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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宰相儿子全文阅读

作者:灰头小宝2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txt下载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冲锋队成立

    张叔夜理由也是算冠冕堂皇,进开封府陈署的理由是:要抓的人比较复杂,而开封县和那些人过于熟络,容易产生裙带。事关命案的嫌疑人容易生事,不宜委托开封县行动。

    通常古代的狠人们是非常难抓的,差人兵器装备和气势都不占据优势。很容易导致这些狠人二次伤害后跑路,若真的出现这种幺蛾子,而张子文作为见证,林摅又没批,那就容易成为背锅的人。

    于是只要说得出逻辑来,这种授权容易拿到……

    诸事办妥后,回到别院是晚间了。

    四九很有耐心的拿一罐蜂蜜喂小宝吃。

    事实上这是张子文吩咐的,这是减肥的东西。小宝很喜欢这东西,一边吃一边就显得很烦躁,但凡谁接近它都喷两句虎豹雷音。它认为这罐蜂蜜是它的东西,别人是来抢食的。

    张子文过来老实不客气的挖了些蜜吃了,小宝就扑在地上闷闷不乐了。

    管它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张子文在躺椅上坐下来,一摇一摇的道:“我这是在对你教育,不要忘记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有能力时,很容易就伸手拿走别人的东西。于是你要少吹牛逼多练武,倘若将来我不能照顾你的时候才能生存下去。身为一只猫,你军粮都能被老鼠抢了,你还觉得世界安稳啊?”

    也不知道这猫听懂了没有。不过它的确爱动了,譬如现在,它郁闷归郁闷,却追逐一只蝴蝶,老想抓住,却老抓不到,追来追去,它竟然已经相对敏捷的去到了树尖上了。

    并且是身负大约它一半体重的沙包。

    “那颗乃是老爷心爱的古树,还不赶紧下来,你那么胖,若把树尖弄断了便打断狗腿扔出去。”

    富安小妹的声音又传来了。

    小宝觉得她简直是个强盗,作为猫,在家里爬一下树也能被人威胁打断猫的狗腿……

    “末将刘光世,参见公子!”

    比预计的更早了两日,次日晚间一个体格健壮、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进来别院以军礼跪在了地上。

    张子文倒真没想到,此番陶节夫派来的敢死队乃是这人带队?

    刘光世又道:“卑职父亲乃是保安军都统制刘延庆。”

    张子文微微点头:“我知道你父亲是谁,不用刻意介绍这些。”

    说起来这家伙和他父亲一样,总体是个滑头,比较有钻营的心思。

    不过能力真有些。到这个年景,刘延庆基本算是半废状态了,不过这小子比张子文也大不了几岁,处于思维单纯初生牛犊、容易热血的年纪段,也算是实实在在战场出生的将门子弟,又携带家学似的钻营心思,这种情况下只要出师有名再是贵人提携,这类人办起事来应该是敢冲敢打的。

    一般要到过了而立之年心思才比较多,且随着地位提高,得失和功利心越来越重,才容易出现他将来在抗金战役中那些滑头幺蛾子。

    钻营心思并非在所有时候都是副作用,处于年轻热血阶段、地位又不高时,这种人相对最有执行力。

    至于将来怎么驾驭这类人就真是一门比较大的政治学问了。棒槌李自成因这类人而战力爆表,也因不会驾驭这些膨胀的人而扑街。关于驾驭这类人,李二最是王道,朱八八最是霸气。

    岳韩张刘等中兴四大将中,刘光世这混混理应是排不进去的,能和岳飞等人放在一起并称的是刘仲武大将军那小儿子刘琦。可惜刘琦现在是个小屁孩,刚脱离开裆裤状态的那种。

    “终于来了,快快请起。”

    张子文颇为高兴。比徐宁预计的提前两日到达,这就是他的执行力和钻营心思导致的。

    否则这类事没有定数,若换富安的尿性,他会晚两日到达。

    张子文比较温雅的格调让刘光世有些受宠若惊。

    坐下来,富安小妹也抬来了茶。

    刘光世不怕烫,渴不可耐的一口喝光了,一抹嘴巴道:“军伍粗人习惯了,公子莫要笑话。只不知此番召见入京要办理何等差事?”

    “打仗。”张子文道。

    “额这!”

    刘光世有些懵逼,在京城打仗这尼玛是不是有点……但他也知道张子文敢这么说,必然有原因的。

    “关于张怀素和张小国这些人的事,你知道多少?”张子文又道。

    刘光世有些迟疑,“只是略有耳闻,不知具体内幕。家父倒是提及过说是步军司问题复杂,诸如张小国这些人迟早要出事。所以末将以及父亲基本不和这些人来往,也常年在西北戎边,和这京城的事没有沾染,此点请公子放心。”

    张子文道:“那就好,你是战士,战士的责任是为国朝,为皇帝冲锋陷阵,于是你不需要知道的太具体。战士者,知道要打谁就行。”

    刘光世很聪明的不说话,只离开座位又军礼半跪。

    张子文再道,“前不久张步帅已被打入大牢,受到牵连后,步军司高级将领被抓一大半,几乎至瘫痪状态。另外,有一百多口步军司名下的神臂弓不知去向。”

    刘光世不禁色变,神臂弓这样的战略武器在京师重地消失一百多,如果不是政治层面的诬陷捏造,这就真的是天级的事务了。

    “难怪这事处于机密,而公子需要从没裙带的永兴军路召见我等进京。这……竟是把末将这种从死人坑爬出来的人都吓到了!”

    到此事件的棱角基本出来了。刘光世觉得这是挑战也是就机会,只要出师有名,破获这种级别的案子,功劳无比巨大。

    另外就是,既然张步帅一系人已被抓的七零八落,那么这事的风险就总体处于可控状态,不至于出太大幺蛾子,一般也就局限于民间一些团伙堂口上,打几场至关重要的攻坚战。

    总体上刘光世看得出来,既然张步帅系落马,就代表此番张康国相爷做事的决心,战术也恰当,那就一定可以跟。

    否则诚如父亲刘延庆说的,敢做事的忠臣哪朝哪代都不少,但他们总吃亏的原因在于不够果断,方法也不得当。倘若大老虎打不动,还去在老虎眼皮底下伤害虎仔,那自然要遭遇反咬的。

    敢冲锋陷阵的队伍同样,哪朝哪代都不缺,关键要看跟着谁。除了属下需要拿投名状,其实上司一样需要对下属给投名状,要表现出正确的战术以及做事的决心后,那就一定有冲锋队敢跟。

    这些要见现在都具备了。

    宋乔年被弹劾下台,张步帅一系人落马,这就是张康国相爷和其儿子给冲锋队的投名状。封锁消息避开京城系,以官声非常好的唐恪、陶节夫、张叔夜等人参与周旋,从永兴军路调遣没裙带的精锐进京,这就是战术得当。

    考虑到富贵险中求,刘光世现在有些兴奋,舔舔嘴皮道:“卑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装备以及执法权问题如何解决?”

    张子文道:“新的京畿房承旨上任前,我老爹直管京畿房,你部驻防陈留县的委任会由大宋枢密使张康国签发。张叔夜大人跨区侦办命案事宜,已获开封府授权。又根据有效线报,命案嫌疑人关七,涉嫌多宗丧心病狂的谋杀,抢夺,勒索,伤害,此人系极其危险、对社会危害极其大的暴恐怖份子,就藏身于红叶观之内。”

    又道:“装备的问题,神臂弓和盔甲已被河东转运司的名誉领出。河东转运使唐恪大人留了人专门和你等交接,于是你可以持有陶节夫的关防,随时和他们交接。”

第92章 捆绑

    “末将誓死为相公们冲锋陷阵!”

    听了全盘计划后,刘光世大为惊喜,现在基本就连情理法的问题都解决了。

    运气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家风水好,或许又靠友军们承托,竟是这种出师有名的大差遣,轻松容易的就轮到了我小刘。

    越想越是高兴,刘光世重重的道:“末将立下军令状,办砸了提头来见。”

    张子文喃喃道,“办砸了不止你,许多人要出事。包括你父亲与家眷。”

    接下来刘光世急急忙忙的离开安排。

    所谓兵贵神速,既然刘光世提前进京,突击红叶观的战役张子文认为越快越好。

    但也不是说现在就能行动,他们昼夜兼程的赶路,现在需要修整,与此同时对突击行动推演出几种可能,并制定几套相应的战术计划。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些步骤不能省,快些恐怕需要两日。

    然后张子文也没闲着,先要进枢密院说服康国老爹,拿到刘光世部驻防陈留的委任。

    时至今日,并且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以张子文坑爹的能力而言,拿到京畿房的牌票毫无悬念,这里就不细表,最多也就是事后被他叫御医来扎几针而已,没事,脑壳大是扛得住的……

    “唐爷!”

    夜色看不到星光,关七迟疑着:“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老六道:“不要吞吞吐吐,既然你这语气,明显就是要说出来的。”

    关七便抱拳道,“感觉局势越来越不对,从步军司弄出来的神臂弓就藏在咱们手里。而关于前阵子陈留县的命案,知县张叔夜始终盯着不放,几次试图跨区抓人,虽说被开封县的宋给顶了回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再加上有消息说张子文和张叔夜接触过几次,他们像是有什么猫腻。神臂弓是张小国弄出来的,但他现在消失了,万一张小国没死、而是落在他们手里,卑职担心这里的事迟早会泄露。又加上相国寺那狂僧是张子文的人,并几次来过红叶观像是查探。”

    关七深深吸了一口气,“具体的说不上来,但是这些综合起来像是要出事的节奏。”

    “你说的何尝没有道理……”

    唐老六道,“要是换我做主,真到了逼急跳墙时候。问题就在于尊上于京城经营这么多年的基业,不到最后时刻他不想极端,因为极端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冒险。”

    张怀素的观点有些道理。

    神臂弓这事包括张步帅都蒙在鼓里,是胆大包天的张小国私下一手包办,基于张小国的性格,唐老六相信就算张小国落在对方的手里也不会轻易招供。因为事务一但到了这个地步,怎么都是死的,他张小国不会蠢到把全家妇孺的命都达进去的地步。

    张叔夜不放手也仅仅是烦人而已,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区区一个陈留县,连治权都没有,也只能干瞪眼。

    于是张怀素的立足理论在于:这事不要自乱阵脚,关键支撑在于蔡相公层面。

    而张怀素握有权贵公卿的《见闻》,蔡相公迫于压力要投鼠忌器。这就是平衡点之所在。

    然而上述这些仅仅是张怀素的思路。

    影响士气的在于,老被张子文这种张狂之辈一而在,再而三的上门欺负抽耳光,反击也不是不反击更不是,忍的也是够了。

    属下这些狠人来理解,以现在的人脉和渠道,又有太多官僚军伍和稀泥不作为,操作得当的话,一百多口神臂弓已经够突击皇城改朝换代,何须如此憋屈?

    不过,这类思维也仅仅以燕九为首的这类人持有。

    至于唐老六的认知和张怀素接近,契机适合、操作得当打进皇城真不难,但改朝换代基本不可能。

    这就是宋代特点,赵家于读书人和老百姓心目中的吉祥物形象不是简单能抹去的。哪怕就是真的控制了京城,也就仅仅是一座孤城。

    那些猥琐文人的尿性,他们很快就能在其他地方达成统一和妥协,新立一个赵家人做皇帝,然后进入天下一起勤王绞贼的模式。自此,也就等于把道家列为了整个天下的对立面,自毁长城。

    张怀素认为:若不轻易犯浑,道家会一直是皇帝的吉祥物。不倒神仙。

    若非基于张怀素这些想法,实际上唐老六不是仁慈的人,有些事早就可以做了,何必持续低头依附别人?

    至于神臂弓和《百官见闻》,是两手准备,张怀素说这是两条腿走路,不是用于谋事的,是确保在关键时刻多一条路而已。

    现在的场面寂静无声,全体狠人跃跃欲试,想听到唐爷掀桌子喊一句“动手”!

    可惜唐老六虽然聪明、在内部威望甚至可以部分架空张怀素,但毕竟张怀素才是真正的“真人”,像是门神一样的头面人物,一直都是张怀素出门和公卿贵圈接触,《百官见闻录》这样的政治敲门砖,也掌握在他的手里。内部的几个当家都不知道在哪。

    唐老六未必完全认同张怀素的理论,但若没有张怀素这门神,这系人的生存能力会变得非常薄弱。尤其在张小国消失后就更薄弱,薄弱到只能乖乖依靠张怀素的地步!

    这些是一整个循环,是集团内部的政治捆绑。

    “唐爷,形势真的不对。”

    关七继续建言,“要不就要先下手为强?莫要想太多,否则就变成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了。至少,咱们就算不掀桌子,也不能在立于危墙之下,趁早离京自谋出路?”

    唐老六平静的想了少顷摇头:“你太想当然。真以为我们这点人,这点装备能成大事?没有尊上的政治护甲,你真以为天下狠人少?你错了,离开这经营多年的京城,不会让我们更安全。除非愿意彻底放弃,天南地北的散开低调做人,否则有些路是不归路,不会有地方比京城还安全。”

    就此属下们充满沮丧情绪,从威风八面的富贵日子返贫当然无法接受。

    “形势暂时应该没坏到底,那便再看看,让他张子文再跳些时候。关键还要看尊上的周璇和决定。”

    唐老六眼内闪过一丝阴冷之意。

    他这神态时很有杀气很唬人,这些狠人也就都没了说话的打算。说是说掀桌子动手最爽快,但若张怀素真能摆平高层,把一些事件压下去,恢复到以往逍遥的富贵日子,那也很不错……

第93章 不许走

    就在这个晚间,张子文从枢密院正式拿到了张康国授权刘光世部驻防陈留的文书。出皇城时遇到两人迎面走来,竟是张怀素和叶梦得一起。

    双方都怀有些诧异的神色,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张怀素阴沉着脸不说话,叶梦得想了想道:“公子于这晚间不睡觉,跑皇城来干什么呢?”

