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罚酒三杯
于是刘逵再也忍不住,冒险出来急走,一边叫道,“不要乱,本州刘逵,现场否决双方任何命令。任何一方不冷静的,都列为叛乱。你们真是不嫌事大,不让人省心!”
“知州大人……拜见相公……”
距离有点远走的又很慢,直至刘逵走入圈子内,看清楚真是苏州知州刘逵后,但凡认识的军官都纷纷见礼,也算是松气了。
“下官见过知州大人。”张子文只得比较僵硬的见礼。
考虑到是禁军吃了亏,朱虽然没死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残废,于是刘逵眼见能唬住他们,便不怀好意的斜眼瞅着张子文道:“小张公子威武啊,原来你还知道本官是知州?”
“体制所在,下官当然知。”张子文道。
又看了一眼正在由军士捆扎止血的朱,刘逵铁青着脸道:“张子文你说一套做一套,刚刚是谁毫无理由逻辑的情况下扬言要把皇家禁军列为叛乱歼灭的?”
张子文并不想进他的套,岔开道:“原来知州大人早到了,却没有及时出来制止这本可避免的流血事件?”
刘逵眯起眼睛注视他少顷道,“你不要东拉西扯。本州不想纠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打架。就只问你张子文一句:这里还是不是大宋的地盘,本州还是不是这苏州的主官?”
这其实也好,于是张子文低头抱拳道:“下官不敢,海军自是要受到知州相公之监控。”
也算他小子给了面子,刘逵容色稍缓。
到此,基于是朱方禁军吃亏而产生的训导算是结束了,否则还想怎么样呢,对张子文当然只能罚酒三杯。
就此刘逵又走过朱处道:“你呢,死了没有?”
“知州相公明见……末将受到海军迫害,鬼门关走了一遭,要不是相公来的及时一定是遭他毒手了。他们已经无视王法了,末将请求……”
却是说不完,刘逵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行了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就本官所见都不是好东西,都年轻冲动脾气暴,因为观念不同发生了点摩擦。都是皇帝家的军队,都为大宋效力,发生了点误会引发对持,弩箭失控发生了误伤。”
朱怀疑是不是听错了,“相公,末将并无越线之处。受朝廷委任驻防苏州,因听兄弟单位上海务说海军像是有较大型行动,又未报备,职责所在便带人过来看看,却遭遇了他们的暴力抗法……”
“叫你闭嘴,你耳朵聋了?”刘逵冷冷看着朱。
朱铁青着脸,暂时不说话了。
刘逵又道:“上海务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苏州军政事务指手画脚?感情你朱家要代替我做这苏州首官?于是隶属于秀州的上海务,有事是找你沟通而不是找本州?你想本州上书蔡相公并追查这事吗?”
朱微微色变,不方便继续顶了,“末将……不敢。”
刘逵又不怀好意的看着张子文:“为安全计,人家苏州驻泊司在苏州境内巡查防务,这是正常的。小张你牛逼啊,海军是碰都碰不得,为此你就要召集军队对持?”
“下官……”张子文有些尴尬的迟疑。
“行行行,没指望你回答,反正你编造的鬼话连你自己都不信。本州只相信亲眼所见,现实就是,你的不恰当作为造成了误伤朱。”刘逵道:“你就简单点给句话,你会不会道歉加赔偿?”
“道歉没问题,赔偿是不可能赔偿的。”张子文道。
既然没能把他们先斩后奏了,这小子是宰相儿子,不论谁来处理都一定拉偏架的。朱也只能接受这次只能这样了。
好在不是自己方狼狈撤退,而是刘逵来各打一顿板子,那也倒不算太丢脸。
倘若刘逵不来,朱深知禁军就真会溃散逃亡了,那更没面子,心里的阴影面积更大。
考虑到张子文原意道歉,一定程度上也就算妥协了,面子会更好看些。于是并不关心这穷鬼那寒碜的赔偿了,朱道:“末将接受知州大人的调解,相公英明。”
刘逵并不想让张子文太轻松,问道:“张子文不会回答吗,本州让你赔偿朱将军,还是你要辩解说‘此乃天外飞箭,不关你的事’?”
道歉真的没问题,但赔钱么实在也是够了。于是张子文沉着脸不说话。
刘逵相当不高兴,“虽说海军不受苏州管辖,但你们在苏州扎根,倘若本州不高兴你们会处处艰难。这事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下官……”张子文继续迟疑着。
“废话收起来,本官也不想狮子大开口,一千贯你们赔还是不赔?”刘逵冷冷道,“不听劝说,那本官相信你是来苏州闹事的,会上书朝廷请求驱逐海军。”
“八百贯行不?”张子文道。
“你!”
刘逵实在有点双眼发黑,理解不了他到底是软对抗还是真穷。
想否决八百贯这相当无礼的要求时,哪知朱阴沉脸道:“行,末将接受这条件。”
至此刘逵不方便再说什么,却在心里感觉非常不好,知道朱这厮怨念大了,轻易平息不了,往后可有得闹。
“都散了吧。从今往后,驻泊司没有本州批准不许进昆山。海军没有本州批准,不许超过十人出昆山。”
刘逵有点无奈的说完便离开了……
这次危机眼看是过去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是一次海军的巨大胜利,说不上癫狂和盲目,但无比崇拜知军老爷,大都觉得跟着这样的老爷有搞头,上到老奶奶下到小孩子,现在整个海军系统之中,对张子文的崇拜值正在攀升。
但是对于张子文层面冲突只是刚刚开始,往后仍旧存在许多不确定性。
纯粹从理性上讲,不可能现在就和根深蒂固的朱家系决战并获胜的,既然这样,朝他腿上射一箭除了加深仇恨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无奈当时气氛紧张,刘逵这奸贼又迟迟不露面。
不过既然已经是事实了,多想无益。
两船银矿还扣在手里。看当时刘逵和朱撕逼的形势,朱家不敢把银矿的事捅出来,那么这不是蔡京的利益,而是他们自己的操作,是借着蔡京的大旗惹事。
那么等气头过去,朱家其他人以及姑苏银号的利益方,逐步做工作压制朱戾气,那时候就可以依据这些谈判。
最终估计是海军让步,这点毫无疑问。
实力决定一切,简单点说能捞了他们一个船队是运气,加上有心算无心。但执法的船都是借来的,长期看的话,加上他们有了准备,海军应该已经不具备打击他们走私航线的能力。
需要继续种田练内功,积累航海技术并扩充力量,直至拥有对他们釜底抽薪的能力。
这一切需要时间和资金上的纵深。
但是身为初出茅庐的第一任海军大臣,第一次交锋没做到尽善尽美,但张子文自己认为及格了。如果这种条件下只有一种方式能为海军赢得时间纵深,无疑,就是这次亮剑行动!
其他的交给老天去决定,由它去。
关于上述这些,是因为当时的对峙着后凉生病,作为病号躺着时、迷迷糊糊出现的思维碎片……
第167章 老赖人生的开始
年轻就是好,有病也能扛过来。
又一个清早来临,病体痊愈的张子文出门吸两口新鲜空气便感觉不对,像是少了些牢骚和吵闹?
一想,老酒鬼仍旧在号子里死活不知,另外他婆娘几日前危机时去州衙送信,就像是再也没见过?
问了一下都说没见过她,张子文气急败坏起来,带着徐宁的整个警卫班(八人)赶往苏州城。
去了州衙,刘逵倒也没有避见,漫不经心的问:“小张大人火急火燎的过来,为什么事?”
“下官有个贴身下人,当时进苏州城送信的,现在没见人。不知……知州大人有她消息吗?”张子文问道。
刘逵注视了他少顷,倒也没有扯犊子,“她被本州扣下了。贿赂城门军士,违反城池门禁体制,又于州衙寻衅滋事,小张大人若要理由的话就这些了。”
张子文不禁有些惊悚。
好在刘逵接着缓和道,“但考虑到事出有因,妇人不懂规矩倒也容易原谅,于是关押了这几日后,本州已经把她放了。小张大人自己找不到人,这么着急的质问本官倒是戾气重得狠呢。”
他承认了扣人又说放了,倒应该是真的。对此张子文也有些尴尬,什么也不说了,拱手后打算离开。
“小张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既然见面了,你也不主动提,那本州要问问,让你赔偿的钱你送去了没有?”
“劳知州大人关心,海事局周转有些不灵,不过下官会尽快送去。”
张子文一边说一边就加快脚步跑了。倒也是让刘逵没有办法……
皮糙肉厚的婆娘伤势并没有恶化,相反蹲了几天号子,因伙食比海军还略好些,基本把伤养好了。
鉴于她食量太大,且整日在号子里吵吵嚷嚷“不公平不儒雅”,烦死人,于是牢头今日建议后,层层通报,刘逵大人这想起来还关着这么一人,便下令让她滚蛋了。
刘老爷说了,饲养这种废物是海军的责任,而不是监狱局的锅,苏州真没那么多资源。
现在,婆娘腿还有些不便,一瘸一拐的回到海军衙门打算“述职”,却是老爷不在,保卫科长徐宁也不在。
既如此,老爷的办公室一般没人进来。
婆娘找了找发现了一些瓶瓶罐罐,乃是京城带来的“高端盐菜”,婆娘觉得自己有功应该被犒赏,便瑟了起来,在老爷的座位上四平八稳的坐着,大吃盐菜。
间或理慧子进来一趟,见她竟是这样,弄的自来胆小的理慧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酒鬼婆娘也是有些尴尬的,不过转眼便开始威胁,“老娘乃是老爷的内务副总管,你这贱人还在落后的东瀛做丘八时,老娘就在这地方做大工了。这些事你应该知道的吧?”
“如果是自己人,你不该在这种时候占老爷便宜。”理慧子道。
“小贱人怎么说话的!”
婆娘继续大吃盐菜,又老资格的样子道:“不要以为老爷真信你,不要以为老娘没能力把你整走。就这样,你要是敢嚼舌,随时教你怎么做人。”
理慧子瞅她一眼离开了。
“咦,你还敢瞅我,好大的胆子。”
婆娘起身一瘸一拐的追着出去想要教训她,却不巧撞在刚巧进来的刘光世身上。
刘光世都被她强大的体重撞退了三四步,一阵恼火。
就此婆娘的脑壳啪啦啪啦的响了起来。
把她抽了满头大包溃逃后,刘光世看了看,又拿着桌上的盐菜猛吃了一番,左右看看后,贼贼的又把罐子放回了原位……
敲钟吃饭时张子文从苏州回来了。
“老爷我的菜呢?”
把瓶瓶罐罐的折腾了一遍,想挑选出比较适合今天胃口的,却发现少了许多。
伺候在身边的理慧子比较紧张,哪怕张子文问了三遍她也不敢说。
好吧这也不是重点,张子文不确定是自己记错了还是神经过敏,开始去想更重要的那些事务。
理慧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看好你哦。”
下午时候婆娘没被抽,就说明理慧子没有跳反,所以遇到的时候酒鬼婆娘和理慧子打了个招呼。
这是婆娘第一次给理慧子好脸嘴。
为此,多愁善感的理慧子用日语记录下了今日的心情:老爷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也不知道朱他们怎么想的,反正现在为止没人来洽谈那批被海军扣下的银矿石,就此相反成了烫手芋头。
但现在是心理对持阶段,不能怂,只要怂一次一辈子都有阴影!
要张子文来分析,他们仍旧抱有侥幸心理,朱家认为海军就快撑不住了,截获一次船队属于瞎猫碰死老鼠,恶劣条件下,他们觉得海军已经不具备长期骚扰、打击航线的能力。
这样理解倒也就通了,换张子文处于他们的立场,也不会低头认输。两船矿石并不算不能承受的损失,他们只需往后避开稽查行动就可以渡劫。
“老爷我不是危言耸听,海军的难关仍旧没过去,还处于黑暗时期。”
“能否走出黑暗看见曙光?我认为是有可能的。”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我一认输,我一走,这里再次沦陷在朱家手里,底层民众看不到任何光明,往后看不到任何希望。”
“基于朝廷赋予的责任,皇家海军誓不离开苏州,不会关闭矿井。年复一年,斗争不会结束,直至信我的人看到黎明。”
考虑到持续斗争的需要,张子文加大了精神文明建设力度,一言不合就聚众誓师,导致整个领地的军民都持续处于暴走状态。
与此同时两手准备。
李晓兰的人来催促说要收回船只,但张子文拒绝归还,扬言战争没有结束,海军仍需持续部署。
这尼玛妥妥的老赖!
听他不拒绝归还李家从别处借来的船,李晓兰的心腹护卫险些昏厥,在海事局衙门道,“大人你……这真的好吗?”
“有啥不好的,要理由就给你。”
张子文果断写了两份公文递给他道,“这两份文书,你自己挑选一份带回去交差。”
护卫一看,险些昏厥。
文书一写着:大宋皇家海事局因公需要,依《海军条例》之相关规定,征用李家三艘船用于部署作战。
文书二写着:依《海事局条例》之相关规定,李家的三艘船不符合航海安全规范,被海军暂时扣,进行为期三月的安全检查,后续会提出整改意见。
护卫一脸黑线,“大人你认真的?”
张子文道,“认真的。海军条例就是我亲手起草,我比谁都知道怎么运用。两份公文你自己挑选一份带给李晓兰,当然了,从感情上考虑到你我双方关系,我建议你选择一,这是军民鱼水情,既然是征用,我海事局也出具了公文,战后会依照规定给予补偿。”
护卫只得携带着死了爹的表情,把文书二还给张子文,收下了文书一。
张子文又道:“从感情上说,李晓兰不会来给我添乱。我知道你此来的用意,是你们李家老爷让你瞒着她来的。”
护卫有些尴尬。
张子文道:“不用难为情,李家老爷这么做不算错。只属于眼界不够,他若真的爱做生意,最大的利益在海外。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和海军结下善缘有多么的重要。”
护卫楞了楞,因为关于海外的生意李晓兰也是个先知先觉的人,现在她就有了些计划和展望,并呈交了家族审议。只是说因放张商英鸽子缘故,导致了她现在在家族话语权比较小。
当然没有意外,战争不结束他们船是拿不回去了。
另一边,张子文很快又进入了思考模式,开始了第二次出海部署的思考阶段。
是的如果他们觉得不够疼,那就再给他们一下。
基于脑壳结构清奇、算力惊人,算法先进。于是海军的第二次部署其实难度不大,还可以就此验证张子文的决策模型,又积累海军的经验和技术。
但众所周知打仗要钱,张子文说海军的黑暗时期没过不是危言耸听。
现在,整个海军都面临破产风险,出海部署的物资真的抓瞎了,为了把航海病风险控制住,部署期间的营养和相关药材不能缺乏。但海军储备的鱼干已经不够,果蔬和药材的采购也两眼一抹黑。
好在有人,人心也在。
张子文现在的号召力真的嚣张,仅仅一次演讲后,领地的暴走民众开始动手从雪地里挖草根,用于制作海军部署的“青饲料”,另外但凡有点积累的都把留着过年的鱼干拿了送来算是捐赠。
这样一来张子文放心了,有几层的支持,战争就不可能会输。就此全身心投入了第二轮作战部署中……
第168章 又被请喝茶了
距离年关还有五天,最冷的时候算是过去了。
清早起来张子文有些懵逼,只见昆山来的赵班头带着几个人候在工棚外面,神情尴尬。
“卑职无意冒犯,但您被……许老爷传唤过堂了。”
听完后,正在用盐水漱口的张子文一口水喷在赵都头脸上。
赵大队长只得急忙用袖子擦了水,继续赔笑着。
自此后张子文一句话不说,直至在理慧子伺候下吃了早饭,又喝了几口茶缓神,这才点头,“文书拿来我看?”
