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卖猫粮的小铃铛
“柿子找软的捏,你们就会欺负老实人,欺负我,欺负我爹……”
高衙内竟是这么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导致富安和陆谦都有些尴尬。
张子文不禁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想到现在的事,却笑不出来。
思考少顷道,“我承认我不完美,做事有时会略显过分些。姑且算我真的欺负了老实人,但现在有群比你们更老实,更没有抗风险能力的人生不如死,或者已死。王曦凤他们四个……”
说到这里时又感觉心口憋得慌,于是一向很会讲道理的张子文也懒得再讲了,一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态势。
“像是越搞越大,真的没转圜了吗?”现在的高衙内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很是担心。
“没有转圜,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会保护我的人,王曦凤他们四个若真的不幸遇害我坚决反击,现在加入我,将来我会以同样的心态保护你和你爹。”
张子文道,“最重要的一点,和这些人的第一次摩擦算是你小高挑起来的。你该庆幸有我虎文这么讲义气、头这么铁的人持续顶在第一线替你拉仇恨。我不后悔这么做,我只希望你有点良心,去打听一下王曦风四人的童年,以及他们的经历过……他们的运气没你好,当年他们没遇到有我铁头的人在前面挡风挡雨。”
高衙内也沉默了,明显像是耳闻过王曦风他们的事,最终低声道:“那便跟了公子,我会写信给高俅老爹。”
“笔墨伺候!你写的内容我要亲自过目。”
果断就把早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给他。
一切搞定,等高衙内离开之后,张子文把两封封好的信交给陆谦:“昼夜兼程赶往西北,一封交给刘仲武大将军,一封交给高俅。”
陆谦去后,张子文又把一封信交给徐宁:“立即送交陈留县张叔夜。”
“遵命。”
……
这一觉睡的相当无聊,一夜辗转难眠没能睡着。
至黎明前起身推开窗户,吹着徐徐的冷微风倒是清醒了些。就这样手撑着腮看着窗外,直至日出,张子文还是懒懒的不想动。
富安的妹子除了对猫粗暴些,也还是很称职的,每日这时候她都会来打理院子。小宝最怕她了,因为但凡拦了她的路,她都是过踢的。每次她来,小宝都躲在草丛中不敢出来。
富安小妹离开后,四九会送来洗脸水。然后最多一盏茶时候,以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会送猫粮来。
张子文对她并不好,但小姑娘很高兴生意扩大了,听说她正在更积极的安排时间,想多抓一些鱼制作猫粮,用于出售。
少顷后整个院子都是鱼味,乃是那个名叫小铃铛的小姑娘、正在把即将出售的猫粮摆开,用日出后的阳光晒一下。
小铃铛还是很厚道的,因最近天气反常湿气重,她会把猫粮临时晒一次在称重出售。有没有用不知道,不过四九超喜欢这丫头。
这些事每日都在这窗口下发生,就像钟表机械配合的那样精准。
说来好笑。
把猫粮摆开晒着后,小铃铛在等候期间每次都会靠在廊柱上打一下瞌睡。小宝可恶了,趁这个机会它每次都会自从草中钻出来,吃几口正在晒的猫粮,又用爪子拨几下,装作没动过的样子。
于是小姑娘每次称重的时候,都等于被小宝收取了一点点税。
张子文从来没有阻止过这事,包括现在,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芸芸众生相。
依据达尔文的一些理论,有了钟表后,人类内体的“生物钟功能”会逐步退化,除非专门训练它。
所以在这个时代,人类身上的这项能力还算健全。于是差不多时,睡的正在滴下口水的小铃铛就自己醒来了,张子文观察过,她每次都差不多是这时段醒来,误差只在五分钟内。
“公子,这些猫粮晒过了,咱们可以称重了吧,不会让你吃亏的。”小铃铛弱弱的问道。
张子文点点头。
于是她就开始折腾……
“丫头吃过早饭了吗?”
每日完成交易后张子文都会这么问。
小姑娘每次都摇头表示没吃过。
张子文便指指桌子上剩余的小米粥和包子,说道,“来把这些吃了,扔了也是浪费。”
“好勒。”
她每次都会这么应答,完成交易后会过来把东西吃的一点不剩。
吃饱喝足后她道,“俺要去抓鱼了,下午还要去捡柴火。”
张子文微微点头道:“你每天都睡不够,像是事情很多的样子?为的是什么?”
小铃铛想了想道:“为了吃饭。”
张子文道:“将来呢,将来你嫁人有了孩子,打算让孩子干什么?”
小铃铛又想了想道,“让她们像我一样的抓鱼,继续卖给您。最近俺已经把您列为了顶级大客户。”
张子文道,“家里没人了吗,这么小就干这么多活?”
小铃铛眼睛便有点红了,“以前是哥哥做这些事。后来哥哥的脚被蛇咬了,花费了许多钱看病却一直不见好,伤口日渐溃烂,最后腿被切了。现在他残废了找不到媳妇,娘让俺来做这些事……其实我听老刘头说,咬哥哥的那种蛇没毒,不用医治自己也会好。”
张子文看着窗外漠然的问:“谁给你哥哥治疗的?”
小铃铛微微色变,岔开道:“时候不早了,否则今日的事就做不完了,俺走啦。”
张子文只得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
一定程度上,四大才子的属性和她是相近的,她们都属于羊的范畴。这样的“羊”到底被黑吃掉了多少只谁也不知道。
朝廷也是狼,却是一只温和的狼,朝廷只想剪她们的羊毛。但有些毒狼可不这么想。
少顷,见四九拿着一份帖子快步走来,“少爷,这是蔡家送来的帖子,邀请东京的少年才俊过府参加诗文花会。”
张子文拿过帖子来看看,不禁傻眼:“蔡文姬?”
四九也不知道少爷这是什么节奏,便道:“少爷想不起来了啊,这是蔡攸大人的首女。”
“原来是蔡京的孙女……”
张子文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难道我算才俊?她干嘛请我?”
四九难免有些尴尬,“少爷以前只和蟋蟀玩,不太接触人,所以你们相互不认识。不过她每年在相国寺花会后,都会在花庄举办一个小型花会,认识不认识的才子才女都会邀请。依照惯例,您是张家的嫡子,也每次都会送来一份请柬。”
第47章 又是你!
张子文这都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凑热闹,却见老妈笑眯眯的进入了小院。
被捏捏耳朵,又捏捏,再捏捏。
张母笑道:“我儿别闷家里,趁人家蔡小姐邀请,多去接触一下这些千金小姐吧。”
张子文尴尬的道:“咱家没必要攀龙附凤的吧?”
张母摸摸他的脑壳,“是没必要,但这位小姐是位妙人,仅次于吴清璇的大美人,你见了会喜欢的。若她瞧不上你也没关系,缠着多聊聊,练练胆子。咱张家不出怂人,当然你老头自是例外,你要胆子大一些才行。”
张子文道:“老爹水平一般但其实也不算怂的吧,娘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好好好,幺儿说的总对,快去吧。”
张母采用强制的方式把张子文推出了小院,顺便又踢猫一脚“别拦着”。
“喵~”
……
这次花会的地点在城外某度假山庄,修建了自己的护城河那种,乃是蔡家的私家产业。
差不多日头偏了一些,张子文骑着一头驴来到。
主要是路有点远,张家没有养马,只养了几头干活用的驴。便从自家磨房把这家伙拖出来让四九给洗刷了一下,就骑着来了。
到的时候场面宏大,才俊云集。
在后世的这种场合会有各种保时捷玛莎拉蒂云集,其实古代也差不多,各种名马什么照夜玉狮子啊,以及一些只有徐宁叫得上名字的马,于是出现一头驴的时候,许多人的神色都古怪了起来。
“这小子谁啊?”
“嗯,帅倒是帅,就是太特立独行了哈。”
“什么特立独行,分明是个傻子。”
一些才子才女便针对此窃窃私笑了起来,还出现了几首打油诗啥的……
庄园里张子文四处走走看看,说起来这个花会,规模也不比大相国寺的“园艺博览会”小多少,还真的看到了不少精品。
这也不奇怪,东京是权贵和有钱人云集的地方,有些人未必对相国寺的花会感兴趣,却一定会想在蔡京的孙女面前露脸。
“咦?又是你!”
顺着花台转过角落时遇到了唐俊红和宋押司在这里。
张子文现在的脸色没以前那么好,随意扫了宋押司一眼,又静静的注视唐俊红,想着他曾经对王曦凤一家的威逼和起诉。
一定程度上张子文不想随便记恨谁,这个荒唐俊也只是拿钱办事、甚至是不得不做,此外他是唐恪的亲侄。唐恪在这时期算是封疆大吏、自己人。
于是就总感觉这些事纠结做了一团,张子文的胸口又有些憋得慌了。
最终,张子文不喜欢给自己添堵,现在也不是时候,于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已经不止一次被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冲撞,现在见他不但混迹在这里,还以冷漠神态对视着,唐俊红和宋押司便很不高兴。
“你真以为认识个李邦彦真的了不起?”宋押司脸色冰冷的道。
“我似乎没这么说过?”张子文道。
唐俊红道:“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李邦彦?当时只是不想在那种高雅场合胡乱冲突而已,说起来李邦彦本身不算什么,更是个滑头,你真以为,他会为了你的事出头和我们扭?”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这两个家伙的表现又反常了?
他们上次的表现才正常,所谓惹君子不惹小人,一定程度上李邦彦那样的人最难惹。上次他们就不敢,但现在一改口径通常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刚巧和更牛逼的一些人和事捆绑起来了,正在被贵人用得上。
“咦,宋子铭你在这啊,关于你那颗解语花,想和你聊聊。”
清脆的声音中,一个贵气女子走了过来,看看宋子铭,又看看唐俊红和张子文。
唐俊红和宋子铭又瑟又受宠若惊的样子,急忙见礼,“见过蔡小娘子。”
蔡文姬又好奇的看看张子文,“你是哪位?”
宋子铭却率先接上道:“这是个俗人,喜欢留恋于各场合搞事,都不知道他怎么混进来的,姑娘千金尊贵,莫要被这等俗人惊扰。”
言罢冷冷瞪着张子文,意思是还不滚,你要是敢和蔡小姐扯花卉方面的事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俊红也有些看不惯宋子铭的钻营,占着有点花卉功底,现在又想一门心思博得蔡文姬关注。
只是……相比起来唐俊红更见不惯张子文,于是也冷冷道:“你还不走开?蔡姑娘的芳架也是你惊扰的?你要是在这里出格,那你认识十个李邦彦也没用,保证你后悔做人。”
听着的蔡文姬皱了一下眉头,她素来比较反感那个李邦彦,所以此番刻意没邀请。又扫了两眼张子文,眼里略有些鄙夷神色,“算了,不管你怎么进来的,来也来了,你便自己走走看看,但别来惊扰姑娘我。”
张子文注视着她,在观察她的样貌特征。
蔡文姬更不高兴,“会说话吗?没听到小姐我说什么啊?”
“喔,知道了。”
张子文神色诡异的转身走开。
仔细看蔡文姬的时候漂亮自是不用说,但这不是重点。她的少许棱角竟是有点像宋乔年?
于是张子文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宋乔年的女儿嫁给了蔡攸,所以这个蔡文姬是宋乔年的外孙女。老蔡和老宋是亲家。
这尼玛要说凌乱是有点凌乱了,很多事都交织起来了。
“臭蛤蟆,还敢肆无忌惮的注视着蔡姑娘,他也配!”
宋子铭和唐俊红仍旧看着张子文走远的方向冷笑连连。
“他是谁啊?”
蔡文姬也看着那个方向多问了一句。
“就是个市井混迹的二流子,还自以为高雅。认识个李邦彦自以为了不起。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前日居然带着一颗废材跑去大相国寺参加花展。”宋押司笑道,“算了不说他的事,以免污了小姐的耳朵。”
蔡文姬点了点头,也就不在意了。
宋子铭又投其所好的问,“请问蔡小娘子,何故在相国寺花会上未见您?原本在下以为可以一睹您的花艺?”
蔡文姬有些尴尬,没正面回答。
唐俊红暗暗觉得好笑,宋子铭这厮这下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所谓一山不容两虎,蔡文姬这样的人去了必须是花魁,但当时许多人猜测,寂寞芳踪吴清璇今年有可能露面,蔡文姬当然就不会去了,去了被吴清璇夺了关注度还得不到花魁。
这对一般人可以承受,但蔡文姬可绝对丢不起这样的脸。
宋子铭又道:“请问蔡小娘子,今次邀请吴清璇了吗?”