    张子文只微笑道:“叶大人好,道长好。”

    叶梦得觉得不可思议,这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是头笑面虎,他这样的时候一定有什么问题。

    张怀素有恃无恐又略不耐烦的样子,“难得公子有这么客气的时候。”看了叶梦得一眼,再道:“叶大人私下曾说,张公子的性格是冲动型的,思维是幼稚型的,行为是无脑纨绔型的,贫道深以为然。忽然听闻张步帅被以莫须有罪名下狱,同一时间张小国消失,公子还去了张家欺负妇孺。徐宁的盔甲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张步帅家里,实在非常巧合。难免让人感觉这是真正的赶尽杀绝,公子以为呢?”

    张怀素说的同时死盯着张子文注意观察。

    这有两个用意。一是提醒叶梦得关于张步帅家里盔甲的疑点。不知内幕的叶梦得原本就怀疑张子文的行为像是赶尽杀绝,于是这样的话语就是叶梦得现在最想听的。

    叶梦得官位一般但分量很不轻,对蔡相公的影响力举足轻重。这时候叶梦得越反感张子文,张怀素觉得自己一系人越安全。

    第二个,故意提及张步帅是试探张子文反应。现在最敏感的事是步军司消失的一百多口神臂弓,倘若被张子文把这些神臂弓联想一起,那就麻烦了,就必须采取“措施”。

    可惜,张怀素没从张子文神色上探知什么。这小子表面总是表现的非常平静。

    原本就反感张子文的叶梦得听到盔甲的事,又看看徐宁,不屑的冷笑:“公子这手玩的漂亮,好一个无中生有无法无天。也不知道他们张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所谓的带刀擅闯白虎堂之罪就很不讲究了,实在有辱我朝廷之公信力。现在叶某难免要怀疑,所谓的步军司战马和神臂弓事件,会不会也是子虚乌有?”

    叶梦得提及神臂弓几字时,张怀素继续眼盯着张子文。可惜他仍旧很平静,什么表情也没有。还像是对叶梦得的“指控”毫不在乎。

    越来越觉得这小子是个灾祸,叶梦得更不耐烦的道:“你这时间进皇城到底为了何事?本官问话,你为何不答?”

    张子文微微摇头,“我不想回答。”

    这险些弄的张怀素和叶梦得想抓墙!

    这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人必须对他时刻小心,他处处都显得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之前叶梦得获知那狂僧除了是逃兵,还是西北命案通缉犯,又和张子文卷在了一起。居于想往风头正强劲做事又不讲究的张康国脸上抽一下,便去了开封府见林摅,要求林摅把这事公开捅出来,那时自然会有蔡相公出来和张康国对话。

    谁知道,林摅神色古怪的带着叶梦得去了大牢,指着号子里一两米高的光头“叶大人指的通缉犯是此人吗,说来巧合,他经过张家公子劝说后迷途知返,来自首的,无需你去后知后觉缉拿”。

    这当然是好事。可纯从人情上说,当时让叶梦得有些做小人的无地自容感。尤其是感觉这纨绔子弟是蠢猪,却隐约像是处处被他算计,这种感觉最坏。

    越这么想,叶梦得越觉得胸口堵,看张子文的目光越发不耐烦。

    张怀素暗暗好笑,这不正需要他叶梦得这种自诩正义的相公,出头硬刚这种名声坏的纨绔子弟吗?

    越乱才能浑水摸鱼,关于这事张怀素小时候就知道了。

    张子文看看叶梦得,又扫了张怀素一眼道:“叶大人是条好枪,好用又好使,用您这样的正义老枪甚至不需要花钱。算了你高兴就好吧,时间不早了,晚生告退。”

    “你说什么!”

    叶梦得干脆换了个方位,直接拦住了张子文的去向。

    张怀素心里笑开花,有主见又刚愎自用的人有个特点是脾气都大,叶梦得同样处于年轻有为敢做事时段,最好像是张子文的德行一样,在这里相互扇耳朵斗殴,那就有得看了。

    恰好叶梦得这样的人,正是纨绔子弟的克星,闹的越大越好,最好闹到蔡京和张康国掐起来才有意思。

    “咦,时辰已晚,几位却有雅兴于此交谈,不知是在讨论什么呢?”

    正在这时传来女声,一架比较华丽的马车路过,在几人的身边停了下来。

    这让人比较尴尬,女声是那个名满京华的李清照的声音,但这车架却明显是蔡家的。出现这种情况,李清照这种女酒鬼这么晚不归家,只可能是和蔡文姬在一起。

    帘子掀开,果然是李清照和蔡文姬坐在其中,她们像是去谋雅人才俊府上参加聚会刚结束,现在还能闻到酒气。

    “小姐……”

    叶梦得也顾不上围堵张子文了,抱拳见礼。

    李清照看了张子文一眼后,故意道,“以往完全没想到,叶大人盛名下却是这样的脾气行为。把一个年轻学子堵在这里为难,为了什么呢?”

    叶梦得有种被冤枉被误会的感觉,急忙道,“易安误会了,你不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人……”

    李清照却打断,“叶大人才是误会了,我真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自来就是个行为乖张的纨绔子弟。但清照真没想到叶大人是这样的。”

    这语气拉偏架的意味已经相当明显,叶梦得便有些恼火。却又心有顾忌,发作不得。

    叶梦得真不怕张子文这种张狂子弟。但李清照是女人,还是名满天下的大文人,和这种人怼起来影响可就大了。

    另外她公公是吏部尚书赵挺之。叶梦得真不怕张康国这种对头,但自己内部阵营、眼下蔡京都很倚重的赵挺之的确不好惹,尤其赵挺之和蔡相公心病也越来越大的现在,更是要小心。

    否则把老赵直接逼到张家阵营里,不但对许多事务的影响非常大,还可能被人把赵挺之“叛变”的锅扣在身上。

    就此一来,顾忌太多的叶梦得被李清照弄的涨红了脸,做不得声。

    张怀素现在低调得多,低着头不说任何一句话。内心里的确是有些被惊到了,在这之前就连张怀素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数,李清照蔡文姬这样的千金小姐,竟会站在张子文一边。

    脑子没坏就知道,这两小姐虽然年轻,话语权却也不算轻的,若真被她们分别影响到了她们的公公爷爷,基本上就要凉。

    蔡文姬不想弄的太过头,便道:“时辰不早,小妹送清照回府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又瞪了张子文一眼,“姓张的,你要不要送送咱们?其他人想有这机会都遇不到呢。”

    言罢她放下帘子,马车开始离开。

    现在有要事处理,不是和叶梦得撕逼的时候,于是张子文厚着脸皮尾行在她们的马车旁边,离开了。

    张怀素和叶梦得只得铁青着脸,看着她们一行人慢慢远去。没有挑衅机会……

    马车行走了一段,蔡文姬有些得意的掀开帘子伸出,想和那小子聊两句,却一脸黑线,他简直过河拆桥,周围空空如也,原来是早就溜走了。

    “好没礼貌的小子,白眼狼,过河拆桥。”蔡文姬比较生气。

    李清照却神色古怪了起来,喃喃道,“好有趣的小子,你没发现他这样的人东京已经很少了?”

    “倒也是。”

    蔡文姬说这么说,却继续黑着脸……

第94章 变数!

    清早时候阴沉沉的,像是还要下雨。

    经过初步治疗,手臂又能动了的小铃铛又赶着去抓鱼了。

    天色蒙蒙亮,汴京城早市早已经开始,到处都显得拥挤。

    小铃铛在人群中穿梭着,遇到认识的老王头一车南瓜洒了,小铃铛便停下帮老头捡起来。

    最后,铃铛指着一个非常巨大的南瓜说道:“这个瓜我预订了,您给留着,等我弄到钱,中午就来把它买走。”

    老王头经常都会给她优惠的,笑道:“没事给你留着,你用两倍重量的柴火来换就可以。”

    “说定了。”

    小铃铛又开始跑,转过一个口,却是撞击在两肌肉男的身上弹了回来。

    小铃铛也隐约认识他们,大抵就是哥哥的腿被切了残废之后,来索要切腿费的那伙人。小铃铛到底年纪还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楞在当地。

    “跟我们去一趟吧。”两个大汉走了过来。

    小铃铛唯唯诺诺的道:“可是……欠你们的钱还清了,俺都把起早贪黑挣来的钱交给你们了。”

    两个大汉笑了起来,“别当心,这次是好事。咱们当家仔细核算后,有退还,这便跟我们去拿。”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血汗钱能拿回来部分当然最好。

    小铃铛这么想着,两个大汉已经过来,夹着小铃铛去了……

    推开窗户就看到了阴沉沉的晨光。

    有灵性的小宝不在窝里,爬上了高高的树木。

    这猫不怎么喜欢雨,有雨或者将要下雨的时候它就会上树去。这是它的一个习惯,表示没有安全感。

    比如富安小妹来的时候它也会在树上。

    “爬树是一项不错的运动,但下雨不要躲在树边,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

    小宝是否能听懂不重要,反正张子文早习惯了清早不论风雨还是阳光,都和它聊几句。

    甚至就连猫都习惯了这个节奏,偶尔张子文有事懒得说话时,猫也会主动“喵喵”两声,它也在和张子文聊天。

    小宝平时喜欢抓蝴蝶,明知抓不到,总会对着飞舞的蝴蝶把爪子一伸一伸的,是个蠢猫,有次就这样被蝴蝶给引了池塘里去,这是四九汇报的。

    不过现在暴雨将至,蝴蝶都各自需要有地方栖息躲藏,毕竟,蝴蝶被雨点砸中,相当于张子文被一保龄球。

    于是小宝现在卧着的那地方周围有许多蝴蝶栖息,翅膀还在瑟瑟发抖。

    小宝不喜欢趁人之危,这时不抓蝴蝶了,还像是在保护它们一样。兴许同在一屋檐下,小宝已经习惯了这群会飞的烦人家伙,既然习惯了,烦人也就不存在了。

    富安来了一趟。

    是代表张叔夜来的,亲手交了一封信,又说“大场村有牛摔伤了要调查”,便又急忙离开了。

    张子文先检查了蜡封,其后打开看了张叔夜的信后沉默无语。

    “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消息?”四九非常了解张子文。

    张子文微微点头。

    对面那些人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些东西,开始有动作了。此番张叔夜来信:盔甲都开始试穿了,却是原本获得的跨区拿人权限,今日一早又被开封府收回,并不是推官判官作梗,而是林知府签字。

    临近短兵相接的现在,竟是出了这事……

    这应该要说到昨晚,无巧不巧叶梦得带着张怀素要进皇城。那当然不是去见皇帝,他叶梦得自身也没资格见皇帝。肯定是去见蔡京的。

    现在多事之秋,老蔡和张康国一样都在加班。

    张怀素自身有筹码,又基于蔡京偏于优柔寡断,还基于叶梦得对蔡京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于是张子文不需要知道内幕,但很确定:经过他们说服,蔡京预感到要出什么事,于是连夜召见了林摅。

    这就是张叔夜的执法权被临时否了的原因。

    理论上讲,一个能耐有限的知县是不该被轻易关注。无奈张叔夜之前不放手,几次去开封县捅过事,肯定会被屁股里有屎的人加倍关注。

    加之他是张叔夜,天然就是能闯祸的酷吏。还有个喷子似的从弟张克公在御史台混迹,对这样的人,蔡京天然就敏感。于是蔡京并不需要知道细节,不用去想张叔夜要干什么,事关爱闯祸的酷吏,直接否定就对了。

    上述,应该就是蔡京的心态。

    至于张怀素的心思则不重要。此贼不论是否猜测到张子文的部署,并不会影响事件结果。

    只要步军司消失的神臂弩真在他手里,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谋逆!

    想毁掉不可能,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捏一张狗急跳墙的底牌在手,断不会有“自废武功”的举动。

    转移出城更不可能,这节骨眼上他当心乱动更是暴露目标。另外,这也是自废武功,若需要用的时候东西却在城外,进都进不来,这等于冒了杀头之罪弄来的战略武器没用。

    在城外要想形成威慑力,至少得有一万架神臂弩,可惜他们不配拥有这么多,西夏倾国都有不起。

    不论如何,张叔夜因这幺蛾子肺都气炸了。大抵是“纸巾都准备好了你给我看这”的态势。

    不过,张子文却没有太过纠结,有授权更好,没有也不是不行!

    事有轻重缓急,这种时候最忌讳自乱阵脚。张子文铁了心要把这系人连根拔除,哪怕因手续不全,给自己和张叔夜摊上一些事,甚至连累到张康国政治生命,也顾不了了。

    顶了天也就被太学开除,张康国罢相去边远地方知州。

    但若人心在,还可以慢慢走低调种田路线,最终又蹦回来。

    “不要把一时得失看的太重,出来混谁没个挨刀时,谁没个贫贱富贵、起落姿态?叔夜大人明鉴,怂是不能怂的,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在丧心病狂的恶势力面前直起腰来。龙争虎斗已经开始,不能退。照旧,这条青龙必须杀!另外局势恶化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论刘光世部是否修整好,大人立即放下陈留县一切,带刘光世部立即进汴京待命!”

