之前在街市上要挟少妇的那些。
张子文便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个印象深刻的刀疤脸,而刀疤见张子文坐在这里时皱了一下眉头,最终却也没说什么的走开了。
正好有小厮过来添水,张子文道:“脸上有刀疤那人是谁?”
“那是岳三爷,怎么公子遇到麻烦要找他?”小厮没多想。
“你为何会觉得我有麻烦要找他?”张子文眨了眨眼睛。
小厮道:“听公子口音外地人吧,这个大东京城复杂着呢,又是不夜城,没有宵禁一说。到了晚间,这整一条酒楼街各路牛鬼蛇神混杂,差人也不巡逻,官府也不办事,最容易出乱子。岳三爷很有名气,正是咱们文峰楼看场,里里外外的人都认识,只要是我们的客人,遇到麻烦都可以找他出面。”
“好,没事了。”
张子文打赏了一个铜钱给他。
小厮一脸鄙视,寻思这家伙真小气,就连点茶水都挑最便宜的,乡下土包子……
差不多时候午场结束,依照惯例,身价不够高歌姬都会在结束后来各桌巡游一番,大抵是感谢捧场顺便讨点打赏的用意。
“妾身献丑了,公子可还听的高兴?”
漂亮歌姬很成熟的年华,到了这边徐徐一福,一福魅人的笑容等候着。
“唱的还可以。”
张子文便打开荷包,寻找了五个铜钱给她。
竟是给的这么少?还敢说本娘子唱的只是“还可以”?
这歌姬顿时一脸黑线,不过发作是不可能发作的,环境不允许,此外读书人喜欢文绉绉的引经据典挑人毛病,都相对比较麻烦。
就此歌姬白了他一眼,徐徐走开了。
“来这里,我倒是觉得你唱的很好。”
旁边桌子是个二十多年纪颇为英俊的文士,他瞅了张子文一眼后对歌姬招手。
这次歌姬过去后倒是不脸黑,但脸红,因为这位文士打赏一两银子的同时,顺手在歌姬大臀上偷袭了两下还是三下,反正张子文也没好意思盯着去数。
最终歌姬脸色数变,也不敢掩面逃走,有点无奈的敬礼,“谢公子打赏。”
现在她相反觉得张子文不算恶劣了,不禁又瞧来一眼。长的倒是很帅啦,可惜就是年纪有点小,人还比较小气,估计是家里牛不多田也不多,房子不大的那种。
见歌姬看着张子文若有所思,那文士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便主动开声问张子文,“哪里人士?”
问的时候他还展开名贵的折扇,显得风度翩翩。
“扬州。”
这乃康国老爸的籍贯,张子文也得跟着认。
“也……算个好地方吧。”
文士讽刺意味笑笑,言下之意和东京相比就是乡下。
“两位聊吧,妾身还要排练,告退了。”
歌姬携带着略慌张神色离开,更具阅历她觉得这里马上就要闹矛盾,所以走远后又和一个小厮凑着嘀咕了两句。
见妹子竟是跑了,年轻文士眼里闪过一丝阴晦,盯着张子文,这小子不但小气还无知,不折不扣的搅屎棍。
气不过便拍桌子道,“你个傻不愣登的扬州蛮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在这里这么跳,你爹知道吗?”
“他还真的知道。”
张子文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真杠起来后,全部人的目光顿时注视着这边。
还道是要大发神威展开相扑呢,却是这时,那个脸上有条刀疤的岳老三过来了。
岳老三是这里的看场,专门处理这些问题,刚刚歌姬叫小厮来说这边兴许会打架,于是只得赶来看看。
一看,岳老三吓了一跳,急忙恭敬抱拳道:“见过唐公子,没想到是唐大状师大驾光临?”
唐公子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冷冷看着张子文。
岳老三便转身呵斥张子文,“小子你还真爱惹事。街市上的事就不想说你,现在连唐大状师你都惹?你知不知道,开封县上上下下都是他熟人,他学富五车精于诉讼,只要你有哪怕一点毛病,就能告的你生活不能自理。”
封建时代中,宋代法制最全,风气和思想相对开放,所以的确讼棍很多。专门帮土豪大户打官司的报酬会非常恐怖,另外也能由此组织起强大的人际关系网。
简单说权贵用不到状师,比较能用到张怀素那种“清道夫”,但黑帮和各类大商号经常为了利益和弱者起纠纷,就比较能用上这种人了。
“还不给唐公子道歉,你知道他除了是大状师,还是新任河东转运使唐恪相公的侄子吗?唐俊红是也。”岳老三继续怒斥。
唐俊红得意非凡,继续冷笑看着张子文。
“人比人能气死人啊,我也是读书人,却混的没有‘荒唐俊’好。”
“人家脑袋好使,家里有钱有势,还是新贵唐恪的侄子,你洗洗睡吧。”
周围羡慕的人群就此纷纷议论起来。
听说这人就是绰号“荒唐俊”的大状师唐俊红,贵人啊,于是先前那个歌姬又急忙从远处过来,慌张又崇拜的道,“小女子不懂事,刚刚怠慢唐公子了。”
“无妨。”
鉴于人多,唐俊红表现出了风度翩翩的模样。
美貌歌姬想讨好荒唐俊,便也一副气不过的样子看着张子文。
张子文想想,欺负这些傻子也没什么卵用,没多少优越感,最终道,“四九,咱们走吧。”
就此带着四九起身离开。
“你给本公子小心些,不要让我找到纰漏。”
唐俊红看着张子文的背影扔了句场面话。
美貌歌姬也帮腔道,“装什么硬气,错了都不会给唐公子道歉,真是的。”
岳老三也冷哼一声:“你小子总这么惹事,这里不欢迎你,要来捧场可以,但你最好先弄清楚,这里谁是东家!”
张子文迟疑少顷回身,分别看了他们每人一眼,微微点头道:“感谢提醒,我会去弄清楚这里是谁的产业,业务是什么。”
……
离开文峰楼,张子文脑袋中出现一副人际关系逻辑图,把尽量多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上香时候富安说岳老三是张小国的人,这里就应该是张小国产业,未必是名誉掌柜,但幕后老板肯定是张小国。
岳老三现在是有根的人了,一定程度已经算上了台面,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当街耍流氓。那个少妇根本没多少钱,也没漂亮到让岳老三这种身在花丛的人忍不住的地步?
到此张子文肯定:岳老三勒索少妇不是为小事,应该是替张小国出面。
王思怡是个机灵又实际的人,当时她说要去樊楼演一场,这可以看做跳槽前的试场。她在文峰楼是台柱子,愿意放弃凤头身份去那边做凤尾,兴许是她看出这个地方是非多?
嗯,把这些联系起来后,感觉有些东西正在浮出水面。
第17章 你说你叫什么
闲逛到临近傍晚,比较巧的是,又遇到了午间那个少妇,就是被岳老三他们拦截的那个。她正赶在街市收摊前大肆采办酒肉。
张子文观察了少顷道,“她这是要宴请贵客的模样,四九,我们跟去瞧瞧。”
“这不大好吧,她一看就是有妇之夫,随意尾行会生事的。”四九对此不是太看好。
“然而我不太在乎这些。”
张子文果断开始跟着,四九当然也只有跟着。
行走了一段少妇发现有人跟随,皱眉回头看的同时呵斥:“宵小之徒,家夫乃是禁军军官,武艺彪悍,还不赶紧退开,否则叫他打断你们狗腿。”
“既是武艺精湛的军官,何故你会被几个混混勒索?”
因天色暗了,张子文走近后,她才发现是白日见过的那个俊俏读书人。
虽说给过钱就不欠他了,但人在无助时,还是需要这种有正义感的人支持的,何况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在这年景有特别意义。
“原来是公子,妾身失礼了。”少妇急忙见礼。
张子文微微点头:“你没失礼。但你不是说你男人是禁军军官吗,这不应该怕流氓才对。我只对这事好奇?”
“哎,一言难尽。”她又是有所顾忌的样子。
张子文也就不直接问了,岔开道:“你买这么多东西,看似要宴请,既如此,我来你家吃点酒肉你不反对吧?”
“!”
少妇一听也算很高兴,“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一定要沾这浑水?”
“浑水才好模鱼。”张子文道。
好吧……这也算个回答,少妇并不反对有这么个读书人介入。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但有个读书人作为见证,极端起来闹去官府时,希望也会大些。
行走间,少妇又问道:“对了,小先生是府学的学子吗?”
府学就是开封府的官学,在大宋算是中学。
张子文摇头道,“不是。”
少妇皱了一下眉头,又有些失望。
“但我是太学生。”张子文又道。
少妇当即又高兴了,不免又多看了张子文几眼,这样的话更好。这小先生会更有地位,他的证词更容易被人采纳……
少妇家的条件还不错,在东九巷这边有个并不算小的宅院,有一个佣人兼管家。
“娘子也算回来了。”
一个身高六尺的神勇大汉站在堂屋前,却疑惑的看着张子文,“这位是?”
少妇急忙介绍,“好教夫君知晓,这小先生便是日间热心帮忙,吓走岳老三他们的人。”
大汉略有些皱眉,白日那根本不是热心,而是个要钱的市侩小子。
不过想想,拿钱办事倒也无可厚非,好歹他还有点契约精神,又是读书人身份。
这个大汉便也见礼道:“原来是小先生,感谢白日帮扶我家夫人。”
少妇又道:“小先生为人热心肠,妾身琢磨着反正酒肉也足,便答应请他来家里坐坐。”
大汉有些皱眉,酒肉招待帮过忙的人当然不是问题,只是正巧多事,他在这里这似乎也没多少用处?
不过暂时也想不出更大的坏处,既然是夫人的意思,大汉只得拱手感谢:“小先生是读书人,通情达理会说话,在这也好,否则徐宁粗野不会说话,恐将误事。”
“你说你叫什么?”张子文有些愕然。
大汉说道,“在下金枪班都巡徐宁。”
好吧……有点意思了。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戏说中有梁山一百零八将,不过正史里只是三十六人,其中一个就是徐宁。想不到现在他真在殿前班值当差?
