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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宰相儿子全文阅读

作者:灰头小宝2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txt下载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7章 笑个毛啊

    雨后初晴的环境空气最是优美,哪怕路不太好走,但这个时间来悟空寺的人游人很多。

    除本地人外,更多的慕名而来的外乡人,鲜衣怒马,大多是游学的书生邀约当地的名姬陪游,或者要叫“导游”也行。

    刚到悟空寺前,张子文难得的拿出点雅兴,背着手,仰头瞻仰牌坊。

    这时后方来了一大行人,乘坐着四马齐拉的华丽马车,随行护卫十多个,趾高气扬的空挥着鞭子,“闪开闪开,别拦着!”

    “好大的来头,这是四匹名马几乎每一匹,都在的骏马谱前三十。”

    作为爱马又讲究面子的人士,徐宁一看到就两眼冒光的模样。

    张子文回身去看。

    这时他们接近了些,仍旧空挥着鞭子喝道:“闪开,说你呢,那个嘴上无毛的小子!”

    张子文左右看看,附近的人嘴上多少都有点毛的,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说我?”

    “就是你,还不闪开!”

    喊这么喊,但因为张子文没让,他们也不敢真的冲,只得停止了下来。

    当先那人刚要叫骂,却从车里传出个好听的声音道:“别生事,你不会绕开啊。”

    “是,周小姐。”

    带头的护卫只得又瞪了张子文一眼,极端不情愿的绕开,其后直接驱车过了牌坊。

    期间又传出马车内的一个男声道:“周家小姐真有礼,是难得的女中大家。”

    女声道:“小何公子赞誉,有吴清璇和李清照在,当世怎能有人敢称女中大家。”

    张子文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甩甩头,又仰头看着牌坊上的“悟空寺”三个大字。

    这几个字写的很一般,比张子文略好点但还不如许志先。不过这是太宗皇帝赵光义的题字。

    宋代各方面比较宽松,皇权总体是被压制的,不讲求这些。如果遇到“我大清”的康熙老魔或乾隆老仙,刚刚那些人不下马这样开过去,就可以把他们一群的关号子里,并把“首恶”脑袋砍下来……

    “快看,那是周家的大小姐。”

    “哪位年轻的公子是谁,竟能和周小姐同乘车同游。”

    “目测来头很大,非富即贵。周家大小姐可不轻易路面,不轻易给人面子,乃是女中大家。”

    到达地方,周小姐与何公子下车后引发了本地人的惊叹。

    “散了吧,纨绔子弟在之前是让人敬仰的存在,不过自大魔王出世后,纨绔子弟就掉价了。成了到处碰壁的代名词。论尊贵么,他们也真的贵不过局座。但你看看局座什么待遇,又干了些什么事。”

    眼见本地的小姐姐们眼睛发直的看着周小姐和何公子这对璧人,其余外地书生急忙应景的说点自抬身价的话,表示不怂。

    也是。

    一定程度上有过张子文这个奇葩后,纨绔子弟在世面上的身价是看跌的。感觉也没什么太特别的,该吃亏一样吃亏,传言“挨一锤子的话,纨绔的脑壳它一样会留血的”。大魔王正式利用这样一个事实反之动,老用锤子敲其他权贵的脑壳。

    周小姐两人也不在意旁人议论,自顾观赏景致,边走边议论。

    既然听他们提及了张子文,何公子也皱眉说了句,“说起张子文这人……不知天高地厚,险些没把我父亲给气死。但是他偏偏命硬,轻易死不掉。”

    周小姐略微皱眉。

    关于虎文她却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真正关注张子文开始,是吴清璇和李清照对他的评价弄得天下皆知的那阵子。

    原想着也是炒作,哪知他进东南后处处反之动,其行为逻辑令人耳目一新。尤其是他那样的人,在海军最困难的时期所表现出来的执念,倒也真不能用纨绔的角度去衡量他。

    唯一不好的在于他是周家敌人。

    前日还秘密派人闯进周家,声东击西的放了一把火。纵火乃大罪,就算没真的烧到人,但造成了非常大的财务损失,还吓到人,把爹爹气的险些心病发作。

    不过考虑到他“不畏权贵”,强行干了人渣周宏,倒也显得与众不同,骨骼清奇。

    否则周宏有爹爹护着,基于对周宏的父亲的愧疚,爹爹一直把他当儿子养,真的没人动得了他。

    这样思考着,周小姐情绪和神色显得有些复杂,没及时接话。

    “周小娘子难道对张子文有不同解读?他可是到处闯祸,是你周家的头号敌人?”何公子察言观色的道。

    有些话自也不能当着何执中的儿子何志说。就此周小姐笑笑,说的模棱两可,“他的确是周家的敌人,但有些另类,哪怕二哥周智现在也像是对他有些不同的看法。”

    何志语气转冷:“那是小姐没完全见识过他手段,现在是我父亲及时赶来了,害怕生出事端,又让我提前以常州刑狱参军名誉过问案子。否则以他的闯祸能力,会越玩越大,于开边时期把江阴县拖入内战都有可能。”

    周灵总归也不想这个地方打仗,且对那个人总归还是不知道怎么评价,于是微微点头,不在多言。

    不过偷偷多看了何志一眼后,周灵内心里对这个参军大人多少有点失望,感觉这人言过其实。因为周灵可不怎么喜欢随便听人的坏话,和何志这么说,虽然有他爹被张子文整得头大的因素,但从修养和心胸方面出发,至少也算不得上乘。

    “算了不谈这些扫兴的,许久不来江阴,许久没见小姐的面,今日全心游玩,好好叙旧。”何志又笑道。

    周灵又侧头看他一眼,反感谈不上,事实上和他相处的还算好,他的确有些才华又彬彬有礼,只是说……他身为常州刑狱口参军,竟是许久不来治下巡查,也像是有些问题。

    这的确是这时期的做官常态。但有对比就会觉得有问题,那么放在一起的时候,海军局座还真是这个时期的一股清流,难怪,李清照吴清璇对他的评价都比较高。

    何志又风度翩翩的微笑:“小姐今日像是比较多思?”

    周灵楞了楞,“没有,我从小就爱想。”

    何志赶紧应景的道,“难怪姑娘聪明,爱想的人都会很聪明。”

    这像是有些道理,但也是口水话,周灵没兴趣为此应答,行走间不经意的回眸一望寻思:今日适合出行,不知会不会遇到他。

    这一看,看到个相当不和谐的土帽,脚上全是泥巴,背着个挡雨的斗笠。头发大约七日没洗的那种造型,看着怕是可以炒菜。

    是倒是周灵也不反感这种人,但这年轻的家伙却背着手一副读书人大佬做派,还这德行的话,就整个显得很滑稽。

    不止如此,这小子正神色比较古怪的盯着周灵看。

    “看什么看,不知道什么是礼节,你父亲难道没教你?”周灵回敬了这么一句。

    来人正是张子文一行。

    张子文也不认识她,主要是考虑到她的座驾等同于后世劳斯莱斯旗舰款,像个女土豪,所以不免多看两眼,却不幸被人当场逮到。

    “这些我父亲教过我了,这事不牢姑娘操心。”张子文说道。

    “那你还看?”

    周灵楞了楞,明白他意思的同时也发现这是个不孝子。

    “重点在于,你不看着我的话,你就不会知道我看着你。没发现吗,这是一个对等的互动过程。怎能只一个劲问别人‘你瞅啥’?”张子文道。

    周灵又楞了楞,是倒是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她会喜欢这种行为就怪了,白了张子文一大眼:“咬文嚼字的笨书生,快走开啦,别让再我看到。”

    那戾气重的护卫头子刚要呵斥,何志抓住机会先开口道:“你哪来的书生,不想混了啊?知道本官是谁,知道这位小娘子是谁?”

    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张子文微微摇头,带着人换个方向走开。

    “你怎么说话的,就这样见官架?把他给本官拦回来。”

    何志当即很不高兴。

    周灵却也不想生事,于是摇头道:“算了吧,读书人就这穷酸德行,他也就只说了几句话而已,犯不着生事。这时期我二哥禁止生事,连大哥都被他给关起来了。”

    何志微微一愣,同在常州当差,知道周智不是个简单人物。加上也不方便在美人面前失礼,便只得看着那群土帽离开……

    继续走马观花。

    悟空寺规模竟是也不比东京相国寺小,有很多去处,一时半会的走不完。

    行走期间,四九很木讷的样子道:“少爷你不要老这么皮,我不能一直在身边照顾。”

    张子文翻翻白眼,也不说什么。总归把周宏干了之后念头通达,心情一定程度上是好的。否则张子文是比较爱发火的人,四九也会被骂。

    是倒是他和李惠子最乖,却很无奈,两人是被骂的最多的。

    刘光世像摸瓜似的,摸着四九那像熊一样的巨大头颅嘿嘿笑道:“感情你家少爷能走到这步,靠的是你照顾啊?”

    四九很认真的想了想道:“是的,少爷还很小那阵子是我背着他到处玩的。现在也还能背着他,不过再过些年就不行了,我娘说人老了牙齿会松动,那时就没有力气了。”

    额好吧。

    刘光世省点口水算了,继续摸着他的大脑壳:“没事,你牙齿松了后,你家少爷会找人背着你的,他很讲义气的。”

    四九道:“倒是也不怎么需要这样,那时少爷能把我那笔钱的利息继续给五十就行。”

    问及“五十”是谁,四九说他将来的儿子或闺女叫五十,为此险些一群人笑倒了。

    “卧槽这都行。”

    刘光世越想越好笑,最后就感觉肚子越来越累,走不动了,蹲在地上笑。

    徐宁和老流氓的笑点不一样,只是微微一笑。

    四九不明觉厉,挠头少倾就问张子文,“难道有什么不妥?”

    张子文想了想道:“其实叫五十也挺好,不过听来有点像是兄弟系列而不是长辈系列。不过你喜欢就行,将来我给你说个媳妇。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刘光世在笑什么。兴许西北来的有一套特有文化吧。目测他自己未必觉得有多好笑,只因习惯了枯燥的军旅,喜欢强行找笑点让自己笑,笑起来也爽,形成习惯后一但开始大笑,他的大脑会自我麻痹的让他觉得这真的好笑,身体就会持续响应指示。这和传销没什么不同,和我交给他喊的那些口号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句出来后,有两个隐藏跟随的身影惊到了,楞了楞后又急忙躲好隐藏着,不叫张子文看见。

    正巧在这地方又遇到了何志一行人。

    周灵多看了张子文一眼,回想着他说的那些话。

    何志则很烦的样子,寻思这些家伙不会是刻意尾行吧?

    侧头看了周灵一眼,何志便自顾道:“一群草包,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笑些什么。”

    又看着周灵道:“姑娘,咱们去看看楼塔,时间差不多就去吃些斋饭。没必要被他们影响兴致。”

    周灵微微点头,转口前,又回头看了张子文一眼,这次发现他小子又注视过来了。

    不过这次周灵没问你瞅啥,考虑到他刚刚说的有些道理,就此一来周灵快速收回目光,有些脸热的加快了脚步……

第228章 吃霸王餐

    在这初夏出游时节,悟空寺游人规模大,香火旺盛。因此吃斋也很挤。

    已经形成了不小的规模和产业,一共十二个比较有感觉的大棚子修建为凉亭形式,供游人高价在这里吃斋饭。

    服务也还可以,一些唇红齿白的小光头游走其中给人上菜,吃完斋饭的,还会奉上香茗慢慢的品尝。

    只看服务姿态,言语,身形,哪是什么僧人,分明是有过茶楼酒楼里小厮简历的人,临时捉来剃个光头就开始干活。

    “晃荡个啥,那边贵人等着全席斋饭,眼睛瞎了,那是周家小姐来烧香。要是耽搁了老子……额不是,洒家不打断你狗腿。”

    斋饭堂主事前身乃是江阴城的一地痞,头大脖子粗,天生没有头发,人称光头刘。后达上了关系就穿上僧袍承包了这里的“食堂”,传言像是发了些财。

    上菜后,光头刘躲在一边亲眼看着周灵动筷,吃了一口后眉头舒展开,像是比较满意。

    光头刘这才抬手抹去光头上的汗珠,整理一下衣服走出来,到何执中周灵一桌做足礼节:“贵人驾凌鄙寺实感荣幸,凡有不周处,请直接叫贫僧晓得。保管处处妥当。”

    周灵点头笑道:“师傅有心了。”却想不起来,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家伙,这不像个僧人。

    护卫头子可不敢坏了小姐兴致,也和刘光头比较熟悉,便直接拉着光头刘离开,又凑近吩咐:“等会斋饭后记得上庐山云雾茶,要清茶,炭火要上号木炭,把你那些廉价的收起来。水也要注意,陈放超过三个时辰的水她一喝就知道,你要掐着时间让人去取水,还因地质的关系,悟空寺南边井的水不行,要北井的水。”

    “周爷放心,小的理会的。”光头刘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周护卫又道:“还有,妈的让你的人上斋饭时把手上的猪油擦干净,小姐险些就发现了,你想死啊,猪油相比采油这么香,虽然好吃,但小姐是来吃斋饭的。”

    光头刘非常尴尬,急忙岔开道:“对了,现在谁喝云雾茶那玩意,卑职有更好的孝敬。”

    周护卫道:“说你是个扶不上墙的土包子你还不信,云雾茶的确一般,但因人而得名。当年虎头文和吴清璇于京城论茶道,所争论的地方唯独这庐山云雾该以什么心态喝,我也觉得他们那是贵人没事做而脑子有病,但自那之后我家小姐只喝云雾了。”

    “有钱人可真会玩。”光头刘道,“不是传言说周家和那张公子有仇吗?“

    “有仇归有仇。”周护卫一副你懂个锤子的神态,“但那东京城是流行前线,当今世界最繁华最会玩的地方,模仿那个地方的纨绔就是流行趋势,人家城里人想些什么你咋知道。”

    光头刘急忙表示受教。

    周护卫交代完都要走了,却又见那行土帽来这边了,便又塞给光头一些钱后,指指张子文一行人:“这些人外乡土包子非常讨厌,懂我意思吧?”

    “懂。”光头刘再次点头……

    明显空出了一个正桌却不让座,最终张子文一行人被驱赶到了比较小的边桌上坐着。等了许久也没人上菜。

    刘光世比较没耐心的捉住了一个小光头问:“所以菜呢?”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小光头甩开跑了。

    “小兔崽子你别让我抓到。自称我,看身形哪有和尚风范,蒙人啊。”刘光世难免骂骂咧咧。

    考虑到后世也大抵这德行,所以张子文也不在意,示意老流氓不要闹事。

    对这些刘光世是真会闹事的,驻防昆山以来,张子文接到过来自昆山对刘光世的几次投诉,有次甚至打架了,都是张子文用老脸顶过去的。

    因此,刘光世在海军内部多了绰号叫老流氓,就连李惠子和徐宁都是这么叫他的,当然了,当面还是叫小刘将军。

    等了一下不但没菜,连白开水都没有。问他们要水喝,那个管事的刘姓光头指指不远处的水井说“去喝嘛”。

    就此开始,刘光世闷闷不乐。

    最终张子文也渴了,便道:“好吧,自己去弄点茶水来,先解渴再说。”

    明显是对四九说的。刘光世却迫不及待的起身:“我去弄。”

    结果老流氓消失了一阵子后,伴随着一些叫骂声,他收获很丰富、如同耍杂技似的来了。

    原来,他去了厨房把准备上给别个桌子的斋菜和茶水给移花接木的撸走了。

    且没被当场抓到,那些小厮只在远处非常不像僧人的放狠话说“敢来这里撸菜,若抓到就先打断狗腿再交给县衙”云云。

    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一起开吃。相比海军那寒碜的伙食来说,这里的斋菜也算得可口。自古以来,刘光世徐宁四九等人尤其高兴在外面“公务吃饭”。

    稀里哗啦的开始抢,像是连猪吃声都出现了,于是招致了这里相对尊贵的香客们那异样的目光。

    刘光世忽然在张子文的碗里放了一块五花大肉。

    张子文不禁懵逼,这里毕竟是寺庙,赶紧用袖子遮掩着不让周围的人围观到。

    刘光世怀着阴笑的表情凑近低声道:“好叫相公知道,这不是我带来的,是发现他们把这上好的烤肉藏在厨房里,末将便顺手拿了一块。”

    张子文继续尴尬中,做贼似的看看周围左右,好在没怎么引起注意。

    四九舔舔嘴巴道:“我最喜欢五花肉啦……”

    说不完就被徐宁抬手捂着嘴巴,警告他不能说。

    好吧,张子文也不管那么多了,想了想后悄悄把肉撕成了四片,每人碗里放一片,也嘿嘿笑道:“到嘴的肉不吃是罪过,赶紧毁尸灭迹,要是被捉到可不关我的事,你们自己摆平。”

    徐宁嗤之以鼻,他是相对守规矩的人,也有点佛心,在这太宗皇帝题字的悟空寺里始终怀有一些虔诚,表示拒绝这块嘴边肉。

    “不吃拉倒,真是脑壳有问题。”

    刘光世果断抢走徐宁的肉一嘴就吃了。

    四九和张子文也快速吃了肉,又看看周围那些摇头晃脑的秀才和小姐们,暗暗觉得好笑。

    没等最终毁尸灭迹,最终光头刘还是搞明白了状况,最终带着一群小厮,持有护院武僧管用的棍子找来了。

    光头指着桌子上的剩菜道:“好啊,还真是你们偷东西,偷走了本该上给尊贵香客的几道菜!”