    这段就是写给张叔夜的回信,不容有失,于是让高手徐宁亲自送去……

    中午时候来了一个卖瓜的老头。

    “找我何事?”张子文比较好奇。

    老王头担心的道,“小老儿知道您和小铃铛有善缘。那丫头让人心疼,今日让小老儿给她留个瓜,但过了时间没来拿,去她常在的地方找不到人,担心出什么事,公子人脉广,想请公子托人找一下。”

    四九道:“会不会是有其他事耽搁,小孩子玩性大些也正常。”

    老王头摇头,“不正常,小铃铛从不迟到的,不会放下该做的事开小差。”

    四九便点头道,“好吧莫要担心,我会去寻她。”

    目送老王头离开后,四九道,“可怜的小家伙,少爷你说铃铛会不会真的遇到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以其瞎猜,不如出去找。”

    张子文起身,带着鲁达的几个弟子出门了。

    至于去哪里找,老实说张子文也茫无头绪,暂时只有先去张步帅家问问情况……

第95章 碰瓷党的宿命

    张步帅家门前仍旧门庭若市,许多菜农及肉蛋贩子正等候着和管家交接。

    正巧张夫人有事要出门,却又停下脚步伸手指这里戳戳,哪里弄弄,最后吩咐管家:“贵了,再减一成。”

    忽然又见煞星张子文带着一群流氓大步走来。

    张夫人慌张的神色一闪,最后不动声色的行礼道:“公子又来做什?”

    张子文先看看周围,又注视着她道:“夫人,借一步说话。”

    张夫人摇头拒绝:“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言下之意就要在人多的地方。

    张子文耐着性子又道:“小铃铛呢?”

    张夫人摇头道:“妾身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我没证据,但我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你一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张子文是这么说的。

    张夫人的神色冷漠了下来道:“不知道公子说的什么,你自己都说你无凭无据,都已经把我家害成这样了,难道权贵子弟真的要家破人,啊!你别乱来……咳,救命!权贵子弟当街杀人了……”

    这节骨眼上张子文没耐心和妇女在街市上扯犊子,于是不等她说完便捏着脖子把她顶在墙壁上了。

    张夫人实在想不到他会公然这么干,不禁惊悚又慌张。

    这碉堡的形势看得那些菜农半张着嘴巴,卧槽实在想不到素来可恶又彪悍的张夫人竟会有天被这样对待?

    “你到底说不说?”张子文又略微把手松了一下。

    “就不知道你这小杂种在说什么!来啊!有种你杀了我,让东京城的父老乡亲都看看你权贵子弟什么作为!”

    张夫人又怒斥起来。

    “把他儿子拖出来打死!”张子文开始吓唬她。

    这样的命令换富安那种老滑头会犹豫,但鲁大师这几泼皮弟子不会,拉着手袖就往里面闯。

    张夫人脸色数变后总算有些松口的态势,“且慢!”又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她被唐老六请走了。”

    张子文漠然注视着她少顷,“唐老六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捉一个小姑娘,所以这事是你在搬弄是非,让他把我顾忌的人扣在手里投鼠忌器!”

    张夫人吓惨了,这根本毫无迹象的事,竟是被这人给一语道破!

    实在因上次的事气不过,眼下又像是有大事要发生,与儿子张小国来往密切的唐老六需要筹码扣在手里,却又不能直接大忌。譬如总不能直接扣张康国家的人。

    而小铃铛的户籍和聘用合约还捏在张夫人手里,“派驻”去唐老六那边至少在明面上合理合法,又像是捏住了张子文的疼处。

    这就是她和唐老六的约定。唐老六当时信誓旦旦的拍胸口说:不怕他张子文为此闹,就不怕他不闹,只需有蔡相公系支持,他敢闹多大我唐老六就敢反击多严重。

    场面有些僵化。

    没等决定要怎么处理这婆娘,后方传来声音:“张公子这一身流氓习气不知和谁学的,若非亲眼所见本官还不怎么信,你这是要成为公害吗?”

    这声音印象深刻,是宋乔年的儿子宋的声音。

    张子文没及时回身,在心里权衡了少顷后,从她脖子上慢慢的松开了手。

    张夫人白皙的脖子上清晰留下了一道“爪”印,心有余悸的同时寻思,惟愿这小杂种赶紧死全家!

    张子文也不在意张夫人那仇恨深刻的目光。眼下她怎么想并不是重点,怎么处理这婆娘可以过后慢慢说。

    就此张子文平静的转身。

    来人不少,有十几个开封县差人。另外,狠人唐老六竟是站在宋身边?

    这个阵容肯定不是巡逻,也不是走访民情,而是针对性办案的阵容。所以也可以说是宋受了唐老六“忽悠”,专门给张子文下套的。

    这宋只能说是个二百五,他什么时候真的把自己玩死,张子文是不会觉得奇怪的。

    第一次弹劾,拿他爹宋乔年开刀时,他家主子蔡相公没能在政治上顶住。

    既然宋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幻想着他是心腹新宠,蔡京会护着他,那就是真蠢。

    他不明白在政治上没什么不能放弃,如果有,只是压力和恐惧没到阈值。压力和恐惧到了,把江山国土割让出去的都比比皆是,何况属下一个小弟?

    正因为人们妥协时都有一个压力值,所以诸如张怀素张小国等人才能屡屡成功。

    就此对持了少顷,宋冷冷道:“怎么张子文,关于这场面你打算怎么解……”

    “闭嘴!”

    张子文都不看他,反手一巴掌抽宋嘴上,又好奇的看着唐老六。

    为此,开封县的差人们觉得有些惊悚,慢慢的底下头去。

    像是镇住了这些人,张子文也略松了一口气。

    若不快速果断抽这一巴掌先声夺人,由他们在碰瓷执法的思路上自己忽悠自己,持续下去张子文知道,就真要被请进去喝茶了,没多大事,但这节骨眼若进去了,那才是大问题。

    这虽然会彻底点燃宋的愤怒,但也能镇住这群差人。这就行,宋的意志要得到执行也得这群差人敢配合。

    这群差人以宋马首是瞻,那么,当着他们的面抽宋一耳光,基本就到达了这群没信仰的差人的压力恐惧阈值。

    也是张小国唐老六等人屡屡成功的原因。不过这套“工艺”张子文掌握的也不差,所以现在就连唐老六也有点乱了阵脚、思路出现了断档。

    宋是真的暴跳如雷:“小畜生你简直无法无天了,竟敢当众对抗执法,殴打本县尉……”

    张子文平静的打断道:“大人,既然你说到了这层面,你就必须打得过我。否则反被我一锅端了,我去府尊的面前说成是你们无法无天,意图在张康国身上泼脏水迫害,成功可能也是有的。成王败寇,结果由胜利的一方来书写,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

    言罢看了鲁达的几个弟子、以及富安麾下的几个流氓一眼。

    呼啦

    这些家伙也算不掉链子。

    统帅作为和气质,一定程度决定队伍属性是有道理的。他们还真是虎头虎脑的样子就顶了上去,和宋那些差人对持了起来。

    对这些差人而言,哪怕常态下也不想这样和成群结队的流氓认真。

    结果根本没有悬念,黄班头赶紧换了个笑脸示意属下克制,又凑近宋道:“大人咱们撤吧,这原本没有多大事的,范不着闹大。府尊性格您清楚的?”

    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对着这场面真有几分害怕。无奈自己带领出来的队伍就这德行,面对的人又无法无天,便只得阴沉着脸道:“行,你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迟早会让你知道开封县有规矩!”

    张子文道:“谁的规矩,你宋家的规矩还是大宋律?这开封县是否有法有天你心理没点逼数?既然开封县基本处于无序状态,你觉得我比你们蠢呢,还是比你们怂?想不抽刀就让我虎文守你宋羊羊规矩,这尼玛难道不是白日幻想?你若真敢抽刀,这开封县会变这逼样?”

    “走着瞧吧!”

    宋铁青着脸甩袖而去,竟是不理会唐老六了。道理讲不过,打也不敢打,约等于遇到不要脸不要命的权贵疯子,这让宋恼怒到了极限。

    宋的执法队伍竟是被一耳光就全队打跑了,这让唐老六非常尴尬又意外。

    不过唐老六还是稳住了阵脚道,“忽然想……和公子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不知意下如何?”说完还阴狠的样子看了张夫人一眼,像是责怪她供出小铃铛的事。

    “聊聊就聊聊。”

    张子文都没考虑,点头后就近找了一间茶楼坐下来……

第9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抱歉今天晚了些,稍后还有一章~

    在茶楼的雅间里。

    唐老六的确和一般狠人草莽有着很大不同,身后站了两个彪形大汉,而他则稳重的样子在泡茶,不急于说话。

    张子文对他这套不感冒,问道:“茶并不是重点,我们也从来都不是朋友,直接点说。”

    唐老六像足了个智勇双全的大佬,继续摆弄着茶,淡淡的道:“请教公子,现在局势下你的视角看到了什么?”

    张子文想了想道,“你绑架了小铃铛。”

    “怎能说这是绑架……”

    唐老六叹息了一声,语气开始转冷的态势,“不过公子愿意这么去看也好,说穿了这是人性弱点。在一些时候人是很脆弱的,不论生前是谁,什么身份,最终都只是一堆尘土。公子觉得呢?”

    张子文看着他,“你在威胁我吗?”

    “岂敢。”

    唐老六说这么说,却一副傲然神态,“卑职只是……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公子。大人有张大脸,诸如卑职这样的小人,其实也有自己的尊严。忍耐是有一定限度的,一但过了那个点,许多事都会变了。我以为公子知道这道理的?”

    张子文道,“诚如我不知小铃铛怎么得罪的你,所以你不用纠结你怎么得罪的我。这个世界精彩的地方在于对抗,你大抵理解为狼一定要吃肉就行。别把我看做好说话的好人,实际上将心比己是科学做法,你平时为人是什么,怎么对待的别人。然后把我虎文看做一个强化版的你,太阳底下说起来就这点事。”

    “明白了。”

    唐老六不屑一顾的模样,“不过这样看来,公子有个明显的破绽和人性弱点。话里话外的,你似乎非常在乎小铃铛?”

    张子文摇头道,“不要现在来问我。事实上我说什么不重要,你是主见的人,你当然不会信我现在的说辞,只信你的判断。”

    唐老六面露得色,“公子这样想就好。卑职觉得,其实所有的事都是可以谈的?”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寻思,上一个诸如他这么觉得可以谈、大摇大摆走来要谈事的人是张小国,结果他现在尸体正被石灰腌制着,藏在张子文的床下。

    这不会导致睡眠不好,事实上那条厉鬼被虎文的气场镇在床下,另外一些人就安稳了。譬如四大才子的冤魂也安稳了,否则从玄论讲,他们四个就算变成鬼后,还是斗不过张小国这厉鬼的。

    思考着,张子文道,“谈判需要守规矩,要有信誉。然而这两点你没有,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所以谈也白搭。”

    唐老六微微色变,随又像有着强大的自信,冷冷道,“公子刚愎自用,这是把要把人往绝路上赶?我唐老六无意冒犯,但你这区区纨绔子弟,真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张子文了解在和什么人过招吗?哪怕你父亲是张康国,但你这么惹事他真知道吗?他会铁了心陪你这败家子乱来,从而搞乱朝局吗?这些所有的事,你觉得你看到了核心。其实说起来,这只是你个黄口小屁孩的一厢情愿罢。”

    说到这里,唐老六眯起眼睛,“你还联合张叔夜,妄想从开封府搞到执法权生事,结果呢?难道都遇到了这些还执迷不悟?还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过招?难道你们真的不知死活,仅仅凭借你们这两书生,不是我狂妄,我唐老六就想问你们又能做什么?难道不是惹出更大的乱子来后坑了其他人。所以这真的不是书生意气吗?书生百无一用!”

    说完后他又表现得很平静,继续泡茶,一副掌控了所有局势,看穿了张子文全部筹码且不在意的样子。

    至此张子文首次皱起了眉头,感觉不太好,是真有些怕他了。

    在张子文评估里,他是又阴又狠又聪明的捕鸟蜘蛛,但却故意说了许多嘲讽脸才说的话,像是在故意激怒,故意让人低估他?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假设他真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内,有恃无恐,那他还把小铃铛扣在手里就是“反操作”。还邀约来这里坐下说什么“世界上没什么事不可以谈”,这和张子文给他所评估的人设、在逻辑上是冲突的。

    张子文不完全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狗急跳墙了,但以这家伙的人设而言,这种时候他会看穿很多东西,所以他恐怕连张怀素都不信任了,会有些和张怀素相反的操作也难说。

    “那就成全他。”

    这么想着,原本张子文还有迟疑,打算再等等。但现在计划没有变化快,必须行动了。

    就是现在,就是这个青天白日,就是唐老六有恃无恐在这里装逼的时候,展开突击他“家”红叶观的行动!

    心里有所决定后,张子文微微甩头,四九便凑了过来,“少爷?”