至于林冲则没有,急于找贴身护卫的张子文私下问过陆谦他们了,都说不认识这么一个人物。于是张子文也就没多管了。却想不到遇到了徐宁,不如林冲些,但差不多的性格,也算高手。
不循规蹈矩又武艺强悍的人,不可能选为殿前班值。
简单点说,殿前班值就是大内高手。属于禁军编制,却不归禁军三个司令部率领,相当于三衙挑选骨干组成的“皇城警卫处”,算独立部队,防区就是皇城,乃是枢密院京畿房直管。
皇城司不属于禁军,属皇家内卫,都管一般任用太监,算皇城内卫处。和殿前班值相互监督节制,不相同属,但同样也是枢密院京畿房代管。
当然也不绝对,譬如仁宗皇帝麾下的皇城司枢密院就管不了,是皇帝自己管。但正因为这样,仁宗皇帝被那一时期的宰相们弄的头大,宰相们一言不合就说皇城司不像话,砍编制,一砍再砍,治权和编制越来越小。
最终到了赵佶这个没心没肺的皇帝手里,除了皇家联赛他什么都不关心,皇城司就等于是枢密院的部门了。
皇城分别由驻地警卫,贴身警卫,以及流动警卫三部分组成。三种警卫来自不同的部门,但都叫大内高手。
驻地警卫的使命是和驻地共存亡,譬如崇政殿警卫不跟人,岗位在崇政殿,谁在崇政殿他们就保护谁。贴身警卫反过来,贵人们去哪他们就去哪,没有驻地,理论上他们阵亡前不允许保护对象出事。
这两部分是皇城司的两大分部,内外勾当局。
流动警卫不跟人也不驻地,职责是机动巡逻,哪里有事支援哪里。或者不同的殿堂举行不同的大型会议时,他们也去增援执勤。这部分叫殿前班值。徐宁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队长,都巡是巡逻都头的意思,相当于后世连长。而整个殿前班值编制是一个军(相当于团)。
考虑着,张子文知道这算个比较好的贴身保镖,但也没有马上表现出求贤若渴的模样,而是等着观察他的方方面面,因为张子文选人是有标准的。
“徐都巡到底为了何事为难?”张子文试着问。
徐宁像他夫人一样唉声叹息,“一言难尽啊,这事说起来复杂,小先生恐怕也理解不了。暂时便不说了,小兄弟热心肠却不知世事凶险。其实你不知道内幕也好,只需以读书人身份于此留作旁证,徐家便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到底等于多少钱?老听闻这词,却没谁给我量化一下。”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徐家夫妇大皱眉头,这货的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但无法多说,这时外面来了一群人。当先一个身着高端华丽的制式盔甲,看得出来军职不低,禁军中一般只有统制(团长)以上武官才配发这样的盔甲。
第18章 杨大帅
“卑职徐宁,参见杨殿帅。”
徐宁赶紧带着夫人对那个高级军官见礼。
高级军官先把目光在徐家夫人身上扫了扫,才微微点头:“徐都巡莫要乱说话。本将距离殿帅还早,暂位居殿前司都虞侯,仅仅因上司空缺,暂时代理殿帅而已。”
殿前司就是禁军三大司令部之一,掌握大宋规格最高的捧日和天武两军。都虞侯大抵相当于殿前司“参谋长”,在殿前司都指挥使和副都指挥使空缺时,暂代殿前司事宜。
徐宁忙又道,“大帅乃杨门忠烈之后,有家族资历,又足够勇武,殿帅一职迟早是囊中之物。”
“好吧……承你贵言。”
到此杨将军也爽朗的笑了起来,又在徐家夫人身上扫描了几眼,才又道:“都是禁军一脉,你家夫人四处托人找关系,最终找到了本帅这里送礼,一定是遇到难题了吧,行,既是本帅今日答应来吃你们的酒,你便说来听听。”
徐宁还是显得有些为难,寻思着从何开口。
杨将军又道,“是不是觉得都巡差事苦,想要挪动升迁?若是这事恐怕有些为难,除非你调离殿前班值,否则关于这块业务没人敢去乱碰,这是枢密院亲自抓的要务,出了任何问题谁都担待不起。”
徐宁急忙抱拳道:“倒也不是这事,卑职有多少才干自己清楚,担不起高职,只求不辱没家门,拿份军俸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
杨将军容色稍缓,“既如此,这汴京之内就无难事,说来吧。”
这次是徐家夫人道,“家夫不善于说话,由妾身代劳。此番寻找大帅求助,是听闻大帅急公好义,人脉广阔。”
“哈哈哈”
杨将军得意非凡,不停的发笑发起。
徐家夫人又接着道,“只因家夫有一套视如性命的家传之宝甲,却不知怎的消息走漏,就此被人盯上。起初有人来家里偷盗,还发生了打斗。那次打退贼人后,家夫还抓获了其中一人,但限于一些原因没能把他送官查办。自那之后他们得寸进尺,采用威逼勒索手段持续骚扰,这眼看着就要明抢了。”
杨将军先楞了楞,才问:“既已抓获贼人,却没送官查办,难道是因为不想把家传宝甲的消息泄露出去?”
徐宁为难的样子点头,“大帅明鉴,这原因固然有,但最主要的,那人自小就是咱们东九巷这边的泼皮无赖岳老三,十分难缠。卑职知道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顶多打一顿杀威棒警告了事,那相反会把仇怨结深。于是只得放了,谁知道他们却越来越肆无忌惮……”
到此徐宁停住了不说。
街市上的地痞混混什么样杨将军当然清楚。进来偷盗被打退,被徐宁捉住,只是盗窃未遂,以开封府现在的吏治风格不会认真,甚至就不会打杀威棒。
不过这有个前提是:针对普通人。但徐宁可不是普通人?
杨将军也觉得不简单了,摸着下巴问:“你乃殿前班值,也就是说你身上发生了状况,这事可大可小。若非涉及大能耐者,那岳老三也是老江湖,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你出手?”
至此徐宁红着眼睛跪在地上道,“请大帅看在是禁军一脉的份上救我全家,只因……只因那岳老三是张小国的人,张小国是武痴,专爱收藏兵器盔甲,看中了我徐家的传家命根子。”
“张小国……”
杨将军也不禁眉头大皱,迟疑着问道,“是张步帅那个长子?”
“正是他。”
徐家夫人愤愤不平的样子猛点头。
“……”
旁边的张子文觉得圈子真小,这汴京城里什么七七八八的事,像是最终都能转到这么几人身上去?
眼见杨将军脸色阴晴不定,徐家夫人又赶紧道,“都是禁军一脉,还请杨守威大帅务必搭救家夫才好?”
“本将和张步帅,和张小国都不熟,虽然认识却谈不上交情。”
杨守威道,“这种情况本将出面做个和事佬,应该可以的,这面子张家理应会给。但你们也说了都是禁军一脉老兄弟,我一但拦下了这事,就算剥了张步帅家的面子,所以也需要打点。”
又摸着下巴迟疑少顷,杨守威伸出两个手指,“本将需要两千贯才能摆平这事。”
“这……”
徐宁为难到了极限。
徐夫人红着眼睛道,“请大帅体谅体谅,家夫职俸不高,平素在皇城当差也不敢越线,基本没油水,实在难以拿出这么多钱。”
杨守威一听就不高兴了,“就这态度还想解决问题,还想保住盔甲?你徐家不是还有祖宅,有祖田吗?”
徐夫人急忙摇手道,“这些万万不能动。”
杨守威嗤之以鼻的模样,“没有什么是不能动的,仅仅一个岳老三不就把你们逼得没路走了?随便你们,不愿意的话我杨守威当然不勉强。”
话说到这里有些僵化,杨守威扭头看着一边的张子文哼了一声,“毛头小子你来说说看,本帅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
张子文有些愕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是问你,你站于此处听了这么久,不会是聋了哑了吧?”杨守威不高兴的样子。
“你……”
张子文就算脾气好也难免有些脸黑了。
徐家夫人赶紧介入打圆场,“大帅容禀,这是读书人,午间妾身被岳老三等人要挟,乃是此小先生急公好义出面解围,于是请来家里吃顿酒肉表一下谢意。”
杨守威不禁眉头大皱,尼玛开始以为这小子是徐家子侄便不在意,却想不到是个外人,还仍由他听了这些事?
无奈京城的读书人一般也不怎么好惹,倘若闹大了,国朝一向护读书人,真会被开封府过问的。
于是杨守威又暂时耐着性子,也不看张子文,问徐宁道,“你一言可决,想不想办了这事?本帅和你家原本也没什么交情,你若不想,其实本帅也不想惹这些腥气。”
言罢傲然一笑,抬起茶碗喝了一口。随即却又把茶水喷在了旁边地上,嘴巴没说却皱着眉头,一副“这也叫茶”的样子。
再看看桌子上这些粗茶淡饭,没什么胃口,又见张子文犹如个愣头青似的独自在吃喝,杨守威更是反感,把筷子砸在桌子上,“不吃了。”
杨大帅一给脸色便吓得徐宁夫妇背脊都发凉,却是以她们温吞的心性又不好意思说张子文。
最终徐宁舍不得放弃事业,也舍不得放弃祖宅,更舍不得放弃盔甲,咬牙道,“大帅,不若咱们这样。祖宅和祖田卑职决计没脸卖的,否则将来无缘见祖宗。手里略有些家财但也不多,有八百贯积累,先把这些交给大帅,徐宁承诺以三年为限,再给大帅八百贯?”
杨守威一副掌握人生死的判官模样,摸着下巴迟疑。
第19章 如雷贯耳的张小国
最终也不想逼死徐家,知道在殿前班值没什么油水,还不如一个城门小巡检,便勉强哼了一声,“行吧这就说定了,一千六百贯就一千六百贯,其中一半分期支付,都是禁军一脉兄弟,本帅也不想再算你利息了。”
“谢大帅赏脸。”徐家夫妇急忙感恩戴德。
“你们……真打算接受这事?”
张子文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两夫妇。
她们当然不想接受但又能如何,便也不敢说话,只是相视一眼各自苦笑。
“干脆我只收一千贯,帮搞定这场另类官司你们觉得成不?”张子文道。
杨守威终于大怒,一掌拍在桌上上,结实的实木桌面上便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屁孩,给老子滚一边去。看在你细皮嫩肉又是读书人份上不想打你,但你最好管好嘴巴。别瞎几把满口跑马。”
杨守威冷冷道,“听懂了吗?”
徐宁急忙又抬起酒一个劲的请大帅消消气。而徐夫人则近乎哀求的看着张子文,用眼神示意别在说话了。
“哼!”
杨守威也真不想节外生枝,便不理会张子文了,起身道,“这便走吧,带本帅去张小国处走一遭,本帅若不去露这个面你们基本就完了,你们自己绝对摆不平这事。他是什么本帅还是挺过些的。”
徐宁当即千恩万谢,跟着出门。徐夫人则留守在家里。
出来走了几步,杨守威回头又发现张子文鬼鬼祟祟的跟着,不禁一阵恼怒,寻思这傻逼书生还真尼玛书生意气呢?
但也不想说,既然不是亲戚他总不能犊子留在徐家,出来后也总不能限制他走哪条路。
就此杨守威怀着鄙夷的神色冷哼一声,却也不管他了。
徐宁也基本是杨守威这心思,同时还多了一层让张子文见证的心思,所以见他跟着不但不反感,还比较感激……
进入文峰,这时间正是热闹的时候。
恰好也是王思怡专场,她一边唱一边眉目传情注视四方,发现张子文进来她有些意外神色,由此唱的节奏也不经意的发生了一点偏移。
张子文暗暗觉得好笑,以这妞的素养居然会出现节奏偏差,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纠结是否付钱?
就此干脆找个空位坐下来,想等着看她会不会“想起来”之后便主动付钱。
而徐宁杨守威他们则朝三楼的一个包间去。
三千贯不多不少的,算后世购买力的话是几百万吧。多少当然是相对的,对她这级别的人气明星大腕,遇到事扔个几百万摆平,其实也并不算太多。
喝了一杯茶,正值王思怡一曲唱完,她像是想过来交代点什么事。
不过这时却从三楼某包间传来了争吵声,听着还比较激烈。
“四九,咱们上去看看。”张子文便起身了。
王思怡听闻声音当然知道是谁争吵,为此有些担心,却是没能说上话,只能目送他那单薄又弱鸡的背影慢慢消失于楼梯间,轻叹一声……
三楼包间门口是岳老三带着几个流氓站着守卫。
岳老三见这家伙又来,就有些头疼。
不过这家伙现在像是跟随杨守威一起来的,这么一弱鸡也不怕他进去翻天,便也没多管,让张子文进去了。
房间人很多,杨守威坐在一边。另一边是个三十不到的魁梧年轻人,正漫不经心拿着一把小尖刀切割羊肉,又用刀尖刺住送入嘴巴吃。
他相对于这时代的打扮显得很奇特前卫,穿着花布褂子,露着两条肌肉铁扎的手臂,手臂上全是栩栩如生的刺青。听他们语气这人就是张小国。
在这之前听八面玲珑的富安说过他的事,大抵就是:汴京的白天开封府说了算,晚间这人说了算。
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但许多人都这样传,也就代表了他的高调。
“小国贤侄就这么难说话,都是禁军一脉兄弟,有必要闹的这么僵?”