    徐宁则抬手捂着脸感觉有些丢人。

    刘光世强撑着,眼睛瞪的像个铜铃似的和光头对视。

    张子文有些尴尬,缓和道:“没那么严重,只因久等不来,我们会给钱,这不算偷。”

    “口胡!”

    光头刘不给面子的道:“俗话说的好,不问自取是为贼,这可是你们读书人总结的。你想买,还要我愿意卖不是?身为俗人,私自进入寺庙斋饭堂破坏规矩,经你们的手后,其他香客食用的斋饭就沾染了油腥和俗气,这可是大事。比偷菜还大的事,别说你是读书人却不知道?”

    “你……”

    张子文也不禁有些无语。

    左右看看,已经引起了很大关注,全都不信任的看着这边,有些则是不信任的看着自己碗里的斋菜。

    于是张子文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废话收起来,你要多少钱才揭过这事?”

    光头原也想胡乱敲诈个一贯钱了事,却是又有所顾忌,回头看了一眼在远处食用斋饭的周灵桌子,又回头大义凛然的道:“贫僧拒绝贿赂,规矩就是规矩,你们破坏规矩,说不得要去县衙过堂。”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相信我,去了县衙你的罪过一定比我大。”

    “你以为贫僧是吓大的?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总之今个你们败坏我悟空寺斋饭名节,定不让你们有好果子吃,快走,去县衙说。是你自己走,还是贫僧动手把你绑了?”

    光头刘冷冷道。

    张子文顺着他的目光朝那边看看,有点明白了。

    迟疑少倾对他勾了勾指头:“凑过来,我和你说点东西。”

    光头刘却拒绝走近:“休想和贫僧苟且,规矩就是规矩,强买强卖和做贼,或破坏寺庙斋饭,这三条罪名你们怎么的也能落实一条。休想认亲、休想戚贿赂。”

    张子文道:“你想多了,我不是要贿赂你,其实我是要威胁你,并给你留点面子不让别人听到,你别不识好歹。”

    光头刘一听,声音更大的道:“做了亏心事你还那么有理?我告诉你,现在这时期你最好放明白点,宰相家的公子张子文,他老人家正在我江阴公干,他嫉恶如仇,不给谁面子,专门整治你这种人。不怕你狠,就怕你不够狠,比你狠的人这才人头落地,尸体被人挂在明处示众呢。他是皇帝钦封的保一方平安的海军大臣,这悟空寺乃我太宗皇帝题字之要地,你破坏这里的规矩他会放过你?”

    “……”

    原本都打算殴打这厮一顿了,不过就此刘光世又有些懵逼,和徐宁面面相视了起来。

    张子文也神色诡异,想不到这一晃眼,几次扬刀立威,连小张也成门神,拥有一定的名声了。

    少倾后,刘光世凑近张子文低声道:“算了,放过这孙子吧。你绰号义气文又敢作敢当,一定程度这些江湖人士还真会拜你。”

    张子文并不客气的道:“我还真受不起这类人膜拜,不过……这次就算了,考虑到如果把这家伙厨房私藏五花肉的事抖落出来,会彻底砸了饭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但你坏了我兴致,这顿斋饭钱我不给。”

    得意洋洋的光头刘一听“厨房五花肉”这几个字当即色变,左右看看之后,真有点怂的样子低声道:“额……得罪,不知几位乃是明白人,都是江湖一脉混口饭吃,谢几位大量。”

    “说的跟真的似的,谁跟你一脉?总之……反正这顿饭我就是不给钱。”张子文道,“不过鉴于我不讨厌猪肉,三天不用猪油抹嘴皮就不舒服,我这次不想说你。”

    光头刘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个强盗,不过还是赔笑着低声道,“是是是,都是明白人,都心照不宣,这顿饭就当做我刘三请了。另外,不是我想赶走你们,不过赶紧走吧,迟了怕是要生事。”

    说着,光头刘当心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周灵那桌。

    废话……吃了霸王餐当然要赶紧撤退。

第229章 冲了龙王庙

    “站住!这边什么事啊?”

    眼见光头刘办事不利索,最终有要放人走的打算。远处桌子的周护卫以及何志坐不住了,怀着好整以暇的神态走了过来。

    不得已,周灵也带着另外的人围过来看看。

    就此光头刘脸色死灰,既不敢得罪贵人。但如果不想办法让张子文走,又害怕这家伙泄露关于五花肉的事,要是让来吃斋饭的周小姐知道厨房有猪肉,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于是光头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头上出现汗珠,急忙对周护卫道:“请周爷宽宏大量,这小子虽然不守规矩,不过一问才知道他是我同乡,还带点亲戚。他也没什么大恶,放他走吧?”

    周护卫险些都信了他。

    但何志介入道:“他明显扬州口音,你这光头明显苏州口音,你倒是给本官说说是怎么同乡的。”

    光头刘楞了楞,想要开口再狡辩两句。

    却是啪的一下,被周护卫一耳光抽在脸上,周护卫漠然道:“在贵人面前不会讲话,就不要随便开口。我没问你他是谁亲戚,我问你他干了什么?”

    光头佬觉得这事顶多被他海扁一顿也就过去了,于是誓死也不开口的样子低着头。

    周护卫又是一耳光抽在光头嘴上,冷冷道:“哑巴了?”

    周灵原本有兴趣听听是什么事,这下却大皱眉头的道:“周护卫你安分点。”

    周护卫这才赶紧道:“是。”却仍旧冷漠的看着光头刘。

    忽见张子文对周护卫勾了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是什么事?”

    光头不禁小腿发抖,隐约觉得该不会真的被这小子卖了吧?

    周护卫走过来却还没开口,被老毛病犯了的张子文幻影似的抽给一耳光,“我是你爹,现在你觉得我干了什么!”

    周护卫暴怒的样子,伸手猛的去抓。

    却被徐宁高手风范的一摆手弹了回去。就此周护卫感觉手臂隐隐生疼,有些惊异不定的看着徐宁。

    这个场景,让周灵隐约想到了什么……

    想来想去,曾经那个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张怀素张半仙,不就因为这类似的场景栽了吗?

    于是,始终在观察的周灵忽然神色古怪的问了一句,“你是张子文?”

    张子文有些懵逼的看着他,“你……认识我?”

    周灵摇头:“不认识,只是看到这一幕想到了些典故,加之张子文最近在江阴闲逛。似乎仇人只见分外眼红,我就有感觉是你。”

    就此张子文不说话了,看着她。觉得这人很怪,不论是气质和态度都很奇怪。

    光头刘和周护卫大惊失色的样子低着头。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是那个名满天下的虎头文,想不到,他竟是这么弱不禁风的一个样子。

    关于这人的负面消息、所谓的和虎文有仇也要到达一定级别,被影响了利益的上层人物。在周护卫光头刘这样的人耳朵里,虎文还真是名满天下,是如雷贯耳!

    不止是他们两个,周围的人几乎全是惊奇又羡慕,纷纷看着张子文。

    虽然没达到满眼小星星那局面,但古代的追星气氛也很明显,的确就是瞻仰大名人的模样,纷纷都不太相信自己们这样的草根,竟是这么近距离的和局座在一个地方吃斋饭?

    有个规矩是,人们不仅仅会盲信传言。仅仅这江阴县之地,张子文硬钢周家,尤其随着那个一生罪恶的周宏的人头落地开始,哪怕针对张子文的非议再多,下意识里,其实大多数也是喜欢局座的。

    无他,周宏实在太恶劣而已。

    至此暂时没人说话,场面比较寂静。

    周灵情绪很怪的看着张子文,谈上不喜欢也谈不上害怕。非要形容的话是好奇。

    好奇是会害死猫的,张子文自号虎文也算猫科,于是多个心眼不想理会她了。

    环视了一圈后道:“如若你们没有要说的,那我要走了?”

    周灵点头,“没人拦着你,你也没人敢拦你不是吗?更恶劣的事你都做过,譬如在我家放火,你知道你放火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

    放火是重罪,事实上也不是张子文下的命令,而是刘光世根据形势需要的战术调整。于是张子文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不否认也不反驳。

    周灵倒是想不到他会脸红,“去吧,你险些把小姐我烧死了,都不治不了你,何况现在你只是抽了我的护卫,难道还真能把你扭去县衙?我二哥怕你,他可不敢现在见你。”

    基于一些理亏,张子文不在说什么,对她微微拱手后转身要走。

    “就这样走了吗?”

    何志却也不怕他,冷笑道:“别人说你小张公子公子出格,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你是哪位?”张子文不耐烦的转身看着他。

    “家父何执中,就是快被你气死的哪位。至于本官,现居常州司法参军一职。”何志道。

    张子文道:“下官没时间待见,公务在身,何大人请了。”

    “本官说你能走了吗?”

    何志道:“你在这礼部的重点照顾单位闹事,惊扰佛门清净和香客,但考虑到不是本官职责不想说你。之前是找不到你,但现在既然撞到,跟本官去说清楚关于你非法触碰河东村命案的过程。”

    “没时间。”

    张子文摆手借故想跑,却是没能溜走。

    只听何志冷喝道:“来啊,请咱们张大人去县衙喝茶,都看紧了,这位大爷身法及其飘逸,自来以做老赖著称,抓是不能抓,请是请不到,你们只要一幻神他就能溜了不见影,发薪饷时都见不到。”

    张子文和刘光世等人真被何志的护卫围了起来,跑不掉了。

    眼见张子文他们一副懵逼的表情,周灵有些没忍住就被逗笑了,觉得这个场面很爽,不论如何这个无法无天的人,还是被不畏权贵的何志请喝茶了。虽然最终肯定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好歹看到他被抓了。也算取得少许心理上的平衡。

    思索着,周灵又道:“听说你容易极端,不过请冷静。跟去说清楚就行了,又没人说要治你的罪,你不会现在就想狗急跳墙伤人吧?”

    张子文注视着她道:“怎么你关心我啊?还警告我冷静?”

    周灵自己也楞了楞,思考了少倾摇头,“也不是。只因难得抓得到你,等你跑回昆山去就更拿你没办法了。不指望治你的罪,但我一个女人险些在家中被你烧死,我想借这机会听听你怎么道歉。”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看了远处某个角落中躲藏着的两人影一眼道:“私下和你聊聊这事原本也可以,只是,这局中有两个大变数,你们恐怕不会得逞。”

    何志不畏权贵的样子喝道:“你说什么!这岂是儿戏,这是常州司法衙门调查情况,你以为是请客吃饭?你若冥顽不灵本堂不但把你抓了,还提亲两浙刑狱司介入,誓要把你妄动命案现场的事问个明白透亮,啊……”

    说不完何志惨叫一声,抬手捂着脑壳,又看看手,手上有血迹。

    这次他不是被张子文袭击,而是被一个穿男装的女子,从后面神出鬼没的过来,一茶碗砸在头上。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动他试试看,你去找两浙刑狱司啊,竟然想抓我未婚夫,我爷爷都不敢这么干!你这小丑倒是比宰相还牛了!”

    这个男装女是蔡文姬,和她站在一起同游的是李清照。

    到现在张子文终于明白了,当时四九极其诡异的神色不透露,就是因为这个小妞杀进苏州找张子文。肯定是蔡文姬强势威胁四九不许透露消息。

    至于为什么蔡文姬急着来,张子文隐约有些感觉。因随着张子文和李晓兰的绯闻在京城传开,这眼看临近她和张商英约定的日期,但李晓兰仍旧没回京,还滞留在苏州不知道干些什么。

    这样一来蔡文姬就再也坐不住来瞧瞧了。

    也不能怪她,其实换张子文是她的话,早三个月就应该就提着菜刀来捉鸡了。

    何志脑壳被打了流血,暴怒下便想让人把这女子剁了,却是咦……首先发现她极其漂亮,其次发现有些眼熟。

    又仔细一看,这尼玛是蔡京的孙女,旁边那货是名满天下的李清照,当今吏部天官赵挺之的儿媳。

    首先,这种事不能和女人太认真,尤其是美女,其次就是坚决不能在和张康国的儿子撕逼的时候,还同时拉走蔡文姬的仇恨,这几乎等于找死。

    再有就是,绝对不能在李清照这种大家面前犯错失礼,她虽然不代表某一系扛旗的政治势力,却是当今光环最为特殊的女文宗,她只要写点文章发表点评论什么的,就算没有司法责任,也会在整个大宋舆论上臭大街,成为新的风口浪尖。

    对政治人物而言,不怕司法责任甚至豁出去后不怕权贵,但却有点怕这些喉舌。

    就此一来何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憋屈的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却只能维持捂着脑壳流血的态势,发作不得。

    他真的不是个头很铁的人,不敢抓蔡文姬。

    但这又是很大的罪,一但怂了,就这么众目睽睽的丢了面子又不抓,可以说整个常州任期就蒙羞了,不但不会有任何建树,还彻底把脸丢光了。

    “你待怎么样嘛,抓我啊,找两浙刑狱司把我未婚夫关起来啊?”

    蔡文姬继续蛮不讲理的样子。

    对此李清照有点尴尬,感觉这位小妞在京城时候没那么出格的,难道她在有意迎合虎文风格?却是有些过头了啊。

    周灵也神色古怪,原本看到纨绔小姐发脾气也不算什么大事,事实上这样的场景别说她蔡文姬,就算是周灵偶尔也会为之。主要是听她一口一个“未婚夫”挂在嘴边……说不太清楚,感觉有些怪就是了。

    其他围观众心里更是惊涛骇浪,仅仅虎头文就已经够人喝一壶,哪想到又尼玛来两个京城的混世女魔王,就此组成了大宋最强纨绔阵容。也就难怪了,这个不得人心的何志不扑街才是怪事!

    哪怕这场合的确是蔡文姬做的过分些,但介于名头比较吓人了,何志又自来没存在感的一无名之辈,大家和他没仇也就没感情,不会轻易带入他,于是场面逐步从沉默,震惊,过度到围观气氛。

    全都一副免费看戏,看他们狗咬狗的样子。

    都不是好人,相比下大多数人蔡文姬很漂亮,颜值即是正义,便支持蔡文姬的更多些。

    李清照要平和些,展开扇子写了几个字,利用特殊角度对着何志一晃。

    何志看清楚了,她写的是:先离开,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你不是个会打仗的人。

    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何志不禁感激的看了李清照一眼,不言不语带着自己的人,连周灵也没顾及,低调快速的离开了。

    蔡文姬继续冷嘲热讽的态度对着何志的背影道:“不是要捉人喝茶的吗,这就走了啊,我是老虎啊,跑那么快干什么!”