    张子文凑在四九耳边,极低的声音道:“你立即回去,我房间里床下,除了有张小国他们的尸体,还有一个锦囊。里面有两封我提前写好的信,接下来将要做的事,里面都写明白了,你打开第一封,照做就行。至于我,继续留在这里和他‘对话’。”

    四九自来最听话,也不敢少爷是否安稳,便匆匆忙忙的离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老六有些疑惑,但木讷的四九自来不引人注目,也仅仅只是三两句耳语,能携带的信息量有限,于是唐老六也不在意。把泡好的茶抬起喝了一口,又冷漠的看着张子文。

    张子文携带诡异的神色,也抬起茶喝了一口,实在难喝,但也得强迫着自己咽下去。

    人生不如意十之有九。哪怕现在急着部署突击行动,会把小铃铛至于生死难料的危险中,也顾不上了。

    唐老六扣押小铃铛若真是这个目的,那理论上就一定要朝他相反的方向做。

    处于一场战争中,所有决策要件,必须为战术和突击队服务。

    不能对这样的暴恐份子进行任何妥协是战术立场。否则妥协成为习惯后,会有更多的小铃铛们遭殃,因为这等于鼓励这些凶徒、让他们有事就挟持一堆小铃铛在手里。

    打仗总会发生牺牲,但只要打得赢,代价重些也能接受。

    基于上述多重因素考虑,作为这场战争的策划人张子文面临压大小,在这个青天白日时间段,对人流络绎香火旺盛的红叶观“授权”了清缴行动。

    不是口语,是真正的“书面授权”。

    这是为了进一步提高士气,打消刘光世等人的后顾之忧,让他们更加专心的执行战术。

    开封府层面的跨区执法授权一但被收回,就是非法行动。又处于红叶观内无辜百姓聚集时段,会发生多大的损伤张子文也无法有效判断。

    也就是说一但损失较重,又没有找出那批神臂弓,不止张子文、张康国也会凉。

    但恰好就是这人多的青天白日时段、唐老六又不在,最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突击队的执行效力会达到最大值。

    否则以现在唐老六那有恃无恐、有了准备的情况下,都是狠人,他若真坐拥一百多口神臂弓,只需战术上略有偏差,略微出现消息不对称,刘光世小队全军覆没就会出现。

    一但行动了,又没打死,突击队还被他们歼了,那所谓的狗急跳墙就会真正展开,不在以蔡京张怀素层面的意志为转移。他张怀素不反,唐老六也肯定带人反,于是就会血流成河。

    居于上诉这些全部的综合因素考虑,张子文于瞬间之内做出了立即突击的战术决定。

    总之必须打赢!

    哪怕判断失误,无法缴获神臂弩,也要先把唐老六部的人马定点清除!

    因为现在能确认了,这唐老六才是汴京最危险的一头捕鸟蜘蛛。主将决定部队属性,相信红叶观的人都是捕鸟蜘蛛,比其他系的人要危险的多。

第97章 两个腹黑党的嘴炮

    “公子,你仍旧要保持着那所剩不多的优越感?”

    唐老六冷笑道,“既不愿意谈,你也不离开,就这样坐在这里对我沉默,是何用意?”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张子文漠然的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两个大汉道,“或者说你不是狠人吗,要现在和我动手也可以。徐宁恰好不在身边,我觉得这是你唯一的一个机会了?”

    唐老六有恃无恐的道,“卑职哪敢如此不敬。只想又一次提醒公子,这汴京城是有规矩的地方。就算你是宰臣儿子也不能为所欲为。我家尊上,仍旧握有最终的底牌。”

    “蔡相公临时召见开封府,开封府收回了你们的跨区执法权,公子觉得这些没原因?”

    “就仅仅是我唐老六,也不是公子你能应付的。你总归年纪小,把一切都太想当然。其实若不是为了平衡、为了给张康国相公面子,为了照顾张真人的一些侥幸心理,十个你也接不住我唐老六!”

    唐老六最后一字一顿的道,“公子还不明白吗,你年纪又小又不懂事,又没有治权,没有兵。最终还有蔡相公压制着。”

    又看看鲁达和富安麾下的那几个弟子,笑笑道,“所以你除了能带着几个不入流的小流氓、耀武扬威一下,欺负一下妇孺,怀有些秘之优越感,除此之外你还能做啥?哪怕仅仅这样,也只是别人给你家面子,暂不和你计较而已。”

    “喔,你有这些想法也蛮正常的。辣么,咱们就继续花费点时间,坐在这里等着看看,局面会如何发展?”

    张子文也不动气,再次抬起他泡的茶喝了一口。

    唐老六被气得险些笑起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固执的傻子对话。

    不想再耽搁了,想甩袖而走去,可惜在内心里,遇到了这样的人和事,唐老六又很想耐着性子坐在这里看着他犯傻,亲眼看他自以为是的样子、惹了大祸头破血流时的后悔哭诉样。

    唐老六也知道眼下的局势的确有些不对的,张怀素出现误判的可能是有的。不过他张怀素怎么想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作为唐老六自己,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现在不能留下了。

    “狂妄自大的小子,你怎么想由得你。我唐老六把话放这桌子上:咱们走着瞧。你以为你有滔天的权势可以肆意妄为,其实,我唐老六所遇过的谈不拢的人,比你想的多的多。言尽于此!”

    就此,唐老六怀着冷笑起身,带着他的两个彪形大汉走了。

    张子文迟疑了少顷没再说话,看着他离开。

    不需要继续拖延时间了,四九已经离开了有一阵子,张子文计算这些一向很快,很直观。有这个时间差应该是够了。

    也想过把这家伙在这里就干掉!

    但无奈徐宁不在,去陈留送信给张叔夜了。

    而身边这些泼皮看着雄壮,实际诚如唐老六说的,是不入流的乌合之众,动真格时候他们未必能发挥该有的作用,且张子文是门外汉,无法有效判断那两个大汉的身手。

    基于这些,张子文也不发起没把握的战斗。相反对这些亡命徒怀有些谨慎,于是专门选在了这种公众场合“谈事”……

    离开茶楼,唐老六铁青着脸走的很快。

    “唐爷,他都这样了,还是要忍吗?”狠人关七似有所指。

    “这次再也不忍了!”

    唐老六冷冷道,“这小贼怪异之处太多。张怀素抱有侥幸心理那已经是他的事了,但我唐老六绝不在这种时局下,生存于有这固执小人作梗的环境里。哪怕他真是个脑子有疾的熊孩子,也知道的太多,太能搞事了。今天谈话试探我就知道,和他之间一定是没转圜的。正因为他是宰臣儿子,在不能转圜时就一定不能留下。”

    跨上马要走时,唐老六平静的样子做出了决定,“反不反在议,但张子文必须死。且和他之间的仇恨不能过夜,否则会夜长梦多,拖下去,万一老子们像张小国一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才不划算。关七,今夜你就带人突击张府!”

    关七脸色一沉道,“张府的级别来说,有禁军金枪班驻防,突袭的动静很难小。”

    唐老六枭雄态道:“顾不上了,这人不杀不行,否则会把所有人和事至于危险中。反正他仇家多,又有张怀素顶在最前面,做了这些事,暂时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干了他之后,咱们谨慎观察后遗症大小,再决定反还是不反。”

    “明白了!”

    关七露出了森然表情,心理兴奋。隐约觉得这样一来放弃了后顾之忧,唐老大像是可以当皇帝?那自己至少也是大将军了。

    却是不等关七和唐老六离开,远处一个属下急急忙忙的走来。

    到了近处,他凑近唐老六低声道:“出事了。张小国和宋子铭的尸体被挂在了城东官市门口,引发了大动静,围的水泄不通,无数的人在围观指点。”

    “竟有此事……”

    唐老六不禁色变,“宋子铭我不关心。张小国尸体上有什么痕迹?”

    属下低声道:“唐爷恕罪!卑职因心理慌张又着急,现场人太多,担心挤进去会耽搁不少时间,所以未有观察到。”

    “马上带我去看,这很重要。”

    唐老六急的跺脚,张小国这个曾经的盟友死于谁的手里不重要。但张小国握有重大秘密的人,神臂弓的事就那么有限的几个人知道,张小国是其中之一,他是禁军方面的经办人。

    若张小国的尸体上有严刑拷问的痕迹,那就必须有准备,评估为“神臂弓事件存在泄露可能”,进而采取相应的措施。

    就此,唐老六一行人快速赶向城东……

    张子文快速赶向城西。

    红叶观在西边,和城东官市相反的方向。这些细节,在最早以前决定打这一战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

    基于特殊情况下无法有效传达作战命令的担忧,张子文提前把行动步骤写在床下的锦囊中,是否用得上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必须有这“协议”存在,关键时候启动,别人照章执行就能获得及格分。

    张子文告诉四九有两封信,第一封是给拿锦囊的人。内容很简单,就是张小国等人的尸体挂在作战地点完全相反的地方,扰乱视听,声东击西。

    第二封信,是张子文给冲锋队的投名状,最大用意是张子文是宰相儿子,让他们有一份“书面授权”拿在手里就是投名状,是士气凝聚力的体现。表达:作为老大我是不会缩的。

    不过现在,张子文既然能赶去现场,还是要去的。这份协议应对的情况,只是用于兼容极端情况张子文无法指挥,能去亲自指挥当然最好……

第98章 徐如林

    极端情况下拉扯起来的冲锋队,包括张叔夜鲁达在内共九十七人,处于距离不远的街市口。

    没有武装,而是穿着各式各样的民服。

    这是因为计划没有变化快,原已经获得的执法权被收回,刘光世小队连装备都带不进汴京城,只能散开以民的身份分批进入。就这也都很显眼,运气好的是今日值守的军士中,分别在两个城门有富安的熟人,花了点钱这才进来的。

    并且冲锋队的兵器只有匕首,尽管这样也是富安发挥了作用,临时找了一伙往前认识的流氓,弄到的匕首。

    最早所设想的突击场面是夜间,大抵就是不会误伤上香百姓的那种,但一切太仓促,忽然接到张子文的行动指令时处于青天白日,人实在太多,那么最早所考虑的那些战术就不适用了,现在张叔夜和刘光世临时决定,以香客身份混杂在百姓人群中,散播于红叶观内先观察。

    这冒有一定风险,但客观的说,也有这战术自身的优势。

    但也没有时间进行更成熟的战术推演了,又见张子文走来了。

    就此一来,鲁达刘光世和其部下也兴奋了起来,原本略懒散的队伍也变得整齐。

    他们是张叔夜的属下,但默认是张公子的人。能在这最关键时候看到老大驾临,是一种士气提振。

    张叔夜看着走来的张子文微微点头,意思是“本官准备好了,如果嘴痒,你就来补充两句”。

    “各位无需这样,放松就行。”

    张子文走过来后表达了稍息的意思,看了他们每人一眼后道,“注意事项叔夜大人应该已经三令五申,我就不重复,从使命感上讲几句重点,以便让你们更加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刘光世等人等候训导的模样。

    张子文道,“长久以来,汴京被这群捕鸟蜘蛛盘踞,时间紧迫,他们沾染的血泪我没功夫细说。战时状态下我只说一个结论:他们对国朝,对汴京城,对民众的威胁,被我评估为顶级!”

    刘光世等人面色凝重了起来,用词虽怪但不难理解,大概意思这伙人的作为已经临界于谋反!

    张子文道:“综合多番因素,我认为再也没有有效的正常治疗手段。他们胆大妄为,手眼通天到了能从司法层面否定我等行动的地步。我们唯一能做的,是采用非常规手段刮骨疗毒,切除盘踞汴京的毒瘤。”

    “事实上,目前为止我仍旧没评估出这么做的后遗症。所以我不会告诉你们这次战斗打下去的结局是什么。但我承诺不论输赢,不论代价,我和叔夜大人都会保护大宋真正的战士。我们的责任在上面扛事,你们的使命是打赢这场战争!”

    “要强调的是,你们是即将开赴战场的战士,一但进入,面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环境。即将面对的形势和敌人,是一言不合就能让汴京血流成河的群体,他们是可以捕鸟的虫子!而你们是保护民众,保护朝廷,保护皇帝的第一防线,我认为也是汴京城现在唯一的一道有效防线!”

    听到这里的时候,泥腿子们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也有些热血,感觉牛逼又责任重大,不觉中便纷纷把腰挺得笔直了些。

    张子文最后道,“我不会欺骗战士,现在我们这只队伍没有了开封府授权,已经不具备执法权。但居于谨慎保守的评估,我认为有些事不能说但可以做。事后虽然有我和叔夜大人顶在前面扛事,但你们作为现在唯一的一道有效防线,保护民众保护国朝的事迹,却未必能够得到明面上的宣传。受到你们保护的民众以及权贵,兴许不知道你们牺牲过什么。”

    刘光世最是机灵,率先军礼跪地道,“卑职从军第一天就知道,大多数战士生于无名死于无名。好歹有公子和叔夜大人知道我们做过什么,如此足矣!”

    “如此足矣!”

    其余人纷纷跟随小刘将军。

    张叔夜有些吃惊,首次见过这样的誓师?这小子做事像是一切都是反着来的,但效果竟是也不差?

    张叔夜是懂军的人,战士情绪是什么,什么战士和队伍能拉到前线,对这些是有真实感应的。这下就放心了,在这之前老张对刘光世等人的评估是:用是能用的,扛事也肯定能扛事,唯一就是感觉差少了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现在经过张子文那自带的天赋感染,张叔夜有感觉,这群丘八至少暂时携带了使命感。

    所谓本性难移,任何一种情感的培养都需要长时间熏陶,但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在相互鼓舞又相互监督的氛围下,临时誓师后立即开赴战场有效果。

    如果是新兵蛋子,就能携带着这种情绪打顺风战,但遇到变故也还是会兵败如山倒。

    不过刘光世这些家伙是精锐老兵,控场能力和战场容错率强得多,一块铁烧红后会有些余热散发,在这些余热有效时间内,配合他们是有战争技术的人,就能真正变成一只可以扛硬战的队伍。

    这就是张子文这场临时誓师的真实目的。

    “出阵!”