老赵如履薄冰递过来。
看了一下的确是许志先签发的提堂文书。因为众所周知:张子文欠着朱八百贯的医药费没给。
“老赵,就你所知,昆山县有权利把龙图阁出身的人提堂?我读书少你不要蒙我。”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
赵班头猛摇手,“没有没有,昆山没这权利,连苏州都没有。除非是两浙路提刑司有足够理由,又找刑部报备后才行。”
又陪着笑脸道:“但许大人交代了,这不是提堂,就是让您去调解,朱家也不是好惹的,始终在追究这事。当时州老爷调解下既然达成了赔偿协议,您怕……也要履行一下,这真的是民事方面的调解。”
“行吧……你我两方谁跟谁呢,这便跟你去瞧瞧。”
张子文知道这是朱家在逼迫海军破产,所以把县衙公权当枪使了。
“小的们,跟老爷我去过堂。”
稀里哗啦
一番整理后,徐宁纠结了一伙陆战队流氓约莫二十人,抬着神臂弓跟着老爷去过堂。
就此赵班头一脸黑线了……
老许很奸诈的,去看了下真不算过堂,处于后堂非公开状态,大抵真的类似于后世法院的调解。
朱当然不会露面,是他的一个堂妹、号称石榴姐的一个样貌还可以的年轻女人,在许法官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大抵就是为国出征归来,被权贵子弟迫害,险些弄至残废,这大冬天的等着买药,还被人家权贵方拖着不给医药费。
“哎呀行了行了,本县知道这事了,你少说些。”许志先无比头疼的对石榴姐摆手。
石榴姐又言之凿凿,“难道老爷腐了?之前来人两次都被你避开不见。乃是我石榴亲自来闹才处理?”
“本县这不已经在帮你办了吗?”许志先不耐烦的道。
“咦……”
看到张子文进来的时候,石榴姐眼里闪过一抹亮色,大抵是女软脚虾看见俊男的意味。
她没理会许志先了,不怀好意的盯着张子文好久才道:“你就是小张大人?”
“我就是。”张子文坐了下来。
石榴姐稍微有点脸红,微微低着头,偷看张子文一眼,又低着头,少顷,又偷看一眼,再低着头。
许志先着急的拍腿道:“他不是来了吗,这家伙可难请了,你不是说你朱家被迫害么,和他说啊,看什么看,没见过还是怎么的?”
石榴姐这才道:“也没很严重啦,就是来问问,小张大人如果手头方便,就把当初那八百贯支付一下?”
“手头不方便。”张子文直接摇头。
“幺幺,小张大人真会说话,真有趣。”石榴姐笑道。
许志先一脸黑线的寻思,这叫会说话?这尼玛叫老赖好吧?他小子闯的祸却躲着不见人,于是所有人就只会来欺负我老许,这笔账又怎么算?
石榴姐又道:“倒是听说了小张大人有难处,但既是知州出面调解的,还是要想办法尝还的。”
张子文看向了许志先。
许志先为难的样子,“本县不想威胁人,但这事赖不过去,本县会强制执行的。”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你要对我强制执行?”
许志先道,“你不要动不动就这幅语气威胁人,本县身为昆山主政,迫于形势只有执行。你若不还,就是意图进一步激化矛盾。实在没办法的话,本县只能查封你的矿井,用所产出的矿石直至付清。”
石榴姐道:“大人总体是公正的,妾身感激。”
言罢,又一起看着张子文。
张子文点头道:“行,大人公正就行。昆山县的逻辑很正常,欠债必须还钱。”
许志先笑道:“小张大人懂道理就好,这真不是本县和海军过不去,而是大家都有难处。”
张子文打住道,“且慢。既然这样,我也有待收账款始终没拿到。既然许知县公正,铁腕执法,我就放心了。偿付朱家赔偿前,我需要收回陈家庄欠理慧子的医药费。为避免说海军讹人,那就……赔偿金也定为八百贯。陈主簿呢,在县衙没有?”
石榴姐楞了楞,显然不太明白这一出是怎么个内幕?
心口疼!
许志先脸黑了下来,觉得迟早会死在这个地方的,那陈家岂是好惹的。也不知道张子文是故意刁难,还是真穷到了拿不出八百贯的地步?
但既然摆出了公正态度,不惜要查封海军矿井强制执行,那么张子文所要求的理慧子赔偿也就在情理中,同样在强制执行范围。
就此没办法,只有去隔壁办公室叫人。
年纪轻轻的陈主簿进来时阴阴的看了张子文一眼,又对许志先拱手道:“唤来下官什么事?”
许志先也直接,“陈家无辜扣押海军佃户理慧子之事,当时说了给赔偿,现在小张大人索要八百贯,你怎么说?”
陈主簿眼里闪过嘲讽之色,却正色摇头道,“下官并未听说这事。”
言下之意又要打太极。
无奈老许真的已经被逼急了,颇有些一辈子忍让、但一朝爆发就有些收不住的样子,摆手喝道,“少和本县来这套。扯犊子是不可能扯犊子的,这个事海军有不少人证,包括本县都是证人。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本县只说结论:现在本县判决你陈家赔偿理慧子八百贯,你是现在掏钱还是要本县强制执行?”
陈主簿看了张子文一眼,又察言观色的看了许志先一眼,继续低着头。
八百贯对于他太少了。也就相当于这种地方性黑恶土豪惹了不该惹的事,扔个约等于后世的几十万出来摆平。其实这点钱只够摆平个交通意外。
“怎么仅仅这点钱陈大财主也要考虑?”张子文第一次开声。
陈主簿仅仅看了张子文一眼,没回应。
这倒是很聪明的应对方式,倒也让张子文有点没办法。
第169章 你吓唬谁呢
许志先此番的做事逻辑既然喊着公正,这就决定了路线,毫无退后的余地,便又道:“老陈你这都要考虑,像是忽视了本县判决?那我可真要开始查封你陈家的产业了。就在刚刚本县还威胁要查封海军矿井,怎么他海事局的资产封得,你陈家的就封不得?”
陈主簿心理暗恨,表面故意皱眉道,“可这不公平,张子文面临赔偿是因为他们乱惹事,把苏州将军给险些弄至残废。但理慧子有错在先,多次在我陈家盗猎,逼得急了家丁处事失当情有可原,若实在无法平气……这锅我陈家不背,谁弄伤的理慧子你们找谁去。”
“我陈家可以配合县尊,把做事失当、动用私刑的家丁开除并交给县衙,这样公正了吗?”陈主簿最后总结道,“另外就是理慧子乃是异国贱人,赔偿金额如何能和朱将军一样?”
“你……”许志先险些被气死。
“喔,原来是临时工干的,开除临时工的确是好办法,可以通用一千年。”张子文道。
“承让。”陈主簿眼带不屑的拱手。
“然而。”
张子文话锋一转,“既然你进入了这样的模式,那我也就不要脸了。陈大人的儿子总归不是临时工了吧?”
陈主簿迟疑少顷道:“小张大人的意思是什么,下官不明白?”
张子文道:“你儿子放养恶犬,涉嫌危害公众安全,关于这事的刑责昆山县知否公诉我不管。但他吓到我了,证人是许志先,又根据你陈主簿的理论,赔偿金额多少,主要依据是否尊贵对吧?那我这个皇帝钦点的龙图阁制侍,大宋枢密使张康国的嫡子,被你那四流子弟都不算的傻儿吓到,我要求一千贯精神赔偿,陈主簿觉得多吗?”
陈主簿倒也没有满地打滚,只是铁青着脸不言不语。
张子文再道:“或者就是,你要推翻赔偿金额根据身份贵贱的算法,那么实际上理慧子伤的比朱重,受到的委屈也更重。现在,我要求把她的赔偿定为一千六百贯。”
言罢看向许志先抱拳道:“这是我的要求,请许大人裁决。”
陈主簿有些好笑的样子,“大人这脸……变的真快,就像猴子的那啥一样。之前八百贯,转眼就变成一千六了?”
张子文淡淡的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自来规矩。若陈大人不知道这规矩,这官就白做了。八百贯是第一次开价,但你毫无认错态度,扯什么临时工干的?导致我很不高兴,简单点说如果这轮谈不拢,进入下一轮那就是另外一个价了。”
最后,张子文再道:“为了证明不是讹人,关于你儿子吓到我的民事赔偿,以及理慧子的伤害赔偿,都定为一千六百贯,但你可以选择其中之一赔偿,则另外一项我放弃追究权利。”
要是可以的话……许志先最想把张子文关号子里去,过完年又放出来,否则有他在外面蹦,这个年没法安静的过。
“也不知道陈主簿会不会答应?”
许志先这么想着感觉不太好,试探性的看着陈主簿,却是没威胁要强制执行了。
最终也不知道陈主簿怎么想的,平静的想了想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千六百贯的票子放下,离开的时候冷冷道:“记住今日,你们权贵勾结,官官相护,讹了陈家一千多贯。”
卧槽你吓唬谁呢,狠话谁没听过些。
张子文想着拿起票子看看,乃是姑苏银号的信誉票据,便收下了。
至于许志先再次心口疼!
他自来不敢惹陈家除了胆子小外,自然也和陈主簿的势力、为人性格有关。所以真的很担心陈主簿的狠话,处于患得患失中。
这样的结局让石榴姐很意外,但已经不方便多说什么,接过张子文递来的赔偿时,有点想多和张子文说几句。不过许志先提前把她请走了。
张子文拍拍老许的肩膀道:其实说穿了这个世界的事没什么好怕的,你越怕它越来找你。”
“你拉倒吧。”
许志先仍旧心口疼,“说的轻松,我爹是个山区里的私塾先生,你以为和你爹一样?”
张子文歪着脑壳想了想道:“胆小的人,看什么事都是胆小的角度。你以为我身为宰相儿子没被人威胁过要死全家?很不幸你错了,我还真被一群捕鸟蜘蛛这么威胁了,怂当然是不可能怂的,考虑到他们活着我就睡不着,于是我当然就先动手把他们干了。”
“你也叫安慰?”许志先的脸又黑了下来,寻思他这分明是诱导本官干坏事。
“好吧,让你练胆子也白搭,总之你心中有数就行:你我是难兄难弟,我绝对挺你。你是大宋皇帝的特派员、昆山主政,谁敢动你就一定是叛乱,任何时候皇家海军时刻准备着,你敢出求救文书,我就敢登陆平乱!相信我,我平乱很有经验的。”张子文显得很热血的道。
许志先更加药丸的样子道,“你拉倒吧,你就念念不忘的咬死说陈家刺探海军机密,要一锅端了陈家。你这小子坏得狠,我信你个鬼啊……我是怎么的也不会被你当枪使的。皇帝把我放这个地方,不就为防止你这种流氓惹事吗?”
既然老许不怎么蠢,就导致张子文也有些尴尬,内心里那豪言壮语既是义气,但也真有点小心思。
张子文便又道:“好吧我的确有些小心思,但也的确会挺你。这事你知道的对吧?”
许志先注视了他少顷点头,“这我倒是信,总体上你这人良心是有的,你也的确解决了昆山大问题。有的人把你妖魔化,说你吃空饷丧心病狂,但这个冬天我从头到尾见证,你用海军的军粮养着我昆山子民,还让他们中的一些人有了工作。”
张子文微微点头后,要走了。
许志先又叫住,“为难的是现在仍旧没有说法,我昆山被扣的差人到底能不能出来?我去了几次,起初他们还见我,但到了现在,刑事口的人也都不见我了。”
张子文摊手道:“只有等。我的工头也被扣着呢,摆明了他们就想为难人。你在苏州体系内都见不到刑事口的人,你以为我能见到?”
“这可怎么办?”许志先很为难。
“只有等,等他们坐不住来找我谈银矿的事。”
留下这句后张子文离开了……
第170章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讹到了八百贯算是又能撑一阵子。
张子文带着钱立即去苏州,采购了一批鱼和果蔬,还有相关的基础药材,让海军有可以出海部署。
另外考虑到再有五日就过年,又置办了些廉价年货,好歹让领地民众有点过年的气氛。
像个丘八一样把所有的货组织好打算离开了,却是遇到了骑着“劳斯莱斯”的李晓兰。
李晓兰和张子文的护卫都懂,这两冤家遇到自是有一箩筐话,于是徐宁相约着那个叫涂涛的护卫走进了旁边脚店喝杯小酒。他们私下里认为张商英的媳妇是迟早会鸡飞蛋打。
相互注视了片刻,李晓兰多愁善感的样子道:“好喜欢看到强硬不缩头的你,但又很担心你会出大事。”
这类问题文青才能回应,张子文干脆沉。
李晓兰又道:“你不还我船其实只是小问题。你的矿井,你的子民,你的属下,甚至你爹爹的政治生命……现在看,虎文这号还真不是吹的,像是所有你在乎的东西都压上了。果然,你把一些东西置之度外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张子文问道。
“我担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晓兰觉得自己有些凌乱,也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岔开道:“我当心你会输了。”
“一派胡言,我最多不会赢。”张子文道。
“你就会这么说。”李晓兰道。
“反正我就不会输。”张子文道。
李晓兰道,“你连见好就收的法则都不会。现在你赢了第一战,扣了他们的银矿船队,明显应该去找朱缓和一下,谈谈条件,让他们默许你们把矿石走黑市溢价,至少先做到收支平衡,不会关门破产。这才是生意之道。结果你这家伙不但不去想办法谈判,还做老赖黑了我的船,想把全部利益寄托在下一次作战胜利的下,所以说你真会做生意?”