杨守威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沉声道。
张小国像是没听到,吃饱喝足后,用尖刀漫不经心的剔牙少顷,抬起茶碗喝了一口,稀里哗啦的漱口后,有个肌肉男小心的抬来痰盂伺候着。
一口水喷进痰盂后,张小国又半闭着眼睛扭动了一下宽厚的脖子。
这样一来导致大堂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更没人说话了。
杨守威有些恼怒还尴尬,却真没料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虽然他爹乃是侍卫步军司老大(禁军三大司令部之一),职级比杨守威高两级。但步军司不是殿前司的领导,实际上殿前司血统更高更得宠些。并且他张家不是将门勋贵,资历名声无法和杨家相比。
在这之前虽然和这人不熟悉,但杨守威觉得自己出面的话,哪怕就是和张都指挥使直接谈,也应该要给个面子才对的。却真没想到,张小国爱谈不谈的这德行?
“贤侄,本帅和你父亲也算同殿为臣,怎么一点小事都不愿意给面子吗?”杨守威皱着眉头道。
张小国沉声道,“明知道我对这东西志在必得,而你和徐宁非亲非故谈不上交情,你却也敢来对我开口?杨都虞侯,到底是我不给你面子,还是你来挡我张小国的路?”
“你……”
杨守威顺着他的思路一想,还真有些尴尬了起来。
但又害怕别人误会为怕了他步军司,杨守威只得强撑道,“贤侄说的话……自是有些道理的,不过我杨某人既然来了,以商量的语气对你开了口,你却一点脸色不给,真的不把我殿前司、不把我杨家放在眼里吗?”
张小国先凑在一个属下耳边低声几句,待属下离开后,这才看着杨守威冷冷道,“你这就迫不及待的代表殿前司了?说的你杨家有多了不起,将门不过三代,自杨文广后你到是说说看,你杨家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和地位吗?”
杨守威勃然色变,猛的把手按在桌子上起身盯着他。
张小国也把浑身肌肉绷紧了,但仍旧不紧不慢的道,“杨帅这是要合手?”
第20章 不怕事大吗
杨守威是真的怒了,实在也丢不起这样脸,还真尼玛想合手(比试切磋)。
却是低调站在从厅堂边角处的张子文觉得隐约有些问题,这形势杨守威有点像是套路了,这个所谓的张小国像是在有意激怒。
于是张子文不经意的说了句:“不看不出来他摆明要坑你杨家?”
这声音一出,厅里的众多人面面相视了起来。
张小国微微色变,猛的回头喝道,“谁在说话!”
鉴于这房间人很多,有地痞流氓,有步军司亲军,又有殿前司亲军,就此纷纷握住刀柄相互看,却也不知是谁在说话。
徐宁险些吓死!
当然听出是张子文说话。他愿意以太学生身份来见证很让人感激,但徐宁也实在头疼这家伙的闯祸能力。
这眼看着堂屋里全是武人炸药桶,徐宁害怕乱了起来出事,于是靠近张子文,打算有事的时候保护他不被人家一回合就打杀了。
徐宁又极低的声音道:“小先生切莫在乱说话。”
杨守威听出是张子文说话,来不及恼火,相反多了个心眼。这小子像是说的有些门道,仔细一想,现在禁军内部各大佬,还真有很多人在窥视着殿前司空缺的职位。
对军伍人士而言,殿前司就是最好的部门,拥有最多的资源和最尊贵的血统,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对军人也就等于“登入青云”升到顶峰了。
但偏偏通行规则里,殿前司职位最优先考虑的、还是殿前司系职级差不多的人,也就是说,提升杨守威为副都指挥使、代理殿前司工作,其后找个机会补上军功,等资历更老一些的时候转正,这样的可能性最高。
就此杨守威脸上阴晴不定,越深入想,觉得越有可能是张小国他们在设局,万一在这用兵如火如荼的国战时期,被扣个勋贵勒索步帅儿子的帽,虽然依照规矩很难坐实,但给相公们留下惹是生非的印象后,不降职就好了还想升职?
想明白后,杨守威顾不上掉面子的事了,铁青着脸一句话不说的就想离开。
徐宁也头皮发麻。
“这么容易就要走吗?”
张小国又阴阴的道。
杨守威不禁大怒,转身道,“那你还待怎样!”
张小国道:“杨帅好大的威风,占据是殿前司贵系,进来酒楼打压我这区区草民,又是勒索又是威胁,胡乱过问殿前班值人员的事宜。你真以为这东京没王法,由你为所欲为不成?”
这样的帽子扣下来简直让杨守威头皮发麻,恨不得把这小子给一刀两断了,可惜还是不敢。
这时进来个四十多的中年文士,阴阳怪气的道:“这里怎么了,听人说禁军高官家属被人勒索?这还了得,有没人对本房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于这国战时期让人这么不省心?现在这特殊时期发生了‘家里横’的事,若朝廷怪罪了下来,本房就要问问你们谁挡得起?”
杨守威一见这人更是背脊发凉,仅仅听他这说辞,隐约觉得这次怕是废了。这像是故意护着张小国来拉偏架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猫腻?
急忙军礼跪在地上,“卑职杨守威,参见明府!”
“参见明府……”
“参见承旨大人。”
“草民张小国,参见宋相公!”
自此厅内众人纷纷跪了一地,全都低着头。
张小国阵阵冷笑的看着杨守威,寻思这次你还不死?却又发现,张子文自持读书人身份像个愣头青似的站着,不拜见?
宋朝规矩文人是大人,武人是小人。说是说不含贬义,只区分身份。但谁都知道前宰臣欧阳修说这话时是为了打压武臣,的确就是贬义。
在这种“明规则”下文人见任何人是可以不跪的。但武人不行,要行跪礼还要自称小人才算是全礼。就是这原因,当时狄青身为枢密副使却没人听他的,见个七品文官都主动给人家让道,最后得抑郁症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过度到了现在这个年景要好些,但立国的宪章就这基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这泾渭分明的规矩仍然存在。当年控制力奇高的仁宗皇帝没能把这祖宗体制扭过来,后面的人也就难有作为。宋代的皇帝总体没那么大脑壳,这群文人不是奴才而是股东。
再怎么说,张子文独自站这就显得有点光头上的虫子。
这位承旨大人一看心里便非常不高兴,以非常强势的目光看着张子文。
张小国也有些懵逼,害怕是自己麾下混吃食的门客得罪了宋乔年相公,于是低声问身边属下,“这小子又是谁?”
然而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出来为啥这货会混入了这里?
张子文的行为实在让杨守威有些腿脚发软,寻思这次恐怕真被这孙子给害死了。可惜宋相公不问,又都不好意思主动说“咱们不认识他”。
宋乔年也实在不把这个站着的傻书生放在眼里,便先看向杨守威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明府这是何意……”
杨守威结结巴巴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到此也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个陷阱?一时间心乱如麻,冷汗出现在额头。
把殿前司重将被吓唬成这样,宋乔年一阵得意,又继续摆谱的看向张小国道:“你来说,本官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杨守威更是小腿发抖,若让张小国说话,那基本上是完蛋了。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搜了搜脑袋,也知道这家伙是谁了,还真是个朝廷大员。恰好就是枢密院管京畿地区军务的重臣。
于是正当杨守威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子文介入道:“请大人……”
正想抹黑杨守威的张小国被忽然打断,不禁冷冷看着张子文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都暂时不想追究你在这里干嘛,你还敢冲撞宋相公,还敢岔口?”
宋乔年对张子文也是真恼火,阴测测的道:“你是什么东西?还真是文绉绉的傻书生意气,竟是过问起本官的事来了?”
之前人人拜见,这小子就占据读书人身份来个“标新立异”,就已经让被人尊敬习惯了的宋乔年很不高兴,现在他竟然开始过问起不该他管的事来了?
场面再次有些躁动了起来。
几乎人人都想在宋相公面前表现,起来抽这小子。可惜宋乔年像是一幅猫戏老鼠的样子还没玩够,大人不发话的话,别人就不方便参与。
并且也都非常恼火,因为这些家伙自己跪在地上,而他小子却站着,就像是有点尴尬的意思了。
这尼玛……
其实面对这形势最尴尬的是杨守威和徐宁,预感到恐有可能会被这小子牵连。
因为就算事后能解释清楚“咱们不认识这小子”,但宋乔年一但暴走在气头上,又像是专门护着张小国,要找人出气,那后遗症就会很严重了。
尽管枢密院还有张康国相爷做主,但一是县官不如现管,二一个,一般人想见张康国都难。就算真的见到了张康国相爷,以他一贯低调和稀泥的尿性,又不是亲戚,他张康国相爷也未必会为了无人权的武将,去剥了文臣大员的面子。
就此,杨守威越想越觉得药丸,腿脚发软,目测应该是距离完蛋不远了。
相互以目光对持了一下,见张子文还是没有避让的意思,宋乔年怒急后反而是笑了,“年轻人,你是真不怕事大吗?你真的不知道本官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谁。”张子文微微点头。
宋乔年更是恼火,也实在没耐心和这傻子墨迹了,摆手怒喝道:“来啊,把这小子给本官拖出去……乱棍伺候!顺便再查查这是谁家的小杂种,管不好还出来丢人现眼,事后不妨对他爹娘关照关照!”
徐宁有些心惊肉跳,但也实在因为人微言轻说不了话。徐宁只是清楚,这小先生的小身板,若真被乱棍伺候很容易会打死人。
第21章 清奇之处
就此不由分说,早就按捺不住的张小国猛的起身过来,捏着张子文的脖子就临空提着往外走,导致张子文话都说不出来。
四九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又因木讷不怎么会说话,只会扑过来撕扯着张小国的手臂喊道:“放开我家少爷,放开我家少爷……”
“滚!”
却是被武艺高强的张小国一重拳打在胸口,力量奇大,哪怕四九如同熊一般的身体也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受了不轻的伤,暂时竟是起不来。
不过四九还是一直叫喊道:“放开我家少爷,你快放开我家少爷。”
宋乔年冷冷道:“你家少爷惹事时候你咋不拉着呢?来啊,把这刁奴也拖出去乱棍伺候。”
却是张小国才把张子文拖到门口,帘子掀开,竟是红牌王思怡进来了。
她暂时来说是张小国手里的摇钱树,人气非常好,于是张小国耐着性子道:“你来有事吗?这里正乱呢?”
王思怡一看这形势险些被吓得跳了起来,急忙凑在张小国耳边道:“爷请息怒,他是……张子文。”
张小国一听不禁微微色变,急忙松开了手,快步走过去宋乔年身边耳语了几句。
宋乔年听后不禁大皱眉头,却是意外的也没有想象的那般慌张,不想就此表现得掉格。
迟疑少顷,自是不可能再教训他了,不论如何也要交代一声,于是宋乔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走到张子文处,注视了他脖子上被捏出来的红印少许才道:“想不到又是你张子文在这惹事?”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感觉他这“又”字用的好奇妙哦,会用这个字……难道他和张怀素捆绑很深,是站在张半仙的立场上用的“又”字?
又迟疑了少顷,宋乔年道:“既是公子在此,算是个误会吧,其实都是自己人……”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谁和你是自己人?”
张子文说的同时,反手一耳光就抽在宋乔年脸上。
“你!你敢打我!”
就算他真是张康国的儿子,但宋乔年何曾吃过这样待遇?勃然大怒,盯着张子文的目光像是要喷火!
张子文道:“你真个病的不轻,国战时期,身为枢密院重臣你把京畿军政管的一团糟,还拉偏架打压杨家将,感情你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帮倒忙还是怎么的?”