    现在哪怕是张子文都觉得这小姐姐有些过分了,便皱眉道:“哎呀行了行了,我说你也少说两句不行啊,人家都走了,人家是官。”

    周灵楞了楞,多看了张子文一眼,这才带着人追着何志的脚步去了。倒是对何志没多感冒,但觉得他毕竟受了很大委屈,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去陪他说说话安慰一下,疏导一下情绪也好。

第230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段萍水相逢之缘,为将来天下添了颗将星,纵横深蓝的海军五虎将之一,传说是个没毛的光头,喜欢带着假发。倒t形防反战法的始祖,一生出阵八十余次,从未输过一场海战。”

    《虎猫小宝回忆录》

    何志一行人离开后,蔡文姬还不平气。

    她再次暴走的样子,当众一脚踢在张子文的小腿上。

    险些疼的跳起来!

    不过张子文又开始装逼了,不想在李清照面前显露怕疼的模样,处变不惊的背着手道:“胡闹,你这又是干什么?”

    非但如此!

    蔡文姬越来越快走,还伸手想去揪张子文耳朵的态势。

    就此把李清照都吓一跳,照急忙拉着低声道:“行了,现在先回客栈,过后在找虎头文慢慢说话。当众不是扯这些的时候。”

    就此不由分说,李清照强拉着蔡文姬远去了。

    等她们一行人走不见后,张子文这才抱着小腿跳来跳去,忍的有点辛苦,那小妞有些力气,没见轻易就把何志的脑壳给打爆了啊,好在不是小爷的脑壳被打破,否则这种事不止何志没地方讲理,张子文都吃她好几次亏了,还不是照样没地方告状。

    场面持续,周围的人们仍旧以大跌眼镜的姿态看着张子文。

    张子文趁机强撑着对他们挥手:“大家好,我这外来人像是打扰了大家的上香兴致。”

    年轻的善男信女们纷纷受宠若惊的赔笑着。

    哪怕原本持有怀疑态度,或者是对大魔王有意见的人,但既然这样身份的人很亲和的问候了,谈不上有多激动,却是感觉也不赖。

    现在,基本上当事人都已经灰溜溜的撤离,但光头刘有庙在这里,和尚便是跑不掉,始终如履薄冰的低着头恭候在一边,时而用疑惑的眼神偷看张子文一眼。

    哪怕张子文表现的比较大度,不像计较的样子,不过光头刘越想之前的事越尼玛荒唐,哪怕没被问责也无比尴尬。

    光头刘毕竟是出来混的人,也真的不好意思看到大人物就立马转变态度一副舔像。

    想来想去,丰富的江湖经验让光头佬知道,低调的陪在他身边,要恭敬但也不要无耻,如此才是正道。

    想定,光头刘又暗自好笑,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不过偷看了张子文一眼后,发现张子文也在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

    “公子,借一步说话可好?”光头佬不禁又担心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光世并不讨厌光头,便凑近张子文道:“其实这死光头人也像是还挺不错,若要抽他可以适当轻点。”

    张子文不怎么对这类江湖人士感冒,不过考虑刚刚他还算可以,便点头道,“跟来,静处说话。”

    来到饭堂后面他的专属休息屋,光头诚惶诚恐的开始拜见:“刘三见过公子,之前有眼无珠冒犯,还请公子大度。”

    张子文微微摇头道:“那并不是我们之间的主要问题。”

    “那什么是主要问题?”光头无比尴尬。

    张子文想想道:“我且问你,那周灵小娘子是否经常来这庙里?”

    光头刘顿时头上又直冒冷汗:“公子见谅,若是看中了她,要通过卑职下药什么的,这种事不能做,周家的人不能惹,会死全家的。”

    张子文怒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我是需要下药来达成姻缘的人?”

    光头刘仔细看看,是倒是……他长的那么帅,家世又这么好,除了穷些倒也没什么毛病,的确不需要。

    这才松口气道:“回公子话,那周家小娘子的确常来,通常是卑职专门招待她斋饭……公子可千万不能对她提及小的厨房有五花肉,否则我老刘会死硬了的。”

    张子文道:“身为和尚在寺庙藏肉的人我又不止认识你一个,说起那鲁达和你差不多,不过他现在被关在号子里,判了十年,减刑的事迟迟没有落实……”

    光头顿时吓的不轻,妈的藏点肉而已,被方丈打一顿不就结了,有必要判十年那么重啊!

    越想越当心,于是光头又自主爆料:“公子请高抬贵手,小的不但认识周灵小娘子,还知道她的不少事。那水军将领马继将军自来垂涎于周娘子之美貌,不瞒公子说,马继也几次三番如您这般的问过我周灵的事,只是……那马继虽狠,卑职却更害怕周家一些,并且有原则,始终没让他得逞。”

    “哦……”

    张子文心里动了动。

    原本是顺便从这江湖人物口里了解一下周灵的人设,进而思考一些事,却没意料到听到了些意外八卦。

    接下来又聊了两句问不到什么了,便有了走的打算。

    刘光世忽然建议道:“相公,这死光头烤的肉贼好吃,要不把他招纳进海军炊事班吧?”

    这对于张子文倒也不算很重要的事,便道:“可以是可以的,但得看人家是否愿意。你看他肥头大耳生意红火,日子好过的人应该……”

    哪知都没有说完,光头刘已经非常激动的打断:“若得相公不弃,从今往后我刘三就像跟着做事。在这里虽然能挣钱,可是不舒心,混混沌沌度日,有太多的裙带和顾忌,时常低声下气,有太多的人和是非要避。素闻相公不畏强权讲义气,是个做事的人,苦于之前无人引荐,否则早有投奔相公之意。”

    为了增加说服力,光头刘还补充:“他日若相公心在龙庭,起兵反朝,刘三仍旧两肋插刀誓死追……”

    这次说不完,他的那颗光头就啪啪啪的响了起来,被张子文抽了五六掌。

    张子文道:“越说越离谱,你是怎么看出我要反朝的?难道我后脑勺有反骨?”

    “是是是,小的人蠢,别看小的脑壳这么大,其实不太会咬文嚼字。其实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啦,您懂的,这只是一句顺口溜,江湖上混的人都爱胡扯说大话。”光头又赶紧纠正口误。

    张子文也不想盯着他的语言失误计较,看着他,“真决定跟我了?你现在是民籍我管不了你,我朝是募兵制。不过一但转军籍就等于卖身于国朝,我不想把这问题说的高大尚,不过你一但决定,不论从商业契约精神还是江湖规矩,又或军法而言,你就不在是自由身,你以军令做事,并以军法为准则。签字的那一刻不管你愿不愿意,等于你宣誓于需要情况下死战不退,你的祖国是否值得你这样做并不是重点,规矩是喊你冲你就得冲,你立下誓言并吃着军粮,若不冲就是背信弃义,我就把你砍了自己冲。这就是当兵吃粮的基本逻辑。不会很高大尚但就是这么严肃!”

    光头听的有些懵逼,在这之前倒真没把这事想的这么严肃。无非就是在世俗混觉得太累,钱是挣了些但也就那样,难得遇到慕名已久的义气文,便想跟着做点事而已,那想到会是这么严肃又粗暴的逻辑?

    张子文又笑了笑道:“不勉强,看样子你仍旧迟疑。那就再想想,反正我暂时不会离开江阴,等想通了就来见我。那时候考虑到你应该比一般人有用,我会保举你个军官职务。”

    光头也倒是被鼓舞得有些热血了,想腿一软就跪地效忠,但终归脸皮有点厚,便仍旧迟疑着道:“那便……容小的再想想?”

    徐宁嗤之以鼻的摇头,“这就是个棒槌,相公咱们走吧,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张子文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却又回神看光头一眼。

    光头以为是威胁,吓一跳,担心的道:“公子答应给我机会考虑的?”

    张子文又笑了笑,“我只是看一眼已经,没那么多意思。”

    就此真的走了。

    张子文一行人离开后,光头刘不停的挠头中,在这之前对虎头文抱有极大敬仰,但实际见面时发现他没想的那么神奇,不过客观的说,也真比光头所想的要亲和些,没到魔王境界那么夸张。

    并且他的语言表达很奇怪,有别于一般人,是一种比较简单爽快的风格。

    ……

第231章 你不要太过分

    回到客栈张子文开始卷铺盖准备撤退。

    不是要离开江阴,而是要换个据点躲起来,别让蔡文姬找到。

    张子文不确定她到底会干什么,反正感觉不太好,在她身上看到了老妈的影子,联想到康国老爹吃的那些亏,比寻常这年岁的老头老一截,反正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做事真有代价,当时基于市侩猥琐的心里找她们家提亲……倒不是说真的赖不掉,但毫无疑问,肯定有些后遗症哭过要尝的。

    许志先觉得莫名其妙,并觉得这很不局座,便道:“难得见你慌张啊,难道出事要撤退,那你怎么什么也不和我说?”

    “不是……你先在着这里,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我自己有点私事出去避避风头,有空联系。”

    这才说完没等许志先吐槽点什么,只见房门被一脚踢开,拥进来两个比较绝世的男装美女。

    艾吆~

    张子文没来得及跑就挨了一脚。

    许志先不禁大怒,把茶碗砸在桌子上起身呵斥:“放肆!哪来的野女人敢袭击官架,大逆不道,来人啊……”

    话都没说完,也没等老许看明白张子文驶来的眼神,“啊”的惨叫一声,老许被蔡姑娘一直拳打眼睛上,眼冒金星的捂着眼坐倒在了椅子上。

    张子文也忍着来自小腿的疼痛怒道:“你放尊重一些,不要闹,啊……”

    蔡文姬出手很重,是真打。

    就此张子文和许志先一样,每人黑着一只眼睛像是难兄难弟,如同审案似的平排座在一起,惊恐的看着前方的两个女人。

    张子文是真怒了,不过也看得出来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打情骂俏,蔡文姬以前的知书达理是装出来的,骨子里是个粗暴的女人,她是真打!

    这种我行我素被惯坏的女人一但暴走的时候,又不能真的把他吊起来判刑,所以张子文打算先观察一下,不能硬上。

    眼见虎文都铁青着脸却不说话,所以许志先也怂了,小心翼翼的凑近道:“她们是啊。”

    心口疼!

    等张子文说了她们是谁后,许志先觉得这次躺枪一点不意外,哪怕被坑了也真的不能干什么。这不刚刚才有消息,常州司法参军何志也在安济坊住院呢。

    等打完了人冷静下来后蔡文姬才有些懵逼,隐约觉得自己怕是闯祸了,但是年轻气盛又不太好意思认错,便只是强撑着,不骂人却也不说话。

    “要不让许大人出去,咱们慢慢谈?”张子文总体还是护老许的。

    基于面子问题蔡文姬想顶一句,却被李清照拉了一下,李清照也对许志先尴尬的拱手:“得罪了。”

    “岂敢岂敢……”

    许志先怀着死了爹的表情果断溜走了。

    “你……是不是在玩弄蔡姑娘的感情?”

    李清照神色古怪的模样,责备的意味也非常浓厚。

    “我没有。”张子文摇头。

    蔡文姬眼睛有点红的道,“那个卖药的李晓兰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药?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张子文继续摇头,“她从来没喂我吃药。”

    “还说没有?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张商英为此暴跳如雷扬言不放过你,这些还都不是主要问题,但是,你让我和我爹爹的脸往哪放?”

    蔡文姬说着又走前过来想踢一脚的样子。

    张子文猛的起身指着:“你敢,再踢我一下你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

    她照样一脚踢了过来,不过倒是轻了些,这次不算很疼。

    显然她自己也有些觉得不妥了,但基于放不下面子的性格,而强撑着。

    看到这里李清照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只有李清照知道,为了这事,以刚烈著称的小蔡姑娘坐船来的路上以泪洗面整整两日,只是说她要面子,现在打死也不会承认哭过。

    老奸巨猾的蔡攸默许蔡文姬来一趟看看,并暗示可以任性点、闹点性子。不过只有李清照知道,最极端的那会,小蔡姑娘私自决定来猛扁他一顿就很骨气的退婚、把他甩了再说。

    不过现在看情况像是稳住了,张子文总体还算大度,没怎么计较的被她殴打的那几下。不过毕竟是虎文,倘若再仍有蔡文姬闹下去就不知道结局了。

    “你到底和李晓兰怎么了嘛?既是心有所属只想着她,何故戏弄姑娘我的感情,还提亲?市井里的贩夫走卒都要面子,为此经常几个村上阵斗殴,何况是我蔡家?”

    蔡文姬又底气不是很足的问着,不过根据她低着头摆弄衣角的形式看,主要矛盾应该过去了。

    “我和她是清白的。”

    以往看电视的时候觉得这句相当白痴,不过死到临头,张子文似乎真没其他好说的,顺口就说了这句。

    “你们清白,这点我们知道,你还是说说她为何仍旧不回京,滞留在苏州吧。”李清照尴尬的介入。

    蔡文姬猛点头,表示支持姐妹的说法。

    张子文摆手道:“这我如何能知,你们咋不问她去?”

    蔡文姬也觉得这怕是有点难为小张。

    李清照却很聪明的样子,故意牵着蔡文姬的手往外走,“那好,我带你去问李晓兰。”

    “你你,你们给我回来。这怎么行?”

    张子文当即跳了起来,何志都在住院呢,万一被她们把李晓兰也送进去住院,就真的凌乱了。蔡文姬闯的祸最终不得算在少爷我头上啊?

    就此李清照又走了回来,以近乎逼供的形式追问,“不是有意冒犯大人,而是这对小蔡姑娘很重要。”

    同时,李清照还偷偷驶来眼色。

    张子文和李清照也算知己了,通过这眼神张子文确认,蔡文姬是真的在乎,并且凌乱了,很容易会走极端。

    于是张子文的胆子终于缩小下来,表现的还算老实,“我是有点喜欢李晓兰的,她像是也有点喜欢我,不过只是神交……另外就是有些公务上的接触,我是有自制力的人,不会闯祸。”

    蔡文姬再次即将暴走的样子,又跳又叫:“有多少次出事,就建立在这样的相互知己又接触上,日久生情,然后就出事了。王安石相公他老人家的作风和自制力比你如何?他不也栽在这类事务上了,导致最终平衡不了家庭矛盾,说出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此等警世之言!”

    看不出她倒是蛮有学问,导致张子文都快有些跟不上她节奏,便有些尴尬。

    蔡文姬又呵斥:“换个一般人也就罢了,李晓兰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妾。你那奇葩的母亲曾经更是口出狂言,说你配得上三妻,将来要找皇后娘娘给你要封诰,所以结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说我蔡家不丢脸吗?”

    张子文怒道,“说归说,你不要扯我母亲大人,她很萌的。”

    蔡文姬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岔开道:“你倒是说啊,你觉得我蔡文姬丢得起脸、能和别人并列为妻吗?”

    小蔡姑娘的缺点是过于激动,到处进攻而没重点,上个问题没扯清,她继续跺脚道:“不止如此,你和那吴清璇又是怎么回事,她爹就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天下的读书人但凡提及你时,就喜欢把吴清璇和你一起并列,这让我蔡文姬情以何堪?”