    就此分别涌向红叶观……

    这个时间红叶观人流络绎。来自天南地北的外地游人,以及无数的汴京本地上香人士,一波又一波的进出,相互都是擦着肩的态势。

    对于开赴战场的战士来说,红叶观门槛就是阴阳界,这样的道观在这时期是汴京的三不管地带。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兴许是混战,兴许是把他们一锅端,又兴许是被他们一锅端。

    但走到这步对于谁都没有退路,张子文漠然站在远些的地方,看着刘光世的人分批、跟随人流群众进入红叶观。

    张子文和张叔夜作为压轴存在会最后进入。

    鲁达徐宁因为太过显眼,也会留到最后跟着张子文等人一起进入。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

    最后时刻张子文带着徐宁和鲁达张叔夜,公开走入了红叶观。

    到处是人,密度比张子文预估的更多,是个麻烦事。

    “也不知道,这时期道观的香火怎能旺到这个地步。”

    张子文边走边皱着眉头。

    张叔夜在身边有些神色黯淡,“就以礼部某些人挺道学的尿性,加之京畿吏治如此,许多人哪是信,是被逼得除了用这些麻痹自己外没事做了。”

    事到如今都已经谋划进来干他们了,所以这些已经不是重点,关注当下战术更重要。

    “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充满了怨气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张子文停下脚步看去,是最早见过的狠人燕九,竟是也在这里。

    “九哥最近好吗?”

    张子文神色古怪的模样看着燕九。

    燕九脸色阴沉了下来,“你来此到底欲作什么?”

第99章 侵略如火

    因张子文和燕九对持,引起了红叶观内唐老六系的人关注,顿时附近的人直接围拢了过来,而远一些的人则注意观察着。

    刘光世是个机灵的战场老油条,抓住了这张子文拉仇恨换来的契机,开始观察各处加以辨认:哪些人是唐老六麾下的人?

    也算是第一时间默默的看了个大概,现在聚集在前院的人比预想的要多,这是出乎意料的地方。不过好在,目前为止看,战术推进到此仍在有心算无心的范畴。

    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到底会误伤几许无辜百姓?

    迟疑少顷,刘光世低声对副官下令:“采取盯人战术两人一组,盯住对方一人,等待本将的最终突击命令。但动手清除前,必须最后加以确认是有威胁、有杀伤能力的狠人!”

    “这恐怕会把我方军士至于危险境地?”副官低声耳语。

    刘光世一副小枭雄态度,“你得看是跟着谁办差,此番为难也没办法。大道理现在就不说了,简单点概括:怕危险就别当兵,军士若战死杀场名誉好听,容易处理。但若牵连了无辜百姓,又是跟着张叔夜办差,是否摊上大事不好说,但绝对影响老子们整队人的前途和名声。把脑袋放在腰间办差,不就图个前途和名声。传令下去,谁砸我小刘的锅我就砸谁的碗。哪怕他从此番战斗中活了下来,我也让他全家后悔做人。”

    “明白。”

    副手就此低调的游走在人群间,尽量传达此番的交战规则:必须确认是有杀伤能力的狠人才能清除。

    这样的传达冒有风险的,好在有惊无险,有张子文在中央处和燕九对持,仇人见面份外眼红,由此吸引了红叶观方面很大的注意。方便刘光世方面进行最后的布控和评估。

    “你此到要作什么!”

    燕九盯着张子文,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张子文微微摇头,“来上香。九哥连这也要管?”

    燕九感觉不好,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但看看左右,张叔夜穿着官袍站在他身边,除了大内高手徐宁外,还有铁塔似的鲁达好整以暇的盯着。

    加之大庭广众下人太多,有张叔夜在场的情况下闹起来,基本就等于直接宣布谋反。

    这么想着,燕九的情绪又慢慢平复下去,淡淡的道:“上香自是可以,只能请公子好自为之,不要影响其余香客。”

    言罢不等张子文应答,朝身边属下一使眼色,带着两个大汉离开。

    走过一边,身边属下冷冷道:“九爷,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人,要我看不该忍了!”

    燕九自是恨的咬牙切齿,却也不急:“急着做事肯定要吃亏的,现在也暂时没到公然造反的地步。这小子应该活不久了,且不管师尊怎么想,总之经过我长久怂恿,唐老六越来越认可他是不稳定因素。只等唐老六做最后的决定,就干了这小子。”

    听这小子已经快死,两个属下又得意了起来,回头朝张子文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过燕九也皱着眉头低估了一句,“问题在于唐老六这厮也昏招频出,节外生枝,竟是把卖猫粮的小姑娘扣到了这红叶观中,这有隐患,难说张子文这杂种就是因这事被招来的。形势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可惜唐老六偏偏不在,他的人则未必听我的话。不管了,跟我去后院,看是不是能让唐老六的人有所警惕。”

    燕九这句不经意的低语,恰好被人群中的“便衣突击队员”听在了耳里……

    张子文在开始漫不经心的走动,于边角一些位置看到两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踢毽子,两人一般大小,乃是双胞胎姐妹模样,约莫六岁。

    “娃娃,谁带你们来的?”张子文停下脚步道。

    “娘带我们来的,她去烧香了。”两个小姑娘同声回答。

    张子文皱着眉头四处看看,已经顾不上太多,便临时问张叔夜借了几个铜钱交给两小姑娘:“我想吃城西米粉,就是挂正宗锦州米粉的那家,去帮我买,剩下的钱算你们的,这笔生意使得否?”

    两小姑娘一看,剩下的钱够买四个糖人,便一跳一跳的拍手笑道:“使得使得。”

    这时代的小屁孩就这德行,也不会想娘找不到女儿是否会着急的问题,便一起跑着去了。

    张叔夜等人也很无奈,也只能这样了,汴京城很大,城东到城西跑一趟要不少时间。这样一来能让他们避开最混乱的时刻。

    “公子……”

    这时候一个“便衣”紧急靠近低语,“刚刚不经意听到了一句话:唐老六昏招频出,把那卖猫粮的小姑娘扣在了红叶观。听语气,这像是对公子很重要的人,于是小刘将军也拿捏不定,让卑职问询最后的指示?”

    张子文迟疑了最后一个呼吸,点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以我父亲张康国的名誉,叔夜大人作为见证,现正式授权刘光世将军执行突击行动。战术节奏以及时机把控,以小刘将军判断为准。战术进程不妥协,不受任何形势和人质要挟,最快、最大程度摧毁对方一切反击力量,原则上无需留活口。战术目的在于:若那批神臂弓在红叶观,绝不能给他们机会装备起来,否则我突击队存在全军覆没之可能。皇城也面临危险!”

    ……

    刘光世接到无视一切条件的突击授权后很高兴。作为战士他深知,最怕的不是面对敌人,而是什么也不懂的官僚瞎指挥,那会越指挥越混乱,一但指令和战士的阅历素养存在冲突,又敢怒不敢言,那么导致士气低落、效率底下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

    “但凡已经确认的目标,一组两人同时出手,确保一击必杀。处于模棱两可无法确认的嫌疑目标,不急于出手,但仍旧盯住,谁盯的人谁负责。在乱起来的第一时间看他们下意识反应,这很容易辨认是否是凶人,然后再出手!”

    刘光世下达了作战命令,“机动小队,现在立即跟老子向后院突击,务求让他们没时间动用那批疑似存在的杀器。我后院展开厮杀后,从第一声惨叫升起,吸引了前院亡命徒注意时,就是前院军士清除暴恐份子之时机。但凡击杀了目标、完成了任务的小组无需管别组目标,立即朝后院增援,不得有误!”

    言罢,刘光世紧握着隐藏中的匕首,带十五人的机动小队快速朝燕九消失的后院去。

    同一时间,鲁达和徐宁也快速朝后院去,和刘光世部“会师”。

    他们会有和刘光世部协同作战的需要,但不相同属。徐宁和鲁达的任务是寻找潜在的暗点地道攻势,判断找寻神臂弓和小铃铛。

    坦白讲,尽管张叔夜一个劲吹嘘武艺如何高强,但还是不放心他亲自参与突击。至于富安的尿性,让他防守能用,但让他主动参与突击行动真不是这块料,还是别为难他,也别为难真正的战士。

    形势转变非常之快,乍看其乐融融、人流众多的环境,自后院两声惨叫开始起,前院第一时间到处死人,眨眼时间就是二十多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都是提前被锁定为清除目标的人,直接被不同方位的两把匕首捅死!

    事发的两至三个呼吸后,才到处乱了起来,到处是百姓哭喊的声音,到处是人乱窜,场面乱做一锅粥……

第100章 难知如阴

    开战时候张子文等人就退出了红叶观,这是冲锋队的要求,到此张子文等人已经不能提供正面意义,相反会让队员分心。

    从外部看,红叶观已经一副兵荒马乱的情景,近乎于失火的状态,冒着滚滚浓烟。

    不断的从内中传出厮杀声,不断有百姓哭喊着逃跑出来。

    京城的人虽然没经过兵荒马乱情景,但毕竟是古代人,躲避危险是基本本能。就此还逐步导致附近街市上人越来越少,最终看不到人影了,只留下满街的凌乱货物、摊位,横七竖八的凌乱。

    偶尔能见到有负伤的亡命徒姿态的人、从红叶观逃窜出来,迅速消失在街市上,也没人追赶他们,已经顾不上了,所谓穷寇不追,当务之急最核心的东西是那批神臂弓,其次是摧毁他们的主力!

    张子文张叔夜富安三人,只站在在外部街道上,用耳朵感受着里面的混乱。

    由此而来的后遗症也很多。

    譬如现在,有几个胆子较大的小乞丐鬼鬼祟祟的样子靠近。

    他们装作喝水的样子,在远处水井口徘徊了一下,喝了几口水,见没有过多的人和危险,便飞快的跑近顺手牵羊,拿了一些人们留在街市上的各种物资,然后又紧张的模样四处看看,转眼就跑不见了。

    “龟儿子,现在没功夫追究,但过后你们别让本官逮到!”

    张叔夜看着那几个小乞丐消失的方向怒骂,在他看来这等同于发国难财。

    富安其他大事办不了,这事正好表功,抱拳狞笑:“县尊放心,这几龟孙卑职知道他们在哪,过后捉了来交予县尊定夺。”

    “不错,你真有点用,本官决定升你为陈留县巡逻班头,以后专职负责跨区捉人,把这些开封县不管的人拿去陈留县,我来对付他们。”

    老张并没有因富安不会冲锋陷阵而责罚,相反表扬了一番。弄得富安笑的很灿烂,做出忠心耿耿的模样,手握腰刀护卫着张子文和张叔夜。

    这弄的就像张叔夜是个昏官,不过就算在雷人,张子文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吐槽。

    这念头都不停,像是前一伙小乞丐尝到了甜头后通报下去,现在又尼玛来了更大一群壮年乞丐,约莫十几人,又装作喝水的样子聚集在水井口了。

    也喝了几口水,纷纷用脏兮兮的袖子一抹嘴巴,交头接耳了一番,便开始慢慢靠近。

    张叔夜不禁有些尴尬,第一次没果断出击,自己这个大人的公信力就降低了,而对方的胆识开始膨胀,于是这伙人出现时,若他们把现在的形势评估为“东京暴乱”了,那么他们这次过来就真有明抢意味,已经不怎么害怕富安这个带刀差人。

    倘若这次他们又成功了,下次再有人来,距离直接杀人放火也就不远了。

    基于这些考虑,张叔夜从背后一鞭子把富安抽得跳起来,冷冷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滚过去砍翻两个练练胆子?”

    富安一脸黑线,这公务员也真不好做啊。其他吃的肥头大耳作威作福,有事时候跑了躲起来,却是老子这么一个“新兵蛋子”去平乱?

    想这么想,但是为了不再挨老张鞭子,富安也只得开始发挥做流氓时候学到的唬人技巧,抽出刀,就迎面朝着这群打算明抢的乞丐走了过去,气势表现很足。

    “妈的上那几小贼的当了,还敢骗老子们说差人都躲起来了,这不还有个狠人!”

    哗啦,那些成年乞丐一群的就跑了,犹如丧家犬。

    富安也不敢追击,果断回来单腿跪地,“报县尊,我陈留县果断出击,已击退了试图添乱者,局势稳住了。”

    要不是担心富安在这个节骨眼上叛变,老张真想现场就判他失职之罪,脸都气绿了。

    但是转念一想,嗯,至少在这京畿之地来说,相比其他公务员,这厮已经算是勉强能用。

    过度到了现在,红叶观里已经没有百姓跑出来,绝大多数人主要是被吓到,少数人因人挤推搡摔到。

    自欺欺人的时候谁都有,张子文现在就是,下意识不想进红叶观去面对。害怕无辜死亡的百姓过多,也怕找不到那批神臂弓!

    倘若找不到神臂弓,接下来张怀素系的人必然就要狗急跳墙,就面临和他们的正式决战,需要推演一个战术方案!

    如果找到了神臂弓,那么剩下的张怀素系这些掉了牙齿的财狼,则不看在张子文的眼里了。丧心病狂只是一种性格却不是实力!