听这无良子弟张口就扣这样的帽子,宋乔年惊得跳了起来:“你莫要血口喷人!也不要以为本官真怕你们张家,否则拉了你一起,去找蔡相公和你父亲当面理论,啊……”
又被一耳光抽脸上。
张子文道:“理论你大爷,我就抽你了,要怎么样。”
“你,本官只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有点误会而已,你竟敢殴打朝廷大员……”
宋乔年险些气昏厥过去,觉得这是个不可理喻的傻逼败家子,他脑壳一定是被牛踩过的,根本无法和他讲道理。
抽这几个耳光差不多了。
理论上这些人和事也不是那么简单,张子文毕竟是白身,看得出来张小国真是狠人,如果这些亡命徒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又有宋乔年狗急跳墙下的命令,难说这里就要失控。
毕竟他宋乔年是朝廷大员,而张子文是民。
想定后张子文不再动手,又看向张小国淡淡的道:“小国是吧,传说中白天开封府说了算,夜间你说了算的那个张小国?”
这是陆谦和富安爆料的。
张小国低着头道:“这是朋友们乱传的……公子切莫当真。”
张子文不想留下节外生枝了,又道:“多的就不想说了,徐宁的盔甲若你还想要,来相府找我拿。”
“不敢。”
张小国声音越来越低。
“杨守威。”
“末将在。”
杨守威很机智的赶紧跑来张子文身边站着。
“还有徐宁,我们走。”
宋乔年铁青着脸,看着他们离开……
离开文峰楼后天黑了,杨守威和徐宁亦步亦趋跟在张子文后面,心思各有不同。
统一的一点是震撼,不可一世的重臣宋乔年,蔡京相爷的人,竟是被这家伙几个耳刮子抽得凌乱了?
要说往前会有这种事杨守威和徐宁绝对不信,但是无奈今晚却亲眼目睹了。
徐宁较为单纯,高兴于此大衙内最后那句霸气凌然的“想要徐宁的盔甲来相府拿”。
杨守威则是思维更复杂,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纨绔子弟太惹事了,他其实不用抽宋乔年,和和气气叫声叔伯,那什么事都能摆平,自此你好我好大家伙,变成了一伙朋友,多了许多渠道人脉。
但这个脑子有坑的少年选择了在众目睽睽下、用耳光把宋乔年打蒙了。
看得出来,这不良子弟这么做不是冲动,而是故意的。并且这么做了后,他最后那句“杨守威咱们走”,等于被动上了贼船,像是隐约成为了宋乔年的对头。
妈的现在越想越心惊肉跳,宋乔年那级别的人遇到了这样的事,结仇真的结深了。老宋或许咬不动张子文,但我杨守威那不得死在他手里?
“……”
杨守威还无比懵逼。起初也就想装个逼弄笔钱,谁曾想稀里糊涂就摊上了这么严重的事?
“那宋乔年可不是小喽,是蔡相公的人,是大员,还是长辈,公子您这样对他真的好吗?”杨守威还是无比担心。
“这样当然不好。”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但只要弄明白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就是干。张小国敢这么肆无忌惮一定有原因,从老宋进入酒楼拉偏架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属性。他和张小国这样的人卷在一起,又身在高位和要职,会导致许多事都不简单。现在还不到你们害怕的时候,我有预感,这京城会出现更大的风雨!”
张子文没再提这些问题,已经在心理把杨守威这老狐狸定位,他未必是朋友,但应该也不是敌人,否则宋乔年张小国他们没理由设局坑老杨的。
“不谈这些了,说说其他事。”
张子文又看着徐宁道:“禁军里真的没有林冲这人吗?”
徐宁一脸茫然,思考顷刻抱拳道:“回公子,卑职愚钝,的确不认识这号人。”
“那就算了,你顶上也行。”张子文说道,“从今往后你来我府当差,不知愿意吗?”
徐宁不禁又惊又喜,急忙军礼跪地,“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瞎说,我不缺马也不缺狗,买这两东西不花多少钱。但我缺少忠于职守的军人,我以为你是这种人的,你却装作一匹马到底几个意思?”张子文道。
“……”
徐宁发现了此大衙内的清奇之处。
张子文又看向杨守威道,“徐都巡转掉相府的事虽然不归你杨将军管,但你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杨守威有些尴尬,“当然……这只是小事,公子只管放心。”
这事杨守威的确可以办到。甚至不用撤销徐宁的殿前班值职务。先不谈大宋规矩,以康国老爸的规格,不论在哪朝哪代都享有大内高手保护待遇,这是国家配给他的合法资源。
而派遣皇城司内卫于说法有些不通,所以一般是派遣禁军编制的高手。就平时所见,张子文一共在家里看到过两个大内高手,一个驻地一个贴身跟着张康国。
现在正值国战关键期,给大宋枢密使家里多派一个大内高手完全没毛病,连挤占资源都不能算。
第22章 小张银号的初形
迟疑了少顷,徐宁掏出了两张某商号的交子递给张子文,“早前公子提及帮解决这事要一千贯,卑职手里暂时只有八百,其余的希望宽限些许时候,卑职会尽快补齐。”
张子文想了想道,“在这之前我是想交易,但现在你在我家里当差,便不能再拿你钱。拿了就有许多地方都说不通顺,我这人很注重逻辑。”
徐宁忙道,“何来不通顺之说……”
张子文抬手打住,“一千贯的确是笔大钱。不过收了后遗症太大,做大事的人若经受不住小诱惑如何能行?”
徐宁惊为天人,觉得跟了一个公平公正善良客观又和谐的清奇少年。这可是十多年来的全部积蓄啊,能省下当然更好。
然而,张子文最终还是把徐宁的这两张“存单”收在了怀里。
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样吧,既然你信我,就当做你把这八百贯存给我,我会开个条子,给你每年百分之四的利息,随时用随时来找我支取。”
“?”
徐宁又懵了,暂时也弄不懂这是换个名誉收钱,还是真打算给利息?
“就这么着吧,反正你原本就打算送我。往后看我怎么做就行,若你反悔,随时可以来找我拿走本金。”
张子文懒得解释更多,又看着杨守威道:“以杨将军如此飘逸的敛财手段,你钱非常多吧?”
扑腾
老杨一副即将被和谐的样子,腿一软就跪在地上,苦着脸,“卑职,卑职吃相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看,家财有些,但多数是祖宗留下来的,不是收来的,请公子……”
张子文道,“你不要脑补。我只是觉得钱太多的话,要不你就得自己建库房,花费大成本维护,或者你就需要投资,要不就交给某商号置换为商交子让他们给你保管对吧?”
杨守威楞了楞,“自是这样的。”
张子文点头,“这么和你说吧,都是存钱,我这里有利息先不谈。汴京风暴将至,依据大宋律会有非常多的人抄家杀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存放的商号和张小国这样的人纠葛深,这就叫系统性风险,很可能你的‘存单’就出事了。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良禽择木,存钱多找几个可靠的地方分开,这是身为土豪的最基本的金融安全边际,我以为杨老板懂这些的?”
“!”杨守威还真的懂得张子文的意思,这不是索贿,像是一笔生意?
大宋军队实际上约等于商队,往前时候甚至用军资去放高利贷。这还是有威望奇高的韩琦压制他们的情况下发生的。
杨文广打仗很勉强,但生意做的不错,所以打仗不是杨家将传统,做生意才是。现在看张子文和张小国他们一系人冲突的可能性越来越高。另外就是和宋乔年之间走到了这一步,没人保护也实在不行。
张子文固然还没有经商的经验和实体产业,是个黄毛小子。但观其行为,又听他这些老奸巨猾的理论,加上身份,现在杨守威评估下来,他“小张银号”在这时期的抗风险能力应该不差。
不说全部信任张子文,从其他商号不动声色撤离个两成财富转移在张子文处,不图赚钱,这的确是所谓的安全边际,能保证就算出事、杨家子孙也不至于加入丐帮的对冲性操作。
“衙内真给条子?”
想明白后杨守威硬着头皮确认一下。
“给条子的。”
张子文也不指望一开始就拿到很大份额,事实上如果太高调,被其他人去户部“银监司”一捅就会麻烦。
这种业务需要户部核发的“金融牌照”,卡的比较严。至少对非蔡京系的人卡的比较严。
到了这年景,各种各样的钱引交子名声烂的一塌糊涂,基本没人信了。也就不多的一些持续挣钱的商号私交子信誉还在。但大宋经济爆发到了这一步,又真的需要这些金融工具,这就是还有交子的原因。
在蔡京当政前,这些商号有盈利能力,户部也严卡牌照审核。不过现在已经是最后的安全期,蔡京已经拜相,不出五年,在纵容门生乱搞的蔡京手里,金融防线崩溃起来也和金人南下差不多。
于是在这之前需要组织起金融系统里的“岳家军”,又依托蔡党咬不动的张家政治护甲,这就是未来大宋金融的第一道防线。
上车后找机会补票,想办法从户部或者皇家搞个营业执照,就可以正式开银行爽爽了。
张子文又问道,“所以杨将军首期打算存多少给我?”
杨守威豁出去的样子,伸出一个指头。
张子文暗暗好笑,一万贯就此入手,实体产业的起步资金也像是勉强够了。
哪知杨守威道:“首期只能十万贯,希望衙内不要嫌弃少,主要都是老熟人,从其他地方撤资,若操作太急面子上过不去,另外衙内的经营风险还有待进一步考察。在商言商,希望不要误会。”
张子文一个没走稳摔倒在地,还是前面落地,犹如个太字的正面扑街。
“公子!”
两人一阵惊慌,忙着来搀扶,但徐宁拍马屁的技术不行,果断被杨守威给挤到后面去了。
总体上钱多当然不咬手,问题张康国不是银行家,家里没那么大库房,暂时不具备管理这么大现金资产的经验,管理也是一门技术的,这么多钱真是因管理方面出了纰漏,依靠康国老爸的工资赔钱几乎不可能。
慎重权衡后,张子文道:“这是要支付利息,由你送这么多钱进来我岂不是栽了,所以首期只有五万认购份额,你想多存也不行。现在算试运行,你老杨选择商号,我张子文也照样要考察客户。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是我客户,有些钱我不收,有些客户我不接待。因为特殊类客户维护起来麻烦事太多,需要太多的管理成本。得不偿失。”
“够专业,公子果然厉害。”
杨守威又放心了些,竖起大拇指道,“这样一来,能看得出来您真不是来虚的,乃是绝对的优质大商号。有需要的时候说一声,我老杨在将门人脉还是有些的,都号召他们来衙内这边吃利息,钱的规模自是不会小。”
又约好让徐宁明日来张家报道,就此散伙了……
第23章 便官服务中心
清早出门来,看到了徐宁穿着殿前班值的制式盔甲,手握着腰刀,在院子里连走路都会咔嚓咔嚓的产生铠甲联动声响。
“公子。”
见张子文后徐宁急忙过来见礼。
不等张子文出去玩,老妈徐徐走了来。
她首先没收了张子文的空鸟笼,说道:“小文别就知道玩,去雇几个牛车,把你老头的钱从户部拉回来。”
张子文道:“娘,这些事老爹自会办理的吧。”
“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现在小文开窍懂事了,也要学着当家,快去吧。”
她又摸摸张子文的头,“账房等着钱呢,张屠夫往家里送的肉,顾小娘子晚家里送的鸡蛋,还有陈掌柜往家里送的胭脂水粉等等,昨日就该结算,拖到今日已经不好意思,再拖下去他们往后就不送了。”
“好吧,娘别担心,儿子这就去把老爹的工资拉回来。”
张子文不想去的,但做人要孝顺,不能一直拒绝张母的要求。
大户人家一般就是这样操作,每日定点定时,有供货商把果蔬肉蛋等各种东西送来,次月结算。
这种生意省心又简单,不过价格会高的多。因为这已经和政府采购差不多了,在街市三文钱的东西,类似张康国这样的客户他们就会报价在六至七文。家里的管事也是要吃一笔回扣。
这几乎不能杜绝,家业越大问题越严重。不过相对来说张家结构非常迷你,康国老爹也没心思管这些,工资虽然高,却是花起来也像是流水。
去了户部设在外城的派出机构便官服务中心。
前日就是发薪日了,所以今日这里几乎没人,几个吏员和一个绿袍小官,正守着天大一堆物资驱赶苍蝇,时而喝一口酸梅汤。
“小子来此干啥?玩耍去别处!”