蔡文姬神色古怪了起来,迟疑少顷轻声道:“请了,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唐俊红急忙赔笑道:“蔡小姐真大气。”
听到这句蔡文姬情绪好了些……
第48章 又见佳人
现在主要是赏花,距离晚上的诗酒会还很早。
徐宁对这些没兴趣,自己走开去“停车场”,研究各种各样的名马去了。
张子文便自己走走停停,其中有些花草的确有些意思,可惜细看后总会有些或大或小的瑕疵,其实也就像人一样。
毛病都有,就看是什么了。有些缺点无伤大雅甚至算一种风格,但有些缺点就能让人很讨嫌。
心有所思,张子文对着一株牡丹花皱起了眉头。
旁边忽然走来一个丫鬟道,“你这小子好大的胆,这颗花惹你了还是怎么的,敢对它皱眉?”
张子文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对花皱眉需要胆子?”
丫鬟道:“这乃是蔡小姐亲自培养的新品种,你在别处见都见不到。有得看就乖乖看吧。”
“哦,难怪。”
张子文翻翻白眼走开了……
继续闲逛了一下,听说许多花都是蔡文姬培育的,也得承认她算这时代的能手了。有她自己的一套心得,可总是感觉太刻意,差少了一些比较关键的东西。
动着这个心思的时候,难免又想到了吴清璇……
“你还真是胆子大,不怕因得罪蔡家小姐被人打断腿吗?”
想什么来什么,想到吴清璇的时候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此番吴清璇仍旧着男装,负手而立有些宁静感,看着面前的这颗花。
张子文对她拱了一下手。
吴清璇想想道:“譬如这颗花,你欲作何评价?”
“要不还是不说了,你都说我胆子大了。”张子文道。
吴清璇微微一笑,“没事,我想听。对我可以说,我会保护你。”
张子文便道,“由这花看得出,主人育种方面有些能耐。但花讲究自然,其实特点已经很显然是‘新种’,别处没有,已经让它独特。花主人却想同时营造它的病态美,压缩日照时间,控制了花肥用量,枝叶毫无虫子痕迹近乎完美,一切都太过刻意了。这些综合起来决定了它的病态美气质是装出来,像是人前强壮笑容,实则心中有怨气。”
吴清璇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多看了他一眼,惊诧于此番再次“雅人所见略同”了。
只是在吴清璇的角度上,哪怕是一派宗师,也不方便对已经在圈子里名声很大的蔡文姬指点,那有容不得人、说三道四的嫌疑。
迟疑少顷吴清璇道:“又说说看,何以见得它阳光不足?”
张子文道:“尽管花主人通过许多方式来掩盖阳光不足,让花显得色泽翻白,但就是差少些神韵,恰好又是白色最能映射出‘暗’的感觉。”
吴清璇道:“为何说它肥料不足?”
张子文道:“花主人以育种手段,弥补了花架子小,让它看起来像是肥料充足。虽然从花之饱满程度看差不多,不过注意一些边缘细节,能在最容易露底的白色上体现一些黄韵。肥料不足一定是会翻黄的,结合阳光不足的暗,就叫暗沉。人脸是能看出这些细节,花也一样有脸。”
“为何毫无虫子痕迹,在你这里却成为了减分?”
吴清璇进行了第三问。
张子文道:“这只证明了花匠的投入程度,像是十二时辰有人观察,用镊子除虫而不用药水,花主人当心药水除虫加重这颗花的暗沉。但这恰好显得太刻意。有一种美叫做对称。也就是说毛病一定会有的,但毛病不是越少越好。有些毛病结合后,会出现负负得正的结果,这就叫对称。”
吴清璇有些动容,迟疑少顷道,“请再展开讲讲负负得正概念?”
张子文道:“纨绔是毛病。纨绔子弟大多养尊处优、细皮嫩肉又懒懒散散的气质深入了骨髓。非主流的仪态也是病,但若穿在纨绔子弟身上,在其他负面条件变量出现前是看得下去的,甚至会觉得一种病态的帅,因为对称了。反之,一本正经的庄稼汉子,既没那种慵懒气质也没那种细节素养,忽然有钱了后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一身非主流的仪态,这就是不对称,一负一正结合得到的结果是全负,不伦不类。”
吴清璇觉得这家伙的负负得正论非常有意思,语法上何尝不是,两个“不”连用就正了过来。譬如“不可谓不好”就是好的意思。
“所以你的最终结论是?”吴清璇好奇的眨了眨眼。
张子文道,“真正的好匠人,在器械组合上不可能不误差,但玩的是累积误差。开头出现误差时,就要把误差计算在内,累计起来一路误差下去,组合起来后就是好器械。这还表现在书法上,你可以失误把第一横写歪了,但往后的所有笔路,便需要配合第一笔一起歪,那就对称成了王羲之。这叫一致性。”
“若第一笔歪,后面强行全部扭正,对书法家而言就是丑字,对工匠而言就是不及格学徒。花匠也是匠人,这颗花已经出现了肥料不足,阳光不足征兆,那么我认为,再让它落下一些蛀虫痕迹就是对称。更能体现它的病态美感和沧桑痕迹。”
吴清璇楞楞的看着他。
张子文再道:“譬如一个蹲在树庄子上抽着烟杆、看着远方的老农,他一定需要黝黑略粗糙的皮肤,鞋边需要带些泥沙,这才是质朴沧桑的对称美感。倘若是姑娘此种造型蹲树庄子上又拿着烟杆,怕是……”
吴清璇总体是很冷静的人,但也难免觉得他这比喻虽然直白精辟,却是个混蛋。
已在旁边站了一会、听了这些负面评论的蔡文姬不禁脸黑了下来,冷声道:“你这小子好生没礼貌,姑娘我大气,容许你在这里看花,你却这抹黑我精心培育的花草!”
这的确也算是令人尴尬的事,张子文也神色古怪了起来,不想回嘴。却也不想溜走,那会显得胆子太小了,而老妈分明交代要找她们多练练胆子的。
蔡文姬打算再斥他时,随意往旁边扫一眼,又看着张子文:“你这小……”
咦?
蔡文姬又急忙看着吴清璇,这才认了出来,这真是那个大名鼎鼎见首不见尾的吴清璇。
“原来真是清璇姑娘着男装于此……小妹失礼,一时没认出来。”
蔡文姬有些尴尬,又有些崇拜的见礼。
“无妨,是我失礼才对。”
吴清璇的怪异在于对着除了张子文之外的人都有笑容。
蔡文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看到是吴清璇的那一刻起,内心里总是有些慌乱的,受惊的小鹿谈不上,但是又有些尴尬。真的很害怕……吴清璇这样的一派宗师说张子文的评价正确,那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有挫败感,相当于心血毁了。
第49章 一团浆糊
想来想去,蔡文姬选择了瞪着像是好欺负的张子文道:“你还不离开,我和清璇姑娘有私密话交谈?”
吴清璇何尝不知道是什么事,微笑道,“蔡姑娘无需这样,我认识他,他也没骚扰我。”
蔡文姬有些惊讶,这小子竟是吴清璇的朋友……便又有些不甘的扫他两眼。
又担心的道:“请教清璇姑娘,我这颗花有特点吗?”
“当然,这花在别处看不到,蔡姑娘在育种上有独到心得。”吴清璇赶紧点头。
蔡文姬也算感觉好了些,又道,“那请姑娘全面评价一下我这颗心爱的牡丹?”
“我就……不评价了,因为我也养牡丹,我不够客观。”吴清璇微微摇头拒绝。
蔡文姬又有些担心,瞪了张子文一眼,又道:“那请问清璇姑娘,这小子刚刚说的那些有道理吗?”
吴清璇想也不想的道:“一派胡言!请蔡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哪怕知道吴清璇的保护用意,但张子文也难免脸有些黑了。
蔡文姬终于松了一口气,白张子文一眼,“你小子果是个狂徒,险些把姑娘的心血贬低的一文不值,如今寂寞花魁吴姑娘的评词,你还有何可讲?”
“就是,你这狗屁不如的东西,什么都不懂也敢在这里嚣张闹事,在几位大家面前口出狂言!”
徘徊在近处的唐俊红和宋子铭起初因吴清璇的不敢过来生事,现在听吴清璇说他一派胡言,两人便当即抓住机会过来凑热闹了。
蔡文姬自己不方便用太过头的言语,所以觉得他们两人骂的爽快,心里高兴了起来。
“你还不滚!”
宋子铭眼里闪过一丝阴晦。
“你当真以为我唐俊红拿你没办法?”唐俊红也配合着宋子铭。
已经感觉有了点要动手的意味。这可不是好事,蔡文姬便烦躁的模样摆手,“你走吧,这里我是主人,不想你在这里了。”
不等张子文应答,蔡文姬忽然看着远处道,“外公您来了,快来,快来看我这株新培养的牡丹。”
正巧来办事的宋乔年一看是外孙女召唤,还有吴清璇在,便携带着笑脸急忙走过来。
不过吴清璇比较反感宋乔年这人,也不等着见礼,跟随张子文一起打算离开了。
宋乔年朝吴清璇的身边看去,一看是张子文,便眼睛瞪得老圆怒斥:“又是你这小畜生,你来这里干嘛!”
蔡文姬无比奇怪,弄不明白当朝大员为毛会和这小子有过节?
躬着身子的宋子铭和唐俊红乐嗨了,这小子竟是得罪过宋乔年宋相公,这次看他还不死?
张子文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老宋:“你说什么?”
宋乔年怒不可泄的又吼道:“小畜生贼子,老夫问你跑来这里干嘛,找我外孙女想干什么!”
张子文走回来,一个耳光把老宋的两条鼻血抽了出来。
“!”
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吴清璇和蔡文姬直接惊的跳了起来,如同看怪物似的看着张子文。
唐俊红和宋子铭也半张着嘴巴,惊悚的瞪着眼睛。
宋乔年的肺险些气炸了,真的是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人,“你你……你竟敢……老夫不和你这样的疯子计较,咱们走着瞧!”
这更让人大跌眼镜!
宋乔年被人这样抽了后,竟尼玛这番应答?而不是下令把这人拖去剁了喂狗?
蔡文姬由大失所望过度到了持续震惊,半张着嘴巴一直说不出话来。
唐俊红和宋子铭纷纷色变,终于知道出事了,只看这人抽了宋乔年的耳光,而宋相公竟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回应?这已经足够让人头皮发麻,还是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像是真的要出事。
宋乔年恨不得把这小子给一刀两断了,可惜这里人太多,而且……依照年纪等多方面因素考虑,也打不过这小杂种。
并且宋乔年知道,当众撕打对于这个败家子无所谓,大家不会觉得奇怪,若自己这样的儒雅老夫子出手厮打,哪怕打赢了也是丢大脸,何况大概率打不赢。
宋乔年真是越想越气,最终只得故作镇静的阴沉着脸,“这里不欢迎你,老夫暂时不和你这疯子计较,还不走!”
张子文微微点头,“主人已经下过逐客令,你不用重复。”
说完,又专门看了唐俊红和宋子铭一眼。
最后这一看让唐俊红和宋子铭背脊发凉,根本不敢目光接触,把头放的更低。
张子文不在停留,转身走开。
“公子留步……”
宋子铭和唐俊红两家伙上前,试图说点转圜的语言。
张子文头也不回的摆手,“不用解释。除非沾染其他事,否则就你们两还上升不到得罪我的地步,得罪我也要资格的。”
他越是这样,越发让宋子铭的心往下沉。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应,真的好希望被他过来两耳光。既然老宋都栽了,那么被他抽也不算丢脸,而且一般情况下,被抽了代表他怨气宣泄,问题也就不怎么大了。
现在,两人只得求助的看着蔡文姬,希望这位尊贵的小姐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蔡文姬这才从又惊又蒙的情绪中回神,跟着变为恼火,追着张子文的脚步怒道:“混蛋!你小子给本姑娘站住!好大的胆子,敢打我家外公!”
“姑娘家的别来纠缠我,这不恰当,不公正,不优雅……这事你爹都不吭声,你掺和个什么?”
张子文不鸟她的走远了。
蔡文姬有些懵逼,停下看看,见外公宋乔年的确不吭声,只是神色阴沉的想着什么。更奇怪的是,蔡攸老爹在某个角落里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来说什么的打算?
蔡文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甩甩头,再次看去时,老奸巨猾的爹爹已经不在那地方了,像是故意避开什么事?