    于是连这次李清照也不帮她了,皱眉道:“吴清璇这时期连他的面都不见,君子间的平淡之交,她看清了很多东西后一早就离开了京城,听说去了南方四处毒瘴的炎热地区,冒着晒黑的风险研究植物。不论从人格还是具体事务上,她都不该被非议和误伤。”

    蔡文姬也觉得有点理亏,但是……一想到吴清璇和虎文的际遇更早、更传奇,她们论道时的“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音”到现在都广为流传,美为佳话,哦对了,虎头文的原文是“知己”,但是李清照文青病发作,就把知己翻版为知音了。

    想到这些蔡文姬就念头不通达,也知道今日不能说出更多结果来,于是这走都要走了,她又拉不住的模样,忽然冲过来一脚踢在张子文的小腿上,这才离开。

    张子文背着手看着她们离开,待人消失后再次抱着脚跳来跳去,这条腿像是保不住了,迟早是废了的节奏……

第232章 怪异的交易

    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

    何执中本打算联合儿子在常州的职权,来抽张子文一顿,借助他触碰命案现场的事,不求治罪,但求把张子文赶出东南。

    却想不到,忽然出现了蔡文姬这程咬金。

    她这一任性的跳出来大闹,还当众宣布张子文是她的未婚夫,这个事件中,蔡攸和张家有什么苟且,老蔡京又是什么心态,太值得寻味,甚至有可能经由这些导致东南的气候逐步转变。

    没冲突那还好。

    最最尴尬的是阴差阳错下,气头上的蔡文姬一茶壶险些把何志的脑壳打爆。追究也不是,不追究更不是。

    根据形势看,根据张子文和李晓兰间的那些传言,又根据蔡文姬的脾气,那一茶壶她一定会扔出去,但原本只应该是要扔张子文的脑壳上,可惜鬼使神差的导致何志拉走了这份仇恨,背了这个让朝廷几大佬都尴尬的黑锅。

    这才叫真实版的打碎的牙齿往肚里咽。

    否则咋整呢?去找蔡京理论还是找张康国理论?两个一起找的话肯定属于脑子坏了,这种事只有张克功一人会干。

    居于此,刚巧到达江阴、还没正式介入的何执中也骑虎难下。

    迟迟没召见张子文,是害怕一但升帐,那个女程咬金又跳出来捣乱公堂,就全尼玛尴尬了。

    说起来张子文多少还有点规矩,至于那个蔡文姬就真的不能指望了。

    “恐怕不妙啊,张子文把周宏杀了,还迟迟不撤离江阴,显然目标在马继,他是铁了心要让枢密院下不来台,要把当时水军在海上出事的事捅出来?”

    何执中捻着胡须,神态上又苍老了几岁。

    诸葛元芳想了想,所谓无毒不丈夫,这眼看虎文咬死了不放,便低声道,“相公,有时候不得不为,怕是应该弃车保帅了?”

    “你的意思是?”

    何执中明知他的意思,却始终有点不忍。

    诸葛元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马继知道的太多了,刘逵当时的建议不无道理。马继这人不知道低调,他后续真的不该自作主张惹张子文了,但他还是做了。”

    “再等老夫想想……”

    何执中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一个是不忍,二个是不敢。哪怕马继知道的太多了,但怎么从他手里拿走那份手谕,这真的很难

    考虑到何执中自己在这里没什么大的厉害关系,当初只是夹在张康国和蔡京中间,做了个背锅侠来维稳而已,却是手一滑没能完全“执中”,掺杂了个人情绪拉了偏架后,一步错步步错,只能用下一个错误去掩盖上一个,就此进入了恶循环。

    这里最大的问题和变数是张子文头铁不让步!

    维稳能维成这样,何执中苦笑着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反应不那么快了,是真有些糊涂了。譬如当时视察昆山时候问的那句“米不够咋不吃肉呢”,要是年轻时候肯定不会问的,但是人老了,不知怎么的就顺口说了出来。

    事关要害的时候,的确不能有太多个人感情参与抉择,这果真是至理名言……

    晚上。

    刘光世神色古怪的走进来,“来了个奇怪访客。”

    还道是光头刘来了,张子文很礼贤下士的急忙出去,却有点懵逼,只见披着一身雪白披风的周灵站在外面。

    周灵原本已经设计好开场白,打算很淡然的问句“大人觉得意外吗”,却是一看傻眼,愕然道:“你怎么了,眼睛被谁打了?”

    “不小心撞到墙上了,姑娘,里面请。”张子文干笑几声蒙混过去。

    周灵却不进去,摇头道:“时间晚了不宜共处一室,另外,你这分明是被人打了……”

    熊猫眼不仅仅张子文,随即发现路过的许志先也黑着一只眼,周灵便故意道:“许大人你这眼睛……倒是和小张公子差不多哈?”

    “荒唐,谁跟他一样!”

    许志先猛甩手袖后走了。这说明他仍旧在生气,他被蔡文姬打一顿,当然会把账算在张子文头上。

    张子文背着手道:“关于这些其实不是主要问题,说吧,姑娘晚间来访是什么事,不建议停留你停留过久,否则我两只眼睛都得这样。”

    噗嗤

    周灵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了,根据白天形式看绝壁是他未婚妻蔡文姬的手笔。倒是不曾想到,名震天下的局座是这么一个人。

    这事知道就行了,也不能议论,其实对于这时代的男人而言很丢脸。但周灵觉得这就是取权贵家女子的代价,简单说是买卖,你想得到一些必然就会失去一些,这种事在大宋的寒门读书人中,例子实在太多。

    不过站在女人的角度看,周灵倒是越来越对张子文好奇了,现在看着她的目光,更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意味来。

    张子文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姑娘,说话啊?”

    周灵甩甩头,维持着很高冷的白富美仪态,“请教大人,你把周宏都杀了,把我也都险些烧死……”

    张子文不高兴的打断,“你不要老提这事行不。”

    周灵毫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故意要提,我知道你这人还有些良心,于是我想专门提及这事,亲眼看看你那隐藏在强硬仪表下的愧疚感。”

    “不存在,我没有愧疚感。”张子文摇头。

    周灵脸上有了些笑意,“让民女猜猜看,你就是因为这德行,近而被打成熊猫眼的吧?”

    “不存在,我没有因为这样被打成熊猫眼。”张子文继续摇头,“姑娘有事说事,不要弯弯绕绕。”

    周灵险些又忍不住笑了。

    尽管不止一次的强制警告自己和他虎文的敌对立场,但也奇怪,老爱关注这人身上的那些奇怪细节,觉得耳目一新,老会暂时忘记敌对立场。

    “你就是不说正题啊?”张子文道。

    我去,还不让怀春少女在喜欢待的地方墨迹一下啊!看来你被打成熊猫眼真的也不算冤枉。

    周灵进行着这样的心里活动,表明却若无其事的道:“小女子暂不想说正题,就要看看大人做了这么多坏事后,怎么面对我这个仇人家的弱女子。怎么,陪小女子站在这里你很为难吗,除非你内疚了?”

    张子文这才开始揉脚,“本官这是脚疼站不住,你真以为我不敢面对你?我什么风浪没见过?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不是,把老爷的椅子拿过来,我坐着和她对持。”

    刘光世麾下的二营长(指挥使),果断就去把虎文老大太师椅抬来了。

    接下来张子文真的开始坐着揉脚。

    周灵见他毫无礼仪的露肉、拉开裤腿,便有些脸红的偏开头,不过最终没忍住偷看了一眼,却是吓一跳,他的脚真的一大片淤血。

    便惊呼道:“你这怕是骨折了吧?”

    张子文知道没骨折,便也不在意,“我故意的,你不懂。”

    “所以你故意让腿这样有什么用?”周灵无比好奇。

    “这叫牺牲我一人,成就一个家。它能取到为家庭活血化瘀,平衡家庭成员关系的作用。”张子文道:“这个家庭是我选的,不能怪别人,她是什么性格无关紧要,管不好家庭是我无能。若不能齐家,遑论将来平天下?”

    哪怕明知道虎文在装逼,但有那么一个瞬间,躲在里面偷听的许志先刘光世等人还是有惊为天人的感觉,虎文真的是个奇人,一言不合就吐槽洗脑。

    周灵也有些迷糊的把这些警示之言想了许久,又深深的看他一眼,微微点头:“那预祝大人家庭顺利,如果将来有天您瘸着腿治理天下,想必也是天下之福泽。”

    张子文好奇的注视了她少倾:“你是讽刺我呢,还是真觉得我有天能做宰相?我竟是看不出来?”

    周灵迟疑少倾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兴许两个意思都有吧,有时我爱想,有时又不爱想,我自己也对自己奇怪。”

    张子文点点头,温声道:“关于抓捕周宏时候带来的一些误伤,包括火势过大险些伤及无辜的事我很抱歉,我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从来也没以这些事为荣。如果你就想听我说这句,那么现在我说了。”

    周灵注视他许久,“你承认是你杀周宏了?”

    “对你我承认,当众,在官方我不承认。除非你们先承认周宏的罪行,承认你们和马继合谋,一手制造了谋杀海军七头耕牛的事!”张子文道。

    周灵道:“所以你张子文,真的承认你身为官员,在无理由无证据的时候杀人了?”

    张子文想了想道:“你这听起来像是来套我的话,但实在太粗糙直接,又不像与人合谋来下套。那好,我承认我以官员身份无证据时候杀人了。但我有理由。如果你想知道内幕,做这事的时候有大约九十一个可信证人全程目睹了。其实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我就没打算隐瞒。”

    张子文想再补充两句,加重一下悲情气氛。

    却遭遇了她的摆手抗议:“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想忽悠我蛊惑我吗。我对你这种占据自身人格魅力利用女人的手段表示不认同和鄙视,也对你激进做事、险些烧死姑娘我的事表示不谅解,会铭记一辈子。”

    “然后呢?”张子文很少遇到忽悠不了的人。

    周灵迟疑了少倾又道:“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一个做过许多错事的英雄,你是哪种怀春少女假想中会身披金甲、脚踏云彩出现的人。”

    额,张子文也开始有点脸挂不住了。

    紧跟着她的语气急转直下,瞅了一眼张子文的脚,“看起来你家庭治理的真不怎么样。但是作为一个姑娘家,又很喜欢看到你这号滑稽样……”

    听她好话像是说了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肯定不好听,张子文就道:“所以墨迹了这么久你到底有没个结论,来干什么?”

    “我来找大人交换个条件。”周灵道。

    张子文便也来了些兴趣,“我不会和周家其他人讲条件,不过你例外……”

    周灵并不接受拍马屁的样子道:“无需说好听的给我听。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谅解你,但我信任你。看你戾气重,把周宏都杀了,还滞留在江阴,意图钓鱼执法,像是你不想放过周家,杀人没杀够?”

    张子文迟疑少倾点头,“技术上,要这么说也可以。”

    周灵淡淡的道,“马继手里有份重量级的投名状,我没亲眼见过,但听他酒后提及‘涉及中枢大佬何执中,现在谁都动不了他’。我父亲一定程度上很护短讲义气,有点类似你的性格。所以爹爹不会出卖马继,会同气连枝对抗到底。”

    “大哥也有点接近于爹爹性格,但已经被二哥关起来了。这些步骤二哥周智没明说,却代表他想卖了马继。只是他不信任你,在你杀了周宏后,他拉不下脸来找你谈判。”

    最后她道:“于是姑娘我的结论是:如果我能拿到马继用于保命的投名状,你能承诺对周家既往不咎、马上离开江阴,不把这里拖入战火吗?”

    张子文果断起身道:“一言为定!”

    随即发现脚还是疼,又赶紧坐下。

    周灵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让大人为难了,还听我一个话痨女人唠叨了半夜,其实我一般时候话很少。可以的话,我真想谢谢你,可惜你是周家敌人,我不可以。”

    张子文不禁失笑,“对了,你知道何执中的信在哪,知道了告诉我,我去取就行,我当心你会有危险?”

    周灵拒绝了好意,“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随身收着,且现在他对谁度提防着,包括我二哥周智。但他有个致命弱点是我,和你不同,有太多男人都对美酒美女没有抵抗力,我能去他营区把他灌醉,并取走投名状。到时候你我两家两清,但我个人永远不谅解你。”

    说完她就走了。

    连张子文也有些懵逼,这女人实在太奇怪了,可惜不能切片了解下……

第233章 新境界:求败的历程

    早晨起来后见到了久违的李惠子。

    她的造型有点像个野人,饿的像个瘦猴。也没人太过心疼她,但基于她圆满完成了第一次部署任务,但凡熟悉的人还是夸奖她“忠于职守”啥啥的,此外张子文更承诺等回去颁发一个奖状给她。

    对此李惠子非常高兴。

    外人不大知道奖状是什么东东,不过海军内部相对很看重这些。没人知道为什么,但他们就是信。就像现在没人知道天为什么要下雨,既然又出现了雨,就都接受了。

    根子在于她们信张子文,于是就信张子文给的奖状,也信张子文指的方向。

    另外,还见到了久违的肥猫小宝。

    它最近混的有点像个野猫,大多数时候也不知道它在干什么。不过李惠子和小宝比较好,于是小宝有事没事就会在李惠子面前溜达。

    当时李惠子随同海军出征时,肥猫小宝就混迹在船上。

    张子文是现在才知道,李惠子部署期间,照顾她的就是小宝。小宝在周围保护着她,让她不被大蜘蛛咬,同时如同当时拖个包子来给张子文的那种形式,肥猫会弄点野菜或捉个松鼠给李惠子。

    她和小宝相互语言不通,所以获得什么食物不固定,随机的。接到果子或野菜李惠子就吃掉。接到松鼠,就会把松鼠放掉。

    不过哪怕放了,后面仍旧会随机接到小宝“扭送”来的松鼠。

    这怎么回事李惠子就不知道了。

    “喵~”

    小宝正在一跳一跳的对张子文述说这些事。原来,之所以李惠子把松鼠放走后,小宝又捉来给她,是它以为李惠子和它一样贪玩,在和松鼠玩七擒七纵。

    理解错了的肥猫小宝遇到果子会送去给李惠子,一但又见到那只“手下败将松鼠”,又会顺手绑去给李惠子放了。

    一定程度上小宝和李惠子的德行是相近的。每遇到张子文砸东西时,李惠子会果断出来收拾,她说:砸了我又收,没事。

    小宝对她也是这逻辑,其他松鼠都不捉,觉得它们武功太低。只是一看到那只倒霉蛋,就会手一滑捉来给李惠子。

    “喵~”

    小宝继续交代着这些始末。

    “知道了知道了。”张子文摆手,“但我却不能给你奖状。”

    “喵!”小宝觉得这不公平。

    张子文摇头道,“哪有这许多公平?给奖状背书的是我的个人魅力和信誉,不能滥发。你我之间的际遇别人不知,别人看到我给一只猫发奖状会觉得是儿戏,哪怕你是海军的战斗猫也不行,发给你,以后就没法给别人了。”

    就此一来小宝闷闷不乐的扑着。

    张子文又道:“英雄未必无名,但我可以告诉你,大多数英雄都是无名的。混乱的大时代里注定英雄辈出,但也注定更多的英雄默默无闻。身为张家的猫注定要做出这些牺牲,我以为你知道这事的?”

    “喵~”小宝不明觉厉。

    “好啦。”张子文又拍拍它那越来越虎的脑壳,“我口头封你为海军战斗英雄猫称号,这可以了吧。”

    这下小宝才安分了些。

    其实不用封,它也是大家心中的海军战斗英雄。

    它前后在海军仓库中击毙的老鼠真真实实上两千。算是困难时期、海军粮食保卫战中的另类中流砥柱。

    只是说这家伙自由散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经常见不到。

    自此后,小宝成为了一个传奇,一个比虎文还有牛的传奇。

    少年军的小孩子们都会说,海军领地中但凡有小宝气味的地方,但凡能听到它“雷音”的地方,都没有老鼠了。

    是不是真的没人知道,但就许多人所见,海军领地核心群里的老鼠真的很少见。

    事实上这是可能出现的,动物的世界也有江湖,狠到一定的时候虽然没朋友,但也就没敌人了。有战斗猫驻防在海军,兴许老鼠们会相互说“算了算了老子们别处混去,别去送死了”。

    另外据小宝自己爆料,就算是寂寞高手,它也因仇家太多在野外遭遇过好几次大型伏击,不过还是被它杀出重围了。

    小宝最嚣张的时候去过昆山县陈家庄,和那几条大黑狗打过仗。甚至远征到了苏州的尽头:姑苏山、太湖边。就为了捉那几个伏击它的大老鼠。

    不过后来它不知天高地厚的和老鼠“打海战”,追进太湖里后它才发现老鼠水性好,而小宝自己游不了太远。最后被一个渔民大婶救了起来。

    这些都是它陆续告诉张子文的,至于有没有吹牛就不知道了。

    “太湖海战”的惨败让它成熟了许多。

    张子文亲眼看着它从当年的绝脉废材,过度到了李晓兰船上的初露锋芒,其后旭日东升到了昆山时期的寂寞高手、求败状态。直至太湖战败,这只大头肥猫消沉了好一阵子,张子文都很少见到它。

    只听李惠子和四九提及:那时期小宝几乎不叫唤,招牌似的虎豹雷音被它收起来了,经常在河边看着水发呆,不理会谁。直至有天它忽然下水,开始训练水战技术。

    是否取得突破张子文也不知道,但应该进入了新的境界,它当时的行为实际上就是当年张子文告诉它的:少吹牛逼多练武。

    关于小宝的历程,张子文都有记录的,以心情日记的方式写了下来。

    这是一只神奇的猫,从它身上张子文恍惚看到了自己、以及海军的未来。

    物极必反,不戒骄戒躁的话,难保有天大宋海军也会在寂寞高手状态下遭遇惨败。

    好在通过小宝的路,张子文可以自己给自己警示,以避免重蹈覆辙。三人行必有我师……

    今日尹宝儿下葬。

    河东村村民依据这里习俗,组织了这次事宜,倒也算得热闹。

    张子文戴着斗笠到场了,大多人不知道这低调的人是谁,更不知道这人就是这次丧葬事宜的幕后捐赠人。

    江阴知县周智没到场,但他派来了代表,他的胞妹周灵。

    周灵发现张子文到场后仍旧处于一种纠结心态中,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人。

    尤其是在这地方,在尹宝儿这座寒碜的坟包前,不知道该不该盯着张子文看?