军士和吏员们不耐烦的摆手轰人。
张子文过去,直接把康国老爹的“身份证”甩在桌子上道,“我乃是张相爷家的嫡子,来拿钱的。”
这几个家伙顿时有些被吓怂的节奏,还有些脸黑。
脸黑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自报家门的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脑残子弟来拿钱,往常都是等结束后派人主动送去张家。
但也不容迟疑,全部人都纷纷忙碌起来,衙内长公子短,还有人抬来了冰镇酸梅汤。
另外一边,军士和吏员们照着户部花名册开始清点物资,然后搬运出去装车。
“已经办好了,请公子清点。”
那个户部口的绿袍小官走过来赔笑着。
张子文开玩笑道,“你们像是不怎么聪明,仅仅一张身份文书,就又伺候又装车,万一我是假冒的咋办?”
这些家伙脸更黑了。寻思这种事虽然也有,但也不是很多钱,很容易就捉住贼人砍了挂在城墙上,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啊?
张子文也就不逗他们了,此番来主要是测试一下康国老爸在户部的影响力,顺便找些户部的小辫子捏在手里。
“大人贵姓?”张子文起身的时候道。
那绿袍小官抱拳道:“在下赵全。”
“麻烦赵大人。”
这让他们小小的受宠若惊了下……
张康国工资每月是“四百千”,也就是四十万铜钱。算购买力等同于后世月薪60万,不算寒碜,但比苹果ceo还是不能比。
王安石大刀砍下来前更高,一个头衔一份钱,每个职衔都有对应的钱。也就是说张康国的开府仪同三司衔以及资政殿委员身份,加起来又能入手四百千左右。
元丰改制后虽然理论工资没减,但不能重复拿钱了,王安石说了,不论有多少职务只能拿一份钱,就依照最高的那一项拿。
这个制度延续到了现在,很多年都没加了。
不过现在财政盈余那么多,老蔡为了拉拢人心已经在研究加工资的方案。目测三年翻一倍应该没问题。
枢密使工资比蔡京还多,四百千。依大宋律两省宰相只是三百千。
除了钱还有盐,酒,茶,娟,绫,棉等等,不过这些是半年领一次,所以真的太多了,需要雇佣三台牛车。
徐宁的官职是进武校尉,工资每月三贯,且没有盐酒茶三项供奉,史料记载为“并料钱三贯”。
料的意思是盐酒茶三项,钱的意思是工资,并的意思是综合。也就是说三贯包括了全部,给了钱让徐宁自己去买。
临时工么没补贴也正常,一千年后也照样不会有。
不过有布,徐宁这职务枢密院会给春冬娟各三匹,算是劳保用品。领下来也就穿在徐夫人身上了。
康国老爸的春冬娟是各三十匹,另外还有锦,绫,都是高端面料,也都是二三十匹,反正张子文懒得细点了。
在牛车里找了一下,还有马饲料。这可以类比后世公务员的“车补”。大宋缺马,没那么多“公车”拨给官员使用,于是鼓励大家自己养马,但马的伙食费由朝廷承担一部分,大抵就这意思。
一边走,张子文指着马饲料对徐宁道:“这些你拿回去,另外锦也带上两匹。”
徐宁吓了一跳,急忙摇手:“使不得,马料卑职可以拿些,我也养了一匹马。但这可是上好的特供蜀锦,街市上想买都难买到,卑职如何敢收。”
“拿去吧,当做我送给嫂子制作几身新衣,别太寒碜。”张子文道。
“既如此……卑职代贱内谢过。”
徐宁非常高兴,收到礼物还是次要,主要是感觉跟了个不错的人。
先把东西送去徐宁家,否则一但入府,想拿出来基本就难了。
“真好……”
徐家夫人真高兴,觉得男人出息了,正拿着两匹蜀锦心爱的摸,口里一个劲道谢。
徐宁则在用高档马料尝试喂马。
张子文也凑过去观察一下,抓一把马料闻闻,又自己尝了一些。主料是常见的脱水马草,混合一些豆子,但草的质量很一般。
味道只能说马虎,是那股原生的粮食味道,夹着些草腥味,这代表脱水工艺太差。同时配方太差劲粗糙,他们当然不知道马到底需要什么,也弄不懂怎么搭配吸收率更高、成本更低。
徐宁见他这么尊贵的人居然吃马料,吓得惊呼,“公子快吐了,不能吃。”
张子文放下马料,“其实也不难吃,质量不算太差,由此我知道户部的这笔生意不是张小国他们做的。”
徐宁有些尴尬,“您不会想介入这生意吧?”
“为什么不。我真要开个饲料厂和他们竞争。老杨的钱送来后必须运作起来,否则我岂不是变资金盘了。另外户部花同样的钱,买到质量更好的马料有什么不好?”
张子文道。
徐宁有些尴尬又担心,“这样一来,您等于动了许多人饭碗,这可不是小事。”
张子文道,“商场就是战场,在战场上你不能指责敌人持有管制兵器想行凶,他们应该知道这事才对。”
……
第24章 把猫吊起来
回到家里把东西缴入账房。
杨管事极其不信任的样子在猛清点,少顷过来道:“这数量不对唉?”
张子文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老头却是一副有张康国撑腰、不怕任何人的造型道:“总之数量就是不对。”
好吧,看他这样就是个抠门管家,应该没在采购上吃回扣才敢这么硬气的。
于是张子文道,“杨叔你不是这么认真的吧?”
老杨还真是亲戚,长辈的身份一把逮住张子文,“该认真还是要认真的。”
“怕了你。”
张子文只得道:“差少的东西被我‘败’了。”
败家子啊!
就此老杨真的没办法,这的确是他的尿性,好在这次也就少了五斤青盐,一百斤马料,三十斤酒,五斤大红袍,两匹特供蜀锦。相比以前温柔太多了。
这家伙被叫败家子是有原因的,以前一不留神就被他偷走十几匹蜀锦拿去卖,然后买成一些蟋蟀回来,最终又把蟋蟀养死。
早几年倒是会被吊起来打,但是后面几年老爷显然已经认命,不怎么管他了。
“少爷承认就好,那便写个条子,写明被你败了的东西。”
杨管事的要求下,张子文只得实事求是的签了这个字,应该是不会被捶的。就算以前也不会,何况这次张子文乃是坦白从宽,有自首情节……
“喵。”
小宝喜欢在张子文的附近,回到别院的现在它从草丛里出来了。
这个曾经被康国老爸一脚轰杀成渣的猫看着真滑稽,越来越肥头大耳。
“小宝你又长胖了,羊肉包子在哪,你一定藏了很多。”
张子文开始全面检查院子里的每一处。
最终分别在三个地方搜出了一块腊肉,七个鸡蛋,以及一罐牛油。
“人赃并获,先把它吊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当下和四九一起找来麻线制作一个网兜,当做处罚它的监狱。
“小宝进来……哎呀你别动来动去。”
不过网兜显得太小,很难把这胖子塞进去。
“呜”
胖子像是也烦了,又开始低哼唬人。
“别吵,快去拿些线来。”
张子文给猫后脑勺一掌。
小宝作为一个梁上君子很知道张家的东西在哪,于是屁颠屁颠离开少顷,回来的时候咬着一团麻线,乖乖的放在了张子文手里。
再次修改网兜中……
这次就足够大了,把胖子关在里面,四九爬上树一绕,猫就被吊在了空中。
又把和小宝有关的赃物纷纷摆开,指着道:“总要给你改过自新机会的,这次判处你有期徒刑五个时辰,往后会逐步加重。此外还有减刑机会,如果表现好,服刑两个时辰就可以转厢军营监外执行,戴罪立功。”
又在猫窝插上了代表厢军的旗帜,把他窝里的布撤了。这代表从安乐窝变为了牢城营。
小宝这里看看哪里看看,也不知道它弄懂是怎么回事了不。
下午的时候张康国召见。
这一般没好事,但张子文从来都不会躲事,喜欢遇到问题就解决。于是表现的相对老实,来书房里鞠躬:“爹今日回来的要早些?”
张康国想惯性思维的呵斥时,又发现他最近其实还算老实,便耐着性子微微点头,“平时老夫不想管你,但明日你要去太学。会有礼部相关人员去考察师生。若你只是挂个名字人却不在,不成体统,明白不?”
其实不论去不去,他们当然怎么的也会让张康国的儿子毕业,这毫无疑问。
不过老爹既然刻意交代,上次也提及过那个什么礼部郑局长在窃窃私语啥的,礼部又不归老爸管,所以张子文点头,“儿子会去的,但先说好……只应付检查,儿子不会经常去报道?”
张康国不耐烦的样子摆手,“行行行你拉倒吧,真是你天天去了反而非奸即盗,老夫就该怀疑你要搞乱学府了,那才是大问题,宁愿你待家里做废材。”
“老爹这话说的相当有见地。”张子文点头。
“还愣着干什么,老夫这里有事呢。”
张康国抬起茶碗喝了一口。
张子文迟疑着,“我……当众打了宋乔年几个耳光。”
张康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猛的起身道:“你,你这脑壳被牛踩了吧?上次张怀素,这次宋乔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子文道:“老爹息怒,这人心术相当不正,还是蔡京的人,又处于枢密院要职。迟早是老爹的心腹之患,当你和蔡京利益进一步冲突时,会有人弹劾你,弹劾你的人必须在你身边、又了解京畿和枢密院事务,所以会是谁呢?”
张康国不禁动容……这小子竟然知道宋乔年是蔡京的人,且知道老宋和老夫不对付?
到此张康国也真不敢小觑,捻着胡须少顷:“子文的意思是关心你爹,所以见不惯,就打了他?”
“那当然,您是我爹,和您作对就是和我作对。”张子文道。
呵呵。
张康国听来也觉得高兴,抽了他宋乔年的耳光虽然不好,不过依照常理这算小屁孩不懂事,也不至于天塌下来。
便又笑道,“再说说看,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子文道:“要主动出击,请老爹立即找宋乔年的毛病,弹劾他。”
“什么!”张康国险些傻眼。
但略一想,收拾不听话的人,集中一些权利威望,这事张康国很兴趣,于是又迟疑着道:“你知道这事对老夫的影响吗?”
张子文道:“对您就算影响也是正面的。这就要说到西北战区事务上,谁都知道重将高永年是您的心腹,却因战法不客观被您反手怒斥,让其退居战区二线。这是您第一次竖立帮理不帮亲的形象。只需西北战局继续顺利,包括皇帝都会认为是您忍痛灭亲的功劳。”
“于是搞宋乔年时,蔡党外的人会惯性思维,觉得您是公正的。只要您找出来的理由是事实,大家就会更相信您,政治身望其实没有秘诀,就是这样来的。道者反之动,您觉得越不能做的事越要做,肯定有好处。”
张康国考虑了许久,开玩笑道:“所以老夫舍不得抽你,也要反着来,使劲抽才是对的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是败家子这已经形成了事实,您也不能老惦记着吧?”张子文难免有些尴尬。
张康国有些哭笑不得,又笑骂道:“说回来,你怎知道宋乔年有毛病?”