“你不懂,如果打得赢还谈个毛啊。所谓谈判,都是留给打输了又害怕家底输光的人妥协用的。”张子文道。
李晓兰不禁楞了楞,一想还真有道理呢,至少国家之间好像就是这样的,打得赢的时候很少有人想谈,通常是被打哭了才会选择签署城下之盟。
不过李晓兰还是道,“如果你是嫌弃朱不主动来找你,觉得没面子,那你不用出面,我去帮你谈,条件应该不会差?在事情闹大之前差不多就行了。”
张子文道:“什么叫差不多?只要打得赢我就不会谈,一直赢就一直爽。可以抢他们的银矿,还可以积累航海经验,那我何必要看着他脸色去卖低价值铁矿石?”
是倒是说的有些道理,问题是……
李晓兰道:“你不要一再失言,一再挑战他们的底线,简单点说你到底要赢几次才收手?”
张子文看着远处喃喃道:“只要打得赢,难说我这辈子就不收手了呢?”
好吧能说服也就不是虎文了,李晓兰又略有点撒娇的意味,“你黑了我的船,为此你会不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里出现哪怕一丝的愧疚?”
张子文摇头,“不会,没饭吃的人是海军,你就算被黑了三十条船也仍旧锦衣玉食。事实上也的确是皇家海军根据作战需求征用你的船,且将来海军会给你补偿。我没占据你的船为个人谋利,所以真心话,我不会为这事愧疚,我比任何时候都尼玛理所当然。”
李晓兰有些脸黑,“所以海军没饭吃怪我咯。”
张子文道:“不怪你。但就事论事,走到这一步,作为利益共同体你有义务帮海事局渡过难关。太好听的话我不怎么会说,但我承诺你不用损失太多,只要现在表现出不离不弃的动作,他日我用生死相依为报答,面对海外暴风骤雨时候,海军一定为你李家护航。”
李晓兰有些想哭,这混蛋说的好让人感动呢。
想这么想,她也学会许志先的语气,甩袖而去的时候道:“你拉倒吧。你连打仗的船也是找我借的,都揭不开锅了。有必要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啥啥的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要吃我的用我的,直至把我也垮是吧?”
张子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真相了啊?这倒真是不离不弃的解读。
总之,现在像是要上征信黑名单的节奏了,说起来,最近不论走到哪里都遇到追债的。
但戒赌是不可能戒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戒了,先躲债,然后等赢一票大的再说……
明日就过年了。
有人来报,领地边缘又来了一批难民,大约两百多人。
乃是从隔壁州无锡过来的矿工。
张子文迅速带人赶到,还是一般的光景,有老有少,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因为饥饿,不少小孩子都显得很木讷的样子。
“听大家说现在海军有活路,求老爷收留我们吧。”
“老爷行行好,咱们从无锡赶来,已经断粮许久,再这样下去娃娃就看不到明年日头了……”
张子文露面后,他们跪了一地。
酒鬼婆娘以内务总管自居,说道:“老爷,你切记不要把这里当做收容所,最近以来你持续接收各处赶来的难民,咱们这里都像是饭堂,时至今日海军已经有四千人以上,咱们粮食已经不够。”
张子文懒得鸟她,让两百多难民起身后走着观察了下,在像是领头人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道:“无锡来的矿工?”
“启禀老爷,我等是无锡人。”
这个工头说道,“进入三九天以来他们维稳,派人把去常州城的路封死,禁止涌向州城,有好些老人和娃都饿死了,没出路,我等就沿路挖草根充饥而来,请老爷可怜可怜我等,收留咱们吧。”
查看完所有人后,张子文又道:“矿井呢?”
工头道:“回老爷话,矿井已经被关闭了。大约一月前,矿主老爷支撑不下去,眼看临近年关要支付姑苏银号贷款利息,工人也等着发薪过年,实在没办法矿主老爷服毒自尽了。紧跟着,姑苏银号的人带着债权文书以及县衙的人进驻,资产全部查封了。矿井也被关闭。”
张子文问道:“你们许多人身上带伤,是怎么回事?”
工头道,“我们不想矿井被关闭,滞留在矿井前祈求银号的人不要关闭矿井,我们愿意主动降低工钱,只求他们维持经营下去,结果被县衙以及银号的武装护卫暴打驱散。听说这边有活路,迁移过来的路上,被打了又伤比较重的几个人死了,只能草草把他们埋在雪地里。”
“行,既来了就留下吧。”
张子文思考着一些心事走开了,既然定调由海军接收,剩下的工作会有酒鬼婆娘和四九安排。
至于刘光世相关经验也很丰富,但他没时间,因为新一期的出海部署迫在眉睫,正式进入了准备阶段,这次他们会进一步深入到更远的海域。
张子文誓师的时候说了,这是一场长久斗争,是猫和老鼠的游戏。海事局会勒紧裤腰带,持续在海上和朱家的走私犯作战。没有什么对错可言,但一定会有输赢……
第171章 有个鬼的粮票
厅堂里非常暖,每个角落都摆放着木炭火盆。
朱家子弟以及姑苏银号的人凑在一起喝着美酒,吃着牛肉有说有笑。
腿部带伤,走路仍旧一瘸一拐的朱看着墙壁上的两浙路矿产图少顷,拿起笔来,在无锡惠山的五个矿井都分别画上了叉。
然后把毛笔一扔爽朗的笑道:“明日过年,今年完美收关。”
嬉笑声一片,大家一起憧憬着来年的矿业利益。
石榴姐却皱眉道:“听说惠山老吴自杀了,咱们是不是有点……”
慕容先生儒雅的样子,捻着胡须微笑:“咱们没给他毒药,也没强制他服毒自杀。不必往心里去。”
石榴姐想了想道,“这是因为银号的人去追债。说起追债这事……”就此又想到了张子文的事,但没有说出来。
朱淡淡的道:“石榴注意说话。银号仅仅只是在他老吴的意愿下借了钱给他,且于即将翻年时,基于惠山矿井经营不善因素,银号拒绝对他贷款延期而已。慕容先生要对银号负责,银号要对许多利益方负责。这只是一门生意。”
“将军言之有理。”慕容先生哈哈大笑。
有一朱家子弟言道:“现在这两浙路上,除了李晓兰手里的七个半死不活的矿井,以及海事局手里的一堆废矿,全都是咱们的了,来年翻手为云,矿石价格全面大起时候利益可期。”
“但要等海军破产滚蛋,价格才能起,不能为他们抬轿。”有个年轻人道。
提及海军,尤其朱恨的牙齿痒。
可惜暂时拿他们没办法,就算再寒碜,他们也挂着皇家海军牌子,海军知军有龙图阁出身还是宰相儿子,可不是一般的小矿主容易对付。
简单说,对他们不能强取豪夺或者政治讹诈,暂时只能硬着头皮纯打经济战。
“依道理而言,海军那点点资源,矿石价格如此之低,还接手了四千多人在手里,早应该揭不开锅暴动了才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张子文竟是能支撑到现在?”石榴姐及时提出疑问。
关于这事朱家的人谁也回答不出来。
还是读书人慕容先生有见识,冷着脸道:“那就是一群大社会思维的暴徒,脑子有病,不能用常理衡量。近的来说,大奸贼范仲淹干过这样的模式,持有过这样的思维。不可不防。”
顿了顿却又道:“不过在下仍旧建议将军,主动去和张子文谈谈关于他扣下的银矿。此事关乎长远利益,在他快撑不住的节骨眼上,或许能谈成好条件?”
朱阴沉着脸摇头,“不谈,拿到两船银矿就要让我投鼠忌器,那是妄想!”
慕容先生道,“两船银矿价值对咱们的确不算什么,但长远说,咱们船队面临后续风险,事实证明了海军就算再寒碜,现在也拥有了近海部署的能力。长江口一代的登陆点已经不安全。如果从海门登陆,从淮南东路陆路运输又实在太远,牵连的利益方太多了。”
“至于常州地界,江**军是咱们的人。但总体没什么战力,是和稀泥的人,麻烦的在于他张子文持有圣旨,拥有外海管辖权。也就意味着,现在江**军要出海都要找海事局审批,否则就是非法调军。”
“唯一争议的在于苏州昆山段的内河管辖权。但海军说是他们的,江**军哪怕是咱们的人,却基于和稀泥的心态,也就等于默认了海军对这一段的管辖权。那么到此一来,咱们近路航线面临海军的锁定,除非冒大风险,闯入长江入海口后,才能获得江**军保护。”
“的确,海军现在的人和船只有限,要恰准时机突入内河、三五次不难。但长远来说总归是个隐患。”慕容先生最后总结道。
朱冷冷道:“知他不是来请客吃饭的,但我也不是!他在这里做事要想绕开朱家,要想让姓朱的对他低头,那他得在努力一些。他低估了姓朱的人的头铁程度。咱们要做好长久斗争的准备,我就好好看着他,锅都快揭不开的现在,他能让海军出海部署几次?用李晓兰那婊1子的话说:老子输得起,他呢?”
……
“张子文,你到底躲哪去了!”
年关这才刚刚过去三日,刚一到工作日恢复办公,苏州粮食口的人来追债了。
大头佃户也理解,最近以来知军老爷变成了一个拿着圣旨的暴徒,到处撸小袋,到处躲债。
捉是不可能捉到张子文的。
早在他们还没进入领地时候,就有小姑娘吹哨子,犹如烽火传信一样,张子文要不就躲矿井里,要不就坐着小船离港去“巡查军务”。
“躲了初一十五怎么办?出来啊,小张大人你到底藏哪去了?”
苏州相关司局的人脸都气绿了。
说起来是因为现在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海军的自有粮食已经不够,省着点的话大约有一成左右缺口。
明显手里没有枢密院粮票了,但张子文去苏州相关司局扯犊子说“都是老熟人,今日出门走的急忘带粮票,你们只管把粮食放出来,明日便送来给你们”。
这是在过年的前两天,张子文去扯的犊子,也在这个粮食价格比较高的关键时候,骗走了苏州相关司局一大批粮食。
结果现在翻年了,等着入账抵扣的衙门哭瞎,有个鬼的粮票……事实上他们根本是寅吃卯粮,连人都见不到。
反复来了几次,愣是没捉到张子文。
粮食口的人没执法权,也打不过海事局这满地的暴民。便去昆山找许志先,想让许志先把海军的仓库查封,把粮食抢回来。
但许志先吃饱撑了帮粮食口这帮孙子出头,第一次接见他们时候和稀泥,说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就此就石沉大海了,粮食口的人找不到张子文,也找不到许志先了,许志先也进入了躲债状态,不是去那乡走访,就是去这乡慰问。
考虑到这事苏州相关司局自身存在瑕疵,暂时也没往上面捅。参军大人只敢私下去找刘知州,旁敲侧击的提及“海军那帮孙子欠着苏州一批粮”。
还道是刘知州会有相关指示呢,却后续连刘逵也见不到了,只让心腹传话说“官府机构抓打不开时候借点粮,怎么能算骗呢,不存在,我苏州没被骗走粮食”。
言下之意:现在是维稳时期,海军一但崩了,几千暴民挤进苏州,说的你粮食口这批粮食就可以省下来似的,除了要加倍的贴进去外,还形成了政治事件,影响了老爷我政绩审核,你看会不会砸你饭碗。
“不存在,苏州不存在海军骗取政府储粮事件!至于粮食账目怎么平衡,这是你粮食口的问题,自己想办法,或者慢慢和海军协商。”
这就是刘逵针对这个事件的批示。就此穷鬼揪着饿鬼扯,参军大人天天来守着捉张子文,而张子文天天躲债不路面。
欠钱的算不算大爷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但凡能卖的家当都卖了,譬如海军的战马都卖了。
说起这事,陶节夫也欠着张子文一批粮票,这是当时说好的,战马指标算他们的,但那批战马享受的粮票算海军的。
结果陶节夫就只寄来了一次,而现在两月多没有消息了。张子文没时间也没资源去陕西收账,写了一次信但石沉大海。不确定陶节夫是否是躲债?
因为这个时间银州战役进入了部署阶段,永兴军路帅司行营已经前移到延安府。战区比较乱,不确定驿递的信是否能及时转到延安府?