    就因趟进这座坟包里的那个不起眼的孩子,张子文冲冠一怒,闯入周家纵火,捉走周宏进而处决,还把无头尸体挂在了周家门前。

    想着这些她不言不语,迟迟没把手里的花放在坟前,她想等着看张子文会做什么,且她不好意思当着张子文的面放下花,那像是支持张子文击杀周家血亲的一种形式。

    实际上,张子文也是想先等着看她会做什么。

    眼见她迟迟不把用于祭拜的花放下,张子文知道和她真是结仇状态了,她始终过不了内心里她是周家人的关口。

    那就算了吧。

    直至村民都撤离了,张子文也不打算在等,走过去,在尹宝儿坟前放下了个价值一文钱的糖人。

    走出两步后,张子文又回身看着她道,“看你敢孤身出行、站在这里发呆,那应该还没拿到马继手里的投名状?”

    周灵注视着他,“你只关心这事吗?”

    张子文道:“你的安全我也还是关心的,记得,若事不可为别勉强自己。”

    周灵容色稍缓,但语气仍旧很碉堡,“不要你关心我,总之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今晚行动,如果明早你没见到我尸体,那就能拿到信。”

    “保护好自己,一但出事我未必救得了你。”张子文走远了。

    周灵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之后,这才跺脚:“我自己的选择,出事也不要你救!”

    ……

    “张子文!”

    离开坟地没多远,竟是遇到了朝这边来的何执中一行人。不论什么原因,老何应该是也来看尹宝儿的坟的。

    “下官张子文……见过相公。”

    微微拱手后张子文不想停留,转身又走。

    “留步,这边和老夫说话。”

    何执中不让走的意思,他的护卫上来围着。

    刘光世和徐宁不敢放肆,很老实的低着头。

    张子文只得走过去道:“相公请吩咐?”

    何执中大佬的造型站在高处,面朝大河方向远眺,倒也多少有些不可一世的感觉。

    张子文有些无奈,“还请相公说话,下官身有要务。”

    何执中迟疑少倾指着远处,“从这边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我大宋南方的景秀山河?是不是很远,很大?”

    “算是吧,然后呢?”张子文有些懵逼。

第234章 决战的前奏

    何执中淡淡的道:“但其实你听到的仅仅是沧海一声,由此你便可知我大宋的广阔。”

    张子文脸有点黑了下来:“所以您到底要说什么?”

    何执中又看着张子文许久,过来人的样子道:“当今天下年轻一代中,有你之才华恒心着寥寥无几,有你家世者更绝无仅有。在老夫看来就算犬子何志,也绝不是你之对手。”

    张子文尴尬的道:“这不算什么新闻吧?”

    何执中叹息一声,“老夫想说的是,你真有能耐,但现在仍旧还太年轻,没必要急着锋芒过度。以你之才华、恒心以及家族,若能别得罪人,埋头学习,低调做官,十五至二十年内不难登入青云。”

    张子文摇头,“下官没这么多时间。”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老夫的。”

    何执中语气急转直下,“老夫真的不想看着你这么一好苗子因过度激进、得罪太多人而毁了前程。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立即低调离开江阴,勿在揪着马继小辫子不放。把往前的事一笔勾销,缓和与朱间的关系,于这关键的开边时期保证东南稳定五年,给朝廷些喘息机会。”

    “否则呢?”张子文道。

    何执中就此声音有些低,“否则老夫只有毁了你。不要以为蔡文姬打了我儿子就能救你。我朝以文立国,最注重刑案真相以及程序。这些对于对于有出身的官员还真是红线,当年太宗皇帝因一个司法案件瑕疵,办了上百官员之事就是先例,也是警示。”

    接着道,“周宏死于你私刑处决这事近乎举世皆知,就算没证据不落罪,也将影响到你在读书人中的口碑,居于舆论你会很难升迁。另外你身为官员,蓄意破坏江阴县命案现场。恰好这个事件可以和周宏的死相互印证,并有上百人证。你张子文百口莫辩。”

    “至此你官路基本就毁了,你不是号称有恒心和梦想吗?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你只做了一件事:不惜毁了自身前程,只为小肚鸡肠的要抓老夫的错误?”

    “你的确是条强壮的胳膊,但仍旧扭不过大腿。破坏现场的事看似可大可小,知县周智也一定程度被你吓到。但还要看形势,常州知州魏清华怕麻烦不想纠察你,不代表老夫和何志会放任你、会怕你。”

    “这事在何志的治权内,只要他不放手,又有老夫在朝廷周旋,加上你往日的口碑以及所做的种种,又有蔡文姬受你唆使袭击官员何志,你张子文敢不敢赌,若要认真此番你必凉?”

    何执中最后道。

    张子文微微点头,“你的推理要件缺失了少许,会有变数。不过好吧,大抵上的道理差不多,这意味着我风险的确很大。”

    何执中傲然道:“那你愿不愿意抓住老夫给你的这最后一次和解机会?”

    张子文在迟疑。

    何执中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总体上不算瞎说。类似这样拉仇恨得罪人的事,哪怕张子文自身违规再少些,风险很大。否则王安石范仲淹这些人不得随随便便就成功了?

    如果何执中不来给他儿子底气,而蔡文姬也没来殴打何志脑壳拉仇恨,那么是的,居于老魏的尿性和指导,没有外援时候何志会装作看不见“破坏命案现场”。张子文也就真的过关了,大家心照不宣。

    但何执中铁了心对抗,又在他儿子治权内,何志就真能顶着老魏上,直接把这事和大宋刑部对接,邓徇武那家伙和张子文有心病,而何执中回朝逼宫张康国的话……

    那时凉不一定,但铁定挨处分降职,冷藏很大一段时间,这是无比确定的。并且推动这事的会是张康国本人。

    论级别的话,何执中也算妥妥的核心圈“局委”了。一但他铁了心顶到底,事实上张康国也不会有好办法,所以老张相爷被老何逼宫后,未避免何执中强行捅到皇帝面前,会主动牵头把儿子冷藏。

    这是但凡一个合格的家长就会做的事,譬如熊孩子闯祸拉了人家仇恨,如果家长不管逻辑不讲道理的反喷外人,就真会把仇恨结深。在最混乱的那些年景,家长不在,拉了仇恨熊孩子就被人扔井里去也不是没发生过。

    反过来自家的孩子只能自己打,当着外人的面把熊孩子叫来后脑勺一掌,让孩子认错。就算处罚的不公也不够,其实也就没人太认真了,基本上算是过了。这其实就叫冷藏保鲜。

    基于这合格家长逻辑,张子文很肯定,真捅到这一步的话,主动来办了张子文的人就是康国老爹。

    不是说捅到皇帝面前一定输,而是那是“终审机构”,封建王朝中,尤其大宋,在皇帝面前一但被定论输了官司就算真凉了,不可能再起。反过来只要不捅到皇帝层面,就是冷藏保鲜,部委的决定和意志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很好挪动,不同的相爷就有不同的方向。

    于是张康国算个合格家长,会投降输一半,主动避免进入御前官司层面。

    那么好吧,既然考虑清楚了最大后果是这样,又考虑到这些坏蛋做的那些事。张子文决定承担这些伤害,继续干!

    “既然是打仗,损失在所难免,相公提及的这些战损,实际上开战前我就已经接受,始终在我评估之中。”

    张子文故意一副“年少有为”的模样侃侃而谈,“心疼战损者,就永远打不赢战争。我带圣旨南下创业之始就考虑过这些。相公身为京畿重臣,分管东南军政,却对东南毒瘤视而不见,在经过我拒绝后仍旧以权压人,以及三番瞎指挥、乱干扰海军之事务。”

    “最终至忍无可忍,现在这三次威胁,我会视为挑衅宣战。于此提举皇家海事局张子文,第三次拒绝东南房的‘执中’建议。并会对朝廷弹劾你胡乱作为,不出结果不回头。”

    张子文最后道。

    何执中真的恼怒了,冷哼一声,“说你年轻你总是不承认,老夫接了,老夫就睁大眼睛看着,你这仅仅十七岁的黄毛小鬼有什么底牌,怎么打这场官司。”

    又冷笑道:“你得感谢有个好爹,你还得感谢老夫来的及时,否则以你闯祸的能力,其实有时候啊……真想看着你被人埋在某处的乱葬岗里。”

    张子文道:“并不是没人这么想,那得他们有这能力。”

    何执中叹息道:“张子文啊,很快你就会知道知道什么叫胳膊扭不过大腿,心比天高的人老夫这辈子见的太多。老夫也不是没和人打过仗,否则你觉得老夫凭什么走入中枢?说你二十年能登顶,你却说没这么多时间,那好,老夫就看着你先冷藏二十年,这样你时间就多了。”

    “就这样把,何志在整理你的黑料,收集证人。他进京弹劾前老夫给最后一个机会,会在江阴停留三日,这期间若你想通了来找老夫认错,仍旧算你迷途知返。”

    说完,何执中一甩手袖,带着人朝尹宝儿坟的方向走了……

    深夜时也不安静。

    刘光世急急忙忙的进来:“周智来见相公,像是很急,要不要见?”

    张子文很奇怪,所以哪怕尴尬也只能出来接见。

    见到时周智并没有闲情坐着喝茶,而是火急火燎的踱步。

    一见张子文,他一个跨步闪过来抓着道:“都是你弄出来的事,我小妹现在都没能回来!”

    张子文真想呛他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因张子文本身也当心这个事,便道,“周大人别急,这不全是我弄出来的,首先你既然现在会来说这事,可别说你事前不知道,所以你其实也默认了她去阴马继不是吗?甚至周家反水要卖了马继,恐怕就是你的个人意志,她只是执行你的默认而已。”

    “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周智也不禁老脸一红。事实上他和周灵的心态还真有点接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该怎么定论张子文。

    张子文注视他少倾,预感这并不是个坑,周智的一些感情细节的表现,贴合了张子文脑袋里的系统。

    张子文也不套话了,“周大人,和我说说形式吧?”

    周智红着眼,“我要是知道形式还急什么!我的确默认了周灵的行为,但现在距离她该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到了二更天。这涉及到马继性命攸关的问题,所以我只能评估为她出事了……虽然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来见你,但临行前小妹最后的话是‘若有不对,找海军张子文求救’。”

    所以说娘们的话不能信。

    白日她的态度基本是“我死了也不要你救”,但这种只能反着理解。加之她信任张子文,但就是要记仇。也难怪她口是心非,临末把张子文卷进来。

    “你倒是说句话,这事怎么的也是因你而起!”周智道。

    张子文神色古怪了起来:“说话是救不了她的。别急,我不会推脱,一定会出手救她。”

    听他不耍滑头,周智倒是容色稍微,“为此你要什么条件?”

    张子文一招手,李惠子便送来笔墨。

    张子文又道:“我要投名状。我要你江阴县,亲笔定论海军耕牛遇害案的幕后主使是马继。其二,江阴县正式授权‘海军和昆山县联合调查组在江阴执法’,还须有常州知州魏清华参与见证。这样则名正言顺,我就闯进水军营区抓捕马继,顺便救出周灵。”

    周智皱着眉头迟疑:“你……真敢闯水军营区?”

    张子文道:“我真敢,并且只有我敢。关于这事,我负责的说你就是去找何执中也救不出你妹。但内心里,你知道我敢做这些事的。”

    周智不禁舔舔嘴皮,“是倒是……本官真能为‘马继主导谋杀耕牛’这事作证。并且只要我作证,马继一定落罪,常州一定认可,加上你们海军和苏州认可,刑部也一定认可。所以理论上走这步,马继就没有活路了,你还敢进他营区,让本官怎么相信?”

    张子文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妹妹是你的不是我的,内心里你知道我这人不好色,不会为这事着急的。条件开出来了,你要现在决定。时间不会很多,战机稍纵即逝。”

    周智疑惑的道:“你现在只有区区这么几人?除非你带我县衙里的人,加上一些周家护卫同行,我才放心。我不是心疼你,而是当心马继没路走,一但造反把你做了,你娘亲和你父亲来这里找我,就不好看了。”

    张子文注视着少倾,其实这样也好,人多更能让水军方面有所顾忌。

    这些人也不至于是周智派来背后放冷箭的,最多是监督顺便见证。

    虽说那些人是一盘散沙没有什么战力,不过虎豹雷音战术的精髓是唬人和震慑,而未必真的需要进入决战。

    前前后后考虑清楚后,张子文起身定调的语气道:“先写投名状。一刻钟内让你的人集结。二更半造饭,三更誓师,出阵拿贼!”

第235章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答应

    抱歉今天晚了些,主要是更新的字数偏多些~

    周智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总归还是下意识觉着,虎文哪怕是敌人也相对值得信任。

    叹息了一声,周智便一边传令去喊人,一边速书写关于指正马继的证词。

    不是嫌疑人,而是许志先参与联合签署后,把江**军统制马继,定为了海军耕牛谋杀案的罪魁祸首。

    并由周智出面,也不知道他们相互有什么苟且,竟是真的很快请到了常州知州老魏来见证,就此,正式以常州和苏州联合调查组名誉,授权了海军知事张子文带联合执法队抓捕马继的文件。

    以大宋环境而言,谋杀七头耕牛者一但被顶嘴死刑!

    至三更天,张子文把所有授权文件过目后收在怀里,挥手道:“出阵拿贼,若是去的晚了导致美人香消玉损,会让我背负心理包裹!”

    知州魏清华不敢去,因为这时代的这种事,真会引发造反事件的。

    周智不能去,他是父母官,必须考虑到一些后手,一但马继真的跳反,张子文的联合抓捕组战败,那么江阴县就成为了直面叛军的第一战火阵地。所以周智要留下来部署江阴县城戒严事宜,把好城门关卡。

    许志先胆子小但强行跟去了,这么重大的事,他需要以不同系统官员的身份作为见证,并尽量控制住张子文,不使大魔王故意把把事无限扩大。

    临行前,张子文最后对周智说了句“很奇怪你敢这么干,反手把马继卖了不像你家的风格,问过你家老爷子吗”。

    周智淡淡的回应:“这只是主事风格的不同。作为新的领路人,我认为环境发生变异,不再适合周家的现有风格生存,那么只有两条路:若是老爷子,他会像你这么头铁的去改变环境。而我想走出老爷子阴影,以我的风格走条不同的路、改变自身来适应环境。”

    张子文好奇的问:“周老爷子真不会抽你?”