“谁都有毛病,认真不认真的问题。尤其您的治下,您越和稀泥,他毛病就越多。整怂了他是敲山震虎,您管理枢密院会更高效,别把这看做阴谋,这是政治建设。管好枢密院,是大宋赋予您的责任和义务,不可推卸之。”张子文说道。
“行,你小子的歪理邪说还真有些门道,老夫会……考虑一下再做定夺。”
张康国总体不以为然,却因这小子胡说八道的像是也有些理,便多了个心眼,又摆手道,“自己去玩吧,现在为父有事。”
“爹爹注意身体,别经常动气,您得活久一些,否则闯祸闯多了,没人保护我就麻烦了。”
张子文溜走了……
第25章 大酷吏
在康国老爹处进了谗言后就没事了,又开始上街溜达。
“公子。”
行走间却听闻有人叫唤,回身看是唐恪和个中年文士走在一起。
两人的年纪相仿,都是一副文人范,但气质上差别很大,唐恪温文尔雅,那人则完全相反,有一股像是桀骜不驯的戾气。
“见过公子。”唐恪过来见礼。
张子文回礼道:“小侄见过恪叔。”
“岂敢岂敢,公子太客气。”
唐恪又对那人道:“还不快些见过公子?”
那家伙只随意拱手,就像当初唐恪随意应付败家子的态势。
唐恪自是有些尴尬,岔开道,“正巧有些事想听公子解说,若有空,恪叔请你小酌一杯?”
当下跟着他们就近找了一酒家坐下。张子文不大喝酒,不过古代的低度酒可以随意喝点。
听唐恪介绍旁边这人就是将来的抗金名臣、八百城管破宋江的张叔夜时,张子文多看了他几眼。
国字脸的张叔夜现在还显得年轻,不大爱说话,却也戾气不轻,大抵一副“你看什么看”的态势。
张子文对此不是很在意,说道,“看起来恪叔不是平白无故找小侄,还是说正题吧。”
唐恪道,“都是自己人,那恪叔先介绍一下叔夜兄简历……”
张子文打断,“我心理有数。叔夜大人是前枢相张耆之孙,自幼好武,以荫补入仕兰州参军没错吧?”
唐恪张叔夜不禁面面相视起来。
说起张叔夜,他是个嫉恶如仇的性格。最早以前在兰州,凭借家世以荫补做官,起步是录事参军(相当于兰州市纪1委长官)。
没经历殿试的人起步这么高,一是因为家世好,他的爷爷和外公都是前宰臣。二是战乱时期,愿意在边境效力的通常都会升格。
以张叔夜的性格又身居这职务,捅出篓子是必然的,几乎和整体西北官僚对立了起来。一般没进士血统的人摊上这局面会很惨,不过老张真算皇亲国戚又是两个前宰相的孙子,家族影响力摆着,便只是把他调离兰州。
后来知过襄城,现在则回京知陈留县。
州录事参军级别和知县差不多,现在过度到陈留县则算升格,因为陈留是京畿大县,而开封府建制也很高,也算京官。
没经过殿试,年少轻狂时因头铁捅了篓子,被冷藏多年后,上面不但把他调回京还职级升格。这些是发生于他家族影响力日渐淡化的前提下。由此能看出,他是真有能力的那种人。
也的确,历史上他在几年后又能以酷吏身份混入中枢(中1央副秘书长),并联合他弟弟张克公出手,还真就把老蔡的相位都干掉了。
当然为此也和蔡党势同水火结下了大仇。
无奈当时蔡京是一面旗帜,领袖气候已成,就算罢相仍可掌握方方面面,所以老张又被蔡京门生找茬,赶去陕西去做地方官。
不过没几年,他又再次蹦回京出任出任中枢要职(中1央秘书长)。那当然就继续和老蔡打架。
大宋宪章不支持整死张叔夜这种人的,就此没办法,相公们异口同声的说“您去地方上养着吧,别在来添乱”。便又把老张弄去知海州。且他们知道张叔夜爱闯祸,仅仅是知海州事,而不是知海州军州事(两个职务有区别,后者有兵权)。
就此时值在山东一带作乱的流寇宋江们哭瞎了,数万官军都出工不出力,拿这些流寇没办法。但没兵权的张叔夜绕开军事口,组织八百特种城管就破了宋江。
后又知济南掌兵权,张叔夜开始了上天捉鸟下海拿鳖的躁动人生,剿得整个山东地界的土匪黑帮鸡飞狗跳。
金兵南下时犹如无人之境,几乎没抵抗。张叔夜带着两个儿子从邓州起兵,帅两万精锐多番血战后突破封锁后进京勤王,后组织起了第一次京畿保卫战。但因南方诸路勤王兵马没赶到(或不敢来),最终京畿沦陷被俘。
跟随二帝前往北方时桀骜不驯冥顽不灵,绝食抗议,后又看着满目疮斑的北部山河来了个“抬望眼仰天长啸”,第二天去世。自杀还是身心油尽不知,享年六十三岁。直至十年后宋金议和,骨灰才得以回到故土。
这就是面前这个酷吏的前世今生和命运。
张子文隐约有感觉的,以他张叔夜的脾气不来则算,一但入京,一定看不惯京城的这些人和事,这绝对就是唐恪带他找来的目的。
“叔夜大人,莫不是陈留县遇到了事你解决不了?”想明白后的张子文直接问。
始终不说话的张叔夜有些动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唐恪笑起来,“没匡你吧,公子只是顶着败家子名头,其实精明着呢。”
张叔夜这才道,“最近帮派搏杀日趋严重,陈留县深受其害,已经有两个风月场所和一个道观被打砸,为此死了两人。本官将其列为重大刑案督办,却追查不下去。被他们解释为农户斗殴,随便找几个农民来顶下了命案。但本官当然知道,这些事透着很多玄机。”
又压低声音接着道,“本官虽在京时间不长,但知道这和汴京几个敏感势力相关,便至祥符县开封县沟通,试图调取诸事档案,查询相关人和事的过往。两县却很诡异的不配合,还斥责本官多管闲事,相反于开封府告我一状,说我陈留县祸乱京畿体制。”
张子文道:“于是林摅林知府就把你叫去怒斥了一顿?”
张叔夜尴尬了起来,可惜林摅这人真不简单,软硬不吃。
也正因为张子文像是不怕事还尤其精明,唐恪便带好友张叔夜来,试图通过张子文那离经叛道的思路,看是不是能让张叔夜参询开封县档案。
这是关于陈留县命案最快的行政方式,否则走其他程序譬如弄到刑部司局,那牵动太大,还有和知府相公打对台的意味,更容易被从开封府层面把这些案子抹掉。
把如上想法说了一下,唐恪最后道,“衙内,京畿稳定和安全刻不容缓。是否有可能你出面去开封府影响一下?老张相爷的性格您也知道,又日理万机,这类事他不会介入的。”
张叔夜也急忙道,“只需公子跟着本官去开封府一次,无需说话,以林摅的脾气必然会授权,那本官就把这些事办为铁案。”
“你办不了任何案子。”张子文直接摇头。
第26章 脑洞
张叔夜颇有些不满,看着唐恪,一副“我早说这黄口小孩靠不住”的样子。
唐恪也有些尴尬,却不方便多说。
张子文又道,“你们方式不对。林摅这人根本不是没主见,而是太有主见。他心里和明镜似的,一但他不准你查,事实上你找任何理由去说服,都适得其反。”
唐恪和张叔夜楞了楞。
张子文再道:“退一步说,就算他真授权了,现在的环境指望他能管得住麾下官僚?叔夜大人没还动,人家对面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人家都有了准备,你还去捅,真的能办得成事吗?”
张叔夜不屑的道,“本官会怕他们?”
张子文道,“你倒是不怕,他们哪怕手眼通天也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多把你调离出京。但我要问,为了应对你的不恰当作为,对面就要掩盖许多东西,这过程会发生多少命案,有多少人受累你计算过?还有,唯一敢作为的你被他们整走了,这些问题又指望谁来处理?”
最后张子文微微一笑,“暂时我不知道具体内幕,但我敢肯定现在的事像是牵连了很多人,其中有不少手眼通天的。你们要看到一个现象,林知府不但不授权,还把叔夜大人叫去喷一顿。这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张叔夜道,“那依衙内的意思怎么办好?总之这些事若不办,这京城宁愿不待,眼不见心不烦!每日清早睁开眼睛,一想到那已经根深蒂固的混乱吏治,滋生出一群耀武扬威草菅人命的吸血鬼,那些人每一刻都在腐蚀国朝,吸附在养着他们的弱势群体身上无止境索取!陈留县好多人的田被拿走不敢报官,不敢作证,许多个家庭病没看好,腿脚被人切了去,还被威胁尽快付清‘切腿费’。为了这些事,本官无论怎么查,都没有受害人敢站出来说话。一想到这些我就……”
他没说下去了,神情显得非常激动。
张子文道,“办这事不能指望朝廷形成东风,只要看现在谁掌政,他门生是些什么人,又依据开封经济圈占据了大宋半壁钱财江山,有钱的地方一定有蛀虫和坏人。就知道这局面必然会出现。知府相公不会主动作为,但我知道他的心没全黑。你要他在这个政治环境下摆平开封县他不会,但反过来,只要叔夜大人敢出手,其他人去他面前咬你的时候,他会如此对待其他人,这就是他林摅的特点。此点要善于利用。”
顿了顿又道,“到此就是混乱之治,叔夜大人,要想打赢这战就要跳出规则。否则在他们的主场,他们制定规则,裁判也是他们,你怎么打这比赛?”
张叔夜不禁看向了唐恪。
唐恪迟疑少顷微微点头,意思是想做事总要冒些风险。
张叔夜道,“那便请衙内说说对策?”
张子文道:“贼性是难除的,所以要杀。要杀贼就需要兵,不做好流血的准备就不要去办这些事。”
张叔夜皱眉道,“本官有治权,只要开封府层面不拉偏架就问题不大。奈何手里无兵,陈留县差人甚至就是他们一伙的,完全没法用。就算少数能用,也实在太少,寒碜。”
“老夫想过组织百姓队伍,但这只是对付流寇和土匪有用。因为流寇土匪大家都在防备,连城都进不了,大家知道他们是坏的。但这些帮派和假道士们却像有权贵保护的合法组织,就处于大家身边。在这里土生土长、有家有室的百姓、差人,必然无法参与这些事。”
说到这里,张叔夜无比愤怒的一掌拍在桌上,“家贼难防说的就是这事。”
张子文想了想道,“这事恪叔能搞定。要在京畿绞贼,京畿的人就不能用,这是定理。恪叔现在已然是河东转运使,就是陶节夫相公的‘后花园’,最大程度担负了陶节夫后勤。”
到此张子文神色诡异了起来,“若我是老陶,我想定鼎银州,想建立名留青史的功业,就一定不能被自己人拖后腿,于是陶节夫这样的文人士大夫现在谁的账都敢不卖,却唯独要给恪叔几分薄面。那么不用客气,尽管对陶节夫开口,索要一队百战精锐,他会给你们的。”
“这……”
哪怕张叔夜唐恪胆子都大,听闻竟是要从永兴军路调遣边军进京,也感觉问题不小了!