其实就算是确定了陶节夫这老赖赖账,张子文也没办法,不可能于大战在即的现在写信给唐恪,虽说河东转运使唐恪捏死了老陶一半命门,但就像刘逵为了那批民众不来追究张子文一样,张子文当然更不可能为了区区一点粮票,给帅臣陶节夫添乱。
李家的船拒绝归还中,尽管这有合法征用程序,但总归名声有点不好,听说时任尚书左丞的张商英在中堂表示“对此事高度关注”。
这可不是好事。
没有中书侍郎的现在,张商英约等于政府二号人物。假设蔡京不把张商英这话给否决,也就意味着所有相关部委、司局、地方官僚都会重新评估和海事局的互动方式。
又好在,右丞吴居厚因被张商英分权而不高兴,便放话说“张商英小题大做,身为国务参政,如此多的事务不管,去盯着一个县级机构吹毛求疵。乃是度量狭小吃醋,因为他即将过门的未婚妻身在苏州不归,和张子文来往密切”。
就此,汴京各种小报和八卦党出现盛况,议论纷纷。
尽管这更加提高了海事局扣押商号船只的关注度,但因为是政府二三号首长互掐,并提及了李晓兰这白富美,就此把这一政治事件,往儿女私情方面的娱乐八卦过度。
还好,这当然就不会被部委司局以及地方官僚们默认为指导子……
第172章 曙光
通过坑蒙拐骗并勒紧了裤腰带后,总算凑够了物资,于是刘光世再次带队出征。
这次五艘船(朱处抢来了两艘)将前往更远的海域,进行为期四十天的部署。
除了肩负稽查朱家的走私船外,更有绘制海图,观测洋流以及气候,累积航海经验等重要任务。
这个期间张子文没有太重要的事,连苏州也不想去,一露面容易被人追债。
偶尔下矿井看看情况,进行日常慰问,又偶尔会站在水边,吹着已经不算太冷的风发呆。
这个时期没人知道张子文在想什么,身边总会有两条尾巴,一个是日本人理慧子,她不爱说话只爱记录,她会用日语把张子文的日常写成心情日记记录下来。
酒鬼婆娘也跟在身边,她不爱沉默只爱扯犊子,总会说“这不公平,不仗义,不勇敢,需要快些把老酒鬼捞出来”。
恰好张子文最爱和婆娘吵架,每次都说“你懂个球,你没能力教我怎么做男人,我敢讲大宋没人有我勇敢,不信十年后咱们再来看看”。
队伍的规模越来越大,鉴于名声太好众望所归,穷苦之人纷纷来头,这一转眼,海军领地内承载了五千人的吃饭问题。
这就是张子文从战略上考虑,放弃谈判想法,选择在海上持续作战的理由:为了吃饭,为了有三尺生存之地。
简单说:谈来江山属于来路不正,一定需要用鲜血铺路,前赴后继打出来的成果才最稳固。
要发财真的很容易,只需用嘴皮子去说说,朋比为奸,就能轻易从朱手里收到保护费。但创业逻辑决定了发展路线,张子文选择了对整体官僚潜规则反之动。
如此大规模的泥腿子聚集,自然也会引起苏州各层级的注意。这是因为他们天然害怕这样一群人。官府层面没人敢说张子文养寇自重,但无疑都有这样的担忧。
刘逵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海军诈骗苏州粮食事件中,刘逵选择了维稳妥协,就是担心那些泥腿子没饭吃而乱起来。所以这实际上就类似于养寇自重。这也是早年的相公们害怕范仲淹、不敢放他在一个地区过久执政的主要原因。
无奈张子文除了有龙图阁出身外还有个宰相爹。总体官僚环境又没人爱拉大仇恨,所以没人敢上报弹劾“张子文养寇自重”的问题。
一定程度上其实基层官僚也是一群强化版阿q,不愿意捅问题,反正等真出大事的时候,总会有人有政策来对应解决。
除此外,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懂张子文的操作,不自量力、瞎操作简直成为了当下两浙路的嘲讽热点,处于风口浪尖。
这也好,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局座是个反着来”的人,一个有执念的铁头娃。
“这年景里,局座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少到了哪怕他专干坑事,也必须把他列为国宝级别的物种加以围观和保护。”
“其实围观局座的瞎操作,作死就迟迟不死,也是一种乐趣。”
“讲道理局座很萌的,早该关门破产灰溜溜回京了。但他就是有能力扯东墙补西墙,规模越来越大,愣是被他挺过了年关,解决了五千穷人的吃饭问题。”
“是的有句说句,倘若没局座这个中流砥柱一样扛住那些人,泥腿子门来如诗如画的苏州散步,至少我也没闲情逸致河道泛舟了,写生的那群富家子弟也得哭瞎,那个时候他们是画景秀山河图呢,还是画千里饿殍图呢?”
“昆山老许也还可以,没他支持,局座就没有这么大底气。”
“是的老许也还行,至少不怎么添乱。”
“老许很坑的好吧,用一堆废矿把局座套牢了,身为宰相儿子,现在局座欠了一屁股债,露面都不敢,好久没见他进苏州了。纠其原因,其实就是老许兜售了一堆废矿给眼光不怎么地的局座。”
“竟是被这样的愣头青赢得了汴京之战,还号称东京之虎,所以说大宋到底还有指望吗?”
……
街头巷尾的议论总体向好,哪怕有些不和谐声音,张子文也懒得去参与这些娱乐事务。
总体上,现在的主流观点是:海军撑不过春季了。
处于到处欠债无法融资,粮食缺口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他们认为海军的路线是无知又愚蠢的,从任何方面衡量都毫无生路。
但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新开年第九日,海军迎来第一个重大成果:2.0版炼焦炉。
在这之前群策群力,几乎三天就有人提出改进建议,始终处于小修小补。
直至年后刘光世出海的现在,重大革新的炉子修出来了。
虽然为了节约经费,是在原有的炉子上重建改版的,导致烧损率和热效率仍旧不达预期,重要的是,现在海军已经知道新炉子要怎么建造,并积累了大量的修改和建设工艺经验。
新炉子的第一炉焦炭出炉后,由焦急等候的张子文亲自操刀计算,最终得出结果:不考虑人工成本情况下,得益于整体工艺大进步,有高达三成的烧损率和热效率提升。以供应李晓兰的价格为锚的话,现在已经不亏损,处于持平状态。
这就意味着持续研发这个项目,已经有扛得起。
至于说“不考虑人工成本”虽然有点流氓。但实事求是,当下海事局处于共产共存模式下,一根筋就想干出一番事业,用未来的理念以及军粮换取劳动价值。基于这样的模式,技术上说,的确可以基本不考虑人工成本。
不过基于现在的种种条件,只能采用比较基础的湿炼法。干炼法工艺复杂得太多,投资太大,还必须有一定的化学基础。
不是说穿越者张子文做不到,而是需要十倍不止的研发经费投入,现在真的没钱。
其实等有钱、且对相关工艺掌握更熟练时,去研发建设干熄炉的同时,也就等于同时积累蒸汽机的工艺和思路。
因为干炼法的相关工艺中,就涉及了大量的热能回收利用过程,那实际上已经类似于蒸汽机原理。
且不管那么多,由浅到深,由简单到复杂,先解决有和无的问题。
就这样,张子文执政海军近半年以来,也是崇宁四年开年以来,大家一起迎来了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同时,春天来了。
冬季过去后对粮食的消耗会略有降低,不过因人员持续增加,看得见的往后,缺口系数是放大的。粮食仍旧是当前大问题。
官署桌子上堆满了等待签署文件。
其实现在海事局没什么政务,说起来寒碜,这些文件实际上是各种各样的账单,都是各商号往海军送的必须物资。基于这片土地可利用的东西不多,起点太低,不可能完全做到自给自足。
现在海事局的唯一收入来源,是依照背离相当严重的官价卖出铁矿石。
价格虽然很白菜,但产量惊人。
这是在张子文顶住了精神文明的防线后,暂时把海军形成了一个封闭圈子,以内部循环形势做到基本忽略人工成本后,没有牛车的情况下,又做到了固有粮食代价下的无成本人力运送。
再加上干劲强劲三班倒产出,于是做到了当地同规模矿井的四倍产量!
以海军的内循环体系而言,除生产工具磨损外,几乎都可以计算为纯收入。所以是的,依靠走量,崇宁四年开年后,张子文自己都难以相信,以被人力扭曲的官牌价,基本做到了生产上的收支平衡?
这是一个里程碑,张子文认为,这个日子应该被载入大宋史册。
现在只是不确定,这个矿井的储量能挖多少时间?以及刘光世部是否能获得战争胜利后所带来的红利?
另外就是,朝廷拨付海军经费的盈余,够偿付贷款利息,以及一些小项目开支。
那么关于人员规模扩张后所带来的粮食缺口,考虑到开春后万物复苏,可利用的物资多了,在下次冬季来临前顶住应该不成问题。
经过上述全盘核算后,张子文正式宣布:海军的黑暗时期已经渡过,接下来已经不会变得更坏,只会逐步好转。
第173章 再被请喝茶
事实元月十五过后又有了第二个好消息。
原本张子文已经在心理上接受了陶节夫要做老赖,但置之度外后,现在又收到了老陶寄来的粮票?
并附送了一封鼓励信:“贤侄精神和手段可嘉,将来当为国之梁柱。当时因手头紧,暂扣了一期承诺的粮票,后因种种传言说海军有撑不下去之可能,进而,本使以为那时给你粮票是白搭。后看贤侄仍旧坚挺,心里过意不去,特附送了部分延期利息,勿将此事挂于心中。”
老陶思路也是够清奇的,言下之意站在水里不怕雨淋。如果确定海军要烂账破产的话,陶节夫认为这笔粮票送来也没什么卵用,烂账么,烂一笔也是烂,烂一百笔也是烂。反正都以破产画句号。
“哈哈。”
算是意外之喜,数了一下,老陶多给了两成,这利息也算是可以了。
“四九,把这些粮票送去苏州粮食口,把咱们的欠账平了。”
军马粮票和军士粮票不同,对应的物资虽然都是粮食但种类不同。
不过问题不大,总体上这么大一个苏州,如此多的人以及驻军的战马存在粮食关系,他们很容易就东拉西扯进行“资源优化”,总体交到转运司时,账一定是平衡的……
如果说当时海事局的矿石是儿戏,是怀着梦想却傻呼呼的初生儿,那么现在不是了。
刘逵很确定他们已经初露锋芒,一定程度上,他们自己的苦干实干造就了自己!
除解决了五千人的吃饭和秩序问题外,已经让刘逵看到了利益。
其实刘逵也很想官府收到越来越多的矿石,那除了是任务外,也蕴含有很大的利益:经过官府,就含有不低的铁税。
只是说蔡京掌权后,其门生朱家变得尾大不掉,动是动不了他们的,那就只能默认他们操控矿业扭曲价格,进一步尾大不掉。
起初跟在朱家的后面喝汤也有很大利益,可以把官方矿价压到很低。管营的铁无法满足需求,民间需求加大,黑市价格就大起,形成价格倒挂。
如此一来,苏州整个官僚体系都有肉吃,能坐等矿石进来后,获得一笔很大的价差。
很不幸当时是坐轿子,哪怕价格是扭曲的,大多数矿井也只能把矿石送来官府,因为有朱家帮忙“缉私”,一般商号不敢走黑市。
世事就这么奇怪,他们大多数人不怕官府,但是怕朱家。这是因为朱家黑恶手段太多。一定程度上,就连过江龙李家在这边都怕朱家。
但这样坐等收钱的好日子是有尽头的,现在因不公正规则,几乎所有的小矿主都玩脱了,全部破产被朱家兼并。唯一还在支撑并往官府送矿石的,只有亏得起的李家商号,以及同是官府部门的海事局。
当初想着规模化是出路,逼死小矿主们的落后产能,全部兼并给朱家的高效产能后能一起挣大钱,苏州会有更多的矿石?
很遗憾,现在刘逵终于知道这只是白日做梦。
但凡朱家拿到的矿井都不生产,关闭了。他们理由是价格太低,开采不划算,于是停产,涨价去库存。开采设备当做废铁廉价卖掉。
理论上官府要整治这些垄断巨商是可以的,问题这种事相对于大宋制度来说,实在太敏感。
当初王安石就做了些类似的事,在老王权利如此大,皇帝如此信任他的情况下仍旧险些被人刨了祖坟,就可想见其难度。
何况现在朱家不但尾大不掉,他们还有蔡相爷护着,那就简直上下通联、动都动不得了。
现在不止刘逵,整个苏州官僚都在忍受,想忍过三年任期拍屁股走人,至于后面怎么样,谁尼玛管它洪水滔天?这还仅仅是没收朱家钱的一般官僚想法,至于那些天然就站在朱家立场上一起吃肉的官员有多少?刘逵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不少。
对刘逵而言,当下形势相当严峻,今年崇宁四年是苏州任期的最后一年,是报表的收关之作。
原想着蒙混过去,却人算不如天算,张子文在京城异军突起,带着皇家海军来了这地方。为防备张子文闯祸,蔡京又安排了朱带禁军驻防苏州。自此,两个以惹事著称的铁头聚在了苏州。
苏州仅仅维稳任务就相当繁重。
雪上加霜的是京师的政治形势忽变,以张子文捅出来的宋乔年事件为导火索,蔡京赵挺之关系急剧恶化,相互间存在着宰执之争,又是一场龙争虎斗要上演。
刘逵既是赵挺之的人也是蔡京的人,现在就有些抓瞎,真尼玛不知道对谁表忠心?
不选边站队是可以的,但就必须有强劲的政绩表现,同时要有强劲的风骨表现,让他们两方都不敢轻易得罪。否则进京无望。
选择站队表的话政绩倒是不重要,哪怕一团乱麻,也可以让别人背锅,大事化小,进而升职。问题就是:万一选错了就肯定凉,肯定会被贴上元党表情冷藏至少十年。
就此导致,刘逵也进入了屋漏偏遇连夜雨境地。
现在,作为苏州地区唯一的一股清流,此番皇家海军的表现让刘逵眼前一亮,看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昆山的对持事件,表明了张子文不会怂,且要持续对朱家动手的打算。如果想通了,刘逵也觉得,海军虽然讨嫌,但他们的存在会让整个苏州更安全,并且他们拉走了朱家的火力和仇恨。
最最重要的,原本谁都不在意的那些废矿,但他们产量惊人,现在已经占据了供应官府矿石中的三成?
以前根本是个玩笑,毛毛雨。不过量决定一切,现在他们维持住了没破产,并且产量越来越大,已经被刘逵重点关注。
让人惊悚的在于,这个量海军仅仅用一座矿井就做到了,是在他们没运输条件,濒临破产的条件做到的。
重点在于,那小子不但稳住了五千暴民,同时他手里还有约莫四个没开启的矿井……假设……倘若……
太清晰的想法暂时没有,总之量和份额决定一切,现在海军方面已经自力更生,做到了让州衙无法小觑的位置。
导致刘逵也不方便一味用排斥的目光看待那群草根。
政绩考核来自多方面,而今年基于政治形势的不确定,就需要着眼于政绩。那么突破口很可能就在海军的身上
“朱家是不能指望了,本周只求井水不犯河水,尽快离开这鬼地方。但张子文真有些门道,这样,你去个帖子约他来州衙谈话。”
考虑到种种,刘逵做出了这个缓冲的决定……
第174章 名字没取错
号称我行我素的局座驾临时,刘逵亲自出迎。
见面时候发现他穿着素衣,还有这季节明显不需要、却是张子文像个通缉犯似的戴着斗笠,这让嫌贫爱富的刘逵皱眉,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是真的鄙夷,士大夫的脸都被他丢光了,而且这真的很不礼貌,没个官员的样子。
但这货自来是以肆意妄为著称的,刘逵也只得维持着笑脸邀请,“小张大人快些进来,上好茶。”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子文察觉了些什么,目测刘逵这龟儿子有什么猫腻。
“别愣着,贤侄喝茶啊。”
进去后刘逵先喝了一口,笑道:“现在看着很感慨啊,当年见你时,你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纨绔,现在真的看不出来了。”
张子文很确定这孙子没神经失常,那么应该是京师政治较量有变故,看清楚前刘逵不想马上站队,想从政绩入手?
“知州大人召见下官何事?”张子文故意道。
刘逵继续又喝了一开茶,才以施舍的语气呵呵笑道:“想不到啊,你一个京城来的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也在在苏州扎根苦干实干。本州听人说,你越来越难了,到处被人追债?”