最终,蔡文姬只能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小子扬长而去,这事玄幻的在于,吴清璇那样的人像是和那小子共进退,陪着他走远了,又像是保护……
吴清璇陪在张子文身,边走边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张子文微微摇头。
吴清璇便不再说什么,以前只知道这家伙比较有趣,绰号“虎文”,但现在基本知道他是谁了。敢这么干又没被人现场拖走打死,名中带个文字。当然再也不会有谁了。
只是连吴清璇也万万没想到,结交的竟是那个以往号称蟋蟀王的家伙,人言可畏啊,真实见面的时候他是个完全“相反”的人……
第50章 千叶牡丹酬知音
今日这花会办的真是……让蔡文姬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不但最拿手的花被人批评,还让人根本无法反驳。那小子竟是吴清璇的朋友?眼睛没瞎就知道,吴清璇当时的说辞仅仅是当众给蔡文姬留了些面子。
外公来呵斥那小子的时候,还尼玛等着看好戏,打算把他吓唬得腿软时在去表现个大度,却是下一个呼吸,险些把蔡文姬自己都惊的跳了起来,外公宋乔年被他连续两个耳光无法吭声。
现在好了,老爹蔡攸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想听人说点好话、找回些优越感,但最为钻营的宋子铭和唐俊红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来捧小姐来,只是在一边想着什么?
“哼,不来就算。”
蔡文姬何等人物,倒也犯不上主动过去找这两软脚虾说话,就此没了兴致,撂挑子的态势离开了她自己举办的花会,什么也不管了。
宋子铭和唐俊红始终处于心惊肉跳的情绪中,后悔根本谈不上,一定程度上张子文说的没错,自己们这种人在常态下,真是连和他结仇的资格都没有。但正因为他不发作,最后那眼神实在让人后怕。
要是换个人那也可以谈。可惜张子文像是根本没有谈的打算,就是个纯粹到极限的疯子,谁尼玛能想到他抽宋乔年的耳光如同喝水似的。抽一次也许可以看做不知天高地厚的疯纨绔冲动,但是打人打脸,还是连续两次,且完全是有备而战非疯子的表情,那就……
越想越害怕,唐俊红和宋乔年隐约觉得,大麻烦很快就会来……
龙图阁学士、秘书郎蔡攸目睹了早先神奇又荒唐的一幕后,现在独自处于隐蔽的小楼中喝茶,思考着一些东西。
原本宋乔年就是来这里见蔡攸的,蔡攸也是专门来等宋乔年的,但是现在蔡攸专门避开了宋乔年,不打算见了。
最会揣摩人心的蔡攸,隐约间已经闻到了不大对头的气味。
那个以往被戏称为傻子的张子文会发疯,此点蔡攸毫不意外。事实上这样的人出格一些,在他爹是张康国、父亲蔡京急需倚重张康国的现在,根本就不会有人和一个十六岁的傻子去计较。
不过当时注意观察,蔡攸亲眼目睹了张子文的神态,那根本不是傻子的表情,更不是因年轻气盛在女子面前出风头的态势。蔡攸隐约有预感,他张子文做这事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是比所有人都更明白为什么而做。
联想到宋乔年的复杂属性,这京城自来也猫腻太多,他宋岳父像是卷入了很多事,又联想到张康国最近由低调逐渐变得有些高调了起来……
张康国发文怒斥心腹大将高永年的举动,在当时真是把蔡攸和蔡京都一起惊到了,实在没想通张枢密会来这么一出?尤其后续,很猥琐的来蔡家直接索要唐恪河东转运使的委任,此行为更让人有些懵逼。
这些综合起来看,后面会发生什么蔡攸暂时也说不好,但经验阅历让蔡攸觉得,很快就会有事发生。
宋乔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蔡攸一直反对父亲蔡京过度重用宋乔年的,无奈老头子不听,当年,老头子更是逼着自己娶了老宋的女儿。为此父子关系一直有些不对付。
现在宋乔年这老狐狸早不来晚不来,他被张子文抽了后,这个节骨眼来拜访……又根据今日他和张子文那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
想着这些,蔡攸多了许多个心眼。
“老爷,宋乔年相公来了已经有一阵子了。”一个心腹随催促道。
“不想见他……这老头该是摊上大事了。就说我公务繁忙没在这边。”
蔡攸喃喃自语:“我早告诉过父亲这人用不得,迟早会闯祸的。但父亲只信他那些歪瓜裂枣般的儿子,就是不信我这长子。走着瞧吧,老宋这次不扑街我跟他姓。张家那是好惹的?他和张子文这么苦大仇深,张康国或许是个好说话,但那张夫人就是一炸药桶,这事有得瞧了。”
心腹随从皱眉道,“若遇到事就缩头,会就此动摇老太爷的执政根基,长此以往就没人信老太爷了?”
“那是老头子的问题,不是我的。”
蔡攸冷笑起来,“反正他从来不信我,不听我的。吏部尚书赵挺之作为他的心腹,也和我一样,早就不满老头子那一套了。老奸巨猾的吴居厚、以及脸皮比城墙还厚的陶节夫,这两家伙更尼玛比狐狸还奸诈,始终骑墙看戏。老头子现在看似声势惊人,实际外强中干,不信就走这瞧吧。”
“我把话放这里,一但出现有政治上的变故,骑墙派仍是骑墙派,但第一个跳起来咬他的,就是他的左手赵挺之。当时老头子出昏招把二叔蔡卞赶走?他不但不信任儿子,连上阵不离兄弟兵的道理都不知道,赵挺之若反他,二叔绝对会配合赵挺之咬他的。老东西怕是傻了啊……妈的老糊涂蛋!”
……
离开了花庄范围后日头偏西。
徐宁和吴清璇的保镖走在后面,讨论着一些武人间的话题。
夕阳中,张子文骑着一头驴,戴着一顶略滑稽的毡帽看着远方。吴清璇则是步行,边走边扭着头看着这头毛驴出神。
“你喜欢骑驴,是不是有典故?”吴清璇好奇的道。
“没典故,主要是没选择。”张子文果断摇头。
吴清璇笑笑,对这家伙首次出现了些隐藏在眼低深处的温情意味,话却是道,“既是没典故,你在那么高干嘛,我以为你会愿意和我并肩走走的?”
张子文也不回嘴,从驴背下来了,走在她身边,却是不太会处理这种场面,有点俗的在心里寻思着台词。
吴清璇却没打算和他聊太多的样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纸包给他,“这是我的心血,我独门的千叶牡丹,送给你了,兴许……只有你有资格种这花。”
“?”张子文寻思我又不爱种花,却像是必须承担她这么珍重的托付了。
倒是也收下了。
吴清璇又轻声道:“原本我想自己种出来后再送给你的……但我就要离京了,我知道你会种却不爱种,同时我也知道你不高兴也会接受这份委托,会把我的心血种出最好的花来。明年你把花带去相国寺花会,算是帮我还愿。”
张子文微点了下头。
吴清璇又看着远方道:“作为报酬,这次我会说服家父吴居厚,弹劾宋乔年,希望你利用好这时机。”
“又不冷眼看世人了?”张子文好奇的问。
吴清璇神色古怪的道,“真正冷眼看世人的其实是你,我才是义无反顾酬知音的那人。或许你现不信,但最终你会想明白的。两次抽宋乔年的耳光后,我确认了你不是纨绔,这该是你所谓的一致性,固执又有立场的人总是可爱的,真心祝你成功,你戾气重又有侠心并非好事,但天下需要你这样的人。”
“?”
张子文楞了,看着她从另外一条路离开,背影逐渐模糊。
有点想厚着脸皮约个时间去送她离京,但又像是胆子有点小,不好意思开口。
只得先把她给的种子收好,朝家走的时候喃喃道:“老妈竟是知道我需要练练胆子,也是奇怪?”
……
第51章 一起坑爹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暗,张子文故意去书房观察了一下,亮着灯。
想了想,推门进去道,“老爹,今日我又抽了宋乔年耳光,地点在蔡攸的花庄。”
“咳咳#”
张康国猛咳了起来,“败……你个败家子,你是不是又脑疾发作了?”
张子文微微摇头,却没说话。
“既然不是脑疾发作,为何老这么不省心?当众打人成何体统!”
张康国剧烈喘息着,反正是已经不太骂得动他了。
“娘说我胆子小,要练练胆子。”张子文道。
“咳咳…”
老张又猛咳了起来。
张子文道:“儿子觉得要做大事,胆子就不能小。此番除了是儿子练胆子,也带着爹爹一起练,否则儿子当心您还是和稀泥而不弹劾宋乔年,若是您一缩,张叔夜,张克公,我,唐恪,吴居厚等等真得哭瞎。”
“所以儿子略施小计,这是一种捆绑。要想做领袖,想成为一面旗帜,遇到事的时候老大是绝对不能退的。这乃是儿子的背水一战战术,彻底断掉你和稀泥的念想。”
“……”
反正已经懒得骂这小子了,说起来这事张康国仍在迟疑。因为一定程度上和宋乔年开干,已经等于打蔡家的脸。不想,居然被这熊小子看穿了,他这还真是强行捆绑的背水一战战术。
思考顷刻,张康国捻着胡须问重点,“为父根本不心疼宋乔年这家伙被人怎么抽,好吧,道理你是有些的,且掌握的很好,你这家伙做这些事,的确最容易取得谅解。不过奇了怪,你为何说吴居厚会参与?那就是个老奸巨猾的王八蛋!”
张子文道:“以蔡京现在的声势风格,骑墙派日子一定不好过,于是我敢说作为天天一起办公的助理宰相,吴居厚已经对老蔡累积了不少怨气,只是不敢随意发作,因为没有一个铁头顶在前面他就没安全感,这其实就是旗帜和统帅的作用。再有,儿子和吴清璇是好友。她信了我,决定帮我。所以就像我能说服您一样,吴清璇也能说服吴居厚的,她坑爹的时候一定拥有玲珑心,肯定能成功。”
张康国觉得这龟儿子的语言相当刺耳,便脸有些黑了,随即却愕然道:“吴清璇那种有玲珑心的才女,为何会是你的好友?”
“反正她就是。”张子文道。
张康国不禁大为高兴了起来,这还真是最近以来的大惊喜……这小子的交友质量可以嘛。
张子文很理解康国老爹的表情,做父母的么,当然希望儿子和好学生结交,忒喜欢说那个谁谁谁是流氓混混,不要和他玩。
“老爹忙,儿子不打扰了。总之定了战术就不要迟疑。儿子夜观天象,西北不久就会大捷。必须赶在这事之前,一鼓作气形成您敢作为,敢担当,不怕权贵,大刀阔斧改革的噱头。那么这两件事就会效果叠加,正式形成您的政治威望。于军于民于国,都是正面影响。”
张子文又侃侃而谈,“宋乔年已经被我打得满怒气值,不可调和。若等他想通后先出手就被动了,哪怕皇帝宠您,也会落下不佳印象。这样一来出现西北军功时,效果会大幅削弱,您往前怒斥高永年的作为就白瞎了,还等于让高永年离心,会有非常多的人觉得您不敢做事,于是,您现有的门生都会出现思想上的动摇。这些就是气和势的运用,我以为老爹知道这些的。”
说完便溜走。
留下张康国半张着嘴……儿子居然变成了一个妖孽,他每次胡说八道都好有道理哦,每次动作都和一般逻辑相反……
回到别院,不等查小宝的水表,四九急急忙忙的走来又递给一份请帖,“少爷,蔡文姬小姐的帖子又来了,这次不是花庄,是请您去小蔡府赏月。”
“赏月?”
就连张子文也有些懵逼了,果断拿过帖子看看,却心里微微一动。
徐宁尴尬的道:“还是不去了吧,今日公子大闹花庄,这位小姐脾气那么大,明显是哄您过去,找机会羞辱吵架的。好男不和女斗是要点。”
张子文迟疑片刻却微微摇头,“不,这虽然是她写的帖子,但真正请我的人是她父亲。去瞧瞧,万一有搞头呢。”
……
到小蔡府邸时有管家在门口迎接,“公子,请随老仆来。”
果然不是蔡姑娘邀请,跟着去了后院,又闷又热的现在,凉亭中坐着两个三十多的儒雅文士,却不见蔡小娘子。
两人一起起身,蔡攸笑道,“贤侄莫要觉得突兀,蔡文姬稍后就来,本官却想先和你说说话。”
“学生张子文,见过蔡龙图。”张子文表现得很老实的模样见礼。
这样的表现让蔡攸楞了少顷,也不及多想,又介绍身边的那个年轻文士,“这位是叶梦得,叶大人。”
“见过叶大人。”张子文又道。
叶梦得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像是感觉此子人设不对的模样,便又看向蔡攸,蔡攸一副“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的模样。
入席坐下,张子文扫叶梦得两眼,正巧叶梦得也看了过来。
张子文是从来不会害羞的人,没理由把目光偏开,如此便对视了一下。
说起来这人现在是翰林学士兼户部郎中(司长),也算是大儒,文学的一极。
真是蔡京的第一心腹,参与、甚至策划了和元党的龙争虎斗。不过同时,他为官的地方也颇有些官声,总体上而言这是个和唐恪属性接近的人。不同之处在于,唐恪是张康国的门生,这家伙是蔡京的铁杆。
好人坏人是说不清楚的,到了一定程度、进入了某圈子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存在输赢和立场。
然后人以群分,从这货流传在后世的辞文风格看,他的确和元党是两类人。于是毫不意外,物以类聚,他叶梦得应该是本着自己的政治理念,加入了蔡京阵营,成为战将冲锋陷阵的。
就这方面的属性来说他比唐恪还强。聚集在蔡京旗下的人不等于和蔡京一样。因为各自目的不同。这更像是他在借蔡京的势,以达成他叶梦得的政治诉求。
现在各自心有所思,导致这次酒局的气氛很怪。
张子文和叶梦得始终对视,一步也不让的态势,倒也没有火药味,像是好奇的成分更多些。
而蔡攸则神色比较暧昧,时而自己喝口酒,时而又分别看看两人。
老这么下去也不行,差不多时候蔡攸最先开声道:“今次找贤侄来,主要是因小女顽皮,今日花会和你有些误会,而她自身又不好意思赔罪,放不下面子。那便只有我这做长辈的代她赔礼了。”
“蔡大人想多了。学生和蔡小娘子这事不叫误会,算是小孩间的斗嘴。”张子文赶紧道。
蔡攸不禁大为满意的样子。
叶梦得似笑非笑,略有搞事意味的道:“张公子作风怪诞,你把蔡小姐的心血牡丹花说的一文不值,这不叫误会啊?”