“想做事总要冒些风险。陶节夫是陕西都转运使兼京兆府知府,负责东线战场的第一帅臣,和京城有军资往来。只要以陕西转运司名誉,不超过百人的军士调动不需要知会任何人。如此一来恪叔对他开口,陶节夫会派九十个精锐进京待命。”
张子文道,“这些人进京后只是没有治权。但叔夜大人有治权,所以只要叔夜大人敢用,这群西北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在这里没有任何裙带,他们就敢跟着叔夜大人冲锋陷阵。”
张叔夜和唐恪面面相觑了起来,真有些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了,这的确不违背大宋律,算是比较好的解决方案。
张叔夜相当喜欢这纨绔子弟的脑洞,于是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边军进京等待转运物资期间,必须有枢密院公文命他们‘驻防’陈留县,才能为本官治权所用。这何以做到,老张相爷管不到这些事。虽然可以管,但以他性格脾气不会插手的。”
张子文喃喃道,“老爹的确不会管,事实上这些事若被他知道,他最大可能是先把我们三个挂在汴京城墙上。”
唐恪难免尴尬了起来,张康国还真就这德行,唯有这个离经叛道又胆子大的败家子有心思来谋这些事了。
张子文又道:“要有人,才能谈其他。先做到第一步,只要边军的人进京,且经过我确认是堪用战士,我就一定有办法拿到他们驻防陈留的授权。放心,就他们算来了没法用,也不损失什么。一个百人队往返京城的耗费我大宋出得起,仅仅一个小主簿做事失当损耗都比这大,对不对。”
“也是。”
张叔夜和唐恪算是基本同意了他的歪理邪说……
第27章 去上太学
永兴军路的人过来后,依大宋规矩武将从来都是副职,正职是文臣兼任。
一只军伍不论是什么目的,驻扎一个地方后除非朝廷另有说明,否则地方知县自动兼任这只队伍主将。这不是知县一定要管军伍,而确立一把手,乃是大宋文人将兵的规矩。
一只队伍怎么部署是枢密院负责,一但出具文书说明这个百人队“驻防”陈留而不是路过,依据大宋律就等于给了张叔夜指挥权。
当然,张康国真管不到这些事,细分下来后,这事是枢密院“京畿房”负责。
枢密院建制比中书门下低半级,京畿房建制就是副部级。这个部门负责三衙、殿前班值,也包括皇城司的部署、轮换、监察等事宜。
枢密院和中书一样也有自己的许多部委,不过他们的编叫“房”。房的领导不叫尚书叫“承旨”。所以枢密院有大约十个房(不同时期会有增减),也就有十个枢密承旨。
有时会增设一个枢密都承旨,宋朝有“都”字的职务一般又有两种解释,一是总管的意思,还有一个只是资格老些,名誉好听的意思。
不过在枢密院又不一样,都承旨不是承旨们的领导,是监督承旨们思想工作、有点平级的“质量检察组”意味。真正统帅承旨们的当然是枢密使。
另外还有个“签书枢密院事”,大抵是枢密院秘书长的意思。
枢密院还有自己的户部叫“户房”,管理钱粮转发。有兵房,以前是管理厢军的,但这时期厢军列为中书门下系列而不是枢密院系列,所以兵房建制还在,但业务基本都移交给门下省兵部,只在部分兵器转移时签个字,握有少量审批权限。
还有吏房,管理官员考核升迁替补等事宜。但只能管到武臣,文臣不受枢密院管理。譬如出问题后,关于武将枢密院可以开除可以治罪或砍了,但如果是文臣,根据太祖皇帝写在宗庙里的宪章,尤其那些进士出生,只能打包送回吏部。
枢密院西北事务房是管理西北军政的。同设的还有东北事宜房,两广事宜房,东南事宜房等等。不过这些一般管理常务,譬如现在西北发生国战时,西北事务房就从西北局属性、自动变为西北秘书处,乃是张康国和皇帝直管。
但赵佶忙于踢球、举办皇家联赛事宜,又信任老张,所以就是康国老爸直管西北。
此番边军部署的麻烦就在于“京畿房”。
无巧不巧,京畿房承旨就是宋乔年。这是一条蔡党潜伏在枢密院的狗,咬人不出声,将后来的历史中,张康国拦了蔡京的路,就是这个宋乔年去找赵佶弹劾张康国的。
说起来碉堡,宋乔年弹劾张康国时,皇帝的表现和张子文的老妈似的,大喊“我不听我不听,我信个鬼”,如此就把说宠臣坏话的宋乔年赶走了。
很遗憾赵佶就这德行,就这么护宠臣。
不过宋乔年弹劾张康国后,张康国跟着就去世了,死因成秘,宋史记录为:疑似中毒。
想着这些,离开酒肆时张子文喃喃自语,“得像办法打掉这些人和事,有他们在,我和老爹都睡不着。”
……
次日一早,徐警卫员送相爷的儿子去念书。
“公子!今个总算见到您了!”
在太学门口看到个一脸舔相的英俊年轻人跑了过来。
“咦陈老师,你也来大宋了?”
张子文发现这家伙长的很像年轻版的陈冠希。
这人顿时尴尬了,传言这个大衙内摔了脑袋,看来是真的了?
想归想,这人又笑道,“衙内风采照人,依旧那么幽默,卑职李邦彦拜服。”
这人竟是将来那个奸贼李邦彦?
打他一拳……是不可能的。
这人有用处。实际上他是个市井斯文无赖,家里有钱,也是娱乐圈的戏子名人,各种唱腔和话本表演信手拈来。消息灵通,人脉广大。
“哦……是小彦彦啊。”张子文点点头。
李邦彦一阵恶寒,感觉有些不对。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比以往拉近了些关系?
人脉关系就是李邦彦最看重的资源。以文立国的大宋一样有这模式,李邦彦有钱,好爽大方,只结交读书人,但凡要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他是一律赞助路费的,还帮忙打点远途和京城的帮派,保证这些人能安静的考。
依照大数法则,总会有一群受了他“助学金”的学子考起,并慢慢散开掌权。
都是些老奸巨猾之辈,太大的事未必帮得了,但是帮李邦彦弄个太学学籍还是能做到的,这应该就是他和张子文是同学的原因……
第28章 你知道的太多啦
太学占地广阔,其实张子文也没弄懂自己是哪个系的。
哪怕是落后的封建时期,但宋代关于这些也有划分的,尤其徽宗皇帝是个胸无大志没戾气、专爱折腾这些的儒雅人士。于是去年蔡京上台后除了三舍法规复辟外,还在原有基础上还增设了书画,音艺,以及花草三个系目。
若用现代眼光把这当做个历史事件看,又在北宋事实上药丸的背景下,的确是吃饱撑了之举。但基于古人认知,现在他们不知道会丢江山,在财政一派大好前提下,又是北宋环境,所以客的观看,这些氛围几乎是必然出现的。
现在不妙的苗头已经开始浮出水面。见识过周邦彦那种玻璃心砖家后,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老周之所以忽然进京提举大晟府,是蔡京知道赵佶喜欢这些,便把周邦彦弄进来,当做玩具一样的送给皇帝,有玩具和糖果的“孩子”就不来烦大人了,把烦心政务全交出来就行。
周邦彦明显也有自己的心思,并不仅仅是陪着皇帝玩。他一心想把音艺歌赋事业发扬光大,又有群见识短的深宫怨妇做粉,影响力不小。皇帝耳根子软,那么目测下年周邦彦就要怂恿修《大晟乐典》项目。
这显然会是个过度耗费资源的大型奇技淫巧,瞌睡遇到枕头,由此而始,徽宗朝各种大兴土木、娱乐纨绔举动就正式开启。周邦彦不坏,但也不是好人,他们狼遇到狈而已。雪崩时候哪来的无辜雪花?
甩甩头,张子问,“我属于哪系?”
“您和我一起就行。”
李邦彦急忙伺候着……
太学资源总归有限,只能容纳两千多学生。外舍两千人,内舍四百人,上舍八十人。
这个皇帝的“真传弟子院”实际也就一个班,处于一座鸟语花香的院落,和其他加以区分开。
张子文和李邦彦都在上舍,进来大堂已经坐了一半人。
许多学子神色古怪了起来,也不知道张子文这傻子为毛今天会来了,这可以算是个新闻。
开除是不可能开除他的,大家心里也清楚,有些个判了死刑的人,都还在外面街市上换个名字继续张牙舞爪,接受了此点,张子文有个宰相爹,也仅仅只是逃课,那就容易想通了。
就此开始,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往后面走,坐着一个英俊的家伙,听李邦彦说是赵明诚。他爹乃是现任吏部尚书赵挺之。
张子文想找他打招呼,却被白了一眼,赵明诚明显不想理会张子文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差不多人员到齐,直讲老师也到了。
见竟是周邦彦走了进来,张子文有些尴尬。
说起来在上舍中,什么特长的学生都有,会涉及所有学科。当然毕竟是宋代,经义还是相当于主科,其他只算副科。
李邦彦这种市井出生又消息灵通的人,当然听说了败家子在文峰楼和周邦彦冲突的事。于是凑近道:“公子无需担心,他不敢怎么样。另外他提举的是大晟府,只临时过来普讲一堂音艺,如此而已。”
周邦彦面容冷峻的看看,想不到竟是上次骂过的那个黄口小儿坐在后面?
就此,全部老老少少的学子,纷纷扭头朝后面看来……
清真居士周邦彦在这时期影响力很大,自是有他的一套,也算得上一派宗师,粉丝众多。他的辞赋理论也非常迎合当下流行,又是偶像级别,风度翩翩的老帅男,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难得露脸主讲,导致气氛相当热烈,整个课堂都比较崇拜的注视着他讲。
不论古今,有些东西叫座,而有些东西叫好。
周邦彦的东西就非常叫座,譬如后世一些时期的年轻人比较崇尚跳舞跳的好、唱歌唱的好这类才艺,无他,容易露脸撩妹,学习成绩好则未必是马上能叫座显露。
周邦彦的思路也是大抵如此,不太注重内容,而注重制式。出奇制胜的制。
这些正是今天他主讲的东西。
老周还真是个商业化人才,能有这么大的市场,能进宫提举大晟府是有原因的。简单说,老周大抵意思是“不要创新,不要乱发挥想象,你只管全部依照斗破苍穹黄金三章退婚节凑,写出来一定不难看”。
汗!
张子文暗自总结了一下,周邦彦大抵就在讲这东西。于是凑近李邦彦低声道,“你觉得老周说的有道理吗?”
李邦彦忍住笑,“相当有道理。老周很懂格律,在这浮躁的时代,我出生市井比谁都知道,真没几个人注重意境了。节律对了,自然就很能带动情绪,就能叫座。”
张子文低笑道:“如果你仅仅这样想就弱爆了。老周不是教你格律,是让人接受他的标准。他想一统大宋音艺江山和标准规范,这就是大晟乐典的方向。一流商号做的不是商品而是标准。一流制作人制作的不是内容,是价值观潮流。老周厉害了。”
李邦彦微微色变,衙内虽然说了很多怪异词组,但隐约还是能理解大抵意思。前阵子斗的血流成河的新党旧党,无非就是他口里的“标准”之争,不外乎他们玩的是政治,周邦彦玩的是娱乐圈。
忽然,周邦彦猛的把教案砸在桌子上,看着张子文怒斥,“后面那个谁?”
张子文有些尴尬的起身,“学生……张子文。”
周邦彦听到他的名字倒是有些意外,皱了一下眉头。
最终略微客气了些,“张子文你于后面窃窃私语,不尊重老夫课堂是何道理?”
张子文想了想道:“没什么道理,就是违反了课堂规定。”
周邦彦不禁语塞了一下,“放肆,明知道是违规你还做?”
张子文道,“这种人不少吧。若定下规矩就没人违反,世界不早变天国了?我又没狡辩说我有理,所以先生无需问‘是何道理’,依照规矩处罚就行。”
“你……”
周邦彦有些乱了阵脚,这已经第二次吃这小子的亏。且每次都是当众、处于居高临下教训他的时候。
越想周邦彦越生气,“不喜欢老夫!不想听老夫的课堂可以走,留着你也听不懂,何必呢!”
“先生明鉴,我听了。我只是违规了而已。”张子文神色古怪的道。
哈哈哈!
堂内顿时哄笑起来。
赵明诚扭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太学不是小屁孩,尤其这上舍,所以没有打手心的规矩,所谓的处罚也就说两句而已。
最终周邦彦只得冷哼一声道,“还敢说你听了?那你说说,老夫刚刚在讲什么?”