    拉清单是真实存在的,出来混也是真是要还的……

    红叶观上空的烟雾冒腾了很久,持续到现在,里面逐渐的没有声响传出来了。

    富安又吓退了两波试图在这里捡便宜的泼皮,眼看着这场暴乱像是趋于结束了。

    所谓应急机制就算在后世也是个笑话,在古代么当然会效率更低一些。这一时期吏治来说,一但发生这种不可控事件时,不少差人都会请假回家去躲事。

    也是趋于结束的这个时候,才见到开封县勉强组织起了迷你型的差人队伍,正在慢慢靠近这边,大约三十几人的样子,乃是穿着官袍且如履薄冰的宋宋县尉带队。

    他们甚至比早先那些乞丐泼皮胆子还小,人家还敢走到水井位置装作喝水。宋部距离水井口还老远就停下,犹如鬼子进村似的观察了一下,眼见没有太多的动静,现场又站着穿官袍的人,他们这下才胆子大了起来,推进到了水井口位置。

    仍旧是装作喝水的样子,打了一桶水上来各自喝了几口,最终确认站在现场的是张叔夜和张子文后,他们才纷纷用袖子一抹嘴,凑着宋耳语一番。

    这下宋除了胆子大起来,也无比的恼火,质问的样子大步走着过来,“好啊张子文又是你,到底在搞什么事,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与这里的暴乱有何关联?”

    富安尴尬的低着头。

    张叔夜和张子文则只是看待傻子的样子,仅仅扫一眼又不关心了。

    “以开封县名誉,回答本官,啊……”

    宋又说不完,被张子文反手一巴掌抽嘴上。

    “你竟敢……”

    宋惊恐的捂着嘴巴退后了两步。可惜这样的场合形势,他的属下就是见到泼皮都要顾忌三分,何况是张子文。

    就此又被打怂了,差人们纷纷低着头装死。

    宋的心当即凉了半截,这完完全全证明了张子文和张叔夜在这里搞大事,现场一片狼藉,而里面烟雾这么大,这次不论是谁咬谁,明显都是滔天的大祸!

    退是肯定不能退的,祸大到一定的时候真会死人,这么大的场面,有责任和治权开封县一退,除了事后要担负失职责任,很有可能被这些贼子把锅扔过来,那就真的凉了。

    于是宋虽然无比紧张,却也硬着头皮道:“来啊,这是开封县大要案现场,给本官封锁,驱赶闲杂人等后退。”

    “是!”

    他的属下倒是呵斥了一声,却一步也不挪动,一个看着一个。

    就这样,张子文张叔夜一副不鸟宋的形势,连对持都谈不上。而开封县的人马只能尴尬的站在周围,彷徨不知该怎么处理。

第101章 变数

    正在这时,身上带有很多血迹的刘光世急急忙忙的从红叶观走出来。

    卧槽小刘也吓了一跳,见到现场有开封县的人,还是县尉大人亲自带队,也是头皮发麻。因为这是非法行动!

    不过见到血人刘光世后,开封县的人更被吓到,又退得远了一些,暂时不敢过来。

    刘光世过来低声道:“禀报公子,基本清除了对方亡命徒,现在我部正在进行第三轮清缴,务求把少数藏匿在暗处的人全部找出来。”

    张子文没说话甚至没点头,这样的战果并不意外。

    刘光世携带着兴奋情绪,把声音压的更低,“另外真找到了那批神臂弓!之所以花费这么久是因为十分隐蔽,后院水池的水面下有个暗口,需要闭气潜过一条三丈的水道,才能到达他们地下密室。密室易守难攻,有贼人驻守,末将麾下兄弟牺牲了四人也没能突击进去,此役伤亡就发生在这里。最后是罪将鲁达咬着匕首闭气强行突击进去,为此他受了伤,不过终于拿下了密室,那批神臂弩就陈列其中!”

    始终手里捏了一把汗的张子文和张叔夜也算心口落下,这才发现背脊凉飕飕的,整个汗湿了。之前是注意力不在背脊,关注不到而已。

    “小铃铛呢?”张子文甚至有些不敢问。

    刘光世赶紧道:“公子宅心仁厚,但莫要挂心,徐宁已找到小姑娘,完好无损。”

    张子文又轻松了些,再问:“百姓损伤几何?”

    到此刘光世的脸色黑了下去,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吞吞吐吐,“有三……三……”

    “三十?”张子文张叔夜一起惊了跳起来,。

    刘光世也惊了跳起来,连忙摇手,“误会误会,乃是三人,一老头,一妇女,一个十三岁男孩。卑职惭愧,已经尽力控制了,但场面太大,仍旧难以保证全部人周全。”

    到此张子文和张叔夜相视一眼,脸色松了些。

    不过只要死了百姓肯定不是好事,官僚主义也好,政治需要也好,自身情感也罢,绝对不能就此夸奖他。于是张子文维持着漠然不说话。

    张叔夜则更“下作”些,唱黑脸的造型哼了一声:“该把你刘光世斩了祭旗。”

    刘光世猛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相公息怒,卑职发誓该做的,能做的,卑职和其属下已经竭尽所能。无辜者不是死在我冲锋队手里,是突击开始后,少数两个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加以盯梢的亡命徒狗急跳墙后,发生的连带伤害。”

    不论从感情上还是战术上说,张叔夜也觉着,此役他们做的大幅超越及格线了。换任何队伍来,都不会比他们更好了。

    论战争技术,大宋有不少小队会超越他们,但有这样的结果不全是因为技术,更大层面,是因为张子文的战前誓师,那是一种不常见的意味,以张子文特有的风格把他们烧红了,纷纷携带着一些责任感。打铁趁热。

    要做好一件事技术虽然也重要,但责任感比重会更大,可惜这么简单的一个东西偏偏大多数人没有,上至皇帝和公卿权贵,下至贩夫走卒,同情心大多数都有,若真看到了不公正和凄惨事件,皇帝也是真会难过的。

    可惜也仅仅是这样,若没有责任感持续跟踪并支撑着,不仅仅皇帝,大多数人过了就过了,会慢慢把“难过”抛弃。采用毒鸡汤似的理论安慰自己:时间能治愈一切。

    这些,大抵也是张子文一贯的做事准则,大多数人没有的东西如果你有了,就是反之动,就是技术,就是道者。

    和大流一样不算错,但属于相对弱者。

    就这样沉默了顷刻后,没人再责问刘光世了,张叔夜也表现出了容色稍缓的样子。

    “进去吧。”

    张子文率先走入了红叶观大门。

    “请大人示下,我等该如何做?”

    开封县的差人急忙请示宋。

    宋急的犹如蚂蚁,走来走去的咒骂,尼玛这次怕是废了。

    仅仅看刘光世身上血迹,又隐约听到他们对话时的一些关键字。虽然不知道具体,但一定死了很多人!

    唐老六有没有死在里面,这像是都已经不重要。哪怕宋和唐老六一点牵连没有,这事发生在开封县治下也有人要遭殃。

    最终,宋却也只得硬着头皮一挥手,“咱们也跟进去,这次不能退,否则脑袋都没了。”

    有张叔夜在场的好处是:能让宋确定张子文不会造反。

    这个时代确认造反的第一标志是杀官。

    因为官员代表政府和皇帝,杀官就一定是对皇帝和社会不满。于是有这个要件后,在这时代一定构成造反罪,乃不赦之罪中的首位,皇帝也没权利赦免这个罪名。

    张叔夜在场宋就敢跟进来。进来后被张子文这流氓吊起来是可以接受的,但不会被杀已经可以确定。

    宋以及黄班头甚至很猥琐的寻思,进去后最好被他们吊起来,让他们捶,这算是好事。这代表开封县进入现场努力了,无奈只是打不过他们,被控制后失去了战力。这相对于眼下形势是最好的出路。

    可惜进来后,张子文没下令把开封县的人缴械并吊起来,由此弄得形势不但紧张还诡异。所有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对方?

    这是因为张子文也暂时没想出来怎么应付宋,这其中有许多的轻重需要衡量。

    找到了神臂弓就是铁案,康国老爹的相位也就保住了。

    但这不全是好事,既然有了后路就不能破罐子破摔,很多事就有了顾忌。譬如哪怕再手痒,也不能把开封县缴械,那是对他们有利,自己一方吃药丸。

    宋是个昏官贪官,和这系人有瓜葛百分之百确定,但是不确定瓜葛到哪一步?

    除非是牵连到这批神臂弓,否则办不了宋。

    必须是他爹宋乔年没凉,才可以办宋。他爹宋乔年凉了的现在,只要不是谋反罪,那么大宋对这阶层是很良心的,必须“留后”,绝对不会纠察宋的小错误(官员收钱在大宋是小错误)。

    譬如现在已经彻底凉了的风云人物吕惠卿,蔡相爷把他恨出屎来,但也就到吕惠卿本人而止。吕惠卿的儿子还仍旧还在京城做官,只要保持低调就可以永远安稳下去。这是大宋前三排的交战规则,也是张子文敢搞事的原因。

    考虑着这些,张子文始终不言不语。

第102章 心照不宣

    场面相当恐怖,哪怕张子文特点是冷静,且已经在心中提前推演过,但实际看到四处的鲜血后,还是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横七竖八的尸体,仅前院就死了三十多人,而根据刘光世的简报,此役共计清除敌方近七十人!

    宋等人真被这场面惊呆了,近乎要尿裤子。事情大到令人头皮发麻,后悔为啥跟了进来!

    刘光世是现场最不凌乱的人,凑近低声道,“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示下,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这句也算提醒了张子文:战争没有结束!

    狠人唐老六还活着。

    自张步帅系被请喝茶后,张怀素系的可用之人虽然不会太多,但根深蒂固经营这么多年,也不会太少才是。

    既然找到了神臂弓,张家就要避开破罐子路线。也就意味着这么大的案子处置,不能在司法上留下大瑕疵。

    为此……张子文转身神色古怪的看着宋。

    被这样看着时,哪怕明知道有张叔夜在他不会造反,也让宋心口薄凉,开始一步一步的后退。

    张子文勾了勾手指:“过来,否则我保证你宋家自此而绝后。”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

    宋被吓到后不敢跑,却也不敢过来。

    张叔夜怒道:“瞧你那德行,有我张叔夜在这里你怕啥,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还是说,你和里面缴获的那批神臂弓有牵连、没路走了导致你宋要反?”

    宋心理咯噔的一下,更是脸色一片惨白,真的脚软了,不由自主就跪在了地上。

    步军司有一百多口神臂弓不知道去向,这样消息宋是知道。蔡相公在其他问题上和稀泥,但对于这个事是真的雷霆震怒,私下曾经说过涉案的人杀之不为过,不论是否有出身。

    这就让宋心口凉到了顶点,自己和这系人卷在一起,和唐老六接触较多,收过他们的不少钱,摆平过他们在开封县的不少案子。

    这在平时来说,对于有宋乔年做父亲的文官来说不算什么,但现在眼看父亲要凉,连蔡京都保不住。这里发生了几十条人命,唐老六的堂口搜查出了那批神臂弓……宋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难怪张子文会用词“宋家绝后”。

    对于这怂蛋的表现,张子文和张叔夜不禁面面相觑。这狗日的是个昏官贪官没跑,但可能和这批战略级武器的案子没有瓜葛。

    做事总归是需要有些运气的,就此张子文走了过去,借助宋跪着不敢动的姿势,拿起亡命徒的刀把宋的官服割开些,又把刀上的血迹摸了一些在宋脸上。

    “?”

    除了宋被吓的什么思维也没有外,黄班头也有些懵逼。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张子文神色古怪的问差人。

    哗啦

    既然宋县尉都跪了,他们一群的跪在地上哭诉,“我等家有八十岁老母,以及嗷嗷待哺的孩童,请公子给条活路……”

    “既然想活还愣着干嘛,跟着我做。”

    张子文指着宋的鼻子,“这货是示范,宋大人发现了丧心病狂的谋反份子后,带开封县队伍和贼人激战,从而破获大案。死了这么多暴恐份子,你们怎么能洁白无瑕没上过战场的样,至少要有负伤,衣着凌乱,精神疲惫。”

    关于这些幺蛾子层面的东西,宋心思要比他们更快,眼睛一亮,看来是这个案发现场太大,他们没有授权的时候杀这么多人,哪怕真有赃物神臂弓,在政治上也要捅出大篓子。

    于是这相当于借壳,宋把执法权出租给他们,他们负责砍人。完了以后,把功劳统一上报,大家合伙分钱?

    “这……”

    宋心思难免活跃了些,不过仍旧还是有些懵逼,“如此说来,你们大度,这算是我开封县的案子?”

    张子文道:“如果有其他办法,我很想你这龟儿子死在这。但战争没有结束,谁都有妥协的时候。这次基于我们自身瑕疵,算是让你躲过去了,你我两方投鼠忌器心照不宣!敢必须干了张怀素他们,直接说配合还是不配合?”

    这关乎生死的问题宋如何敢迟疑,小鸡吃米似的猛点头。

    张子文道:“关于线报如何得来,你们如何介入的,不用我教你,对上面扯这种犊子你应该比我还厉害对吧?”

    宋有些尴尬,点点头。

    张子文道,“那么这次事件就这样,你开封县得到线报,欲要剿灭红叶观。但因案子太敏感不想打草惊蛇泄露消息,人手又不够,恰好遇到进城公干的张叔夜以及刘光世部。便临时相约友军联合办案,宋大人,这使得否?”