“我没说过一文不值。”张子文摇头。
第52章 赵佶的糖果和玩具
叶梦得虽然还带有笑容,却很反感这小子诡辩,便懒得答话了,感觉这人虽然不能说傻子了,却也很一般,蔡攸对他真是言过其实了。
作为新贵、蔡京集团中举足轻重的智囊,又自诩学富五车阅历丰富,叶梦得此来主要是基于蔡攸邀请,又嗅到宋乔年那奸贼要倒霉的气味,便来凑个热闹。
至于这种嘴上无毛的小屁孩,好吧,他或许不是单纯的纨绔败家子,但也实在入不了法眼。
自此一来叶梦得兴趣大减,很少说话了,最多也就需要的时候勉强举杯。要不是因为他爹是张康国,不宜太薄面子,真该离开。
这就导致蔡攸也尴尬,弄明白这小子哪来的心思和底气抽宋乔年前,蔡攸可真不想得罪这“败家子”。便急忙岔开,“关于贤侄对小女的新品牡丹花评价,本官也听闻了些。对不对先不说,倒算是比较新奇的视角和思路。”
又微笑道,“真没想到,你和小女算同道中人,也对花卉有心得研究?”
“雕虫小技而已,蔡学士过奖。”张子文道。
叶梦得一听就不高兴,小子还真是狂的可以,贬低蔡小姐就算了,敢把我叶某人擅长花艺形容成雕虫小技?
蔡攸看叶梦得一眼,又故意道:“不瞒贤侄说,今上爱花草,正有整理花卉经集之打算。本官奉命主持编修,正打算征集有志之士参与,贤侄于小女花会时理论精辟,打动了本官。就此本官会酌情考虑采纳贤侄建议,甚至招录为集贤苑临时编辑,参与为官家修集,你意下如何?”
“!”
张子文也感觉比较意外,这还真算是一种机会。
实际上,诸如宋子铭那类人削尖脑壳的使劲钻营,梦寐以求的正是这样的机会啊。也唯有在徽宗这文青皇帝治下,这样的机会才多。
当然客观的说,作为张康国的儿子,太学真传院的学渣,这事对于张子文只算是锦上添花,论珍贵也珍贵不到天上去。
蔡攸是龙图阁学士,官拜秘书郎,大抵算是替赵佶掌管编修各类经史典籍的贴身大秘。而赵佶就爱这些,这个职务就显得最能投其所好。
秘书郎论官职不算多高,秘书省本身只是副部级建制,而秘书郎则相当于秘书省里的一个部门领导(副厅)。
但蔡攸的牛逼之处在于是皇帝的好友,是蔡京的长子,更是龙图阁学士,由此可以看出其分量。
各种学士在宋代不是具体职务,却是“出身”。观察史料,同属文臣时也分为有出身或没出身。所谓的出身,指的就是带有馆阁职务,也就是学士。
同时也就代表进士,因为进士出身的人,一定会带个馆阁头衔。
这个出身在宋代,大抵等同后世的各种委员啥的。大学士可以类似委员长,一般不会专门设置,会是宰臣兼任。学士其实就是常1委,直学士是委员。
侍读或制侍之类的大抵算是后补委员概念。
一定程度上,看官员牛不牛差遣职务是其次,就看有没有“出身”,有的话就代表属于政治第一梯队,是皇帝最信任、话语权最大的一群人。也属于怎么作死都不会死的群体。有事的时候,皇帝一定找这些人问计。
这一整个群体在大宋叫“学士院”,妥妥的前三排。把学士院类比做一个“大会”的话,里面的各种什么龙图阁,资政殿,翰林馆啥啥的,就可以看做不同的委员会。
于是决定大宋命运的,就是这群人。极端时候能开除皇帝的,也是这群人。
蔡攸是龙图阁常1委,当然也就自动列为学士院局委了。叶梦得和他一样,不过属于翰林而不是龙图,算是不同的委员会。
这些不同的委员会有时也会相互撕逼。没办法,大凡是个委员就想获得投票权,表示被重视。于是哪怕不属于自己馆阁的范畴,也经常沽名钓誉的套上些关系后,想把同一个提案撸过来这边再审核一次。
现在很明显,叶梦得和蔡攸间有心病了,应该是这次为赵佶编修花卉经集的问题上,翰林和龙图们掐起来了。
当下来看,叶梦得看不起张子文的花卉知识,蔡龙图却说“关于这事的管辖权是老子们龙图的”,于是打算把真传弟子张子文召进集贤苑作为临时编辑。这直接就等于是打叶梦得的脸了。
这些东西思考起来很快,因为是一副四通八达的逻辑图出现在小张的脑壳里。
“贤侄意下如何,这是为官家效力,为国朝效力,怎的不回话?”蔡攸道。
张子文没说话,打算再等等看。
叶梦得却儒雅的模样展开折扇道,“蔡兄为官家之事尽心尽力是好事,花卉能陶冶情操,能凸显安泰盛世也不假。却是否操之过急了?”
又不经意的看了张子文一眼睛,再道,“花卉之境界,公认吴清璇为第一人,还有那只闻其声而不见其物的泰斗千叶牡丹,一定为官家之最爱。”
叶梦得说的比较含蓄。不过言下之意是,有真正的一派宗师吴清璇不去请,却来抬举一个名声不好的黄毛小儿是何道理?
蔡攸不找吴清璇的原因在于,她爹吴居厚是条咬人不出声的老狐狸。
但很无奈,时已为泰斗的吴清璇,不是轻易可以否定的。
于是蔡攸不评价吴清璇,只摸着下巴笑道:“叶兄之言有理,但因那吴清璇为女儿身,没有功名,出入集贤苑于礼制上弊大于利。”
叶梦得微微一笑:“说的好说的好,蔡兄果然有礼有节,本着礼节放弃吴清璇,挑选了这么一个著名的七尺男儿,上舍大才子!”
哪怕蔡攸脸皮厚也有些老脸微红,明眼人都知道张子文的功名是混来的,哪怕现在是上舍贡生,也基本不去念书的。
还别说,倘若执意启用张子文,叶梦得不痛不痒的带着一群翰林,说点关于这纨绔子弟往日的简历。那还真是个可大可小的局面。
就此蔡攸有些不高兴,但也陷入思考,暂时不追问张子文是否愿意做临时编辑了。
其实如果有机会,张子文还是想去的。这谈不上溜须拍马掉格什么的,这叫一致性,决定了走哪条路后,就要在大环境和大规矩下尽力走好每一步。
只可惜……因叶梦得的尖锐讽刺,蔡攸也陷入了迟疑。
到了这时张子文还真的相信,蔡攸此番宴请的目的,这才是主要的,缓和张子文和蔡文姬的冲突反倒是其次。
小蔡这奸贼看似真的认可了张子文当时的那些理论,想在这争宠日渐激烈的当下,拿出“花卉成果”来,一举把皇帝的心思拉过来。
是的就是争宠。
弄臣间的战争和博弈也展开了。无奈赵佶兴趣实在很广泛,踢球,书画,花卉,道学,音艺,他全都喜欢。
于是不可避免,周邦彦主持的大晟乐典项目马上要启动。高俅的皇家超级联赛项目还在无限搁置,因为他正在西北做丘八。郑居中这祸害的修真项目推进的很快。蔡京叶梦得的传统书画目前占据上风、却有江河日下之趋势,因为赵佶的新嗜好正在抬头。
由此,蔡攸这个蔡家反骨仔力推的花卉项目,急需最快拿出成果。
嗯,他们的心思张子文完全懂,这些家伙们代表了无数个小娱乐集团,在相互博弈中,期间他们会不止一次的合纵连横大乱斗,但从人性说,他们无一例外的希望皇帝把其他项目全部打入冷宫,唯独玩自己所主持的项目就可以。
赵佶真幸福,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儒雅人士、为他准备了如此多的糖果和玩具。
第53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张子文沉默思考期间,叶梦得始终看着张子文。因蔡攸提及的花卉经集问题,便想要羞辱张子文一番。
想定叶梦得笑笑,抬起酒杯很狂放的样子喝了一口,说道,“闻说公子有才,于花卉有心得,那叶某人便以日前的风雨和花为题,附辞一半,请公子品评。”
也不等张子文同意,他便摇头晃脑的道:“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晴空……公子,该你了?”
哪怕叶梦得这算是欺负后生,蔡攸也兴致勃勃的看着张子文,打算听听他的深浅。
张子文一脸黑线,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像是都盯着那反常的风雨表达情怀。李清照如此他也如此?
李清照便也罢了,她本身年轻,这时代的富家女人也只能像她一样的折腾这些,做不了其他。至于这个身在要职、日理万机的叶梦得那就……
叶梦得脸色微微一沉,“怎么,公子是胸无墨水,还是看不上叶某人这三脚猫的文学积累?”
张子文摆手道,“三脚猫倒是不至于,但你这也就小儿玩意,上不得什么台面。”
这番应答让蔡攸都险些喷出酒来。
叶梦得被气的脸黑了不少,这小子大言不惭,本堂都不嫌你是黄口小儿愿意指教。当下冷笑道,“不愧上舍才子,张公子果然思路清奇,能把我叶某人说成‘小儿之见’?”
叶梦得被气坏这事让蔡攸觉得暗暗好笑,少顷却也摸着下巴微笑,“贤侄过头啦,你年纪小积累相对有限,顽皮些是可以的,却是怎么的也不能说叶大人这是小儿玩意。”
有过故意打横缓冲,张子文已经在心中组织好了语言,便道,“潇潇雨歇抬望眼,更尽匈奴血。士人莫要闲白头,殷勤笑酒阑时,空悲切?”
蔡攸更是被刺激的一口酒喷出来,这尼玛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
叶梦得不禁楞了楞,有些尴尬,迟疑少顷却皱眉道,“可你这是对不是接?”
“当然就是怼,就大人那缠缠绵绵绕天涯的小儿情怀,我不想与之论道。”
张子文神色诡异的起身,一副不打算和文青小屁孩玩的样子,要走了。
叶梦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想一酒壶把这龟儿子脑壳打爆。这小疯子真是太没礼貌?
不过……又联想这疯子遇到宋乔年那是直接用耳光怼而不是话语,叶梦得也不禁苦笑没辙。只得看向蔡攸,意思是这就是你打算召进集贤苑的人?这分明就是个戾气深重的狂生,和花卉有个毛的关系啊?
蔡攸也有些尴尬的,不论在花卉角度还是儒雅的弄臣角度衡量,也是不太接受把这“虎头”弄去给皇帝修花经的。
“好好好,实在是好!”
正当他们两位大人各怀心思间,院子里黑暗处响起了掌声。
走到了近处一看竟是着男装的李清照,她摇头晃脑的道:“怒发冲冠对缠缠绵绵,虎头文,你这算是连清照的绿肥红瘦也一起怼了?”
“原来是易安来了。”
叶梦得不禁更有些尴尬,感觉很没面子,过来帮腔的女子既然是名满天下的李清照,也就不方便继续斗嘴了。
叶梦得自诩才华不输李清照,问题到了这个级别的文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都有心目中的美丑雅俗。格调低些的更是相互抹黑挑毛病,那简直没完没了。李清照的公公是赵挺之,她自身又是集万千人气的大美女,学问或许差不多,但信徒粉丝多的让其余文人恐惧。
就此叶梦得真是有些不敢、也没兴趣和李清照在辞文上理论对错。
感觉今日这脸……丢的惨啊。
越想心里越难受,叶梦得又故作镇静的笑笑,“公子还真是……算了,你果然适合进集贤苑修花经。”
蔡攸皱了一下眉头,知叶梦得这是讽刺,同时也是警告蔡攸说:他张子文绝对不能用。
“我却认为他很适合。”
李清照像是一个不会害羞的人,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那清照久求而不得千叶牡丹种子,清璇给了虎文兄,真是连清照都气死了。”
“啊!这……”
是叶梦得失声:“传说中的千叶牡丹……她竟是给了这小子,可这是为什么?”