张子文道:“但我……已经开始逐步尝还了。”
刘逵道:“这样吧,本官经过了深思熟虑,考虑到你和老许也不容易,对苏州有不少正面意义。譬如此番你们联手扛住了四千多个泥腿子的吃饭问题,没让他们在冬季进苏州,也算功劳。接下来为了让海事局喘息一下,本官会把铁矿石官价提高五个点?”
言罢,一副你还不快谢恩的样子。
诱惑是真有。
怀着梦想南下创业,张子文现在真的需要这点甜头。因为刚巧平衡的现在,这直接就可以看做利润。
也坐实了张子文的猜测:养肥了朱家后老刘开始抓瞎。经过刘逵评估,接下来官府手里的铁会越来越少,而矿石价格会越来越高。同时带来大群人失业。
刘逵是不在乎这些,在一般时候,对于有后台的他,这些也不是污点,该升迁一样升。不过,在蔡京赵挺之即将开战的当下,无法决定站队时,这些对刘逵就成为了大的民生问题。
很遗憾这货就这尿性,依照历史轨迹,他是真的就快混进京了,做个兵部尚书过度下,又出使镀个金,就做了中书侍郎兼枢密副使。是的政府和军府的副相都是这货。
“知州大人忽然给这么好的优惠,还等于打朱家的脸,该有附加条件的吧?”张子文又道。
刘逵点头道,“条件肯定有,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本州要求你现有矿工不能解雇,不能闹事。另外要想办法逐步接收一些失业矿工进行安置。当然不会让你一次全部兜底,差不多每月接手两百人吧。”
顿了顿又道:“你我立下对赌协议。从这元月开始,如果你承诺每月产量递增两成交给官府,则算帮了苏州的忙,那么本州哪怕有来自朱家、以及麾下利益官僚的压力,我也扛住,给你优惠价格持续收矿。但你们不能再想走私黑市的幺蛾子了。”
“至于当时被扣押的牛车和人,那其实是朱家的手笔,但本州这次也下令把他们全部放了?”刘逵最后道。
“知州大人这对于其他人等于不可能完全的任务,不过好吧,我的指挥下海军还真能做到。那就一言为定!”张子文道,“不过需要白纸黑字,立下合约。”
刘逵直接摆手拒绝,“签字是不可能签字的,本州只和你口头协定,反正你没其他路走不是吗?”
这相当寒碜,任务也比较繁重。
但还是得忍住,原则上来说这货不是张子文的敌人,他就是个在大宋相当常见的滑头而已,真正的敌人是朱家。
这五个点像是给狗的施舍,大量剩余价值会成为他的政绩。
但好歹,如履薄冰的执政以来,这次海军真的可以宣布盈利了。海军既然盈利就不会烂账,小张银号也就不用于二月对投资者宣布暂停支付利息。
最重要的可以扩大生产,解决更多人吃饭问题的同时,有盈利,海军就有底气持续在海上部署,直至赢得和朱家之间的战争,积累更多的作战和航海经验。
就此,算是谈妥离开了。
“记住今天,这就是海军的起步历程。”
出来州衙的外面,张子文又驻足回看了一眼,这才戴上斗笠离开……
算是开春了,京城驶来的豪华大船停靠在苏州。
“好地方啊。”
何执中踏出船舱时就有了南方的温润感,在这最干燥,鼻腔难受的时节里,苏州却有湿润感。
年过甲子的何执中眼睛里充满了怀念,在码头上四处看,感觉一切很陌生,掐指一算,上一次来苏州已经是几十年前,当时是过来游学的。
整个豪华大船是他的“专列”,只下来十多些人,是他的仆从和护卫。
大船上面悬挂着“白虎旗帜”,代表是枢密院的。
“地方是好地方啊,可却聚集了牛鬼蛇神,全是头铁的,哎,这东南差事难当啊。”
何执中不急着离开,捻着花白的胡须念念有词。
谁知道这苏州能平静多久?
不久前,纨绔子弟张子文一封家书进枢密院,呈交他老爹张康国,把事说的非常严重。
但又能怎么样,看起来两边都不是好东西,且暂时又没出大事,不可能会有任何的政策。
这不,身为枢密院东南局承旨,东南兵事实际负责人,何执中被张康国约谈后只能来一趟,看是不是能摆平这地区的幺蛾子,看是不是能把张子文和朱的矛盾调和一下。
这就是目前力所能及,事实上张康国已经不能为儿子做的更多。
被大宋枢密使约谈后,何执中曾问心腹幕僚:怎么解读张相爷约谈事件,感觉云里雾里的?
素有龙泉小诸葛之称的幕僚回答“无需过度解读,无需把张康国和蔡京的冲突引到自家身上,只有先去苏州一趟,更具形势安抚一下,以谨慎观察为主,看局势在谋定后动”。
这尼玛等于废话,但实际上也只有这样了。
常态下,张康国不方便干涉东南局具体事务,尤其他儿子在苏州知海军时期更容易引出话题。
要解决东南的问题其实不太难,把朱或者张子文其中一方调离就行。若是东南局更具形势作出调离建议,送给张康国签字通过,问题就解决了。
但难点又在于两个都动不了,把张子文调离是不可能的,除了是得罪张康国外,还等于打皇帝的脸,又捅了那群龙图党。
调离朱也不行,朱进苏州是蔡京推动的政策,这个政策连张康国也顶不住。
枢密事蔡京的确说了不算,但朱朱冲能进苏州,这事眼睛没瞎的就知道:是蔡京和张康国交换的利益。
蔡京借助西宁州大捷之军功,欲要提议童贯回京进枢密院任职。但张康国最恨阉人,看不起童贯,咬死说非文人血统一但进枢密院必然祸乱政治,当年狄青事件就是榜样。
蔡京的真实想法未必有人知道,但两个相爷既然为这事掐了起来,必然需要进行利益交换。于是为了把童贯定死在西北做丘八,作为让步,张康国默许了朱家父子进东南,签字了。
就何执中了解,这就是朱冲父子得以进驻苏杭的事件始末。
关于童贯被张康国摆了一道、又被蔡京给卖了这事何执中关心个蛋。但考虑到临行前蔡京召见谈话,话里话外表达了“大宋东南缺铜危机日趋严重,朱家联合地方官僚事实上控制了矿业”。
言下之意捆绑太多,近乎尾大不掉。而中书门下关于矿业钱政的政令,基本处于进不了东南的形势。
蔡京甚至露骨的谈及“若老夫一张嘴说了算,这其实也不是个难题,难就难在,现在有不少人给老夫添乱,大宋又处于开边政策下的兵事密集期,总不能和异族开战、政治拉锯时,又着手于东南打一场内战吧?真那样,我宋岂不是废了”?
老蔡还表示:“你相信老夫,那张子文不是好东西,他专门要去苏州是有原因的。一定程度上他不会比朱家更温柔。从大局说,只要老夫这面旗帜还在,朱家吃相再难看,至少也能组织出一定的银铜交给朝廷。只要延缓了当前危机,等对外开边告一段落,老夫又统一了政局,再去解决东南问题不迟。但若现在就动了朱家,许多潜规则被颠覆,你信不信立马出现矿业中的‘群雄并起混乱之治’,甚至霸占矿井占山为王?”
“什么?你信那些比你何执中还怂的官僚,会组织队伍把局面控制住?把矿井抢回来?好吧,有宗泽张叔夜张子文这种二流子在或许真能抢回来。但以现在东南的吏治状态而言,你信不信若官府自己经营矿井,上缴的银铜会比朱家上缴的还少?”
一定程度上何执中在当时觉得蔡京的话虽然趋于不要脸,却也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
现在老蔡还是旗帜时,一定程度上还能镇住朱家。若把朱家打掉,矿业利益再分配,分散回到其他大族,以及有免死牌的官僚手里,加之老蔡又被政敌困住了手脚,东南矿业群龙无首又相互内耗,加之没有证据表明那些人操守会比朱家好。
那么是的,何执中认为从户部总量来说,没了朱家,朝廷拿到的银铜只会更少,至少一段时期内只会更少。
客观的说,捅了这个毒瘤并渡过黑暗时期后,大宋长远会变得更好。但核心问题在于今上亲政不久,蔡京拜相不久,所谓新朝新气象,若现在就捅爆了东南,就等于新政府的东南政策玩脱。
除王安石外哪里会有真正自我批评改革派啊,怎能有人蠢到拿刀砍自己的,不都流行“我便秘是别人的错,我偷东西被抓了是差人不地道么”。
所以就何执中来看,蔡京表达了“这锅我老蔡不背,继续维稳”。
这在他老蔡的立场上倒也不算奇怪,换谁谁都不背。拖的越久,牵连的人越多,就全都没责任了,最终让皇帝背,因为他是大老板,他不背谁背。
“执中……我爹给我取的名字好啊,执念于平衡居中,不愿意改变,只想和稀泥,人如其名,从有了这名字,就像是注定了我的一生?父亲高人啊,居然没把名字取错了?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我朝但凡叫‘执中’的,全都在中枢行走做事,也全都和稀泥?”
何执中站在码头上喃喃感慨着。这就是他此行苏州公干的全部心态:执中。
心腹谋士小诸葛一听便惊为天人,觉得老爷说的在理,何执中吴执中陈执中,全是中堂行走的大佬,也无一例外都是和稀泥的过渡性人物,竟然名字都没取错?不是说名字容易取错,只有绰号贴切么?
第175章 查水表
“下官知苏州事刘逵,见过何相公。”
前来迎接的刘逵进入了码头见礼。
寒暄了一番后,刘逵又笑道:“相公为我苏州稳定计,远来辛苦,下官已在明楼备下酒宴,还请相公屈尊?”
“不了。”
何执中懒懒的摆手,“我人老了,吃不惯油腻,这便想自己去海军看看,听说他们干的比较有特色。”
刘逵道:“那边只有群泥腿子,什么都没有……复杂又危险,要去,也等下官安排周全后再去不迟?”
何执中却不再说话,还是拒绝离开了。
如此导致刘逵脸如锅底,看着老何的背影寻思:这孙子怕是吃饱撑了,给脸不要脸,姓朱的和姓张的闯祸,你来怼我姓刘的是几个意思?还尼玛吃不惯油腻呢,你儿子的吃相你还以为好呢?
“不识抬举!”
待何执中离开后,刘逵大声发着牢骚。
心腹尴尬的道:“老爷,小声点。”
“怕个什么,你放心但凡叫执中的都是过渡性人物,只会和稀泥不会生气,等老爷我进京时候才慢慢收拾这些执中,有那么好和的稀泥啊?”
刘逵并不在意……
骑着高头大马,枢密院一行人朝着水边方向行进,一路上看到许多骨瘦如柴的人背着箩往苏州方向走,规模非常大,脸色脏兮兮的。
何执中很奇怪,“他们这是干什么?”
现场捉了一个过来查水表,之后属下回来汇报何执中,“回老爷,他们这是去送矿石。”
“送矿石啊,为何不用牛车呢?”何执中愕然。
“谁知道,兴许他们有病。”几个属下嘲笑了起来。
何执中想了想,表现得很亲民,拦住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姑娘道:“为什么那么瘦?”
“回老爷,现在咱们粮食不够,是困难时期。”
“粮食不够啊,那为何不多吃点肉呢?”
“……”
“……”
“……”
其实何执中也不是蠢货,只属于为了装逼,没经过组织下意识说了句蠢话,发现全部人无语后何执中也有些尴尬,自此不理会这些人了,继续往水边方向走。
进入核心地带,真被这里镇住了,何执中内心无比惊讶。
条件实在恶劣,那些只能称为工棚的地方,实际就是海军以及佃户们的宿舍。
先去了被划为军营的地方看看,何执中心情开始下沉,看军营规模就知道,就算一个挤着一个住,也最多只有一个营规模。
作为军府东南局大佬,何执中很心痛,在这里看到了大宋吃空饷最最严重的现象。十个营的经费和编制,但他张子文竟是实际只有一个营?还设施如此简陋陈旧,过的如此糟糕?
“他要不是有龙图阁出身,他爹要不是张康国,此子当斩。”
眼见为实,何执中现场说出了很重的话……
一个小姑娘跑进了张子文办公室,“老爷,咱们领地来了一群陌生人,我带纠察队去查身份,那老头给了这份文书,我也看不懂,现在他们被围起来限制行动了。相公帮看看这是什么?”
言罢,小姑娘把文书交给张子文。
便只有暂时放下手边的记账事务,拿过文书翻开,漫不经心的抬起茶碗喝一口,终于,一口水喷了出来。卧槽东南局大佬来微服私访,在此之前竟是没有消息渠道通知,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把他们捉了关起来?”
小姑娘这么建议的时候,张子文急的跳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出门去迎接了……
何执中正在装逼。
被一群草根围着责问“你哪个单位的,是不是奸细”云云,但老何只是面无表情的斜眼看着他们。
“海军知事张子文,参见相公!”
少顷后,不修边幅的张子文急急忙忙的赶来解除了误会,且表现的很老实。
澄清后,众泥腿子纷纷表现得惊愕,这貌不起眼的老头竟是大咱们老爷十几级的西府大佬?
更具他们表情,何执中装的很满意,便也容色稍微,微点了一下头,“小张无需多礼。”
张子文现在神色比较诡异。
依照常理是要去昆山摆酒,请大佬吃一顿。
但看到此番来的是何执中,张子文就没了太多念想,知道康国老爹有难处,大家都在维稳妥协。
简单点说,重大事务中看朝廷特使来的是谁,也基本就决定了朝廷态度。
来的是和蔡党有仇的狠人,那么只要海军打得赢,朱就一定凉。
既然现在来的是和稀泥的“执中”,就说明基于某些不可描述原因,东南政策仍旧是维稳。
所谓不可描述只是他们觉得而已,李晓兰早就近乎露骨的说了:某人挟铜自重。而蔡京如同对待初期的张怀素事件一样,选择了维稳。
康国老爹的猥琐尿性也发作了,也基于不可描述原因对蔡京退让了。
“小张大人,不请老夫进去坐坐吗?”何执中道。
只要不掏钱请客,坐坐当然没问题,哪怕张子文知道老局座就快提及令人头发麻烦的问题。
入内坐下后,何执中迫不及待的问:“刚刚本部视察军营时,只有几个伤病,其余军士未见,去哪了?”
“喔,他们外出执行公务。”张子文道。
何执中眯起眼睛,“就本部所知,禁军海军对持事件后苏州已发文:拒绝你部超十人出昆山。难道本部孤陋寡闻,你海军现在还有地方执行公务?”