张子文道:“先生说出奇制胜,大抵意思是:有过苏轼这逆天后,内容已经被他挖掘到极致,很难再突破,于是另辟蹊径从格律入手,制式样板,进行辞赋量产。既能有别于苏轼,也能响应蔡相公之政治号召。但这实在……太左脑了唉,苏轼那样的人,通过右脑训练还会有出现很多的。”
额,全部人半张着嘴巴。
这尼玛……
周邦彦也有些背脊发凉,自己全部心思被这小子三言两句剥离了出来?另外就是,周邦彦也不知道什么是右脑训练,更不好意思开口问。
不过周邦彦很确定,这堂课到现在为止只有张子文听懂了。问题是……他除了听懂外还知道的太多了,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最是让人尴尬。
场面寂静了少顷,周邦彦岔开道:“你行为实在出格又混账,扯了很多无关课堂的东西。不清真、就是我清真居士对你此节课的评语。现在坐下。”
好吧,算好这次投胎还可以,于是张子文也不是很在乎学分评语的事……
第29章 青龙逃走
很快,张子文在大宋的第一次学府经历结束,本节课不及格,学分减1。理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还是不能走,听说下午要点名,于是统一进食堂吃大名鼎鼎的太学馒头(包子)。
算是非常好吃。到此张子文知道康国老爸送败家子来太学的原因了,目测是家里不宽裕扛不住了,送来用国家资源养儿子。
大宋的太学除了不收学杂费,还免费提供吃住。伙食标准和住宿环境很好,这体现了大宋文人的优越性。
到了下午,礼部那边来了几胖子,四处走走看看就了事。
说是说要点名啥的,但那只是校方认为,具体怎么巡查得看那几个胖子的心情。
巡视的人中就有国舅郑居中,他专门神色古怪的看了张子文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
午后阳光下,亭苑里凉风徐徐。
宋乔年闭着眼睛安坐,美貌侍女正在给他轻捏肩。
样貌英俊且仙风道骨的道士站在他身后,抱拳道:“相公,贫道总觉得最近京城像是变得有些不一样,有很多迹象都显得奇怪。”
宋乔年睁开眼睛微微摆手,侍女急忙退走。
又抬起茶碗轻喝一口,宋乔年才道,“张怀素你什么意思?”
张怀素隐忍着一切表情道,“贫道夜观天象,此局谷雨刚过,看似四处阳光折射万物滋绿,实则阳气未复,青龙未归,乃宵小之辈最易作梗之节,贫道打算收缩业务,以避其锋芒。”
“是吗,你的意思无非是给本堂的钱没了着落?”
宋乔年漫不经心的样子。
张怀素迟疑着,“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出去才作数,当风暴来临时钱是藏不住的,会被吹得漫天都是,人力无法去收拢,自然又变成大家的,从他们身上来又被风吹回他们身上去,分久必合,合久而裂,此乃道之循环,相公以为如何?”
“给道长看茶。”
宋乔年说这么说,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寻思你整日在外面妖言惑众便算了,真以为本堂会信这套装神弄鬼?
“既然你能预知这些事,你还需要本堂吗。你赚取整个天下不是易如反掌?”宋乔年对此很好奇。
“贫道不敢。”
张怀素底下头,虽感觉老宋反弹情绪太重,却还是道,“可是……”
宋乔年微微摆手打停,语气已经很不客气,“莫要再拿这些来糊弄本堂,事实上你有什么业务本堂懒得过问,你是否会被送上刑场这也不重要。只有一点,这汴京城内没有本堂摆不平的事。”
张怀素注视着他:“听说日前您被那张子文当众抽了耳光?”
宋乔年当即满脸的恨意,但迟疑了顷刻道,“本台听说他也抽了你耳光,这无需在意,那是个有名的傻子败家子,轻狂小杂种之举,越这样越显得他无知,限于一些原因咱们不予计较。就以他这种没脑子的举动到处乱来,你还怕没人收拾他?你还怕他爹相位稳固?”
最后又道:“狗咬了你,难道你去咬狗。恶人自有恶人磨,本堂断言于此,他张康国一世名节必将断送在这小蠢猪手里。”
理论上宋乔年说的正确。
要说这京城内的权贵,各家纨绔子弟的心性,其实张怀素比宋乔年知道的更多,但是就没有像张子文一样的人,他像个疯子到处乱捅,无差别得罪人,有点像是故意行为,又有点说不清楚。
见张怀素脸上阴晴不定,宋乔年也害怕他闯祸,警告道:“我知道你心思,我也不喜欢那小杂种。但他是个众所周知的败家子,从心理上,这种人只要不杀人放火,做的过分些也没人想和他计较。你一但和他冲突就真可能引发雷霆级别的风暴。他爹是大宋宰臣!他娘是前名相张方平的嫡孙女。不要真以为他张康国是寒门相公好欺负,他老张和稀泥不爱惹事,但娘家可是又牛、脾气又大的大族。”
张怀素岔开道:“只想叫相公知晓,类似燕九遇到的事只要再出几次,也就没人听贫道的了,人心一但散了队伍自然就难带。当初劳烦相公把他捞出来不是贫道爱护他,他也真不是贫道亲戚。无非就是要竖立队伍里无所畏惧的凝聚力,反过来说,于这局中一但出了燕九的事,就等于‘无所畏惧’领域被破,将根据其他要件,缓步形成青龙逃走局,这就是士气下降的开始。魔王或将出世!”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那些亡命徒和本堂没关系,去吧,以后别随意进出本堂这里,也别老说这些你自己都不信的鬼话给本堂听,什么青龙逃走魔王出世,说的跟真的似的。”
宋乔年高高在上的姿态摆手……
应付了礼部检查后张子文逃学出来。
原想带着李邦彦,他其实也很想和张子文一起,口袋里钱也非常多,带着他不论去哪都会有他买单。
但无奈课时没结束他不敢逃课。现在大家都还年轻,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属性,所以李邦彦在太学中真的是那种又帅又机灵,又有钱的好学生。区别是这里没什么班花校花美女老师让他去吸引。
“警卫员”徐宁等候在外面,但是四九不在。有人来叫他回去帮工了。
这也没办法,张家人员不多,基本一人身兼多职。至于徐宁是公职,所以没人指派他干什么。
“四九真悲催。”
这次张子文带着徐宁,又选择去了文峰楼。
不知道王思怡为毛还没把钱送来。又不好意思找她开口,就只有多去文峰楼现一下,希望见几次面后万一她不好意思,手一滑就把钱付了。
“那是说好的交易,买定离手的。”
张子文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实际上如果她真的赖账,也总不能逼她吧……
第30章 宋押司
到了文峰楼,没见到王思怡。
是上次见过、还有过语言冲突的那个周芸姑娘的午场。来也来了,便只得坐坐,点了两杯最便宜的茶。
小厮对这个小气的张子文是印象深刻的,又是一脸鄙视的神情。
不久后周芸唱完,又如常的下来感谢大家捧场。
来到这边桌时,见是张子文这说话不靠谱又小气的人,她便携带着不高兴的神色,“又是你?”
张子文如常的给了她五个铜钱,微微点头,“是我。”
她看看手里的五个铜钱,很是反感,哼了一声道,“岳老三今日有事外出,难怪你又敢来了。”
张子文觉得很奇怪,“你咋会这么想呢?”
周芸有些语塞。自恃漂亮又有很多人追捧,人脉广阔,现在却被这么一小气鬼言语顶撞,便非常想不通了。
不过这楼也不是她的,也没谁说禁止张子文进入,她也只能瞪了一眼打算走开。
“小子又是你!周小娘子都被你脸气白了,你就是不放过她,要戏弄她是吧!”
周围曝起一个愤怒的声音,看去,又是上次那个唐俊红过来站在了周芸身边,好整以暇的看着。
“喔……是荒唐俊啊。”张子文和他打了个招呼。
唐俊红脸上闪过一阵怒色。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外面的人之所以叫他荒唐俊,传言就因为他有许多颠倒黑白的诉讼行为,不过鉴于人脉广阔,近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是从来没人当面这么叫他的。
关于这些是太学李邦彦说的。
周芸现在感觉很有面子,白了张子文一眼,又笑吟吟的看着荒唐俊一福,“谢过唐大状师为小女子出头,但这人也就是嘴巴讨嫌些,具体说来也没干什么,别为这种人扫了兴致,算了吧。”
“哼!算你小子运气好!”
唐俊红冷冷一摆手袖,“否则你不论要打官司,要打架,要讲道理。本状师随时弄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就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还不给我滚!”
徐宁眉毛微微一扬,却见衙内没什么表情,又只得闷声喝茶。
张子文注视着唐俊红少顷道,“你还真是荒唐。”
“你说什么!”
都被周芸给拉过去了,唐俊红又甩开周芸过来瞪着,“小子你给我等着,我不整的你跪地求饶我不是大状师,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荒唐的。”
他一边大声喊叫,却被几个小厮拉着走开了。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也不多说什么。
眼看是没戏看了,最终没冲突起来,周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这小子是谁啊,这么不自量力惹怒了荒唐俊?”
“管他是谁,惹了唐俊红迟早要吃亏的,如果那么容易算他还能叫荒唐俊?”
“就是,因为现在人多口杂,他不想落人口实,但这事不会这么算了。”
“这小子不长眼睛乱惹事,吃点亏也是应该的。哎,外乡人就这样,根本对力量一无所知,就知道横冲直撞。”
……
又喝了好几开茶水,还是没见到王思怡,随后是个不认识的歌姬登场。
张子文就此没了兴趣,跟着拍了几下手,算是欢迎美人,便带着徐宁打算离开。
“这就想走了吗?”
哪知身后又响起了唐俊红的声音,张子文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否则你还想怎么样?”
唐俊红笑而不语的样子,走到远一些的桌子处,站在那三十出头的文士身边,得意非凡的道:“小子你不是嚣张么,过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位乃是开封县刑房宋押司。”
像朝廷有六部一样,县衙也有六个房分别掌管不同的事务,领头人就是押司。这在宋代不是官而是吏,但也很牛了,县官不如现管的来源就是这样的。论治权,这位宋押司已经接近后世县公安局长监狱局长的综合治权。
宋押司不想剥了唐俊红的面子,便只得很有派头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张子文几眼。
抬起茶喝了一口,吃了一颗炒香的豆子,漫不经心的听了两句唱词后,这才又扭头看着张子文道:“外乡人?”
张子文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你连自己算哪里人都不知道吗?”
宋押司便不高兴了,但犹豫了一下也不想立时发作。却还是很想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勉强显摆一下。
正巧这时前方桌子有个五大三粗的流氓在大声给歌姬呐喊,宋押司就漫不经心的拿起一颗豆子,打在那人的后脑勺上。
“妈的谁打老子!”
那个家伙转身大叫。
宋押司淡淡的道:“声音小点,不要影响大家听曲。”
“原来是宋押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个大汉急忙赔笑了两句,就此低调坐着不出声了。
“宋押司就是牛。”
“恩,一句话就唬得屠夫帮少当家不敢啃声。”
许多人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宋押司听着议论感觉很满意,便又皱眉头的看着张子文指指座位,“坐,别站着。”
“可我已经坐够了,我娘等我回家吃饭呢。”张子文道。
“哈哈……”
周围又有些哄笑声出现。
宋押司也无奈的笑笑,又道,“让你坐你就坐,我给你讲讲这里的规矩,否则你咋咋呼呼的一个外乡人,怎么闯祸怎么吃亏都不知道。”
唐俊红怒视着道,“还不坐下?押司愿意教你做人已经是帮你,不识抬举的话,我现在就写封诉状给押司,玩死你。”
张子文翻翻白眼。
见这小子这个态度,宋押司更不高兴的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不知好歹。看在你年纪小又像个读书人,本司不会和你计较,还不坐下来给唐大状师道个歉,低调些也就过去了。否则他写诉状,本司职责所在是会接的,那时就不好看了。”
说完,拿起个豆子朝张子文的脸扔过来,“坐啊,还愣着干什么?”
张子文微微一偏避开了豆子,又转身离开了,“我等着……你们的诉状,就这么吧。”
“不识抬举。”
宋押司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