李清照偏着脑壳想了想道,“她说虎文会种花,只有他才配种千叶牡丹。不服也没用。吴清璇就这德行,大人见她何曾给过谁面子?”
蔡攸不禁觉得暗爽了起来,当即换了一副奇货可居的笑容:“我就说了嘛,本官看人是不会错的,小张公子之理论清奇此点上,我和吴清璇算是意见一致。”
叶梦得脸色黑的都像是有点发紫了,今个太难受了,被这疯子猛怼了一番,辞文方面被李清照这种不检点的臭女人故意拉偏架,而花卉观点上,又被吴清璇给盖棺定论了,还为此被蔡攸讽刺!
越想越尴尬,叶梦得赶紧岔开道:“清照身为有夫家的娘子,何故晚间来此?”
李清照不在意的拱手道:“这便要走,不是有意打扰。原本是来见蔡家小姐,一起品茶谈花,不想离开之际被几位雅人的辞文引起了兴致,这才过来凑热闹的,大人们见谅见谅才是。”
“在下也告辞了。”
张子文也要走了,不想留着继续让他找茬。感觉他叶梦得也不比周邦彦脾气小。
叶梦得却是不高兴的道:“小张衙内为何急着走?你来此,难道不是为了宋乔年的事,你知道本官会在这事上作何选择吗?”
蔡攸有些尴尬,没想到叶梦得竟是对着一个后生、用这种事当面威胁讲条件?
张子文迟疑了顷刻微微摇头:“道不同不相为某,叶大人今个失了方寸,晚生不想待见。”
就此,叶梦得铁青着脸色看着他的背影,原本也嫌宋乔年问题太多,但无奈平时蔡京护着老宋。此番正想借助张子文和宋乔年的冲突矛盾,进而借助张康国的手,趁机推波助澜把宋乔年赶出党群,以净化队伍的,但是现在,根据这疯子的礼貌和态度,叶梦得觉得要重新考虑……
在小蔡府的门前,张子文和李清照两人神色都有些奇怪,相互心里像是有很多的东西想和对方聊聊。
不过考虑到……这妞是有夫之妇,现在已是晚间,她来找蔡文姬的,若有长辈或蔡文姬在场那倒是还可以聊聊,否则就不太好。
赵明诚那小子整个一醋坛子,上次只是嘴一滑吟了两句诗而已,小赵就在太学如同拳击手似的一跳一跳的跳个不停。算好有斯文流氓李邦彦从中缓冲,否则真会尴尬的,张子文不确定是否打得过赵明诚。万一真被他把嘴巴打歪了,那可找不到告状的地方。
所以张子文干脆什么也不说了,对她微微点头后换了条路离开。
李清照两次欲言又止,却最终没出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随后想了想,李清照又哑然失笑,还有几条黑线在脸上,她也想不通,自己竟是也会有没话说的时候……
第54章 开始练武
这趟进小蔡府有点遗憾。
尽管急于整倒宋乔年这厮,但有选择的情况下张子文拒绝了和叶梦得做朋友,拒绝了他叶梦得参与对宋乔年捅黑刀。
因为这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理论上有他没他都行。
见识过叶梦得为人后,张子文真不想待见这样的人。他若是个蔡攸之流的弄臣那就没问题,可以交往。
但他是蔡京的重将,名声作风还好,多才又有主见,心眼小。这种人怎么说呢,除非你立场思路利益和他完全一致,否则放在身边会有更多麻烦,他不会真的成为谁的朋友。
就是这样原因,将来蔡京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也会被他叶梦得怼。
从政治上考虑呢,摆明车马的把他叶梦得放在反对方,其实对大家都好。有个问题是,怼蔡京的门生宋乔年,说服吴居厚帮忙就没问题的,那本来就是个老狐狸,什么事有好处他就干什么事,老吴不是蔡京的朋友。
所以蔡京在感情上容易接受。
但叶梦得是蔡京麾下的真正心腹,年轻才俊,重点培养对象。倘若张子文来见了叶梦得一次,他叶梦得便出手整自己一系的人,那很容易伤害蔡京的感情,老蔡会觉得是背叛。
感情越深就仇恨越大,哪怕是叶梦得自带饭盒干的,蔡京也会理解为张康国挑战政治底线。
虽说兵不厌诈,但就拿后世文明社会类比,某公司台柱子忽然性被对手公司挖走,哪怕合理合法也要让人火冒三丈,立即展开公司间战争,相互无底线的乱搞,各种找理由托关系跨省抓人啥的,真的太常见了。
至于蔡攸,他本来就和蔡京不对付,是著名的蔡家反骨仔。所以他小蔡怎么干蔡京都会觉得合理。
这些实际上就是这时期的政治底线,几系人都默认的交战规则。
他叶梦得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想在两个阵营的谈判桌上自爆来个地图伤害啊?
居于这些思考,这次事件中张子文故意怼叶梦得,以另类方式拒绝了这个队友,划清了界限和规则。
队友并不是越多越好,在张子文看来,猪队友其实无所谓,猪他能做啥,能影响谁?
所谓不添乱就是功劳,猪队友其实没什么伤害或伤害不大,怕的就是那些你以为他是条龙,实际是条会闯祸的虫,带着这种队友去打龙争虎斗级别的战争时,一定是会致命的……
除了人的世界凶险外,动物的世界也一样。
回到别院时见猫奄奄一息的躺在窝里,身上经过了许多包扎,还有些血迹。
四九说今日有两只坐塘鱼大老鼠出动,一群小老鼠帮衬着,来抢小宝藏在窝里的猫粮。
小宝没有殊死搏斗的气质,打是打不过的,还因太胖了跑不掉,要不是四九来的及时吓退了老鼠,兴许小宝就真被它们拖走埋了。
张子文和四九讲话时,小宝懒洋洋的扑着,竖着些耳朵像是再听,时而又好奇的看看张子文,然后继续扑着,精神状态显得很差。
这是难免的,身为一只猫被老鼠反攻倒算,抢走了猫粮,还险些被老鼠拖去埋了,换谁都没有斗志。
张子文蹲下来重新查看了一下它的伤口,重新找盐水来清理伤口,又重新包扎好。
“喵~”
它像是在说你能不能轻点。
张子文也懒得理会它,继续粗暴的帮它疗伤,“早就告诉过你要多练武功,你就是不信我,猫的公信力持续降低后,会引来老鼠的反攻倒算,就像官府和暴徒间的关系一样。”
反正小宝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没谁知道它是否能听懂。被抢走的猫粮自己也不会回来,小宝打个哈欠,又去仰着头喝了几滴露珠解渴,然后开始靠着树休息。
“喵~”
某个时候树上有松鼠活动迹象,小宝吓得急忙跑来张子文这里。
“……”
张子文道:“松鼠而已。”
“喵~”小宝又叫了一声。
张子文自语道,“什么你讨厌松鼠?你讨厌你去捉它啊。叫你多练武功少吹牛,你就是不听。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猫鼠间的战争只是刚刚开始,你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并不是你主动缴纳一些猫粮它们就会放过你的。老鼠岂是池中物,一遇怂猫便像龙。你觉得我文采如何?”
小宝一阵郁闷。
张子文又仰头看着天空,通过小宝的遭遇联想着东京城的那些事……
次日开始不去溜达了,张子文也开始练武。
抬着一架神臂弩在院子里乱射,见什么射什么,有目标就行。这乃一箭三雕,一层用意是在这里保护猫。二层用意是打发无聊的时间。三层用意顺便练练箭法。
练弓是不可能练弓的,这辈子都练不成,不过弩相对容易些。
现在张家有两个组织上派来的大内高手,神臂弩乃是他们的标配,不过一般情况下用不到,于是就所锁在张家库房。张子文借一架来玩。
威力太强了,一般人很难控制。好在张子文玩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天赋,不过有超级大脑加持,适应起来特别快。
某个时候徐宁半张着嘴巴,眼见今个早晨少爷仅仅一百多发的射击量,就已经找到了感觉,在大约三十步的距离,射杀了只一斤多重的大老鼠?
神奇啊!
“小宝,去看看是不是抢劫你的那只?”
张子文放下神臂弩道。
猫果断过去对那个大老鼠鞭尸,回来的时候明显情绪就好了些,算是找回了些信心……
下午时候富安急急忙忙的进来,凑着张子文耳语了几句,自此后张子文放下神臂弩不练了,沉默了很久。
王曦风雷震他们真的遇害了!
富安多番打听后,对比来自各方的小道消息,也包括逼问四大才子家人,那个晚间是张小国的人去“请”四大才子。也真有人看到了岳老三在那时间领着四大才子进文峰楼。
至此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肯定,所谓的四个醉鬼摔死就是四大才子。
这消息让人感觉很坏。
原本张子文故意带着四大才子去文峰楼露脸,就是虎豹雷音战术的一环,意在唬人,表达他们四个是有根的人了。却想不到,相反像是加速了他们遇害的。
“公子和四大才子只是刚认识不久,谈不上交情,他们也没能给您提供利益,要不……”
富安有些迟疑的提醒着张子文。
张子文想了想道:“我本来想骂你的,但想了想你这何尝不是一种大众心态。”
又看着花草发呆少顷,张子文语气显得很怪,“这种思想有好处也有坏处,有时候啊,我也希望他们那群人和你一般心思,怀有敬畏,知道进退和分寸。”
富安急忙低着头。
张子文又岔开道:“他们死的时候谁去处理的现场?”
“黄班头,秦仵作,宋子铭押司也到场了。”富安低声道,“另外唐俊红大状师出面,在事后去过雷震等人的家里,以卑职的经验看,应该是分别给了一笔钱,但是雷震他们的家人却不肯透露,或不敢透露内情。”
张子文微微点头表示这事我知道了,又道,“王思怡的消息找到了吗?”
第55章 树冒烟
富安神色古怪了起来,有点唯唯诺诺,“公子要冷静,她怕是……被糟蹋了。”
张子文好奇的问,“她被糟蹋和我是否冷静有啥逻辑关系?”
富安无比尴尬,“小的以为您在打她的主意。”
张子文想笑,却又因为这许多事笑不出来,摆手道,“行了,你这想法是个误会,她没死就行,说明她欠我的钱没烂账。说说看,她怎么了?”
富安压低声音道:“因张小国捧她花费了不少资源,她又想跳槽,现在被扣了,秘密押在陈留县红楼中。卑职过来时候还关注到,刚巧张小国一行人出城,去向应该是就是陈留县?公子若要救她恐怕得立即行动,且要做好打硬战的准备。但卑职并不看好,实在牵连的人和事太复杂了,至少等到高俅将军回京再说。”
张子文仰头看看天空,起身道:“不用等,天暂时塌不下来,跟我去陈留县走一趟。”
“那卑职去多叫一些人?”富安担心的道。
“不用。”
张子文摆手,只叫来了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信交给四九道,“立即去太学见李邦彦,把我这封信亲手交给他。”
“走吧,去陈留县见张叔夜。”
张子文带着徐宁和富安轻装上路,到达陈留县时日头偏西。
穿便装的张叔夜从内走到县衙门口时,张子文躬身道:“见过县尊,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张叔夜微微点头,看看徐宁,看向富安时皱了一下眉头。老张对这些满身纹身的肌肉男自来没什么好感。
但也没有纠结,“进来吧。”
……
到县衙后堂坐定,张子文开门见山,“不知县尊对当时的四大才子事件有否耳闻?”
“还真有些耳闻,只可惜……”张叔夜没说下去。
清茶抬了上来,张子文抬起喝了一口又放下,“大人知道就行了。他们遇害了。”
张叔夜大皱眉头,“难道就是开封县那四个醉鬼摔死的案子?”
张子文点头,“我没证据,但我知道就是张小国张怀素他们干的。”
这种事真的见过不少,加之张叔夜也不认识他们几个,所以也没太大反应。
老张追求的只是一种拨乱反正的过程,以及杀贼祭旗的使命感,迟疑了少顷后道:“让本官猜猜看……那张小国现在就在陈留?”