张子文和他对视了少顷道,“相公有所不知……前几日有渔民出海捕鱼,因船只过度陈旧而损毁,只回来几艘小船,有超过十人以及两艘小船未归,海军正在进行搜救。”
何执中楞了楞,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小子在扯犊子。
但哪怕知道他在说鬼话,没实锤,若当面揭穿也太不给张康国的儿子面子。
就此何执中的神色也诡异了起来,“小张大人还真是勤政爱民,这么穷困的情况下,能为了区区几个泥腿子,动用你全部军力一个营、出海部署搜救渔民?”
张子文有些尴尬,老何这是双重讽刺,特意加强了语气“一个营”,意在指责海军吃空饷吃到丧心病狂了。
这是个槽点,若捅出来的话在军务中也真算“丧心病狂”了。
不过考虑到军中吃空饷是普遍现象,捅这事就等于彻底违背张康国的治军方针,且东南军伍出这么大问题,要说东南局座老何没责任,恐怕就连老何自己都不信。
这时期上任东南局就是给别人背锅的。很不巧老何就是临时顶缺、从中书舍人平调东南局上任,实际就是收拾前任的烂摊子。
说起来这事,也是张子文惹出来的麻烦,乃是上任东南房承旨因《百官见闻录》事件去开封府散步,后被蔡京张康国一起定为了“一小撮问题官员”,罪责是不会有罪责的,但赶去地方做官不需要任何理由,正常的职位调整而已。
最奇怪的是,和刘逵碰头的时候,他不但没投诉皇家海军的幺蛾子,还说海军对苏州有正面意义,解决了五千泥腿子的吃饭问题,看起来虽然全都骨瘦如柴,但是奇迹般的,这冬天一个人没饿死。
加之实地看到海军情况时,何执中也就没有太多话可说了。还道是他们有什么大业务,其实没去搜括,也没什么油水,看情况两千多人的军饷,被他用来养了五千个泥腿子。
想着这些,何执中有了奇怪的感觉: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和朱对持,又怎么能在海上部署,抢了了朱的银矿呢?
“呵呵,小张大人总是不走寻常路。”
何执中故意把语气缓和一些,“不过相较承担了海事安全职责的海军,你们是否有些不务正业捞偏门?”
言下之意一个军的费用,你养了一群地方上的丘八,用军府资源背了政府的锅,还荒废了军事安全。
张子文有些担心,这家伙吹毛求疵处处找毛病,恐怕就快提出让张子文停止部署,放弃稽查走私的要求了。
第176章 撸到了一笔
何执中又道:“而且你小张大人……”
“没那么多的而且虽然但是的。”
张子文打断,“海事局是个行政区,是皇家部门,并不是单纯军事单位。作为大宋皇帝任命的提举皇家海事局,下官有清晰的执政纲领,知道要做什么。”
“你……”
何执中很不高兴他的态度,又有点难以反驳。
张子文暗暗觉得好笑,对待和稀泥的人就需要这尿性,他不方便惹朱,说的他就方便惹虎文似的。真被他套路了,那就只有看着朱跳,这叫会哭会闹的孩子有奶吃。
不论如何,何执中都不愿意轻易和这纨绔子弟僵化,便伸出三个指头道,“三成。”
“什么三成?”张子文有些懵逼。
何执中环视了周围一圈,“看起来你们非常缺钱缺粮,考虑到海军新起步不容易,老夫承诺,只要你不激化东南矛盾,会酌情调整军资比例,给予海军一定的倾斜,今年内做到对海军拨付总体增加三成?小张大人觉得如何?”
这已经算是很大的资源倾斜了,可以在不折腾的时候把小日子过的还行。
但创业逻辑决定了、这点毛毛雨对于张子文来说是杯水车薪。
海军现在从朝廷拿到的经费是每月一千贯零几十的样子,另外加上军粮、军盐以及“驻地补贴”等全部折算下来,总体进项两千贯左右,那么三成也就是每月多六百贯。
的确算笔钱,但是对于海军的实际状况而言,帮助有限。
就此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相公明见,如果我真是一般愣头青,愿意下烂,赶走所有没饭吃的佃户,把矿井高价卖给姑苏银号,把能卖的人和一切资产都卖了,只留着海事局有限的几个管理人员,守着这笔资源过点小日子。那么不得不说,相公给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但是……”
张子文也环视一圈道,“相公觉得以海军现在的实际情况,这笔资源对我们有吸引力?”
何执中淡淡的道:“你说的像是有些道理。但东南房能做出这样的调整已经是极限,意味着这是老夫开出的最终条件,不会再往好的方面挪动。”
顿了顿又道:“倘若本部此行苏州解决不了问题,我不会强求,回京后也不会再来。那时若你惹出什么后果,枢府再也鞭长莫及,张子文,你需要做好吃大亏的准备。最不至你也会陷入财政危机把事搞砸,这是你执政履历上的大污点。这些事你该知道的?”
张子文觉得他根本对力量一无所知,海军最危险的时候没怂,所以现在触底反弹了,怂的理由是什么呢?
不过想这么想,明面上不方便和这女装大佬抬杠,于是张子文沉默。
见这小子进入了不言不语的软对抗,何执中很无奈,下意识里是想帮他一把、不想看着这小年轻闯大祸把自己玩死。
就现在何执中对海军的了解而言,他能维持住今年不破产就已经是最大政绩。他们根本就不具备长期在海上部署、打击朱走私船队的能力和资源。
撑死了也就把朱家弄的很烦,然后上缴一笔保护费给海军,后面该照旧还是照旧。但这其实是最乐观的结果。
最大可能是:根据他和朱的性格,弄出耸人听闻的大新闻来导致朝野震惊。
暂时谈不下去了。
继续下去恐怕要产生矛盾冲突,于是何执中离开,走的时候说会在苏州待一段时间,让张子文抽空过去聊聊……
初春除了比较干燥外,也让人心思萌动。
李晓兰正想着张子文的一些事,护卫便进来神色古怪的道:“小张大人来了。”
那家伙来应该没好事,但架不住就是想见他。
客观的说,每次见那个家伙,除了能让李晓兰有不少财富上的优越感外,也让人在其他方面觉得很舒服。
“还不快请进来?”李晓兰道。
张子文进来坐下来,李晓兰让人拿来了收藏着的庐山云雾,并亲自摆弄着泡茶,不急于说话的样子。
“大人请。”
弄好两杯后抬起对饮。
待张子文喝光要开口之际,李晓兰又微笑着打断,“每次喝这茶时,就想到了公子在京城与吴清璇对饮论茶时的佳话。”
张子文楞了楞,“所以呢?”
李晓兰道:“所以当时你们喝的茶,我都弄了一批收藏着,并以你们当时所讨论的那些要点去喝,如此也有许多人效仿,导致现在这些茶的价格大涨。”
张子文道:“这么说来,那些茶商欠了我和吴姑娘一笔代言费?”
李晓兰眼睛一亮,“这样想的话,你的生意思路就处于正轨了。但实际上你却喜欢反着来?总要走在亏本坑爹的路上,譬如你经营海军的方式?”
“我经营方式不存在问题,等将来你就懂了。”张子文岔开,“直接点算了,我这次来找你是借钱的。”
李晓兰有些脸黑,“你出锡矿了?”
张子文有些尴尬的摇头:“没有。”
李晓兰便有些为难:“那你有什么呢?譬如说抵押的资产,技术,独到的经营管理模式等等?你都坑了我一次好吧,借给你们的船有去无回。”
“……”张子文继续尴尬中。
李晓兰有些心疼的看看他,又道:“合作伙伴呢?譬如说我和你结下善缘,我的身价和扛风险能力就得到了提高。你想这时候让我借钱给你,你得让我知道,和之前困难的日子相比,你们现在有什么不同之处?经营思路我不想说你,但在这地区政治因素很重。考虑到东南房大佬何执中进苏州,听说他态度暧昧。如果他是你的‘合作伙伴’,对你有利,也是能影响到我对海军前景的判断。”
张子文道,“老何人如其名,叫执中的么,你当然知道他其实不会是谁的朋友,也不会是谁的敌人。关于他的因素不必考虑。”
李晓兰不禁楞了,“说的有些道理。但以你的性格而言,若得罪了他总不是好事吧,总不能说对我投资给你的安全性有利吧?”
张子文道:“关于这个问题,你的切入点错了。对于何执中这人要反过来看。你要反过来问,他得罪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说穿了,他连朱问题这么大的人都不敢得罪,你觉得他敢得罪我虎文?”
李晓兰楞了楞。
张子文道:“在这个基础上,我却缓和了与苏州的关系。刘知州已经默认支持我,会把矿石官牌价提高五个点。”
到此李晓兰略微动容,无疑,在这里混最大的一个因素就是刘逵的态度。
在这之前,刘逵对海军持有比较负面的态度,谁都以为海军支撑不住、连带小张银号要玩脱的情况下,是真有些不科学,张子文在管理生产上的确有独到之处,竟是稳住了局势,用产量摊薄了固有成本,做到了勉强平衡。
“如果这样的话……好吧,还真被你盈利了。”
李晓兰有些无语,但无奈他就是做到了。
张子文道:“所以说,虽然我没出想象中的锡矿,但既然能盈利,代表了一定的尝还能力。刘知州态度转变就是你说的伙伴,我对工人的管理,也算技术的一种。”
李晓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没理由不借钱给你?”
张子文道:“我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了借钱给我的理由,考虑你我关系,既然有了理由你应该借。”
李晓兰白他一眼,“说的跟真的似的,你我什么关系啊?”
张子文道:“你不要东拉西扯的,如果你不信我说的这些,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
“不用证明,你说了我就信。这是当初说了要借你的五万贯,拿去吧。”
李晓兰一副早把钱准备好了、只差少一个借出去理由的样子,递给了五万票子给他。
张子文收好笑道,“明日我让人把海事局的凭据送来给你。”
“这倒不是很重要。”李晓兰摇头轻声道。
张子文离开后,一个雍容华贵的年轻男人走入厅堂内,强势的意味注视着李晓兰。
“大兄这是……”
李晓兰竟是被他看的有些不安。
又注视了三个呼吸,她大哥才道:“你总把家里的话当做耳旁风?”
李晓兰真有些怕他,迟疑了很久才道:“大兄明见,关于借钱这事你也听了,有理由的。”
大哥冷冷道:“那些理由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你的态度。你在专门找理解借钱给他,这是损害李家利益,京城已经对这些事沸沸扬扬,你想把张商英相公至于何地?”
李晓兰只得道,“那就算是我个人借给他的。”
她大哥脸色越发沉了,伸出两根手指把她的下巴轻微抬起些,只注视着,却什么也不说。
李晓兰无言以对。
“包括你都是李家的,除非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淡淡的说完后,她大哥迟疑少倾收回了手,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厅堂。
李晓兰没发火也没跳反,只是表情比较复杂……
第177章 希望工程
现在总算是手边又有了点钱,张子文又开始精打细算的文书工作。
老酒鬼一瘸一拐正在多次路过。这是因为被关号子里虐待了一段时间,腿被人折了。倒是没到残废地步,不过他这年纪伤筋动骨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复。
居于这些他现在张牙舞爪的,自诩为功臣。
“我说你不要故意在我面前晃荡,你为海军受伤了,这事我知道的。”
张子文一边做文书工作,一边很头疼。
老酒鬼便停了下来道:“看老爷这样子想再开一个矿井?”
“不是想,是必须开。”张子文道。
“这不公平。”老酒鬼道。
“又不公平了?理由呢?”张子文愕然的看着他。
老酒鬼快要流口水的样子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五万票子,“看似大人弄到了一大笔钱,该是建宿舍,收购物资,改善生活条件了。那些中低品位的铁矿,再开相反是负担。”
张子文摆手:“你不懂。现在的盈利建立在有量的情况下,我和刘知州的协议是:每月矿石产量增加两成。而一号矿井的储量存在不确定性,且产能已趋于饱和,若不开启第二矿井,完不成协议任务,咱们又会回到从前。”
他就是不肯建宿舍改善住房面积,老酒鬼便携带着死了爹的表情,不怀好意的瞅着理慧子:“还愣着干嘛,还不给老爷端茶水去?”
理慧子小跑着去把茶水拿来,被老酒鬼接过来,又笑眯眯的转手递给张子文:“老爷请喝茶。”
不久后,老酒鬼伸手把理慧子的下巴微微托起一些,观察着:“咦,小妞最近越来越水灵了?”