    “不存在,事实就是这样的,不存在使得与否。”

    宋一边说,又拿了匪徒的刀子在自己手臂上自残了一道口子,看起来像是作战而留下的。

    其余以老黄为首的差人纷纷有样学样,正在发明现场。

    打仗是刘光世厉害些,但是论及发明现场、编造细节等等方面,自是开封县的这些轻车熟路。

    操作一番后,宋临时想起些事,色变的一拍大腿:“问题府尊可不好忽悠,且他一向看不惯我。早前他就知道你们想搞事,于是所谓的你我两县联合办案忽悠不了他。若没有他支持,事情又这么大,一但到了朝廷层面,我们怕是还要摊上事?”

    “废话这还要你说,你们负责处理现场。我这便去开封府见林摅。”

    又扭头道:“刘光世。处理现场由开封县负责,张叔夜大人监督,你们不要参与。你们的任务是防御封锁红叶观。兴许张怀素系的人会很快反扑,试图抢回神臂弓。”

    刘光世重重的点头。又道:“公子,要不末将分出一小队人去保护您家。您对他们的仇恨很大,难说家里会有事?”

    张子文迟疑少顷摇头,“没这必要,那边已经有两个金枪班卫士驻防,有应急保护机制,有易守难攻的密室,且不是主战场。我不会现在分散力量去做无意义的事,对方也没理由分散力量去做无意义的事。你留在这里,这里才是主战场。此战第一生命线是这批神臂弓,以及完整的罪案现场。这里不出事,我就有把握把这场战争深入化。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批神臂弓,且不能破坏现场,直至我带着新的控场力量出现!”

    “末将遵命!”

    ……

    开封府连大门都关闭了起来,留有四个持刀的差人如履薄冰的样子藏在墙头上。

    对于这个场景也没什么好吐槽的,他们太平日子过久了,又习惯了不作为,所以有事第一时间不是快速反应快速作为,而是防守观察。

    之前红叶观附近的事,一定让很多人都误会为暴动了。这种情况下,开封府的人会跑了一些,剩下的就只会防守,默认为是开封府无能力处理的事。

    等乱子大到一定时候,自然会走程序进入朝廷的议题,而后会是捧日军开入城内平乱。

    乱子不到一定级别时候乱作为容易闯祸,容易背锅。且很难说服朝廷出大招,这些毛病不单指哪朝哪代,其实是所有政府都有的尿性。

    “还滚下来开门!”

    张子文对墙头上的差人们吼一声。他们就果断来开了门。

    他们都认识张子文的,毕竟几次被请喝茶或将要请喝茶……

第103章 吓到林摅了

    开封府内堂书房的门紧闭,找不到人。

    最终被张子文在桌子下面,找到了老奸巨猾的林摅。

    在大宋,文人和日不落帝国那些腐朽绅士一样,非常要脸面又讲求荣耀。所以被张子文找到,林摅难免也有些老脸挂不住。

    张子文不扯犊子了,也维持蹲在桌下抱拳道,“学生张子文,拜见府尊。”

    “免礼。”

    林摅一脸正经的模样:“你莫要误会,本官这样是图个清静,仍在书房就不是擅离职守。而在持续谨慎观察中,派出去的人暂时还没把消息带回来。”

    “府尊……英明。”张子文道。

    林摅眯起眼睛道:“你这个时候敢过来,那应该是你在搞事吧?”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府尊明见,张子文一介白身,没资格搞事……”

    “行了,把这些套话收起来。”

    林摅不耐烦的打断,“说重点,否则本官就马上把你赶走,总之老子已经做好降职离京的打算,至于你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等着承受后果吧。”

    “府尊果然是明白人,学生此来是打算和您做一笔交易。”张子文道。

    林摅迟疑少顷道:“既然你这个时候还敢四处溜达,说明控制住了形势?有了些筹码?”

    “筹码有。”

    张子文道,“不过您要先了解案情:现在死了七十人,并且战争只打了一半,学生无法评估结局时的伤亡人数。”

    林摅的脸一下就变了,战没打完就死了七十人,卧槽这么大的黑锅谁敢玩。要不是现在差人基本跑光了,林摅当即就想把这小子弄号子里,在去捉张叔夜,让他们一起冷静冷静!

    不过所谓富贵险中求,林摅又迟疑着道:“敢搞这么大的事,本官是不用看老张相公面子,就可以把你就地正法。你继续开口前,需要了解到这要点。”

    “这事已经在学生考虑之内。”

    张子文也不墨迹,开口见主体:“府尊对步军司那批神臂弓案子有耳闻吗?”

    林摅色变,猛的起身,却导致忘了状况,脑壳撞击在桌板上。

    不过疼和晕都顾不上了,林摅声音略显颤抖:“莫不是当真找到了神臂弓?”

    张子文道:“找到了,否则我不跑路还敢来见您,岂不是脑壳被门夹了。”

    林摅开始猛舔嘴皮,事务规律决定了机会和风险总是并存的。

    现在,林摅看到机会的同时,也第一时间想到了后遗症:

    基于疑似存在的《百官见闻录》,又基于张怀素还没死。且张康国逐步和蔡京决裂,在林摅看来这事就算有神臂弓在手,也存在被翻盘的可能。

    蔡京投鼠忌器,有可能为了大宋最后的遮羞布《百官见闻录》,维稳安抚张怀素,说成“张康国为迫害步军司系、亲手操作了以神臂弓栽赃”。

    这种事在一般人看来匪夷所思,但以蔡京的政客尿性而言,这么做才正常。

    早前蔡京为此震怒,只因他也被这批消失了的大杀器吓坏了而已,这批东西能威胁京城的安全,威胁他蔡家,威胁赵佶这个大宋吉祥物。

    于是那种情况下蔡京表现出来的焦急不是装,是真真实实的担忧。所以蔡京没在步军司的事上为难张康国,甚至是配合。

    但现在既然找到了这批神臂弓,蔡京的当心就消失了。那么蔡京的猥琐尿性,又基于有可能曝光的百官见闻录,蔡京就有反手保护张怀素的需求。

    为此,蔡京真有可能借张康国处理张步帅事件不讲究,炒作成这批神臂弓“耐人寻味”。

    这当然不会有证据。因为这本身不是司法事件而是政治斗狗,只需“舆论”就行。

    假设真走到这步,那么早前已经被请喝茶的林摅,现在介入挺张子文就等于放弃了中立立场,和蔡京作对!

    以林摅的心性而言有些心虚,那蔡相公怎是好说话的主,连小蔡相公(蔡卞)都被他一脚踢飞,小蔡相公可是他弟弟、上一任大宋枢密使啊!

    踢飞蔡卞最大的帮凶就是宋乔年和张康国,结果呢,张康国上位不久,又尼玛把宋乔年按在地上锤死了,一副窝里反的样子和蔡京叫板。

    这些事件历历在目,这就是大相公们的尿性,让林摅感觉心口薄凉薄凉的,这圈子里哪来的朋友,只有盟友,敌人、酱油三种属性。

    “小子素知知府相公老成持重,但现在形势千钧一发,敌我双方没有退路,许多人身家性命系于一身,府尊得表现该有的立场了。”

    张子文脸色平静,“你不去冲锋陷阵没问题。但在我们把脑壳提在腰间,已经杀出了个黎明的现在,需要政治和司法上的保护,要脑壳大的人来担当。若你还有点良心,多想想京城里这些年的这些事,想想小铃铛们那残废了还被收切腿费的兄长。”

    “倘若到了现在,你仍旧看不出我做事的决心,皇帝任命的权知开封府事,仍旧不愿意出来为京城子民做点什么,那我会离开,且不会第二次进来。但这场战争我会持续打到底,不计代价,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这是龙争虎斗,虎头未必赢但至死方休!”

    “我不害怕流血,因为汴京城一直以来都内出血,只是很多相公装作看不见而已,那不妨由我把病情推至内外大出血,这样一来大家一起承受流血,好歹大家都看到在出血了。”

    最后张子文道:“这就是我的心思和逻辑。”

    林摅也难免被说了有些热血沸腾。

    同时也被这小子吓坏了,最早以前以为这是个傻子败家子,结果这犊子一而在再而三的挑战强人们的底线,但凡不能惹的那些炸药桶,他不但持续得罪人家,还毫无道理的追着咬,老宋就被咬死了,张步帅一家也险些被灭门了。

    现在,他伙同另外一个傻逼纨绔子弟张叔夜,又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弄了群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污糟猫刽子手,处决了近百人!

    林摅同情心有点但是不多,主要是怕他了。到了这一步,再也没人敢小看他的胆子了,虎文之号当之无愧。若是在不出面,这熊孩子没有退路的时候,难说他就真的脑壳一热,造成更大的杀戮,那更不好收场。

    最终,林摅惨笑道,“你这胆大包天的小贼,行,哪怕得罪蔡相公我老林也认了,本官虽然极端看不惯宋那龟儿子想整死他,但这便认可你们两县联合行动。至于为什么不是开封县和祥符县行动,而牵连了陈留县那些丘八,这个么……你等本官想想怎么扯这政治犊子,将来在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顶雷解释的可是我,不是你们。”

    张子文道:“扯犊子您比我厉害,我就不教您了。但仅仅口头授权不行。”

    林摅不耐烦的摆手:“小子寒碜,本府难道会匡你,行行行,你要的话书面授权也给。”

    “仍旧不行。”

    张子文道,“开封府书面授权行动,只是林相公的职责。却不等于你给张家投名状。”

    林摅怒道:“你是不是脑壳被驴踢了,还投名状呢,你到底要怎么样!”

第104章 变身:白虎形态

    张子文道:“开封府除了有缉捕极端份子的天职,还是天子第一守臣。在那批神臂弓出现后,难道还能把这事当做普通刑案对待?”

    林摅不禁微微一愣。

    张子文近乎威逼的语出惊人:“绝对需要把这案子上升到‘谋反’定性。既然这样,获知了神臂弓事件后,作为开封府守臣,你有责任上书大宋枢密使、以开封府名誉,正式提请捧日军开入城池捕杀谋反余孽!”

    林摅的脸黑了下去。这小子是真的狠,这还真算是要缴纳投名状了。

    这除了代表要赶尽杀绝,他们张家和蔡京的龙争虎斗也展开了。

    毫无疑问,找到了神臂弓,安全隐患解除后,蔡京肯定维稳保张怀素。

    但是若在这之前,皇帝任命的权知开封府事,把事件定性上升到谋反,宣布开封府紧急状态,且正式上书枢密院提请捧日军进城,就是民意、舆论、以及政治上的破釜沉舟,让蔡京不敢保张怀素。

    很显然,这事还真只有林摅能做,他才能确认汴京是否属于紧急状态,朝廷也可以,但那得人死光之后。

    理论上,捧日军进城的动议只能出自林摅,而不能是张康国,真是张康国做这些,一个说不好那几乎就归类为谋反动作。

    宰相只管人事和二次判定权,不能主动要求军伍做什么。

    老张相爷只能审核林摅的动议是否合理,如意见一致一签字,捧日军就会正式开进京城,但也不是张康国指挥他们,而是林摅,或林摅委任的人。

    天下只有一人能主动独立的吩咐军队做事,不论哪朝哪代,不论哪种社会体制其实都一样,这人是一哥,称谓可以不同,总理总统主席皇帝什么的,反正就是一把手天然兼任真正的大将军。

    这才是张子文的真实目的,否则吃饱撑了、需要来求助林摅?

    林摅怀着悲壮的心情迟疑了一下,和稀泥道:“算谋反怕是就过头了,既然已经缴获了神臂弩,涉及人数也不多,这些暴徒应该很快就会被你们虎头军打怂,实在没必要于政治上这样怼刚蔡相公的?”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涉及国朝安全的层面,这样的安全边际必须有。作为太学生,于紧急状态下,我可是已经基于国朝、皇帝、以及百姓的利益,对开封府守臣做出了建议,若不通过,而战局控制又出现意外,造成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开始在汴京屠城,您觉得谁背锅,事情大了,您真的还能换个地方照样做官吗?”

    林摅感觉毛孔都有些竖了起来,以后再也不听这小鬼说话了,他总有一套歪理邪说,总感觉隐约要被套路。

    张子文又温声道:“府尊也莫要太担心,您福大命大,也不会想在这开封府待一辈子吧?包拯被困在这里能落得好名声,至于您的风格,不适合这地方,所以连好名声都不会有。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捞取名誉机会了,这战是打得赢的。既然打得赢,事后总有那么几个人在光1腚的,于是中枢层面会空出一些适合您风格、能发挥您所长的职位。”

    林摅再也不想听这鬼逼逼了,从桌下出来,展开文房四宝,简单又用词犀利,直接把张怀素的名字列于纸上,并以“谋反”二字定性。

    正式宣布了汴京城进入紧急状态,并以天子第一守臣权知开封府之名誉,正式出具文书对枢密院提请:捧日军进城勤王!

    盖印,签字。

    然后把笔一扔道,“拿着滚,总之这次被你们姓张的坑惨了。妈的姓张的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张子文接过看了一边用词用字,这才满意的收好。

    走了两步又被林摅叫了回去,被指着鼻子道:“紧急状态无人可用,本府权且委任:太学生张子文开封府副职(行动),官场二流子张叔夜开封府副职(监督),蠢猪宋开封府副职(行政),三方联席督办‘张怀素谋反案’。同时警告你,张怀素系这么多年丧心病狂,一定累积了相当巨额之财富。这些财富你要是敢拿走一文,本府必然叫你后悔做人,我的确杀不了你,但既然你让我出面把事件定性谋反,譬如徐宁,譬如张四九,譬如富安,譬如鲁达,譬如刘光世,譬如高衙内,包括这些蠢货的家人,本府能让他们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卧槽老林真的被逼到绝路后就暴走了。

    张子文很确定他这不是开玩笑,而是怂了半辈子,一朝爆发就有些收不住的样子。

    于是张子文表现的比较老实,“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学生缺钱,但不缺生财之道,这些钱是血泪,我看不上。既然我不要,基于人性天然的羡慕嫉妒恨原则,我也不允许其他人拿走。”

    林摅容色稍缓,又道:“张子文,倘若绞杀叛逆过程中,真被你不小心找到了那百官见闻录……你应该知道,那东西基本是谁碰谁死的吧?”