张子文道,“在,他有很多产业在陈留。那些让县尊头疼的无数陈留县案子,也自是与他,与张怀素有关。”
张叔夜捻着短胡须道,“陶节夫的精锐尚未部署,那你想本官怎么做?我不怕事,但我陈留的差人用不了,这事已经告诉过你。”
张子文看看窗外的天色道:“无所谓,只需县尊跟我去红楼做个见证就行,有戏看。”
张叔夜眯起眼睛看着他,“好吧,现在本官不问你卖的什么关子,但是你若敢忽悠我,浪费我时间,我就让你没好果子吃。”又看向富安,“尤其是你,长相就让本官非常不喜欢。”
富安尴尬的低着头,觉得这些狗官也真的是够了……
“衙内,衙内慢点,关于这些问题您得想开一些。”
李邦彦一边走着一边劝说赵明诚。
赵明诚一副肺都气炸了的样子,骑着马,带着两个家丁护院朝陈留县狂奔。
出现这情况,是因为李邦彦受了张子文指示后,去对赵明诚说了句“有人见到李清照去陈留县红楼,会见她的诗友张子文”。
这尼玛让赵明诚心口薄凉薄凉的,清照整天香车宝马诗友遍天下不假,问题在于张子文那小子口碑如此之外,长的又那么帅……都不需要多想,赵明诚就果然逃学,带着两家仆赶来了。
李邦彦暗暗好笑,这赵明诚是个大棒槌啊,他被张子文略施小计就忽悠瘸了。
当然了,现在夹在了两个大衙内间搞事,也让李邦彦心有些担心。但根据阅历和经验,只有选择跟着张子文,而得罪赵明诚。
所谓惹君子不惹小人。得罪了赵明诚在李邦彦看来问题不大,顶多也就是被小赵公子围堵在食堂海扁一顿,但张子文的种种表现看,有些让李邦彦不敢去想得罪了他会遇到什么。
至于张子文到底在搞什么事,李邦彦也不得而知,没办法,只得随机应变……
到达红楼时连马都顾不上,直接跳下马来,赵明诚提着棍子往里面闯。
“走开走开!此乃赵挺之大人三公子,你等不想混了啊。”
几个看场子的流氓过来时,李邦彦一句话就把他们全部吓得不敢动弹。
赵挺之是当今吏部天官,蔡相公的左膀右臂。如此一来犹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阻拦,就在李邦彦的刻意引导下进入了幽静的后院。
在一小型人工池塘边,有座非常格调的小楼,于这黄昏时候非常有感觉。但赵诚根本没有诗意,脑子都险些炸了。都还没有走近,就隐约的听到女人那种略痛苦的哼声,还像是嘴被捂着,以鼻子发音的那种感觉。
赵明诚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果断推开小楼的门就往上冲。
两家丁和李邦彦不紧随其后,觉着如果上面真是李清照和张子文在搞事,那可真得拉住小赵这棒槌,否则出了什么大事,但凡在场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来到楼上后,那种让人尴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赵明诚的脑壳便直接成了浆糊,也来不及分辨这不是李清照的声音,看到轻纱帐后面有人在运动,小赵火冒三丈,冲了过去扯开纱帐,拿棍子就朝那男人头部猛敲了十几下
打打打打打打打!
小赵武艺不行,但配合肾上腺素爆发,手犹如螺旋桨一般,又快又恨,导致张小国稀里糊涂的就头破血流了。
好事被打扰,又自来没吃过这种亏的张小国如何能忍,怒从心起,看也不看的直接翻身一脚,踢在赵明诚胸口上。
张小国是武人,力量奇大,便把赵明诚踢飞出六七步外。摔落在地上时小赵感觉喉咙一咸,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也不知道胸骨是否碎了!
其后张小国衣服都不穿,抬手捂着流血的脑壳,从轻纱后面走了出来,“狗杂种敢来我这里惹事,老子做了你!”
李邦彦也险些吓得跳起来,卧槽这人膀大腰圆浑身肌肉,不小心会出人命的。小李便也相对忠勇的样子,急忙拖着赵明诚受伤的身体后退。
而两家丁急忙顶了上去。
“滚!”
张小国同时两拳出击,两个家丁顿时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有女子的哭泣声传出来:“救我……请几位大爷救救小女子……”
第56章 一万贯
赵明诚虽然受伤了,却心里一阵高兴,这次他听出来了,纱帐后面不是李清照,面前这凶人也不是张子文?
李邦彦却猛然色变,以他在市井混迹的经验,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了,应该是被张子文算计了。又看清楚这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是张小国时候,李邦彦感觉浑身血液凝固了。
不过李邦彦也反应非常快,事到如今恐怕和张小国没有任何转圜了,只有利用赵明诚的身份进行捆绑了,于是李邦彦大叫大喊起来,“救命啊!发生大案了!绑架侮辱女子,前来营救的赵明诚公子被凶人打伤还意图灭口!”
听到这句后张小国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脑袋清晰了些。担心的同时,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在心里权衡一些东西,也需要想明白,这是不是有人设局坑人?
“原来是赵公子,请见谅……在下以为是贼人闯入劫财,反击时下手重了些,您没大碍吧?”
最终张小国不敢放肆,走前欲要查看赵明诚的伤势。
但赵明诚毕竟是个书生,比较害怕这种凶神恶煞的人,何况他连衣服都没穿。于是赵明诚惊悚的后退道:“恶,恶贼,你不要过来,我……我……救命啊!”
张小国又急又怒,却也不敢急于走近了,铁青着脸色,顺手拿了披风裹着道:“这是误会,请赵公子听在下解释……”
“还解释什么,你就是个恶贼……”
赵明诚非常胆小的样子靠着墙壁,嘴巴却不饶人,“你分明就是在强抢良家妇女进行糟蹋……本公子这并不是故意伤害,而是听到消息来破案救人的。”
张小国知道和这傻子说不清楚,猛的扭头看着李邦彦,眼睛像是要喷火。
这更尼玛让李邦彦觉得没转圜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是也继续大叫:“救命啊,张小国要要杀人了,吏部天官的儿子快遇害了!”
如此气得张小国真有把李邦彦一刀两断的冲动!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张子文的声音:“怎么要死要活喊打喊杀的,这不还是陈留县吗,不还有王法吗?”
听到张子文的声音,李邦彦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张小国隐隐约约的头皮发麻,脸色更加阴沉,知道这一出闹的是什么了。
张叔夜和张子文走进来时,徐宁也跟了进来。
富安则留在小楼门口,凭借他丰富的江湖经验和一大群围过来的狠人缓冲着。
屋里暂时没人说话了,很静。
徐宁一边听着下面传来富安和他们呵斥的声音,走近对张子文耳语道:“形势不太妙。要如何做,公子需早做决断?”
“别急,我心里有数。”
张子文迟疑少顷,又凑近徐宁耳语道:“中堂有消息吗?宋乔年的事怎么样了?”
徐宁低声道,“还没有消息,今日乃是大朝见,我在金枪班的熟人刚刚带来的消息是:已经锁堂,整个皇城戒严,没人进也没人出。”
所谓锁堂不仅仅是宋代的规矩,其实许多朝代都是这样的。中堂就是行政中枢,类似后世遇到比较重大的议题时候封闭式开会、收缴手机一样的道理。
鉴于宋代的老夫子们比较爱折腾,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问题能相互吵上三五年,于是仁宗皇帝定下了锁堂的规矩,遇到有重大议题时把所有老夫子叫去,然后封闭学士院,不允许他们过久考虑和变卦,不允许他们继续和外界的人和事接触,提供食水,让他们有了结果在出来,否则就继续吵架。
如果发生学士间的群殴,也不许侍卫们干涉他们。反正每次锁堂开会时太医局都进入三级戒备状态,万一宰相们互殴时被打伤了就果断就地治疗,治好后又送进去参政。
包拯当年威风八面,朝见时喷了仁宗皇帝一脸唾沫,皇帝拿他没办法不想计较。但自有一群喜欢勤王的老夫子记恨在心。于是在学士院封闭开会时老包应该是栽了,被几个宰相围攻后他是没地方起诉的。虽然他是汴京**官。
这样的规矩自然也就延续到了现在。
现场变得很静,只能听到自床上传来的女子哭泣声。以及富安在楼下和那些狠人扯皮的声音。
事实上不论是张小国还是张子文都有些头皮发麻,也正在神色古怪的相互对视着。
最终张子文有了决定,漠然看着张小国,话却是对里间说,“里面是思怡姑娘吗?”
“是……是妾身,请公子救妾身。”
的确传来到了王思怡伤心欲绝的声音。
张小国却有恃无恐,对里间冷冷道:“死八婆我警告你,不要栽赃陷害,我是有钱男人,你是风尘戏子,你我两情相悦,何来救你之说?”
自此后王思怡就没说话了。
张叔夜想要开口,却见张子文微微摇头。只得又铁青着脸不言不语。
“既是自愿行为,那就好……思怡姑娘穿衣服起身,你欠我钱却躲着不见面,让我很不高兴,现在跟我回去说清楚。”
张子文说了这句少顷之后,浑身伤痛全是泪痕的王思怡出来了,唯唯诺诺的站在了张子文身边。
张小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威胁意味浓厚。王思怡急忙低下头,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听张子文也亲口确认了“是自愿行为”,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于是张小国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携带有三分得色看着张子文。
“你在心理嘲笑我吗?”张子文看着他。
“不敢。”
张小国躬身抱拳,“卑职只是觉得……公子虽然喜欢管太多闲事,但也这算是急公好义。这表示有分寸明事理,是值得结交的人。咱们原本也就是一家人,公子能识大局就好。”
张子文准快狠的一耳光抽在他脸上,“谁特么跟你是一家人,被往自己脸上贴金。”
张小国勃然大怒,最终却只是抬手捂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对张怀素可以抽两下,但是对这人只抽一下就行,不能再多了。这是张子文的直觉。
张子文又以略缓和的语气,抬手指指王思怡,“这位姑娘牺牲很大,伤的不轻。夜王,你打算给人家多少医药费?”
张小国阴沉着脸迟疑少顷,心理相反有些高兴。认为今日这件事之所以发生,是这纨绔子弟因四大才子的事放不下面子、做出的回应,现在虽然是勒索。但反过来说能给钱的时候,事情也就不算太坏。
想定,张小国看着王思怡道:“一万贯,姑娘满意吗?”
王思怡一直再哭泣,始终没敢说话。
徐宁始终很害怕张小国这人,是真的害怕场面失控,于是急忙凑近张子文耳语,“公子,人能捞回来真的不错了,这也真是天价赔偿了。”
天价其实倒也不谈上。
一万贯则算购买力大是后世千多万的样子,对张小国这样的人又摊上了这个事,扔个千把万出来摆平并不算太多,当然也不能说少。若不是因为这次有陈留知县张叔夜和以及赵挺之的儿子在场见证,张子文又切中了契机抽了他一耳光,是不可能拿到一万贯的。
“行,就这样。现在起思怡姑娘到我府上做客。我们走。”
到此张子文不再耽搁了,走得两步,见赵明诚还楞楞的靠在墙上发呆,便又道,“李邦彦,搀扶着赵同学走。”
“额这……”
理论上张小国感觉不好,想留着赵明诚缓和一下。李邦彦也同样的心思,想留着,借用赵明诚的面子和张小国转圜一下。
可惜张子文非常粗暴又强势,没给这个机会。
至于赵明诚稀里糊涂的一书生,自是没兴趣面对张小国这样的人,被提醒后也急忙捂着胸口,拖着受伤的身体跟着走。
自此李邦彦那敢迟疑,陪护着赵明诚走了。
张小国脸颊微微抽动,只能看着他们离开,隐约的知道赵明诚就是个傻子,接下来也不知道要被张子文夹在中间搬弄什么是非?
对此哪怕张小国怒到极限也暂时没办法,张子文这杂种是太学生又是宰相儿子,只要愿意下烂,他就有资源和门路搞这些小动作……
第57章 铁三角理论
离开红楼,张叔夜铁青着脸,对今日的事很不满。
只是说老张也不是糊涂人,现在东京的事牵连的黑幕像是越来越大,理论上今次结果已经不算很坏。纵使这样,也是张子文这纨绔子弟冒着失控的风险,一耳光打出来的些许立锥之地。
唐恪没说错,这小子顶着败家子傻子的名头,真是能做事的人。
“就这样吧。”
张叔夜叹息一声,有点无脸面对别人的感觉,只对张子文微微点头之后,朝县衙的方向离开。
张子文一行人也快速回汴京。
“李邦彦!咳咳……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公子说清楚。”
赵明诚胸口很难受的责问。
李邦彦头皮发麻,看了张子文一眼,见这货完全没有出来扛下的意思,呜呜,那没办法,当然只有我邦彦哥做大脑了,于是尴尬道:“小赵公子息怒……这……这……”
“这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赵明诚还是稀里糊涂的样子。
李邦彦道:“小的无意冒犯戏弄公子,今次实在是个误会……恐怕是小人的线报出了问题,把人看错了?”