    周智回答:“他总希望我有李世民似的气魄,所以这次决定卖马继时,我把老爷子连同他大儿子关起来了,让他得偿所愿。只要你干得过马继,就说明我的适应环境路线是对的,老爷子的铁杆也会逐步低调,逐步认可我,到了那时就是我的时代。于是你不能输,把我小妹带回来。你不欠我,但你欠她,这次加上次她两次险些死在你手里了。”

    风萧萧兮夜漫漫,三更半时分张子文带一百三十多人,以最高调的姿态兵临现存一千多编制的江**军营区……

    水军营区内一个独立厅堂。

    马继酒意正浓,兴致正高,穿着便服却腰间带着一尺长的匕首,神色古怪的看着美人周灵。

    周灵没被捆绑却极其紧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

    自很早前进来的那一刻周灵就感觉到不对,处处都不对,马继一改常态,色3眯3眯的表情不在隐藏而是肆无忌惮,说话也比较不着边际,且从未见过他带着匕首和女人饮酒。

    那之后周灵就不抱希望也很少说话了,不喝酒,只坐着看着他,内心里知道有些地方出了问题,马继像是专门等着自己这头母羔羊踩进来。

    “周小娘子还是不说话吗,你此番进来找本将到底想要什么?”马继笑吟吟的。

    既然都这样了,周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还是不说话。

    主要是考虑到,现在说“小女子来陪将军喝酒”这种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没用了,除了增加自己的恶心外,不会有任何神奇效果。

    “周小娘子,你真的觉得我马继蠢?”马继忽然道。

    “没这么觉得。”

    周灵口是心非,事实上觉得这真是一头蠢猪。只看他这些年在江阴的那些幺蛾子,就是头不折不扣的蠢猪。

    马继注视她少倾,越看越爱,越看觉得她越好看。

    随即把腰间的匕首抽出,并起身走了过来。

    周灵当即心思炸裂,说不害怕是假的,心口不禁扑腾扑腾的猛跳。

    “看到了吗,本将手里有刀。”马继再面前停下了脚步。

    周灵实在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更紧张了,还感觉到,他玩味的把刀尖轻轻在周灵脸上滑动,又进而滑到了脖子处游走。

    这样一来周灵又稍微轻松了些,觉得还好,一般这种情况应该不会被他直接捅一刀,最多被他的刀尖往下,衣袋破开。这虽然很不好,但像是暂时也死不了人。

    之所以没被直接吓的尖叫,是因为周灵潜意识有中信念:虎文会来救人的。

    几率有多少不晓得,但总比没信念要好些。

    就此周灵把心一横道:“将军放尊重,你知道我是周家女儿对吧,你也知道张子文在盯着你的。”

    马继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脸颊抽搐了几下,“这么说来你真承认周家怂了,站在了张子文的立场上?”

    周灵继续心口乱跳,又强撑着道,“小女子没和你扯立场,而是提醒你周家能耐,你别管我来干什么,姑娘我出事的话,整个周家一定不会放过你。”

    马继不禁失笑,“如果是你爹的时代,你说这话我信。但现在张子文闯入你家,险些烧死你,还绑走你家血亲进行杀害,你们不但不做出回应,还相反怕了他,帮他来本将这里碰瓷?”

    顿了顿,马继语气转冷道:“忽略了你们的可恨先不说,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不敢回应,还要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周灵沉默,一定程度上他马继也直接说中了周家的痛点。

    马继继续把匕首像是挠痒,在她脸上和脖子间游走,却迟迟不跳开衣带,只笑盈盈的道:“小姐发现了吗,我手里有刀。”

    “嗯,看到了。”

    周灵进入鸭子死了嘴巴硬的态度,白他一眼。

    马继又道:“你大哥二哥有刀,张子文也有刀。但是你看,现在我手里照样有刀。所以你这脑壳为何不开窍,这么容易就怕了他,站在他的立场上?你怎么会觉得我马继蠢,怎么会觉得我马继手里的刀杀不死人?”

    “你我两家是传统同盟,利益纠葛很深。而那张子文是个外系的权贵子弟,但你难道没听过‘权贵身上挨一刀它一样要流血’?所以你为何要背叛我手里这把能杀人的刀呢?”

    马继冷冷道。

    周灵强制保持平静的注视他许久,“如果你不提,的确,在这之前像是我忽略了你的刀能杀死人这事。”

    “现在呢?”马继道。

    周灵道:“现在我很怕你。但我仍旧会站在张子文一方,你知道你和他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重点不在于刀杀不杀得死人,他就算是敌人却能让我信任。你就算是盟友,也从未给过我和我二哥安全感,这就是本质上的天壤之别。哪怕你们的刀都能杀死人,却不会影响到这深层次的本质。我就是信他,为了这份信任我敢来惹你。”

    “反之,大战在即,强敌兵临城下时,连我周家都放弃了和你的盟友立场,马继,这代表你众叛亲离了知道吗?为何会众叛亲离你知道根由所在吗?就是你不值得信任。如果你栽在张子文的手里,那一定是因为你的盟友何执中,以及你的手下都不信任你。而不是因为你的刀杀不死人!”

    周灵真的做不到视死如归,说这些话心提到了嗓子口,顺便,也在心里把张子文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是因为大魔王,导致姑娘我脑壳一热、没怎么想明白后果就来冒险了!

    周灵信任张子文,知他会来救人。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来,又以什么方式救,成功率是多少?这些只有看运气了。

    甚至,周灵开始怀疑张子文的腹黑。

    在当时,张子文不止一次提及了这事的风险,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估摸着大魔王当时这么说只是走过程,尽一下警告义务。但他内心里是希望姑娘我在这里出事的。

    大魔王真不需要搞什么英雄救美来凸显他自己,但显然他需要把周家和马继放在决裂、彻底不可调和的立场上,这样才对他有利。

    越想越觉得不对,周灵都暂时忘记了触在脖子上的刀,充满了对张子文的怨气!

    马继铁青着脸,把她的话想了很久,觉得是真有点门道又高深的。

    不过马继哪怕酒多了,现在也没有冲动。

    迟疑少倾把匕首收回鞘中,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欣赏美人的样子。

    周灵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懵逼,便好奇的看着他。

    马继漫不经心的道:“知道本将为什么不挑开你的衣服,一睹香艳吗?”

    周灵顿时怒道,“反正肯定不是姑娘身材不好就是了!”

    马继险些失笑,事实上她样貌还是其次,周灵这人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这里。

    深吸了一口气,马继冷下脸来:“因为我有预感,你一来,他张子文也快来了,应该不会太久。诚如你说,他送死自来很积极,不皱眉头的。”

    周灵不禁紧张了起来,开始有点为张子文担心。

    马继道:“本将不是蠢人也不胆小,否则当时我就不会找海军麻烦,更不会在公堂上反咬张子文。有些路是不归路,从那时候起,我和他就没有转圜了,既然没有转圜,实际上我也就不在怕他。”

    “本将现在不给你灌酒,不杀你,不碰你,只因知道他要来,不给他‘人赃并获’机会。你喜欢讲本质的话咱们就讲本质,要碰你,要杀你,要灌酒给你,一定要在今日这么明显的套路中吗?你难道还能变鸟飞离大宋?他张子文能在江阴驻扎三十年还是五十年保护你?”

    最终,马继冷漠的道:“所以本将就维持着你的端庄仪态不着急,来日方长呢。但张子文只有一次机会,枢密院东南房戒严令下,军营处于高度备戒严状态,谢绝访客更不能闯入。有何执中在,谁都动不了老子。专门等着找他毛病的何家父子也在江阴,他要真敢闯,说不定我马继就开始合法反击了呢?”

    听到这里周灵色变!

    大魔王是偏向虎山行的人,尽管他也算很聪明,但毕竟是冲动型的,所以他现在也面临着套中套,面临着军事中的包围和反包围!

    内心里虽然觉得他可恶,觉得他不会输。但隐约还是有点为他担心,因为根据历史,太过锋芒的好人最终都会栽在坏蛋的手里!

    此外,马继不是蠢猪,他是个看破了一切关键的狠人,于是刚刚这番另类威胁真让周灵头皮发麻。

    哪怕现在还没有变成现实,却总觉得周家已经大难临头,是案板上的肉感觉。

    难怪爹爹总是退而不休,总想出来干涉点什么。

    周灵认为爹爹就是周家门神,总会在为难之际以强硬手段力挽狂澜,但这次眼看更大的风暴要来,爹爹却已经真的老了,管家叔叔也说老爷凶不了一辈子。

    想着这些,明知道现在不会被杀,周灵却更担心了,开始为所有的人、包括二哥周智担心。

    “都是大魔王惹的事!”

    最后时刻她这么想着,又忽然见两小兵如临大敌、神色慌张的进来,气急败坏的道:“将军不好了,张子文他们大张旗鼓来了!在外面叫阵!”

    马继微微色变!

    虽然在等他张子文,但和想的有些不同,原以为他会以阴谋诡计突袭,秘密闯入并杀伤军士?

    这些都在马继考虑中,事实上也做出了这样的反突袭部署,就等着他闯祸后,然后绑了送给何执中把他彻底整倒!

    但他却大张旗鼓在外叫阵,这又是什么操作?

    想来想去,马继觉得有些不对。之前他唱空城计,海军在这里其实没兵,依道理,不可能有天降神兵支持他们这么干才对?

    “他真不怕死吗!来了多少人?”马继问道。

    小兵神色古怪了起来,“不足一百五,但具体没法数,目测虚张声势的因素偏多。”

    “救命啊!”

    憋了许久的周灵现在又害怕起来,撕心裂肺的大喊救命,尖锐的声音把这小兵吓的跳起来。

    不过马继没现在抽她,只玩味的冷笑:“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应你,应了又能怎样,老子把你怎么了嘛,这里是你自己要走进来的,现在哭喊个什么,做事当然有后果!”

    另外就是,正因为马继不知道张子文这是什么操作,暂时拿不准是否应该及时露面?

    现在发生的事和想的不一样,就代表出了问题。急着露面一个是害怕没用,二个是害怕失去了整倒他张子文的机会。

    最终马继决定等等看,最好等到他真的强行闯入的机会。

    作为一个军队指挥官,马继知道许多机会都是等来的……

第236章 虎豹雷音

    水军大营如同牢城营一般,有木材修建的初级“城墙”,有一定的防御基数。

    许多值守军士值守在高处手持弓箭,如临大敌。

    水军副将徐中,神色南明的看着在下方叫阵的张子文,心里感觉不太好。

    现在的形式谁都知道张子文没兵。但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只带一百多人就来踢馆,且是当前军政法规不支持他这么干的时候?

    于是难免让徐忠想不明白,会否是空城计?或者是反空城计?

    万一他真有后援,譬如他南京那位舅舅麾下过来的秘密突击队。所谓暗渡陈仓,难免又要着了他的道!

    时至今日的虎文哪怕英雄年幼,但几次反转之战,几次扬刀立威,已经让大家不敢小觑!

    就此一来,真正面对着这头小白虎时,哪怕理论上他真没后援,但是他敢来,总让人觉得会有暗手。

    这些心思除了徐忠在考虑外,事实上所有军士都在这么想。

    主要是考虑到马继暴虐,一般情况下没人敢不听他的,否则……其实水军整体是无辜的,和张子文苦大仇深的不是水军,而是马继!

    就此一来暂时处于对持,马继不到的时候没人敢应声,也没人敢开“城门”!

    下面。

    刘光世凑近道:“相公,这形式闯是没法强闯的,您应该有秘密后援的对吧,只为了保密咱们不知道对吧?”

    哪知张子文微微摇头,“没有后援了,我们就是后援,还哪里找后援?”

    听这么说,刘光世等海军班底还好,至于许志先,昆山的赵班头,江阴的王班头,以及周家护卫头子周丹,不禁险些吓得跳起来!

    说实在的,就像诸葛亮的空城计那样,这些人敢信心满满的跟着大魔王来踢馆,都怀有刘光世的心思,以为大魔王只是不说,实际上他能稳坐钓鱼台,应该是秘密部署了一只“天降神兵”。

    毕竟,他的金牌小密探李惠子曾经诡异消失了多天,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现在连自己人也懵逼了,没后援的话就真形成了空城计,以马继素来的为人手段,他张子文竟是真的敢来挑衅?

    张子文环视一圈,现在才开始了正式誓师:

    “诸位,我不是开玩笑,这不是演习。现在周灵被困在其中生死未卜。”

    “关于责任和使命平时我会反复讲,但现在我不讲了。上了战场就是战士,规矩是喊你冲你就冲,你不冲我就砍了你,我自己冲。别问值得还是不值得,我负责告诉你们值得,你们负责信我的。简单,听话,照做就是合格战士!”

    “没有后援了,但海军耕牛案的主犯马继必须抓捕,深入狼穴的大宋子民周灵必须救出来,这就是此战的目标。”

    “关于战术。马继真正的嫡系大多数死在了海里,这是对我们有利的一个支点。剩下的,并没有证据显示他们会放弃全家性命跟着马继玩命。既然在我的决策系统里他们不致命,就该归为中性偏良。”

    “这个群体现在没对我们示好,是因为他们暂时没看到我们的决心,不确定我们的底气,不确定我们是否能搬到马继。这是个战术要件的缺失,于是作为一只负责的军队,要想打赢这场战争,就必须尽最大努力,主动达成这个要件,进而削弱马继的凝聚力。此点就是我决策这场战争的逻辑之一。兴许不容易,但若容易还叫打仗吗?”

    “战术要点二。空城计于反空城计间的应用和转换。你们懵逼的同时,他们一样懵逼。你们以为我有天降神兵,他们一样会这么怀疑。有这个顾忌后也不是万能的,需要增幅,需要放大器才能形成威慑。”

    “放大器是什么?就是我以往的名声和手段,以及出道以来我尽最大努力建立的这面旗帜!”

    “我们数次以来的扬刀立威,加上他们有顾忌,马继的风格注定了他不会得人心。他唯一的嫡系是从大海暴风中活下来的那一百九十几人,而这一百九十几人全是刘光世带海军,冒有极大风险救起来的。”

    “这就是海军的凝聚力和正义性所在,俗称人品攒够了!我相信败类真的有,但大多数的人心还是肉长。在马继不得人心的要素下,只要我们有气势,做到马继即将药丸的要件,那么这一百多嫡系中,真正愿意跟着马继作死的人、真正想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我相信是少数派!”

    “很明显,推理到这里时,我战术系统里显示:真正存在动刀风险、需要我们对抗的人一定不足一百人。”

    “战术要点三。我方一百三十人,你们都跟着我进入了战术的最后一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加之上述多番因素联合共振,我认为是打得赢的,我敢打,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敢打。”

    “这些,就是提举皇家海事局张子文,决策此番战斗的全部逻辑和要件!”

    这的确是张子文的真实想法,当然作为临阵磨枪,说出来时难免有些夸张成分,这是为了进一步给他们信心。

    效果不错,他们全体立正道:“誓死追随相公!”

    包括周家的人也是眼睛发亮的样子。

    上面的水军军士直接懵逼,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又明目张胆、当着敌人的面报出战术并誓师的事!

    实在太玄乎了,玄乎到越来越迷糊,感觉上像是大魔王在故意胡说八道,兴许真的有后援?

    然而不会给他们更多的考虑时间。

    张子文一马当先来到“城下”,展开手里之文告大声道:“江**军统制马继作法自毙,现已被确认皇家海军七头耕牛谋杀案之主使。提举皇家海事局张子文、工部员外郎,龙图阁出身,大宋枢密使张康国之嫡子,现受苏州昆山县、常州江阴县之委任,带队抓捕要犯马继,不容迟疑,但凡窝藏,知情不报,冥顽不灵者与马继同罪。以十息为限,拒不开城,阻挠、拖延、甚至同流合污者列为大宋之叛军,纳入抓捕交战对象!擂鼓!”

    鼓声不大,敲的也不快!

    但是每响一声都是传说中的虎豹雷音,震在每个军官以及军士的心口上!

    张子文有多狠水军很有体会,不久前张子文派人把周宏的人头都挂到了这里,而现在他真的来了。

    没人想真的打仗……尤其对象是张康国儿子的时候,哪怕赢了也不是好事。

    眼看形式越来越不对,副将徐忠比较慌张的道:“请大人冷静,戒严令之下,这里归枢密院管辖,常州在这里已经没有治权,还请不要极端,东南房何执中相公就在江阴,有问题不妨和他沟通……”

    “你给我闭嘴!”