理慧子唯唯诺诺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紧跟着老酒鬼惨叫一声,被从后面袭来的婆娘捏着脖子一扫堂腿,后按在地上捶,最终溃败。
张子文低着头写写画画,并没有去看两个白痴发生了些什么……
今日是海军第二个有意义的纪念日。
一大早,许多人聚集在矿区观看二号矿井的剪彩,每个灰头土脸的人脸上都携带着喜悦。许许多多平时胆子比较小的小屁孩也跟在现场,抱着她们爹或娘的大腿观看,充满了对往后的憧憬,譬如爹娘有工作后,偶尔可以去昆山县城买个糖人什么的。
这是对张子文以及其海事局非常重要的事业,所以哪怕张子文的额头上几乎印刻着“白痴”字样,李晓兰也来观礼了。
从生意上衡量,她隐约觉得自己冒着对抗家族风险借出去的钱会打水漂,但无奈她是感性的人,有时候看着这个未及弱冠的青年那份固执、仅仅为他这个人,李晓兰也愿意花钱买个高兴。
甩甩头,又仔细看看,李晓兰很确定不是幻觉,他除了和女生互动时候像个白痴,做生意搞生产时脑门上也真的刻印着白痴字样。
但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背离,明显不合理的矿石官牌价可以被扭曲,明显早该破产的海军,可以凭借“人心在”这简单的逻辑,支撑过黑暗时期并看到盈利。
还有这个类似白痴的人,用他的固执和梦想,建立了一个小镇似的帝国。
不过这仅仅是李晓兰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场观礼的每一个人都对小张大人充满了感激。
“歪了歪了,这边再上去一些。”
四九带着几个半大孩子制作的木牌正在挂上去,乃是“海军二号矿井”字眼,刻画的歪歪斜斜,感觉是用脚写的,但李晓兰也觉得非常有趣,会心的笑了笑。
另外那头炊烟缭绕,一群没工作的妇女带着一些小孩已经开始生火造反。
时至今日虽然仍旧草根,但李晓兰注意了一下,已经比来时候多了许多家私,锅碗瓢盆什么的明显多了不少。
那个悬挂着食堂牌子的地方仍旧是个破旧工棚,且一看那字就知道出自四九的手笔。
说起来这些锅碗瓢盆,也是张子文半年以来陆续从苏州城淘来的二手货。
“这个垃圾佬么,也是够了。”
对此李晓兰很委屈,接导致了锦衣玉食的她从来不敢在这里吃饭,每次来这边都要饿肚子。
不是嫌弃,真的不敢吃。
李晓兰想过援助他些这类东西的,但每次张子文都会说“换成煤或猪油”。这能让李晓兰每次生气,哪有接受援助还挑选的说法。
最搞笑的是,那个每次见到都想命人拖走打死的老酒鬼,整个一好吃懒做的老头,却偏偏被张子文任命为了工头。每次都需要威胁他,他才会一边吐槽一边下矿井工作。
酒鬼婆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李晓兰听人说她整天偷吃张子文的盐菜,还偷吃厨房的猪油,胖的像个母猪一样,无可恶,嗓门大,天天给理慧子小鞋穿。不过她却是张子文的内务副总管,总管是四九。但四九去做木工了,于是酒鬼婆娘等于是主持工作的常务副总管。
关于这些李晓兰提醒过张子文的,张子文回答:就算明君身边也总会有几个奸诈存在,总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由它去吧。
李晓兰竟无言以对。
当当当
差不多时候钟声敲响,泥腿子们聚集起来吃早饭。
饭后要开始工作,而工作之前张子文通常都要讲话,尤其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
把人都集中,张子文站在高处拿着土制扩音器道,“这地方的矿井当时被神泉监关闭了,他们放弃了矿井,放弃了大家。”
“苏州乃至两浙路上上下下,全都不看好这个地方,他们认为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没有未来。在当时,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们一起经历过比现在更黑暗的时期,凭借诸位的辛劳,我们一起走到了今日。”
“哪怕情况有少许改善,但现在仍旧困难。前路充满了不确定性。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下月的矿石价格是多少,没人知道我们手里的矿井储量能挖多久时候。”
“我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借债开启第二个矿井,这从生意上说,是个疯狂又利益不大的决定。为此,我已经被两浙路乃至全国的人看做了一头白痴,一个超级败家子。”
“好吧他们的看法不无道理,但那又怎么样。老爷我做事就要反着来。”
“我不敢讲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事实上我讲这话你们会信,但我自己是不信的。只因为我这人偏激又固执,我在验证我的理念,我想证明我是对的,而他们都错了。”
“我想带着你们一起证明,大宋皇家海军永远是对的,世界必须围着我们转,否则世界就错了。为此有一天我会代表海军宣布:我们要纠正世界,你们错了!”
全体懵逼。
如此的冷场导致口出狂言的张子文也有些尴尬。
好吧,将来拥有二十个航母战斗群全球部署的时候、这话说出来或许会很带感,但现在还在苏州做垃圾佬呢。
不过现在反过来,全体泥腿子觉得老爷脑门上刻画这白痴字样,但李晓兰却觉得这个状态的他很带感,眼里闪过一抹亮色。
捂脸是不可能捂脸的,说起来,这辈子张子文都不会觉得害羞了。
于是稳住了阵脚,继续一本正经的道,“现在不耽搁大家工作了,以后有时间在补充几句。最后我正式宣布:属于你们,也属于皇家海事局的二号矿井正式运营。”
我也!
等的就是这句,这意味着又有一群人成为海军雇工,会参与到挖矿,运输,杂务等很多个环节中。同时会拥有矿井股权。就此情绪激愤掌声如雷。
“对了,还要补充几句。”
张子文现场就耍赖,“从今日起,我宣布8至12岁的少年不限男女,可被列为海军预备役少年军编制。全日制免费学习基础知识,差不多时,会根据每人的特点进行细分培养,将来从少年军学堂合格毕业后,他们会成为海军的正式编制,分配各种相关工作。”
就此一来,徐宁刘光世四九被她们挤得人仰马翻,纷纷挤爆脑壳的要把自家孩子送来少年军。
这时代的观念女儿算是赔钱货。尤其那些家有小闺女的很激动,怎么的也把要闺女送进少年军,能学会什么不指望,但老爷说毕业后包分配,长工合约,这简直就是重磅炸弹。
家有小儿子的也高兴,俗话说天干三年饿不死手艺人,老爷是个不藏私的人,愿意免费传授知识技术,在这个时代里,对于这些人而言,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好事。
这些情景在李晓兰看来都是琐碎事,一定程度上,李晓兰很羡慕这些人能穷高兴。
“把酒拿来。”
吩咐后,李晓兰的护卫去马车上把葡萄美酒、以及工艺精美的银杯拿来。
李晓兰先把杯子递给张子文一个,又倒上了美酒,“真为你高兴,也为他们高兴。你担负了很大风险,用整个身家为这群人担保。原本我一直担心你会翻船。但现在看他们真的支持你,喜欢你,那么你担负的风险像是也值了。譬如,我也担负了很大的压力借钱给你,虽然看着你把钱往水里扔不是个事,不过看见这些情景,看你现在的表情,我觉得也算值得吧。”
言罢碰杯,她一口喝光后才发现,张子文没喝,正在观察这酒。
李晓兰道:“别看了,保证是你买不起的高端货,好酒。”
张子文小喝一口回味少顷道:“也不知道你那优越感哪来的,这是我这辈子喝过的最差葡萄酒,你信不信?”
“白痴……吃我的用我的,还敢如此说我?”
李晓兰干脆没收了张子文手里的酒杯,不鸟他了。坐着马车离开时又寻思:难道该死的胡商坑我,这些酒不好?
徐宁一副很惋惜的样子看着李晓兰的马车远去,“大人是不是得罪她了?她现在可真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呢!”
张子文道:“我又没说胡话,那真是我喝过的最差葡萄酒。”
徐宁嘿嘿笑道,“大人今日的演讲非常带感,将来海军真能在神秘莫测的大海上纠正世界错误吗?”
“可以的,给我十五至二十年。”
张子文看着大海的方向喃喃道:“不过这条路充满了艰辛和血泪,没什么好兴奋的。需要人前赴后继,不停的用资源和人命填进去,积累航海经验,探索未知的大陆和航道,才能为我大宋拓展出新的纵深。”
看张子文这模样,徐宁知道他在担心着出海部署的刘光世部。
海军第二次出征时候每个人都很激动,但只有徐宁知道,实际对此最担心的人就是张子文。
出海之后面临着神秘莫测的洋流,风浪,疾病,**等等威胁。听过刘光世说上次的航海经历后,军人出身的徐宁觉得这样的战最难打,无法脚踏实地,对一切都是未知的,心态最难控制……
第178章 又开始折腾了
天气近一步转暖。
现在两个矿井走大量,盈利还可以。
海军手里的矿类似于硫化铁矿,品位不好,苏州给的收购价格大约在18贯左右一吨。
得益于疯狂的劲头和管理能力,现在海军两个矿井已经进入了产量峰值,每日运到苏州的矿石高达四十吨。营业收入在七百贯左右。
更具海军独有的模式,纯利就是每日三十五贯左右。
三十五贯约莫等同于后世四万多块。这点利润,后世一个红火的大火锅店就做到了。但海军作为一个县级行政区,老老少少几千人在苦干实干,每日却只有这点盈利。
这就是被强行扭曲后,被他们拿走的剩余价值。就是这个原因,李晓兰说哪怕做好了也是辛苦钱。
不过这是从无到有,已经触底反弹了,张子文也很高兴了。
有这点钱就能支撑下去了,可以让海军持续部署。能平衡就行,真正的红利会在赢得战争后。
现在张子文最担心的就是海军唯一的家底刘光世部安危。
计划中他们出海部署四十日,现在还不到三十日,但就是挂心。
论及威胁级别,以朱家的势力而言,朱又手握军事资源,有过第一次后他们有了准备,理论上比后世缉毒还危险的多。
但这都不是重点,刘光世他们除了面对有武装的走私犯外,还面临一言不合就咆哮的大海!
陆地不担心,相反越来越安全。
这是因为已经众望所归,海军领地佃户越来越多,现在接近六千,众所周知抱团就有力量。另外东南局大佬何执中也在苏州,而刘逵现在也不怎么偏袒朱家了。
当初海军领地人不多,来源参差不齐,张子文初来乍到,控制力和威望有限,苏州**官刘逵又挺朱家,上下官僚都是他们的人。朱是从战场归来的捕鸟蜘蛛,于是现在想想都后怕,当时是真有翻船风险的……
过得两日,没有刘光世的消息,却苏州方面来了一份请柬,让提举皇家海事局张子文过去参加酒宴。
鉴于四处躲债的日子已经过去,作为一个掌柜人物,也还是需要去类似场合露脸一下,于是带着保卫科长徐宁往苏州去。
已经一段时间没来,如诗如画的苏州城还是老样子,就是多了一道奇观:成群结队如同长龙似的送矿石队伍,采用的仍旧是人力。
现在街头巷尾都知道,这是张子文弄出来的奇景。
“听说局座大人又开始折腾了。为了解决运力问题,好不容易财务状况有了点改善,他扬言要研发棍型轴承。”
“局座就是个忽悠,他的话听听就算了。他出了名的爱折腾,赌徒老哥。”
“但你真不能说他怂,他现在解决了近六千人的吃饭问题,就连州衙都重视。且奇迹般的被他做到了把废矿盈利。”
“这也值得瑟啊,局座主要用老脸强撑着,听说现在海军的盈利一天也就不到四十贯,要是我么,一头撞死算了。这利润是他几千人吃粗粮做到的。我一个搞运输的小马帮,人员规模不到两百人,一天也能有这么多。”
这些就是现在人们热议的事。
“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海军没错是世界错了,有一天会被纠正的。”
一个来送矿石的小姑娘、原本聚集在摊子前看着师傅制糖人,听到议论就开始和他们吵架了。
鉴于在一些时候张子文比较凶悍,听说朱过去装逼都被一箭射成了瘸子,哪怕讹到了八百贯医药费也算是脸丢光了。
现在这些小屁孩都属于少年军编制,所以苏州城也没谁想扇她们后脑勺……
张子文进城后,在南门附近遇到了李晓兰的豪华马车。
掀开帘子,李晓兰有点暧昧的笑容看着他,“来赴宴?”
张子文点点头,“你也是吗?”
“嗯,上车吧,我们一起去。”
就此上去坐稳,开车了。
一些日子不见,李晓兰的气质样貌瞧着更带感了些,且她是个相对主动的人,像是和张子文很熟了,便越来越有故意贴身挨着的倾向。
张子文缩在角落里表现的相对老实。
“听说你现在一日盈利有不到四十贯?”李晓兰好奇的问。
张子文点头道,“是的,这对你毫无感觉,但我觉得还可以。”
李晓兰白他一眼,“你咋知道我没感的?事实上我感觉挺好,这样下去,你还我的钱只要三五年时间。除非你想赖账?”
“几万而已,你不用这么随时记挂着。”张子文道。
“说的好说的好,几万而已。你一穷苦包工头也开始满口大话了?”
李晓兰一副羡慕又嫉妒的样子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两个矿井等于人家七八个矿井的产量。但你有想过一个事吗,矿石储量是有限的,很快挖光了你又怎么办?”
“打仗。抢有矿的人。身为矿业资本家,我以为你知道这个套路的?”
张子文这回答险些让李晓兰上不来气。但实际想想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上升到国家层面就更是这样,兴许当有天大宋的矿不够了,若张子文这样的暴走矿工又掌权了的话,那就真到了对辽开战的时候,理由只有一个:辽国土地下面埋藏着大量的煤铁。
张子文又岔开道,“对了,此番宴会在州衙,你有没有消息,老刘搞这聚会什么意思?”
“不是他的,实际是何执中请了很多人,除一些豪商大族外,里里外外的,只要距离近的官员和军头也请了很多。”李晓兰道。
到达地方,下车恰好遇到一身儒雅气息的慕容先生,他以奇怪的眼神分别看了张子文和李晓兰一眼。
跟着,慕容先生脸上浮起笑容见礼,“见过小张大人,见过李小娘子。”
又道,“听说知州大人开恩后海军盈利了,还不错,像是每日有三十五贯的样子?”
言罢也不等回答,携带着嘲讽的神色拱手后,自顾转身进去了。
“我们进去吧。”
张子文也不多想,和李晓兰一起入内……
第179章 何执中的执中路线
苏州州衙的后园。
正在有人三五成群的交谈着各自相关的事物。譬如官府司局的官员,比较容易和相关行业的豪商凑着聊天。
张子文路过时,听这边的一群人谈及矿业的事,便停了一下脚步。
背着身子的一个豪商无法看到张子文,便继续对他们高谈阔论:“说起矿,昆山矿区那群低贱的暴民最让人心烦。他们基于无赖模式进行不正当竞争,漫山遍野都是长龙似的送矿石队伍,让别人的生意没法做。但又不能指望他们更多,他们身在最底层,最有可能一言不合就暴动。”
一个相关司局小官员道:“你认为那是贱民,但并未所有人都这么看,人家张大人觉得那是优质劳动力,当做宝贝,拿军粮养着,你能咋整呢。刘逵知州哪怕不高兴他们这样。但既然到了这样的规模级别,也只能是被他养寇自重,刘逵相公都不得不对他们妥协。目测矿石价格松动上涨,就是刘大人考虑到了他们的属性。”
来自昆山的陈主簿冷冷道:“贱民就是贱民,哪怕他们现在能维持,那又怎么样?”
慕容先生没参与说话,是因为他的站位能看到张子文已经站在这边少倾,并且脸色很不高兴。
根据慕容先生的脸色,他们纷纷停止了说话,转身见张子文就站在这里?
张子文看看那个豪商,又看看陈主簿,“那群所谓的贱民没吃你们一颗粮食,没添乱,日以继夜生产为苏州经济圈输血。”
那豪商有些尴尬的低着头,不方便吭声。
陈主簿却平静的道:“贫富贵贱是有严格划分和等级的!否则就是不尊重其余人的努力和智慧?下官以为小张大人懂这道理的?”
张子文想了想,微笑鼓掌道:“说的好说的好,尊卑的确该有序。那么我就想问,论出身,论食物链等级,你陈实大人给我提鞋都不配,差的还不是三个档次那么少,所以你哪来的优越感和我这样说话?如果你实在喜欢用有色的眼光看人,把那些人看做贱民,那我张子文也把你看做对大宋没有意义的贱民,陈贱民,没毛病吧?”