“你……咳咳……”
赵明诚气得很难受,却是也没办法。当然是不能把他李邦彦怎么样的。
就此李邦彦暗自得意,觉得“惹君子不惹小人”战术太尼玛正确了。不过想到张小国当时要吃人的眼神,又有些高兴不起来。有点担心接下来的后遗症。
想通此点后李邦彦自带饭盒的道:“小赵公子息怒,毕竟咱们错打错着,识破了张小国丧心病狂的举动,您神勇无敌,对那不平之事出手,打得他张小国头破血流。总归是救出了思怡姑娘。”
这倒也是,虽然当时的心态让赵明诚自己都有些脸红,但事实的确是这样,又看看现在都在担惊受怕发抖的王思怡很可怜,小赵觉得还可以,很是有些成就感。
赵明诚便也不好意思继续以“受害者”的模样丢脸了,对王思怡暧昧的笑道:“救援来迟,小生惭愧,让姑娘受苦了。”
“谢公子急公好义。”王思怡泣不成声。
“但是!”
既已得罪了张小国那便无毒不丈夫,李邦彦接着一字一顿的道:“公子的义勇行为,却遭遇了那人渣丧心病狂的反扑,实在已经无法无天,把您都给打得吐血?此事恐怕得请老赵相公做主,问一问这汴京还有没有王法?”
赵明诚胆子小,难免也有些紧张,便道,“这是自然的……但你李邦彦作为见证要跟我一起,去面见家父,由你去对答,否则家父未必信我。”
“这是一定的,抱在小人身上。”
李邦彦很自负,需要用到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的时候,问题也就不大了。
到时候把张小国一家那些有的没有的,但凡东京城的黑料都往他们家头上套,首先,必须让吏部天官对张小国一家是什么人有个“良好并深刻”的印象。
想着,李邦彦很小心的朝张子文看去一眼,像是再问这样操作行不行?
见张子文点头后,李邦彦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尼玛……这群人里,竟是李邦彦成为了最急于整死张小国的存在……
回到府里也没和王思怡说话,事实上现在张子文没心思做她的心理医生。
遇到这种事,她最需要的是有个安全小屋,独自静静的舔伤口。也不用担心她会悬梁自尽什么的,大家闺秀或许会,但她是经历过各种风雨的风尘女子,那一般就没问题。
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富安的小妹贴身照顾她后,张子文回到了自己别院,靠在躺椅上看着星空出神。
今次动作风险并不小,好在因赵明诚这个变量没有失控。
现在处于心理战阶段,双方都在不停的试探。任何一方的信心崩溃或是暴怒而起,都比较容易把情况引导至失控。
所以不能引发暴怒是关键。且信心和气势也不能丢,否则也容易引起变数。
既然站在了对立面,若公信力持续降低,让对手有感觉可以吃掉你的时候,哪怕你不想惹事也容易失控。譬如小宝就险些被大老鼠拖去埋了,这就是现象背后的本质。
原则上张子文不太关心王思怡,更不关心那三千贯是否成为烂账。但在四大才子事件后,要把这当做标志**件进行回应。
今日那一耳光必须要抽,否则睡不着。为了避免这耳光导致的失控,张子文安排了赵明诚这程咬金出现。
说穿了,最大的变量在宋乔年。
倒不是说他真有齐天权利可以一手遮天,他还不配!
问题在于“酒壮怂人胆”概念,三人成虎说的就是这事。
宋乔年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大员,他一天不倒,会让和他捆绑很深的张小国觉得什么事都摆得平,张小国认为大宋没人可以动他。
谨慎的人,他看什么都是以谨慎的视角。同理,无法无天的人,他看什么也都是嚣张视角。
宋乔年本生的胆子和权利并不太重要,重要的在于老宋只要还是前宰相宋痒的血脉,还是京畿房承旨,还是蔡京的门生和亲家,就是个大门神,就有官僚自动避让给面子,就能给张小国这种张狂份子闯祸的信心。
而张小国闯的祸,进一步加深了和宋乔年的捆绑,欲罢不能,相互越陷越深。
再加上名望近乎半仙,和京城三分之一权贵有染的张怀素,那么三人成虎的概念就正式确立了。他们已经形成了稳定的铁三角,一个坑一个,一个给一个信心和鸡血,大家一起越走越远,处于基本没有回头路的层面。
关键在于要拿掉他们一个立足点,自然就不再是稳定的铁三角。选点的时候,张子文选择了宋乔年。所以几次在康国老爹跟前搬弄是非是战术,还真不是张子文心眼小而搞事。
只要宋乔年倒下,哪怕宋乔年在这个邪恶铁三角中不发挥多少作用,但信心士气的打击至少是立竿见影的,此点毫无疑问。
今次陈留县的事没多大,真不是死罪,所以是否执法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让吏部天官的儿子、太学生李邦彦、陈留知县张叔夜等人亲眼见证,他张小国是个什么人,大抵有个认知和人设摸底。并且通过他们的口去渲染,进行传销似的倍增。这就是舆论基础。
那么等宋乔年这龟儿子倒台后,事情就会好办一些了……
第58章 两个铁头
又一个清早来临。
推开窗户看看小宝没在窝里,张子文还算满意。这是因为从今日早晨开始,富安的小妹用绳子拖着猫跑步去了。
现在的形势主要靠等消息,张子文也不想出门晃荡,继续无所事事的射箭娱乐。昨日射击都有些感觉了,成绩还行,但今日像是退步了些,未能找到全部感觉。
许多事其实都是这样,一项技术是否成熟看的就是稳定性,而不是看你能射中什么东西。
日头升起高了的时候四九进来道:“少爷,张小国求见?”
对此徐宁不禁有些大皱眉头,不过张子文考虑了顷刻微微点头,“没事,让他进来见我。”
少顷后,张小国带着岳老三进来了。
见礼后,张小国背着手在院子里走走看看,而岳老三则始终比较紧张的低着头。
少顷张小国这才笑道:“公子莫要误会,此番过来除了是送上王思怡的一万贯赔偿,另外……有些事和公子聊。”
言罢,从怀中掏出两张商交子递上来。
张子文也老实不客气,拿过来凑在阳光下,如同辨认假钞的辨认了一下,这才收在了怀里。
张小国有些不高兴,像是老子会拿假的骗你似的,区区一万贯而已。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老是碍手碍脚四处搞事,处处作对,昨日还敢公然设局坑人,勒索了一万,走着瞧吧。
想着,张小国表面又笑道:“怎么,公子不请我坐着喝杯茶?”
张子文也不拒绝,看向四九微微点头,“上好茶。”
等到四九把茶抬来,喝了两口,张小国这才漫不经心的道:“有句话一直是我想不通的,想请教请教公子。”
“说吧。”张子文平静的看着他。
张小国道:“从开始到现在,我想破了脑袋,也没发现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了?总感觉……公子就是在处处针对我?不知是这样吗?”
“还真有点。”张子文微微点头。
张小国想了想指着徐宁,“难道就因为他?因家父想要他徐宁的盔甲,但这事仅仅是未遂。我就一直想不通,张公子和徐宁非亲非故,这事也已经过去。却总像是不给我路走?”
张子文想了想道:“这种问题,几句话很难说清楚。你我在很多问题上,价值观念不统一。”
这样的回答让张小国恼怒了起来,寻思傻不愣登的书生意气,老子在这里做夜王时,你一家还在穷山恶水做丘八呢。要不是看在张康国份上,就你这种疯子,早就被人拖去埋了。
想着,张小国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表情。
从始至终都觉得这就是个傻子,他爹也是和稀泥的人,根本不够资格来玩这些事。退几步说,面前这傻子真以为他那没当担的爹、为会了败家子惹出来的小事认真?又不是什么生死存亡或深仇大恨。
就此一来,各怀心思的想了许久。
某个时候,张小国又慢条斯理的道:“我无意冒犯公子,但还是想奉劝一句,你我之间既然没有利益冲突,没有深仇大恨,哪怕你看不起我这样的人,不想结交也行。我觉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比较好。这样一来大家都安全,京城也会多一份宁静,公子以为呢?”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其实还真相信他这话有点诚意。
不论他是谁,没事肯定不会想和宰相的儿子冲突。且在他的角度觉得死几个人是正常事,他张小国觉得,那些人和败家子非亲非故,只是见过几面。
他张小国也始终认为张康国没担当,不会在非重大问题上帮败家子乱来。又加上铁三角的存在获得信心,好吧……他的确是很聪明又机智的人,还真看到了一些关键问题。
一般情况下而言,的确不会有谁想和他认真,因为收拾他这类人怎么说呢,风险太大,收益较低。
“公子明鉴,就算你和我小国过不去是因为眼红也可以。”
一边说,张小国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推了过来,“你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就算,我们此番不算结交,但会依照见者有份的规矩,每年都准备这样一份厚礼相送?”
张子文低眼看看,盒子里是八颗又大又整齐的北珠,着实算得上名贵,这么整齐的品相,送宫里也算极佳的贡品。
“公子!”
见张子文始终不说话,张小国显得越来越不耐烦,“请不要一味的乱来,多想想关键处:是否有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开战。昨日那种情况,你竟是引来了陈留知县,设局坑人,不知轻重。这已经是我小国容忍的最后极限,昨日那种事不能在出!”
张子文注视着他少顷道,“这我知道,抽你耳光时我有感觉,像是极限了。”
张小国不禁脸颊微微抽搐起来,又想到了昨日的场景,迟疑少顷冷冷道,“给句话,你到底知道我今日来意吗,是否听懂了我要表达的中心?还是你真的以为我张小国这么容易欺负,以为我下破了胆,忙着来送一万贯?”
张子文微微点头,“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以为你吓破胆了来转圜的。可惜你最终不是有分寸的人,否则我们之间走不到这一步。”
张小国实在是不耐烦了,猛的起身道:“你就不会干脆给一句话?你真觉得和张真人、蔡相公相比你算个东西?你忘记了宋乔年是谁的亲家,你真以为谁的脾气都和宋相公一样好,被你抽了耳光不敢还手?”
张子文却是没发作,也暗自觉得庆幸:之前没低估这些人,他们的胆识和反弹情绪真的非常重。
“先不要激动,坐下说。”张子文又指指座位。
张小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颇不耐烦的样子,最终却只得又坐了下来。看他张子文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傻子,觉得他应该是被吓住了。就此心情又平顺了些,鄙夷的扫张子文一眼道,“看似你终于懂现在的局面了,行,看在老张相爷的面子上,那便再聊聊。”
始终没有关于宋乔年的消息,张子文还是决定暂时与他缓和一下,便又道,“我有很多茶,各种茶,都是招待贵客的,现在依依泡给你喝。”
张小国不禁面露一些得色。
这次气氛也算是第一次得到缓和,徐宁和岳老三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间或徐宁那个金枪班的朋友进来了一趟,凑着张子文耳语:“启禀公子,都堂有结果了。宋乔年一共被弹劾十七条罪状,附和着众多,在老张相爷建议下,宋乔年现已被割除京畿房差遣,退还吏部等候安排。”
这算是关键的一环,听到后张子文心里又落定了些,便对他耳语道:“既然宋乔年凉了,你立即去高府见富安,让他立即秘密抓捕宋子铭和唐俊红,送到我这里来。记住这事由富安做,但你监督他做。他要是敢耍滑头就把他腿打折。”
“是。”金枪班侍卫就此离开。
“公子在安排什么小动作?”张小国明显对他们交头接耳很是不满。
张子文微微摇头道,“这不关你事。”
第59章 伤心小箭
张小国大皱眉头,寻思这纨绔还真把自己当做个东西?根本是个不依照章法来的蠢货,无奈他又命好,是个宰相儿子。否则这种性格有九条命也会轻易玩死!
张小国又沉声道:“公子这边与我结交着,那边却又鬼鬼祟祟私语,这不符合圈子规则?”
张子文道:“那是你的规则,不是我的。我没和你达成过这方面的规则,难道我记错了?”
“你!”
张小国眼里闪过轻蔑之色,不想再和这个油盐不进的疯子扯了,起身漫不经心的道:“公子高兴就好吧,既是喝了你的茶,你也拿了珠子,我们便相安无事,坦白说,也真没谁愿意和你这种人结交的。如果识相会做人,年年都有这样一份。”
张子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了,便也没了耐心,懒洋洋的道,“走好不送,我算和你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妥协,如果往后你们真能吃相不那么难看,诚如你说,这个汴京城的风雨就真会少些,我也会觉得安全些。”
张小国更不高兴,感觉就不该和他达成默契,离开的时候冷哼一句,“真正没分寸的人是你,其实四大才子原本可以不死的,就因为你喜欢到处乱捅,就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再说一遍!”
张子文听这人亲口提及四大才子时,难免心口又有些堵的慌。
张小国背着手转身,轻蔑的笑笑,“我说那四个傻子原本可以不死的,就因为你没分寸……啊!”