    “这事学生知道轻重。”张子文躬身受教。

    “去吧。”

    林摅这才摆手让他离开。

    张子文消失后,林摅又钻桌子下面看书。

    反正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多想也没什么卵用。一但进入紧急状态也绝对不能离开开封府,那叫擅离职守。

    接下来的时间会很危险,此点上张子文并非全是耸人听闻,一个控制不当,真有进入暴乱无秩序的可能。那就是张子文所指的屠城状态。

    仅仅张怀素系是没这么大能耐的,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执政官,林摅清楚京城的矛盾相当严重,早就变炸药桶了。

    如果长时间没有捧日军进城迹象,而张怀素等少量狠人又跳起来的话,那就是在释放官府无作为信号,那种情况下,但凡不安分的人都会有动作。

    海沙帮,巨鲸帮,屠夫帮,丐帮,东船帮,马帮,柴帮,总之所有的活力团体都会进入一触即发状态,稍有状况就是大乱斗,进入有仇报仇无仇过瘾或抢钱的节奏。

    此番并不全是政治妥协,而是基于这些安全上的理由,林摅客观同意了太学生张子文的建议……

    “你真找到了那批神臂弓!”

    枢密院,张康国脸色惨白的看着儿子。

    哪怕就是真的缴出了那批至关重要的神臂弓,老张头也有把张子文张叔夜这些纨绔子弟捉去关起来的冲动。

    可惜……

    再看了一眼开封府方面送来的公文,这已经不是收拾纨绔子弟与否的问题。

    林摅这样的人一但走程序、出具文书宣布汴京进入紧急状态,且以开封府之名誉定性张怀素系谋反,白纸黑字,足以证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林摅一但介入,就是皇帝的京畿守臣正式对枢府请求平乱!

    耽搁当下若真出事,那是铁定药丸的!

    所以老张没功夫骂儿子,没心思计较这败家子到底和林摅有什么猫腻。

    于是,在张子文亲口确认真缴获了神臂弓、且已在陶节夫部边军的控制下后,张康国正式于白虎堂,签字授权了捧日军进城。

    亲手把皇帝的白虎符节交给了张子文,且郑重的道:“小心行事,张叔夜是个二流子,但带兵平贼之经验最是丰富,像他一样在西北摸爬滚打出来、不论党项人、无属性马贼、帮派,自己官僚都一起怼的人,还真只有他一个。当前混乱又复杂的时局下,但凡拿不准之事,一定以张叔夜之意见为定论。”

    这其实是废话,老张头是想找人背锅而已。现在开封府已经是半血的东京留守司,专门由三方人员组成了平乱指挥处,三个副处长联席办案,最终当然是张子文这个负责行动的副处说了算。

    “遵相公命。”

    张子文拿过符节,正式变身“白虎”后连老爹也不鸟,一溜烟跑不见了。

    张康国一脸黑线,这不都还有许多话没交代,不过一想,这龟儿子的确也是有些能耐的,都把战打赢一半了,又有张叔夜帮助兼背锅,想来问题应该不大的说……

第105章 混乱的初期

    殿前司。

    预感大事将起之际,杨守威正打算以头疼为理由请假躲起来,却见张子文快速走了进来。

    每次见这家伙就没好事,杨守威很无辜的看着张子文。其结果是:被一道虎符贴在脸上。

    张子文宣布:“跟我走一趟。至捧日军右厢,挑选军伍进城勤王,汴京就要变天了!”

    “不不不!不论你们这些大人物在做什么,这根本不关我殿前司的事……”

    杨守威果断摇手,感觉变天是不可能变天的,多半是他们神仙打架了,但这种事务中调军入城那一不小心就是掉全家脑袋的事。

    “拿下!”

    张子文下令后。徐宁以及鲁达顿时把刀架在了老杨的脖子上。

    老杨薄凉薄凉的,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吓唬人,但是……也难保不会真的手一滑被干掉,毕竟他是有这种劣迹的。

    而且顺理成章,所谓人为财死,自己转移了五万贯投资在这家伙身上,并且为了不敏感消息是保密的,万一被干掉,那笔钱就等于被他吞了。所以真的存在“手一滑”的几率!

    于是杨守威赶紧改口道:“公子莫要误会。卑职的意思是要确认一下手续,有虎符还不行,还得有开封府知府的委任。”

    手续是全的,其实根本就不用通过杨守威这头老狐狸。

    问题在于张子文不是军人,初来乍到。正因为老杨是人情练达的狐狸,这个节骨眼只有他知道捧日军那些人能用,那些人不能用。

    倘若不是高俅因某些秘之原因拖延了,现在都没进京,那么既然有林摅的提请又有虎符,直接带高俅的精锐进来杀贼就行,根本不用再通过任何人,环节越多裙带就越多,牵连的利益方就几何式放大,也就越复杂。这道理张子文当然懂。

    可惜高俅不在的时候,绕开根深蒂固的杨家将行事,风险也就太大许多。

    最终,杨守威看过了张子文的全套手续,脸都吓白了,还真像是要烽火连营的形势。

    “真的……没有转圜了吗?”杨守威非常迟疑。

    张子文道:“放心不要你拉这奸商去仇恨。我知道京城系的队伍不好用,但现在是大军整体行动,也不害怕个别害群之马走漏消息。只要你于大方向指定能用的军伍,我就敢冲锋陷阵。至于你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指定的军伍有问题,我扑街之前先把你砍了,这才叫盟友,同进退共生死。”

    杨守威道:“本将指定的军伍肯定是能用的。问题……这么一搞相当于我杨家挨了好几刀,失血会比较严重。”

    他的意思是,万一他存钱的部分商号被牵连,导致他的存单鸡飞蛋打。毕竟不论古今,“公司”的责任都是有限的,一但摊上事商号倒了,所有投资者和债主的钱都是不买单的。

    于是依照常规操作,这些家伙当然想在绞杀之前先把投资撤离回来。这也就是京城内的复杂裙带和捆绑。

    可惜现在是打仗,哪有时间和稀泥。

    最终张子文折中道:“老杨啊,等是不可能等了,出来混哪有不挨刀的,做生意哪有不损失的。我知道这次你可能会有损失,但我承诺,事后尽量帮你在开封府层面周旋,把涉事商号的资金在罚没前,看有没可能通过一些财务手段弄回到你家里。”

    杨守威眼睛一亮。

    张子文又接着道:“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会失望越大。林摅不是好忽悠的人,常态下他不会为难你我,但这案子上升到这程度时他就不好说话了。当然你放心,以后跟着我,此番你损失了多少,我帮你双倍的赚回来,以三年为限。这是我的承诺。”

    客观的说,老杨也知道张子文这么说话已经非常难得,对于能赚大钱这事杨守威不以为然,觉得听听就算了。

    不过这种情况下,真的不能再和稀泥了,这小虎头除了讲义气外,极端起来手段也很牛逼。

    便只得点点头道:“这便跟随公子前往军营,杨家虽然废了,但蒙大宋恩宠,享有富贵日子,总还要帮大宋守关的。”

    ……

    当下的消息面非常混乱,导致人心惶惶。

    随着消息慢慢传开,街市上都没人,老百姓们总是很机智,没选择的情况下多半会回到家中关闭门窗,照顾妻儿。

    至于那些无家可回的外来人,一般会就近集中在各种各样的店铺中,躲在桌子下面时还会相互八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尼玛知道怎么回事,躲好就对了,相信我,现在但凡在外面蹦的都属于艺高人胆大的范畴,同时代表挨刀白挨。”

    掌柜活计们一般都是这样劝导外乡人的。

    也不会拒绝外乡人躲藏。这是因为只有抱团才能取暖,越是这种时候人越多才安全。否则有些不嫌事大的梁上君子或帮派,会在这种时候挑选人少好欺负的店铺下手……

    屠夫帮上街了,二当家亲自带队。

    号称汴京城刀法最为精妙的刘源山是个满身横肉的汉子,其特点是刀法精准又眼睛天生歪斜,他就算是看天王老子也是斜着眼的不友好形态,相当有威慑力。

    不过其实刘源山是非常机智的人,不喜欢和别人随便冲突。

    起乱的时候刘源山第一时间跑回家,先把娃和夫人接了送去弟弟家里抱团。又回到堂口时,听说街市上的兄弟们仓促撤离,导致肉摊子没人管,进而被丐帮那些暴徒连肉连家具,竟是拖走了十九个肉摊,渣都没留下。

    大当家震怒,果断派遣刀法第一的刘源山出马,扬言去端了丐帮老巢,卷走他们平时依靠绑架勒索兼乞讨积累下来的财富。

    海沙帮也上街了。

    二当家赵勇至带队,乃是冲城东荣升当铺而去。

    究其原因,奸商老杨头有张小国张怀素他们撑腰,最早以前看中海沙帮名下的几块地。但那些地是海沙帮衣食饭碗,最能产出沙子的“矿区”,自是不会卖。

    其后,京畿房大佬宋乔年把几个在建或即将上马的京畿攻势项目阑尾了,且开封和祥符两县莫名其妙的也不批任何民建项目,包括自家有地想建房也不行。

    由此而来沙子价格大幅滑落,近乎无人购买,沙子全部挤压在手里。

    海沙帮现金流近乎枯竭时,荣升银号以救世主的身份出面,年息五成的利息贷了一笔款子让海沙帮继续囤沙,告诉他们:停掉的项目迟早要重启,那时候需求会爆发式反弹,导致你们囤积在手里的沙子价格大起。

    这尼玛说的很有道理,但凡经营者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于是海沙帮贷了款,依照规矩自是以那几片地的权属抵押。

    结果,沙子需求和价格持续滑落,丧心病狂的利息下,只维持了一年就临近破产。

    又鬼使神差的,荣升银号的掌柜把那份海沙帮的贷款协议、卖给了大名鼎鼎的张小国,张小国成为了债权人。

    其后那几片地以及囤积在地上的天量沙子,就被开封县进场清盘,根据大宋律划出了海沙帮,归属了张小国。

    至此海沙帮几个大字不识的愣头青才知道中了计,却敢怒不敢言。仇恨累积到了现在,传言最坏的张小国和宋子铭尸体被人挂在官市口,不久前张步帅系也被抓了,不可一世的宋乔年也凉了。

    现在像是乱了起来,差人都请假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必须去找荣升银号的人拉清单!”

    海沙帮的人满脸愤怒的挥舞着棍子,不巧遇到了屠夫帮的人迎面走来。

    就那么两伙人正面相遇,也没其余人分散注意力。起乱的时候导致人人紧张,都不知道是谁问了句“你瞅啥”,稀里哗啦

    两伙人像是忘记了各自的目的,抽出棍子刀子就在街上对持了起来。

    “卧槽捧日军进城了!跑啊!”

    有眼尖的人喊了一句后场面暴乱,都想逃走,却导致许多人相互撞在一起。

    “冷静!众兄弟冷静!”

    但凡当家的都这么喊,却根本没用。

    谁也不是傻子,这时代一但遇到起乱情况下的军伍进城,那和蝗虫差不多,或者更可怕。

    别说携带棍棒刀子,只要人多一些又聚集在街上,很容易就会被当做暴徒给清场。

    一盘散沙的混乱形势,附近街道又不利于撤退,导致了两帮派的人效率非常低下,没能跑掉几人,但全骑兵阵容的大队军伍却已经开到了面前。

    基本上他们两伙人都以为必死了。

    却很奇怪,这些军伍像是有些规矩,并没有射出手里的神臂弓,只是严阵以待,时而听闻到一些马鸣声。

    当先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当然就是张子文,骑在马上冷冷道:“你们这是吃饱撑了,嫌汴京城不够乱?”

    “?”

    歪斜眼刘源山一听这话像是有转圜,便走了上来,试图从怀里掏出银票给张子文。

    却见张子文微微一抬手,七八个骑兵上前,用枪杆子背端几下捅在刘源山脸上。老刘被吓坏了,满脸是血的样子急忙跪在地上,继续歪斜着眼睛看着张子文。

    “妈的还敢对公子不敬,斩了。”

    杨守威狐假虎威的一挥手。这次军士调转枪头,准备用尖利的一端捅下去。

    张子文又抬手打住,有些好奇,“你是天生眼睛长的歪斜,还是对我这平乱主帅有意见?”

    刘源山继续斜眼瞅着张子文,语气却无比冤枉:“公子明鉴,卑职这眼睛乃是天生的,真没吃饱撑了敢在这种形势下对您有意见。”

    张子文微微点头,“说的有道理,起来吧。不过未经许可再也不要试图接近我,你需要知道我又怕死仇人又多,现在形势又比较敏感。”

    “谢公子大度!”

    刘源山难免有些懵逼,两帮人也面面相视中,这牛人竟是会讲道理?看来这次应该不会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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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到大宋宰臣家里,原想过点向往的生活,直至有天出门被人欺负开始,越来越多的麻烦开始出现。怂是不可能怂的……
(三百万字精品完本无敌文《大宋最强纨绔子弟》可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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