    张子文打断,“死到临头和本官扯什么治权?我做讼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呢。你说的是争议,争议仅仅是争议,我大宋以文立国又以刑案为先。现在两个皇帝的守臣、苏州常州联合认定马继为重特大案件之罪人,基于他是将领握有军事力量的考虑,未避免扩大伤害,急需控制。”

    “周家女子周灵被困于营中,根据优先原则,又根据事从紧急原则,身为抓捕突击队现场指挥官、本官临机专断,决定强行抓捕!既然你们懂规矩,你们当然知道这只是争议,不服气的,过后可以和我张子文一起去朝廷打官司!”

    “若马继没问题,为什么不敢到堂辩驳?当时东南房升帐他什么鸟样,如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你们从海上被救起来、吃着海军本就不够的军粮续命回来的人,心里怎能没点逼数!”

    “这事没退路,因事从紧急,皇家海军受苏州常州之委任,必须抓捕马继这贼子。鼓声到我们一定开战!但凡对抗者一定没有条件可讲,我知道你们怕马继,但现在你们更应该怕我!内心里,你们知道马继斗不过我的,只要这条件成立,跟着他会死全家。反过来我不需要你们跟着我,只需于紧急情况下认可我们的管辖权优先于何执中的命令就行。你们是老粗,我们是官府,哪怕判断错了问题也不大。但内心里你们知道的,尤其被海军救回来的那些,你们知道我比马继能信任的不是吗!”

    张子文语速飞快的说到此,鼓声接近末尾。他们面临最后的抉择!

    尽管越来越的军士被唬住了,有了投降心思,情绪很骚动,但这里毕竟是军营,小兵总是不敢说话的,需要一个借口或命令。

    考虑到马继的手段,副将徐忠却迟迟不敢做出决定,隐约有点认同张子文,但总归觉得张子文不会真的动手,否则何执中怎么也不会放过他。

    最后一声鼓声落下后,张子文挥手下令:“攻城!”

    刘光世徐宁等九个海军班底暂时不过激,纷纷把神臂弩背在背上,就此带头冲了上去开始攀爬这低矮寒碜的“城墙”。

    后面以昆山老赵为首的人,脑子一热也带人开始冲了,杀气腾腾的模样。

    与之对应的,城头上的水军没有命令状态下,真不敢和这些头铁的强盗正面相遇,也意味着张子文的战术成功了一半,瞬间,城头上的水军方面就认怂的放下兵器,跑了大半!

    还有不少人跑的过激,相互挤压后从城头跌落下去,摔伤的同时,压倒了下面的不少人。

    就此兵荒马乱的气氛,到处乱做一团。

    眼看马继没能及时赶到现场稳住局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说大势已去了,总之,副将徐忠真不敢为了马继而下令反击苏州常州的联合抓捕组!哪怕他们再多违规,但这样的官司一但出现变数就肯定是谋反了!

    考虑到海军比较狠,又真的讲义气,当时从大海里劫后余生的人,徐忠就是其中之一。过去了其实也就过去了,要是没有马继受何执中唆使,当堂反咬海军的事也就那样了。

    但正因有过这么一节,徐忠始终有些愧疚心理,感觉上水军在马继的手里越走越远,越玩越大。

    现在不敢明着反马继,因为徐忠不信何执中在这里时、张子文真能搬到马继。但现在他们真的攻城了!

    就此,没敢等刘光世等第一批敢死队突上城头,徐忠也觉得马继没到之前,不能和他们正面相遇,便低声对自己心腹道:“悄悄打开城门,不可过激,知会大家只要张子文不赶尽杀绝就静观其变,不要走火,同时我们撤下去,避免正面和他们相遇!”

    “是。”

    ……

第237章 你能跳多高

    同一时间,何执中也睡不着。

    “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么乱来出事只是时间问题,父亲何故还给他三日机会,要等着他迷途知返?”何志在房间里问。

    当时说给他三日机会,实际也就是何执中很有气势的顺口一说,内心里隐约知道没有转圜,便连张康国的面子也不想给了,只要有机会整到他,那当然是想整到。

    专门来找茬的何志有一定的业务能力,现已经收集了不少关于张子文的黑料和证人,就等着亲自送往京城刑部。

    “父亲莫要迟疑,和张康国决裂、对其逼宫固然是个重大决定。但是看情况您和他张子文很难缓冲了,看康国老儿尿性,根据他对当时张步帅宋桥年的态度,对您出手也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则不要留手,兵贵神速。”

    何志思路清晰,“唯一变数在于蔡文姬忽然变成他未婚妻,帮着他还蛮不讲理。但在儿子看来这是可控的,他们婚约暂时没公布天下,趁现在有机会整到张子文,以蔡攸老奸巨猾的而言,看到形势不对,便会主动撇清和张家关系,退了婚约。若父亲迟疑,能整到张子文的情况下迟迟不出手,蔡家不知道情况,真坐实了这门亲事,张子文势力就更大了,更难整倒。”

    儿子说的道理何执中当然懂,就此不再犹豫,脸色一沉,“那黄毛小子冥顽不灵,他明显拿马继没办法,却就想揪着老夫小辫子不放,也罢,志儿就放下手边事务,即刻进京,带老夫这封信与刑部邓徇武,正式弹劾海军知事张子文。”

    ……

    江**军营区。

    眼见“城门”忽然打开,管他是否有诈,箭在弦上,哪怕有诈应该也可以唬得他们不敢妄动。

    在张子文的战术系统里,尤其马继不露面时,他们绝大概率不敢对苏州常州的联合抓捕组出手。换张子文是他们就绝对反击,可以他们不是虎文。

    就此一来,张子文跟着刘光世身后,带海军班底突破进入水军营区后,后面的赵班头也带着许志先和昆山的一人一起冲。

    形成了少数派后,江阴方面的人也只有硬着头皮冲,因为若不可转圜的出现变数后,落单的少数派其实最容易出事。如果真发生交战,水军方面的人不可能会留下活口。

    于是还不如一鼓作气的和主力团队扭在一起,哪怕是要战,生存概率也最大。

    这样一来虽然不算洪流,也正式形成了整体冲锋的动能,一股脑犹如土匪似的冲进去了。

    水军方面太乱,又没有正式命令,真没谁是不怕死的,于是当先那些军士一退再退,对后方的军士形成挤压,不少人跌倒叫喊,形势上像是兵败如山倒,一地鸡毛。

    不过哪怕是崩溃的样子,却不是溃散!

    水军暂时不敢和抓捕组交锋,却也不敢真的散开。从各营房集结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不动手,却也逐渐形成了大圈合围,抓捕组的人往哪移动,大包围圈就比较凌乱的跟着移动。

    “直接突入核心区域抓捕马继,再次强调,这是大宋王土之上,苏州和常州授权的联合抓捕组,一但受到阻挠,不论情况,我方坚决致命武力反击!”

    张子文继续带领着队伍强行突围时,说的倒是轻松,但内心里要说不怕就是哄鬼的。

    虽然不至于尿裤子,但心是提到了嗓子口,腿也是软的。担心水军方面的某个新兵蛋子头脑一热或者手一滑,抓捕组出现第一例伤亡后,那就没有办法,打不过也要顶着开战,刀也就真的收不住了。

    “小子你果然作死!敢在戒严令下闯入军营还伤了人!”

    某个时候隐约传来冷喝声,正前方的军士就此纷纷散开,只见马继好整以暇的模样冷着脸,带着几十亲兵走到了面前。

    注视着张子文,马继冷然道:“你真不怕死吗!”

    马继的亲兵果然都是当时从海上生还的那些,基本都认识刘光世,被刘光世目光一扫,大多数下意识真有些心虚,竟有近四十人都低着头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又是一个信号!

    张子文当即抓住机会,展开文书再次念道:“江**军统制马继作法自毙,已被确认是海军七头耕牛谋杀案之主使。本官提举皇家海事局张子文、工部员外郎,龙图阁出身,大宋枢密使张康国之嫡子,现受苏州昆山县、常州江阴县之委任带队抓捕要犯马继,但凡窝藏,知情不报,与马继同罪。冥顽不灵者,阻挠、拖延、甚至同流合污者,列为大宋之叛军,纳入交战对象!”

    “这是诬陷!且苏州常州在这里已经没有管辖权,戒严令下,未有东南房授权又闯入者,才是叛乱!”

    马继手握腰刀并出鞘了一半,试图稳住军心。

    内心里马继和张子文还慌张,原本是真的有恃无恐,却没想到被周家卖的这么彻底。依道理说周智这书生有点小心思不奇怪,周灵这个奇葩私自做主搞事更不奇怪,但这么重大的过河拆桥事件,周家老爷子那样的霸主应该不会容许才是。

    却想不到,真走到了这一步?

    一但周智那贼子转做证人,变成了文武之争,在宋家朝廷而言就是何执中也护不住了,被定罪就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之前,马继觉得顶得住的原因不是因为实力,而是依托何执中的军政权利,以及周家手里的江阴县司法权限。

    现在护甲出现了裂纹,又根据张子文敢闯祸的简历,马继隐约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便恶向胆边生的急速下令:“来啊!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不存在所谓的抓捕,这是诬陷!戒严令下他们强行闯入军营并伤了人,已经算是造反,拿下!”

    大多数军士仍旧维持着大包围圈,处于观望状态,并不立即响应。

    马继的亲兵队中,也真的有十几个抽刀上前想执行抓捕。但却有三十几个亲兵再次头皮发麻的面对着刘光世的眼神,没有抽刀,暂时站着不动。

    这个契机很重要,比张子文预估的情况更好些,于是快速的在地上拉了一条线喝道,“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此番抓捕不涉及别人,只针对要犯马继,但凡有越过线着视同对抓捕组开战,则我方坚决致命武力反击!”

    那十几个亲兵却是不信,他们不信张子文真敢在这里动手,他们认为张子文这次来就是报上次马继翻供的仇恨。依道理说上次海上活着回来的人都是原罪!

    大军环绕下,眼见十几带有命令的亲兵跨过警戒线时,许志先裤裆胯真的是有点湿,尿裤子了。

    但到了这步张子文也就放下很多东西了,果断下令:“立即反击!并抓捕马继,必要时不留活口!”

    刘光世徐宁当即带海军的人顶了上去,噗嗤噗嗤

    如同砍瓜切菜,当即砍翻了亲兵中的五六人。

    剩余的亲兵惊慌中一后退,昆山的老赵便带着头前冲,掩杀了过去。

    外围军阵反应很慢,那些心怀愧疚的亲兵只一迟疑,略一后退,就导致落单的马继被包围的态势。

    马继知道大势去了,虽然不知为何会瞬间输的这么惨,但情急下哪管这么多,起身一脚踩在一亲兵的肩膀上飞身而起,想逃出包围圈跑路再说!

    “不能让他跑了!本官确认罪将马继存在拒捕事实,为控制事态立即射杀!”

    眼看马继逃起命来倒是沙发果断,从空中脱离了抓捕组包围圈,张子文是真急了。虽知道外围军士不会走极端,但他们也肯定不会拦马继。

    一但马继真跑了、拿不到那封何执中的投名状,药丸的人就是张子文。因为此番是真违规了,事实上破了东南房的军政警戒线,闯入军营后至现在已经杀五人!

    这是一次豪赌!

    相互都说对方是叛乱,嘴炮是分不出胜负来的,所谓成王败寇,只要拿到何执中罪证,就能证明何执中犯法在先,那么他后续因此而出具的东南兵马戒严令就不是枢密院军政,是他个人为掩盖其猫腻的持续犯罪行为!

    于是东南房的戒严令无效。

    那么实际上江**军是江阴县的平级机构、并受到常州知州魏清华管辖,于是魏清华见证下、江阴出具的抓捕文书就是有效的。

    只要这个点盘活就都活了,张子文就不存在重大违规,最多算是办案手段激进、不恰当。

    这个节骨眼上眼看马继脱离包围圈跑路,张子文真急切的下达了击杀命令。

    “啊”

    想时迟那时快,只见身在空中的马继虽跳的又高又远,却是海军的战力真的碉堡,有约莫五口神臂弩齐射,并全中!

    于是看到身在空中的马继被一小波箭雨穿透,其后是一大波血雨落下来。

    最终马继像块大肉一样的落在地上,已经是一具尸体,武功再高又咋地,被五只神臂弩穿透不论是谁都立死!

    同时张子文的心又悬了起来,周灵的判断是投名状马继贴身携带,可惜形势危急下海军太猛了,相当于用火箭筒轰了马继一下,也不知道那封信有没有被箭雨撕碎,如果是,就真的麻烦了。

    就此,张子文迟迟没勇气过去查看……

第238章 我原谅你了

    周围军士瞪大了眼睛,想不害怕都不行。

    在这之前他们想过种种可能,却真想不到会是这结局?素来霸道一言九鼎的马继将军,竟是就这样被他们冲进军营来、轻易就给干了!

    大头兵们患得患失又不明觉厉,但大多数军官,包括副将徐忠在内则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就该什么也不办,继续怀着小心翼翼的心情,观测着他们抓捕组的人是否会伤及无辜,是否有迫害其余军官的举动?

    张子文很会处理这种形式,环视了他们一大圈后道:“各位,这些都不关你们的事。我说了,我是来抓捕牛案嫌疑人的,除非你们涉及了这事,否则不需要瞎马自惊。”

    “这个场面的确闹的不小,但也不要害怕,这事是我做的,我自会负责。不存在得罪谁与否,将来走程序调查时,你们就把今夜所看到听到的如实呈报就行。至于现在,你们维持现场,封闭军营。”

    张子文最后道。

    大多数军官继续面面相视中。

    水军副将徐忠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觉得最难的在于马继倒了后,会被这些人逼着做假证。这虽然等于抱张子文的大腿,但是万一整不倒何执中,那就又等于战队失败,注定药丸。

    现在看虎文真不是盖的,算得敢作敢当了,于是徐忠又迟疑了三个呼吸左右,对几个比较熟悉的军官微微点头。

    就此开始,这些军官带着自己队伍的军士,直接把兵器扔在地上。

    这不算缴械,只代表不和抓捕组对抗,不和马继同流合污。

    不出意外的话马继最终要被定大罪,而这些都是马继带的兵,在这现场扔了兵器就代表和马继撇清了。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一但开始后,越来越多的人扔了兵器,然后站到了旁边。最终整个水军营区的千人,全部都让开了路,不在拦着张子文一行。

    张子文悬着一颗心,等待着许志先“勘查现场”,实际上没什么好勘查的,主要是找到马继身上的信,或者找到信的线索。

    不用多久周智肯定会来接管现场,倘若真有那封投名状在,绝对不能落在周智手里。

    否则别看现在和周家是同盟,这类事的立场转换起来很快,他若有整到张子文的机会应该是不会留手的,看他对待他爹和他大哥的态度,一言不合就反手把马继卖了的风格就知道:可能发生这些。

    “你闯了进来,却不是救我?”

    就在张子文悬着心的当口,一个无比委屈的女声传来。

    是躲在旁边观测许久的周灵走过来了。

    她完好无损,没被马继伤害也没被限制自有,此点倒是比较意外。

    不过考虑到她责问的事比较尴尬,张子文一时也回答不出来,干脆不出声。

    周灵始终注视着他,“我观测好一阵子了,控制住形势后,你就只是站在这里发呆,而没有急着找我?”