结果话没说完,张子文冷不丁抬起手边的神臂弩,爆裂一箭直接就把张小国的胸脯给射穿了,血花溅射得到处都是。
最终,张小国的尸体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徐宁和岳老三被惊的跳了起来,险些肝胆欲裂!
他……就这么一下把张步帅的儿子,在这府内给射杀了!
四九倒也没惊讶到天际,挠头想了想,不是太明白少爷为毛这么干?
实在是场面过于惊悚,谁都不知道大少爷冷不丁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于是,暂时只能全部人一起背脊发凉的沉默。
院子里变得异常的安静,尤其岳老三知道此番玩出火来了,更知道这时候自己哪怕一个不恰当的动作,甚至一句不恰当的话,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连家人都要累及!
于是岳老三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匍匐到地,却一句话不说。
张子文不是一个会惊慌的人,现在思考着。忽然发现自己修养全无,脾气变得很坏。
要说与四大才子交情不深,感情更是谈不上,却不知道为何,每次想起他们的事就觉得心口堵的慌。深思了一下觉得,兴许他们的死真和自己有直接关系?
又加之作为一个文明时代过来的人,是第一次直面这类事。
哪怕性格导致了表面淡定,但实际内心早已成为一座即将激活的火山,听到张小国的最后一句后就爆发了。
考虑到冲冠一怒射杀张小国这事不在计划内,而是妙手偶得之,于是不该就此凌乱。
要把这看做写字,一个不小心把“横”写歪了,书法家会把其余所有笔画组合都配合歪横来写,就是一致性,也叫艺术。
射杀张小国就是写歪了的横,所以接下来的笔画张子文已经有了大致的脉络,迟疑了顷刻道:“笔墨伺候。”
还是没人说话,全部人无比担心的看着张子文写字。
写了后封好,递给那个金枪班的高手道:“立即进皇城,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大宋枢密使。”
“公子……”
这个名叫李季的大内高手在迟疑,实在此间的事太让人头皮发麻。张步帅的儿子一言不合在这地方被射杀,谁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张子文道:“不要迟疑,天塌下来有我扛,现在姑且都跟着我做事吧。有一点必须要明确,虽然有我保护你们。但此间的事实在重大,倘若处理过程出现任何一点纰漏,都有可能导致京城动弹,许多人都要遭殃。”
李季不禁头皮发麻的看着了徐宁。
事到如今徐宁也只有点头道,“老李照公子的意思办吧,公子所作所为都有理由。不论如何张小国死在这里,在场的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李季没办法只得豁出去了,一跺脚后接过信,匆匆忙忙的去了。
之后,张子文漫不经心的看向岳老三。
目光一接,岳老三更吓得脸色惨白的低下头去。
“知道你的脑袋为何还在?”张子文忽然道。
这句后,徐宁不经意的把手握在腰刀上,轻轻出鞘了一寸。
岳老三大气不敢喘,冷汗不听的渗出来。
张子文道:“当时我五弟王曦风亲口对我诉说王曦凤事件时,轮她的名单中,我没听到你的名字。”
顿了顿又道,“王思怡到我这里后,昨晚我也听她说,关于她被张小国监禁的事上,你有过劝说。”
“卑职惭愧……”
岳老三整个背脊汗湿,身子颤抖的像一碗抬不稳的水。
“人要会惭愧就好,说明你还有救,那便等我想想……怎么处理你。”
张子文在躺椅上靠下来发呆。
徐宁和四九面面相觑,又看看地上的尸体,非常担心。可惜这个事实在太大,大衙内不发话,也没人敢动这烫手的尸体。
过了顷刻,张子文看着岳老三道:“简单说,今日这事件不论你有无过错,基本死路一条了你知道吗?”
“小的……知道,小的不想死,请公子爷给条活路。”
岳老三眼睛红了起来。
“行。”
张子文点头,“既然你干脆,既然你求我,就给你条活路。但机会只有一次,仔细听我说,且认真照我的吩咐做你就能活,你家人也能活。否则你是老江湖,你当然知道就算我不动你,你在场的时候张小国死了,张步帅不会放过你全家。”
岳老三急忙点头,“卑职明白。”
张子文道:“一,你带着徐宁的宝甲去张步帅府上,把盔甲放入张步帅库房。二,去开封府找林知府自首,就说你受到张步帅指使,通过威胁勒索,抢夺了徐宁的传家宝甲。”
“这……”
徐宁和岳老三面面相觑了起来。
张子文道:“不要迟疑。简单点说既然张小国死了,就代表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爹。否则我睡不着,许多人包括你也都睡不着。”
顿了顿接着道,“更多的大道理现在没时间说,只是简单的总结,到了这步不是你死就死我亡。你也不用担心仅仅盔甲的理由是否整得死他,我说整得死他,就一定整得死他。”
“是!”
岳老三磕头到地,倒是也相当理解,既然干掉了儿子,规矩上当然不能留下一个位高权重掌兵的大将,这种问题无关对错,只存在输赢,成王败寇。
第60章 狗咬狗
张子文再道,“去吧,徐宁会跟着你直至办妥了事,然后看着你进开封府大牢。”
岳老三还是担心,“卑职……担心会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
张子文摇头,“我会保护你,帮你打点。对他们反攻倒算时,我还需要你揭发他们父子的许多罪行。最终只要你不涉及真正十恶不赦的罪行,那你就不用担心,有自首情节,有戴罪立功帮助破案情节,还有我张子文出面帮你说情,也就是刺配充军,把态度放端正改造个几年,一样算条汉子。”
岳老三还在迟疑。
张子文冷冷道:“别想讲条件,这是我给出的最宽容的后路,且只有一次机会。没你也行,我一样整死他张步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都把张小国杀了,你觉得我在乎多杀你一人?”
岳老三再次吓得磕头到地,竟是哽咽了起来,“请,请公子一定保证小人家眷安全?”
“这点我保证。”张子文温声道。
徐宁当初险些被张家两父子逼得没路走,现在反攻倒算起来很有激情,不耐烦的一巴掌抽岳老三后脑勺,“还楞着干嘛,还不快点跟老子去完成任务。难道你活腻了?你以为张老贼是公子那么仁慈,他死慢一个时辰你全家就多一分危险!”
就这样,他被徐宁强压着去了。
这样一来能把这案子办的更加体面些。岳老三去自首,若在平时,林摅那个不想惹事的老狐狸会毫不犹豫的派人把岳老三乱棍赶走。
但现在既然宋乔年凉了,以林摅的尿性就算不立即立案,也会把这个关键的污点证人扣在手里观察下。若真等到朝廷层面的东风,反攻倒算就会开始了,林摅当然会利用这些来捞取民意,捞取政治声望。
毫无疑问东京人苦这伙贼人久了。只要真有朝廷层面的东风,办这案子就能捞取最大民意。此点林摅这老狐狸比谁都知道。
大宋枢密使张康国带头弹劾京畿房大员宋乔年,只要宋乔年倒下就是东风吹。且在同一时间,张步帅家的心腹流氓头子自首转做污点证人,就是战鼓擂。
有这两要件出现,那么不论内幕是什么,一定代表要对这一系人开刀了,绝不是请客吃饭。
心有所思间,院子外面有了些脚步声。
乃是富安带着几个打手,把宋子铭和唐俊红给捉来了。
富安和几个手下还有说有笑的样子,在别院门口几脚把宋子铭和唐俊红踢了进来。
然后富安他们也快速涌进来道:“启禀公子……卧槽!”
话说不完,发现这里有具尸体,并且是大名鼎鼎的张小国,富安和两个手下惊得跳起来!
唐俊红和宋子铭一看勃然色变,浑身发冷,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这次他们总算知道摊上大事了,既然张小国能一言不合就被干掉,自己们又算哪颗葱!
和先前一样没人敢说话,全部低着头大气不敢喘,静得只有呼吸声。
唬人是有讲究的,尤其吓唬他们这些老奸巨猾的滚刀肉,更是需要条件契合。要有掌人生死的态势,要有地位,还需要有一往无前的铁头态。
托张小国尸体的福,这些现在都有了。歪打有歪理,全部都歪就叫对称,是负负得正。
张子文也不急于说话,做比较冷漠的姿态,拿快抹布漫不经心的擦神臂弩。
这种无声的威胁最要命,加之现场的条件促使了气氛比任何时候都炸裂,唐俊红和宋子铭越来越头皮发麻,整个背脊都汗湿了。
唐俊红最先受不住,也最机灵,近乎哭诉的道:“公子……小的以前有眼无珠……”
张子文道:“不要说废话,说就说正题。”
唐俊红是真哭了起来,裤裆也都有些轻微尿湿,“公子请饶了小人。说起来小人三叔是唐恪,是您家的人,咱们是自己人。”
“这事我知道,关于你说的这点我也会考虑进去。”
张子文淡淡的道,“不过戴罪立功者、不论于法于理于请,都能减轻处罚,我以为你们知道这事的?”
听这么说,宋子铭脸色沉了下来,觉得张子文这套无非就是所谓的分化“敌人内部”。但尼玛这是能捅的事?
哪怕现场如此,宋子铭也不觉得张子文这黄毛小儿比那些人更具威慑力。于是不言不语。
唐俊红却是真被吓破了胆,张子文这明显是破釜沉舟战法,都已经把张小国杀了……唐俊红觉得自己真够不上死罪,范不着陪着那些人硬来。
想定,唐俊红磕头哭喊,“公子饶命,小人罪不至死,愿意检举揭。当初所有的事,是受到他们威逼利诱导致失足,越错越深。但逼死王曦凤的事真和小人无关。”
唐俊红看宋子铭一眼再道,“四大才子死亡的事也和小人无关。我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是张小国做的。后来宋子铭来找我,夸下海口说也就死了四个,没有后遗症,还让我去拿钱堵住四大才子家人的嘴……哦,还有,当时四大才子从楼上摔下来时王曦风没死,但宋子铭伸手压住了他的口鼻,把他闷死了。这是事后宋子铭亲口对我说的。”
“一派胡言!这话我没说过!”
宋子铭当即否认,“无凭无据的,公子切莫误听谣言。此唐俊红素来是个讼棍,只会瞎说,一句真话都没有!”
张子文忽然又觉得胸口憋得慌,眼睛略微有点红的问,“王曦风……当时没死?”
宋子铭无比惊慌的道,“公子息怒,这是无凭无据的诬陷。酒后失足从四楼落下,下面是青石地,怎能不死?”
唐俊红急忙道:“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这的确是宋子铭事后亲口对我提及的。”
张子文漠然的看了唐俊红,“你是状师,所以你最好有些凭据和逻辑才能说服我?”
唐俊红还真有些状师的素养,就此开始滔滔不绝,一点都不结巴了,“他亲口承认此点虽无旁证。不过依大宋律,勘察死人现场是有程序要求的,在移动现场前,需有县衙书吏画出‘案场图’,还有许多要素要标注。案发地点楼虽高,但根据开封县所画案场图,雷震三人是直接落地,死亡毫无悬念。王曦风是头部却是靠在云长腹部软处的,这就是证明当时王曦风有可能活的第一逻辑!”
宋子铭额头见汗,想不到把这一节都给遗漏了。竟是被这毫无骨气的烂讼棍关注到了这个细节!
张子文微微点头,“这不是证据,但有点感觉了,你接着说。”
唐俊红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道:“他们找我出面安抚雷震的家人,于是我需要全面了解过程。我注意到,陈仵作出具的文书中,未记录王曦风头部和胸部有伤,他是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此点断不会遗漏。当时我看到这细节便觉得奇怪,因为我专门从事这些,担心有瑕疵的细节会引来死者家人怀疑,从而又闹出诉讼。于是我便去找陈仵作了解内幕,但他语焉不详,只私下说了句‘王曦风不像摔死’。”
“仵作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心中有数,知道有内幕,否则他们不会花重金找我出面摆平。但因职业素养我还是不放心,有道是要堵漏洞,我就必须先知道全部漏洞所在,这是我的职责。我便又去找当夜出勤的差人对口供。其中三人提及:处理案子现场时,宋押司蹲下接触过王曦风。”
说到了这里,唐俊红哭的稀里哗啦,“公子明见,宋子铭接触尸体,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和逻辑冲突。他是经验丰富的老押司,他当然知道死人现场不能触碰的重要性。那时哪怕仵作也不能碰,这明显也不是宋子铭的业务,他却冒着失职的大风险,在重特大案发现场违规触碰尸体。要以我唐俊红的经验和阅历来说,这不是蠢就是坏。但公子大可去问问认识宋子铭的所有人,绝对没人会说他蠢。”
宋子铭颤抖着声音怒斥,“你你,你这狗杂种竟敢忽悠公子,恶意中伤官府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