陈主簿没有反驳,只铁青着脸盯着张子文。
腿伤基本上痊愈了的朱走过来,看了每人一眼笑道:“草根的味道很难洗掉。小张大人不要戾气重,陈大人说那话时不知你站在背后偷听,只因你和那群人待久了,陈大人只闻到了你身上的草腥味,于是言语不当而已。”
这样斗嘴持续下去也没意思,张子文便转个方位,漠然注视着朱道:“将军腿伤这么快就好了?”
朱勃然色变,脸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慕容先生素知朱脾气冲动,便急忙岔开笑道,“请教小张大人,你们财务状况改善的怎么样?前阵子炒作的沸沸扬扬,说有可能出锡矿,然后听说你以这个理由到处去借钱融资,出锡矿了吗?”
张子文摇头,“没有。”
“喔,原来是个概念啊……但听说真的有人信了这话,借了钱给海事局?”慕容先生就此看着李晓兰。
言下之意一个蠢货一个老赖凑在了一起。
李晓兰因身份不同,不方便在这里随意乱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避嫌的走开了。
张子文道:“慕容先生对力量一无所知,锡矿的事我未刻意炒作。你误会的在于:我借钱不是用锡矿概念诓骗,而是用我这人进行抵押。所以是的,的确有人借钱给我了,但她投资的不是锡矿,是我这个人。”
慕容先生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又道:“甚妙,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其实说起来呢,就算海事局真出锡矿也就那样,盈利会改善些,但也是辛苦钱。眼见小张大人这么一门心思想挣钱,既然有难处,为啥不来和银号谈谈呢?听说海军作为军事行政区,却为了吃饭要出海‘捕鱼’,这事又危险又没多少利益不是吗?”
张子文知他指的是海军稽查他们来自东瀛的银矿。同时这也算是姑苏银号为了这问题,第一次和张子文正面洽谈。
朱怎么想不好说,但站在慕容先生的角度上,基于商人尿性,他肯定想息事宁人一起赚钱的。
出海稽查走私的部署费用真不便宜,以现在的规模,刘光世出海部署一天的费用是二十贯起。这是在省了又省,船也是免费“借”来的情况下。
所以在决定打这场战争的初期,是真咬牙勒紧了裤腰带,且到处做老赖做到的。
现在眼看盈利,海军两个矿井的利润足以支撑海军长期部署的费用。所以最困难的时候没怂,现在也就有了底气。
这就是当时张子文临时调整战略说:只要打的赢,兴许我就一直打下去呢。
张子文自己没有炼银工艺。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先进的炼银工艺在大宋,算是机密掌握在户部手里。民间和日本的炼银工艺太落后,浪费太大,于是经过计算有很大的价差后,他们从日本运来的是银矿,而不是成品白银。
不过就算有工艺张子文也不能自己炼银,这肯定是高压线导火索。
公平是不可能有公平的。简单说,非蔡京系的人私碰银子几乎就算是反,但蔡京系的人就有得商量。
但哪怕是这样,缴获了银矿不能自用,扣押在手里还要占据着仓库和保管成本,却是张子文很乐意打这战。仅仅为了责任以及积累海军技术也值得。
慕容都已经略微违背了朱意志,有了要谈的意向,却见张子文神色古怪迟迟不回应。
就此朱更不高兴,“问你话呢?小张大人耳朵不好?”
慕容先生道:“为防止大人耳背我再说一遍,小张大人这么一门心思想挣钱,为啥不来和银号谈谈?”
张子文笑道:“好意心领了。海军现在的确要依靠‘捕鱼’的副业贴补生活费。对于人的一生,生死的确是最大问题。所以虽然一切皆可能,但若真有一天我来找你们的谈的时候,一定是我走投无路了。”
朱和慕容先生相视一眼后道:“这么说来,我们要期待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张子文道:“是的你们只能这么期待,因为打得赢的时候我就不谈判!”
朱和慕容先生一起色变!实在这话听来太刺耳!
“你们聊吧,咱们显然不是一类人。”
张子文又独自走开了。
园子另一头,眼看张子文像是和慕容他们谈崩了,何执中铁青着脸。
上次做张子文的思想工作,没得到正面回应。
其后,何执中专门召见朱和慕容这两个最大利益方,传达了当前一段时期仍旧以维稳为中心的精神,不能轻易激化、不能给蔡京和张康国共同推动的开边大政策添乱。
现在就算西宁州大捷,但不代表青塘都处于宋军有效控制下,仍有许多残余势力需要清缴,也有许多收尾安抚政策要执行。
同时,青塘局势导致西夏处于唇亡齿寒状态,这眼看着第五次宋夏之战将要再度爆发!
就何执中来看,哪怕蔡京张康国有意见好就收、暂停开边方针。但显然这事已经未必由两位相爷控制。
现在真正掌控西北形势的乃是陕西都转运使陶节夫。
这家伙自来是个主战派,碰瓷手段一堆。早在冬季前老陶就把永兴军路行营前移到延安府。
于是想名留青史,拿下银州的陶节夫很可能软对抗两位相爷的外交政策,进而故意挑起战事!
撤换是不可能撤换陶节夫的,时至今日老陶已算是尾大不掉。在军中威望奇高,又实际控制了西北后勤命脉多年。于是现在包括蔡京张康国在内,没人敢提换帅。
不是说无法安置陶节夫,而是西夏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不确定的外交政策是否有效的情况下,一但撤换陶节夫,导致西北军心士气整体滑落,后勤系统运转效率抓瞎。若这时候西夏真的出兵,那就全体都哭瞎了。哪怕是蔡京张康国也不敢为这样的事负责。
所以一个绑架了一个,这眼看着东南钱政隐患越来越大,但陶节夫表示:这是朝廷的问题不是我的,有把握打得过西夏,那我就要拉起手袖猛干。
基于这些综考虑,何执中把相关精神传达给了朱和慕容,核心就是维稳。放话说谁出乱子就收拾谁,于是,这才有了今日姑苏银号响应朝廷精神,有了谈的意向。
可惜都不用具体问,何执中知道张子文仍旧拒绝和谈,又要顶风作案,对抗朝廷大政方针了。
这龟儿子有个理论和陶节夫那老赖差不多:打的赢时为啥要谈?
越想越尼玛恼火,相公我这边到处“执中”,到处维稳平乱,这些二流子却到处惹事?
事实上惹事的不止张子文和陶节夫。听说安肃军张叔夜也闹事了,在宋辽的争议地区画了一片地搞什么农场,实际是和辽国边民抢夺草料。
还派军队脱下军服过去和牧民打过几次架,还竟然打输了,被人家一个部族上阵凑得屁滚尿流逃了回来。除此之外,辽国南府枢密使牛舒温表示:对此事件高度关注。
大宋枢密院派驻燕云的情报组早有消息,牛舒温这位辽国相爷最恨陶节夫了,最不想宋国做大进而威胁到燕云安全,所以始终动用影响力压制西夏和宋国,使之尽量不能开战。
老牛很精明,知道这时期西夏打不过宋国。
于是老牛以张叔夜事件为理由,派特使进汴京给大宋朝廷压力,要求宋国停止开边大政策,并督促陶节夫部军事力量立即撤回临夏城以南。
就此张叔夜成为了顶风作案的另外一个典型,朝廷是有够头疼的。
当然了那是东北局的问题不是何执中的。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说的东南这边事少一样,这边还是他张康国的儿子带头顶风作案要咋整呢?
西北局么,早就被陶节夫架空了。
广西照样有王祖道当年知桂州时惹出来的无数幺蛾子,迟早要出乱子。但王祖道是蔡京的人,当年好大喜功整的那些事,相反被蔡京作为自己开边的功劳收在怀里了,那当然就要为由此带来的后果负责。
现在有消息说广西很乱,少民汉民间的矛盾非常严重。但也只能作为蔡京的面子工程维稳,隐瞒不报。既然是“杀良冒功”,也当做功劳解读了。就此还捏着鼻子把王祖道那孙子升为兵部尚书,他们一起表示:不存在,我国西南地区不存在乱子。
话说多少有点良心的赵挺之也就为了这些事,逐步和蔡京离心的。
有这些隐患,也就意味着枢密院不能独善其身,西南局某个时候也会进去填坑的。
想起这些事就焦头烂额,其实何执中挺可怜张康国的,也不知道老张他能活多久,这么多的隐患他要怎么去解决呢?并且是在他有个败家子添乱的情况下。
现在,何执中想找人发泄一下,介于刘逵早就很机智的走开了找不到了,于是没办法,何执中对诸葛元芳道:“把那个败家子叫来见本部。”
“是。”
……
第180章 打官腔
人来后,何执中对着这个纨绔子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嘴上无毛的十七岁小屁孩,竟是差阴差阳错的被任命提举皇家海军?这真的很儿戏,基本上真的算是他们蛊惑圣心了。
当时蔡京弄出这么一幺蛾子后,朝廷诸公的解读是:海事局基本是个用于搜刮的机构。
事实果然如此,这伙丧心病狂的流氓把人家张商英未婚妻的船扣了,又用这些船去抢朱家从日本弄来的银矿。
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会抢劫的官真不是他虎文一个,问题在于你抢点穷人、抢点能耐不大的、可以轻易维稳维下去的对象不行吗?
这么想着,何执中态度冷淡的持续看着张子文,却始终不说话。
张子文道:“叫下官来何事?”
何执中皱眉道:“看刚刚那边形式,本堂好不容易给你创造的下台阶机会,又被你捅黄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子文道,“海军最困难的时候过了,现在初见黎明,我难说话是正常的。”
何执中在心中冷笑:这小屁孩太自以为是了。他还真把自己当做回事,真以为海军具备长期在海上部署的能力?
身为枢密院大佬,何执中比谁都知道军队战时部署的费用。以刘逵现在施舍的那点点盈利,在何执中看来,想支撑在海上稽查走私就是天方夜谭!
这纨绔子弟压根是做事不考虑后果,由着性子来。
“小张大人经验浅,尤其这军中的经验,你不知道其中门道。”
何执中道:“关于这事,政治和律法上的对错本堂不说。你勒紧裤腰带,面临着生命安全风险,就算你真有能力持续缴获他们的船。本堂就问: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有什么好处?那些银矿你能用?你敢卖?你有能力自己炼银吗?”
“都不能。”
张子文摇头道,“但求念头通达,还要啥自行车。”
何执中险些气死,却继续耐着性子:“本堂有消息,这次海军出海部署已近一月,你以为还能缴获他们的船?你真觉得航海是简单的事?有没有想过只要遇到不可控风浪,就等于你的家底全军覆没。先不考虑仁德与否,这会是你主政不足一年的最大污点,你爹的脸得多黑想过吗?”
张子文道:“相公说的这些我全想过,且想的比任何人都全面。做事哪有没风险的?要抓贼,当然面临被反杀的可能。但下官就要问,是不是因为危险,差人他就能堂而皇之的不抓贼、甚至去做贼?”
“你……”何执中怒视着。
张子文拱手道:“建军理念就决定了这只部队的属性。尤其第一任主官,更会对一只军队的血统有影响。当有朝一日旗帜竖立起来,就是铁打营盘流水兵,那时就不再是将士影响这只队伍,而是这个番号持续影响着续任的官和兵,使他们向这个不容玷污的番号精神靠拢!”
“身为皇帝任命的第一任皇家海军知事,下官肩负着上述使命。我不会把这事看得很神圣,只是不想看着我生出来的孩子一开始就走偏,如若这样,不如不生。另外就是当兵就要抓贼,海军就是要打击海贼。”
到此张子文的话锋继续转变,“综述,下官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额外指导。下官是皇帝任命的的海军知事,会对海军的责任、风险、以及日常细节负责,现在我以提及皇家海事局名誉,正式拒绝枢密院东南房的不合理维稳建议,海军会持续在辖区内进行部署。”
言罢不想谈的样子,转身走开了。
何执中迟疑少倾,侧头问道:“元芳怎么看?”
“此事必有蹊跷。”
诸葛元芳抱拳道,“好叫相公知晓,从京城张怀素案看,这纨绔子弟并不是一味的野蛮。他坚持不放手,表现如此强硬,到真像是有一定后手。卑职认为,他真有可能私炼那批银矿。”
何执中铁青着脸!
为难的就在这里,他小子刚刚那些话是典型的打官腔,官腔当然是可以打的,但说白了作为东南局大佬,何执中愿意的话,可以有一百个理由和办法让他寸步难行。
问题在于“执中”的属性注定了不怕得罪张康国,却不想去做对蔡京朱有利的事、使之看起来像是和故意张康国作对。这才是最不划算的政治思维。
“东南房系列中,江**军有多少可用战船?”何执中忽然问。
诸葛元芳尴尬的道,“名册上能倒是有五艘,但实际不好说。”
何执中立即道:“不管了,你立即携本堂手谕至江**军,让他们别养猪了,立即去出海口附近巡逻,如若真被海军又把朱的船扣了,务必抢回来,决不能放刘光世他们进内河。”
小诸葛迟疑道,“这就真和张子文干起来了?”
何执中冷冷道,“本堂这是救他,若在被他把朱银矿扣了。不仅仅是钱政完蛋,而是可能要打内仗。本房巡查期间若这东南起乱,那我岂不是废了?”
小诸葛立即赶往江阴调军。
其后何执中四处看看还是不见刘逵这奸贼,他明显是再躲?
“躲得了么!”
何执中冷笑着对护卫道:“去吧刘逵给本堂叫来,若不来,‘请’也请来。”
……
在这里分别和几波人交谈少倾,总体上小张觉得这些人都是小儿之见,没意思,便去和李晓兰招呼了一声,回昆山了。
进入领地后时间还早。现在阳光来临,到处有万物复苏姿态。
有几个脏兮兮的小萝莉在捡野花,编制花环戴在头上。因为他们不满八岁,所以还不到进少年军的时候,现在的条件只能放养。
寒碜是寒碜了些,不过看到这些小屁孩无忧无虑、在这里不会被狗咬,其实感觉还可以,张子文也不急着走,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过家家。
“给你。”
发现张子文在这里,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把编织的花环给了张子文,她们胆子总体还是小,也不怎么敢和老爷说话,就溜走去找娘了。
张子文拿着花环不明觉厉,问身边的徐宁:“问题我要这东东干嘛?”
好吧,反正这也不是主要问题,随手交给徐宁由他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