    “我……”

    张子文有点脸黑,强撑着道,“我知道你会吉人天相的。”

    周灵道,“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张子文继续黑着脸,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女人的心思么,其实不会管大事但就爱抓这类小细节。事实上也的确尴尬,控制住形式的第一时间,张子文还真的选择性把她遗忘了,只关注着是否能拿到那封投名状。

    “好在你只狡辩了一句就不强撑着了,看模样,你自己也觉得自己理亏吧?”周灵一副委屈又苦涩的样子。

    “不存在,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觉得理亏。”张子文道。

    常态下他这样便能逗笑周灵,但是现在,周灵真没心思笑,她自己也很纠结,下意识不知道希望他什么态度。

    若是一脸关心的寒暄问暖,事实上这事大多数男人都会,譬如何志就会。但是他恰好没有虎头文“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霸气,于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刚刚那种场面下,二哥周智都不可能。

    爹爹和大哥倒是会,可惜若真的形式如此,他们打不赢这样的战,他们没有虎头文的算无遗策。

    周灵没说出来的是,刚刚亲眼目睹了局座的得意技虎豹雷音战法,看着他孤军深入并逐步扭转,而控制形势,说天神下凡是夸张了,但也真的是每个女子的梦想:身披金甲脚踏云彩来救人了。

    真的看得人又崇拜又激动。

    可惜周小娘子猜中了前面没猜中后面……人们管他叫魔王是有原因的,他亲手把一段美谈玷污了不,这看起来只是他整个生涯蓝图中的一环,一个小插曲,在当时,他甚至来不及对属下说一句“快去看看周姑娘”。

    并不需要做的太多,只需他问这一句就是完美,可惜他是头魔王……

    就这样,周灵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越想越是凌乱。

    面对她的眼神,张子文也有些扛不住了,岔开说:“周小娘子这模样,像是你要一辈子记我的仇了吧?”

    周灵委屈自嘲的笑笑,“哪敢,记仇又有什么用,你仇家这么多了,我也不是最狠的。注定了我作为仇家都不能被你记住,我好失败啊。”

    张子文难免有些惊悚,考虑到一些小说中的情节便寻思:她不会强势咬我一口,又在我伤口处下毒导致溃烂,然后才能铭记一辈子吧?

    “啊!”

    这次张子文栽了,都已经隐约想到了会发生什么,却慢了一步,被她冲过来抱着手臂猛咬一口,手臂就直接流血了。

    介于徐宁刘光世正在忙着检查马继尸体,所以没人能及时拉住周灵,被她得逞了。

    不过那声所谓的“惊叫”只发生在心里,实际上张子文是强撑着没喊出来。因为作为一只铁军的统帅,绝对不能已经打赢了的情况下这么干的。

    于是尽管很疼,手臂持续在流血,张子文也没去管伤口,装作漠然的样子道:“其实这样也好,这除了能抒发姑娘的怨气,也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因这句话,走上来试图拘捕周灵的两个军士退后了。

    就此江阴县的王班头,以及周家的护卫头子周丹这才松了一口气。暗暗在心里感激张大人“以大局为重”。

    绷紧了神经,准备承担后果的周灵不禁有些意外,喜欢这人的同时也觉得更加不爽。觉得他这样强撑着不示弱,就更让姑娘我没位置了。

    于是周灵恶向胆边生……注视着张子文流血的手臂少倾道:“小女子冲动无脑伤了大人,考虑到我略通医术,还请大人跟我回去,我亲手给你包扎上药?”

    这导致张子文惊悚了起来,想都不用去想,她绝壁要用能让伤口进一步溃烂的毒药。

    于是摆手道:“不存在,你伤不了我……这伤口是我攻打马继、为国出阵而留下的,不关你什么事。”

    “是是是,的确是这样。”

    王班头和周护卫更加松一口气,心情大好的配合着道:“良家小女子什么也不懂,大人勇猛如斯,怎是你区区女子伤得了的?这分明是捉拿判将马继而留下的功勋!”

    所谓的官场现形记么其实周灵看的也多了。

    但这却是最不能接受的一次,这尼玛是一群昏官昏兵,为了渲染忠勇连节操都不要。导致周灵的脸有些黑了下来!

    之所以这么大怨气,是因为她真的精通医理,想用一种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草药,加速张子文手臂伤口的溃烂,留下永久疤痕。却想不到,因为他们抹黑马继,为权贵女子开拓并渲染忠勇的需要,硬把这黑锅扔在了马继头上。

    周灵还将信将疑的看了张子文一眼,考虑到他算无遗策,周灵隐约觉得,怕是大魔王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进而所做的部署?

    “你……”周灵迟疑着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而不敢让我治疗?”

    张子文摆手:“不存在你说的这些。我不想治疗是我想主动留下伤口疤痕,以便让我记住我做了些什么,伤害过哪些人。现在我不会想这些,但是将来我退休养老时,有大把时间来思考人生,思考这些岁月中我欠了谁,又做错过哪些事。然后又把这些名知儿女不会听的道理,像我老爹现在那样的反复说给子女听,进而遭遇他们白眼,又进入下个循环。人生就这样,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周灵再次有些凌乱,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好好听,好感动啊。

    想着,周灵没有当面说出来,却深深的看了张子文一眼,在心里说:“我原谅你了。”

第239章 最后一击

    “找到了!”

    张子文正感觉和周小娘子没话说时,许志先带着一封书信走过来递给张子文。

    这封信贴身藏在马继的衣服夹层中,现在大多数被血染红,并且被当时的其中一只箭伤了个角落。

    迅速打开查看,被血印染了导致不影响。至于受箭只影响的地方,虽因是折起的信,损失了约莫四五个字,但通读下来,并不影响到何执中这封手谕的全文用意。

    至少来说,相爷们有心针对他的时候,这封信足够他扑街了。

    就此张子文连一个呼吸都没迟疑,把这封信交给徐宁,凑近低声道:“昼夜兼程赶往京城,亲手把这封信、交给大宋枢密使张康国,一定不能出事。”

    徐宁迟疑着:“相公还需另写一封私信对老张相爷陈述。”

    张子文摇头,“没时间了,你马上走,看到这封信我爹一定知道我的意思。必须在何志前赶到京城把信给我爹,此点尤其重要!也就是说必须先入为主,让蔡京知道何执中要凉的形式,那么形成了老蔡思维中的‘抗性’后,何志到达后,蔡京就不会太在意。”

    “否则蔡京在不知道状况下,何志的弹劾先到,一但蔡攸把我卖了宣布悔婚,老蔡提前站在了何执中的立场上针对我,那么这封有少许瑕疵的信的效果就会大减,形式又会纠结。”

    张子文最后道。

    徐宁皱眉道:“这水军营中就有笔墨,写封家书不耽搁时间吧?”

    张子文却直接把他推出去,“不,我没估计错的话周智快来了。这里是他的地盘他的治权,这信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徐宁也这才想到这一层,不敢迟疑,在江阴县以及周家的那些护卫反应过来前,急急忙忙离开了营区,就连张子文自身也不知道他走哪条路……

    “大人……见过知县相公……”

    徐宁刚走这才没有一刻钟,果然周智来了。包括这水军营区,许多人哪怕不归他管也认识他,纷纷见礼。

    周智却谁也不理会,火急火燎的走过来看张子文一眼,再看了马继的尸体一眼,又看看周灵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

    跟着,他不和谁说话,拉着周灵走过一边低声道:“那封信呢?是你拿到了还是张子文拿到了?”

    周灵想抬手捂脸,觉得二哥太腹黑太猥琐,却只有道:“兄长明见,马继一早就识破了我,我根本就没机会染指那封信。”

    周智皱眉道:“真有那封传说中的信吗?”

    “有的,被张子文拿走了。”

    周灵之前没注意到虎文把信给徐宁,不知他们密谋些什么,便这样说了。

    随即发觉二兄神色不对,又赶紧道:“好叫兄长知道,此番我全得张子文搭救……”

    周智却是一副“这我不关心”的模样走开,到张子文身边神色难明的道:“信呢?”

    张子文模仿着周灵刚刚的态度和委屈道,“好啊,我水深火热,深入虎穴的搭救你妹,你看,手臂也因公受伤了,你竟是一点不关心我死活,只关心其他?”

    周智有些懵逼,寻思我关心你的死活不是有病吗,老子连美女都不喜欢,更尼玛不喜欢男人。

    就此周智不耐烦的道,“你不要跟本县扯这些,那封信,相对于这个重大现场十分之重要!你交不交出来?”

    又环视了一圈,当着水军全部军士道:“自始至终,海军是受我常州和苏州委任执行抓捕的,于是这是我管辖的现场,而那封信,则是这个现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对定性至关重要。”

    就此一来场面尴尬,越听越不对。

    水军的人全都懵逼,感觉像是他们联手干掉了统一敌人马继后,就因分赃不均而开始内部撕逼。而哪怕虎文强悍,但这次闯进来干掉马继的合法性以及争议性,真是依靠江阴的委任与配合。

    于是包括水军副将徐忠在内的人都知道,张子文对此是不能跳反的,否则以周家的势力和周智的手段,让水军见证并拿人都可能。

    “信呢!”

    所谓关心则乱,周智继续气急败坏的追问。

    但这些早在张子文的意料之内,摆出讼棍模样摇头,“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好好的说,我水里来火里去的救了你妹妹,是不是事实?”

    “你……”

    周智急的团团转。

    周灵见二哥为难,想大叫一声“不是事实,没你搭救小姐也不会死”,却又迟疑了,考虑到已经原谅了他,周灵最终什么也没说,并脸红于自己胳膊往外。

    “你……好你个张子文,你是反手就坑人!”

    周智继续急的团团转。

    张子文道,“装什么圣人,你我大哥莫说二哥,彼此彼此。”

    “你交是不交出来!”周智没耐心的指着张子文的鼻子。

    张子文道,“难不成你还要抓我?”

    周智不傻,问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知道张子文不会配合了,将心比己,换周智是他,也不会配合。

    迟疑了顷刻,周智笑道:“小张大人言重了,哪管抓您呢。不过考虑到你顶风作案、第二次触碰江阴县之重大现场,藏起重要证物,本县却不能让你安然离开,还请小张大人配合,去县衙我亲自供奉香茶,咱们聊聊?”

    张子文摊手:“我没有触碰现场。”

    周智怒道:“几千只眼睛看着,你还想抵赖不成,当真觉得这天下就你一张嘴说了算?”

    张子文指着许志先:“是他勘查的现场,这不关我的事。我的业务范围是带队来杀人,案犯马继拒捕后将其击杀,其他我就不知道了。这是苏州昆山县以及常州江阴县的联席案件,我受你们双方之委任,已经尽到了我冲锋队指挥官之责任。我咋知道你们间有这么多幺蛾子,反正在我是个粗人,太学的留级生,在我眼睛里昆山许志先也有管辖权,所以他勘查现场时我没过问,你不服气的话,你让老魏去苏州找刘逵扯犊子去,别来找我。”

    “我?”许志先懵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张子文赶紧道:“你看老许他总归是有担当的人,都当着千多人的面承认了。”

    许志先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想手一滑把大魔王卖了,果断和他划清界限,可惜……总归狠不下心来。

    最终许志先不言不语,默认了张子文的说辞。

    周智神色难明的看着许志先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下意识里觉得信还在张子文身上,也没注意到张子文的贴身警卫员不在场的细节,然后周智一挥手道:“海军的人一个不能走,包括小张大人在内,作为案件执行方,这里又死了一个朝廷的将领,必须跟本官去说清楚细节。”

    又看着许志先道:“许大人不是已经勘查了现场的吗,作为主办方之一,你同本官一起纠察张子文之细节。”

    还纠察个啥,在许志先眼睛里张子文就是个违法乱纪的流氓,但已经说不清楚了。

    并且许志先比谁都知道,自己不参与的话,这头姓张的虎头铁定跳反,不会接受调查,一但又和江阴县冲突了起来,还不知道有多乱。

    于是许志先综合权衡后,虽不说破信被送走的事,但也只得采取配合江阴县的态度,指着张子文的鼻子:“现在无关你是谁的儿子,你归我和周大人管,跟咱们回去交代问题。”

    这货不参与的话,张子文真要跳反的,被刑部请喝茶好歹也算一种另类战绩,但随便被江阴县请喝茶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过考虑到老许也不容易,近来他真的没轻松过一天,于是张子文只得投降,“诸位不要乱,跟两位大人回去配合调查。”

    就此,水军营区案发现场正式被江阴和昆山团队接管,张子文被“请”去县衙软禁,包括刘光世等八人,但凡海军编制谁度没跑掉……

第240章 还是中计了

    刘光世等人倒是没被非人对待,事实上也没人敢,并且主审官之一的许志先也不会允许。于是他们只是正常的“写报告”,譬如说后世差人哪怕开了一枪没打中人,也是要写几千字报告,接受许多质询。

    至于张子文,谁也没指望过这人会配合的,周智和许志先都不屑于问他口供。就只是软禁起来不许走动,后来经过抗议,江阴县退了一步,允许张子文在后堂院子里活动。

    原则上不许饮酒,无奈周智的妹妹破了规矩,她亲自带着酒来看望张子文,还带来了草药给张子文,亲手帮张子文包扎伤口。

    于是县衙又退一步,又允许张子文适当喝点小酒。虽然他不喝,但就是成为了标配之一。

    疗伤之前张子文一个劲说“我不要我不要”。周灵对天发誓说“不会坑你,否则你伤口持续难好”。

    “好吧……信你一次,以后就不信你了。”

    在当时张子文是这么回答周灵的,最终把手臂伤**给她处理。结果到半夜的时候手臂疼的难受,撕开纱布洗去草药后发现又红又肿,和那传说中张无忌上的贼当简直一模一样……

    次日一早,周许两位大人带着一群人走进来说“来啊,小张大人身上太脏不成体统,伺候他洗澡”。

    就此被强制扒光沐浴。

    周智就在旁边把眼睛睁的很大,亲眼确认了局座身上没藏信后,这才隐约觉得上当,急忙查问下去。

    得到的汇报是:海军来江阴时九个人,但在县衙做笔录时只有八人,张子文的贴身护卫徐宁不见了踪影。

    知道这消息时,周智气急败坏的掀翻了桌子怒斥:“把他们那群流氓给本官赶出去!这次他们赢了。”

    包括许志先也被赶走了,这是认识张子文以来,许志先第一次有些坦然的不怕得罪人,这么忽悠周智虽然不好,但他爱咋地就咋地吧……

    五月天的天气炎热。

    风尘仆仆的何志从汴京西门码头一下船,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往刑部。

    一般情况下外地的丘八要件刑部堂官,预约半月也未必有机会,好在是何执中的儿子,又正好遇到了和张子文有心病的叶梦得,一问之下,叶梦得直接带着何志撵走了所有拦截的人,去到刑部大堂见邓徇武。

    堂内。

    邓徇武却不太像是等着找张子文麻烦的样子,比较官僚化的模样念着花白胡须道:“小何公子这么急着找本部,是何冤情要申报?”

    何志没多想的道:“相公明见,东南方面,就于我常州治下,有天大冤情!”

    现在就连叶梦得也觉得不对了,眼见邓徇武没有接着问“你速速说来”,只是神色无比诡异。

    跟着见后面帘子掀开,一副奸臣模样的大宋枢密院张康国走了出来,围观的样子站在邓徇武身边道:“就是,小何公子有什么冤情直说,老夫和你父亲也是同僚,必然为你做主。”

    叶梦得色变,很肯定这是出事了,这些奸贼一副“官官相护同流合污”的样子,摆明了要只手遮天,就此叶梦得有些双眼发黑。

    看张康国亲临、并像是和老邓达成了苟且的模样,何志也感觉不对。

    可惜那张子文太可恶,这事还关乎父亲的安危,太过事关重大,于是何志还是硬着头皮道:“既是老张相爷也在正好,卑职身为常州司法参军,遇到事关张子文的重大案件,不得已来京上访,祈求公道。卑职准备了大量关于张子文的黑料及证人,请刑部允许审阅?”

    从样貌上,张康国的看着比蔡京奸诈多了,又加之沉着脸,真让人心口薄凉薄凉的。

    邓徇武也不急,“别忙说你的事,事实上老夫这里也有些黑料,乃枢密院记录在案后转交中书,又由蔡相公过目后转交刑部的。”

    何志有些懵逼,“谁的黑料?”

    “你父亲何执中的!”

    邓徇武很不愿意,但没办法。这次事关重大导致蔡京非但震怒,还下不来台。

    既然蔡京已经先入为主接受了何执中的黑料,那么现在何志手里有张子文再多的小辫子,也不重要了。

    邓徇武从桌上拿起了一份带血迹的信函却不打开,近乎放水的语气警告何志:“贤侄你想清楚,你是大宋官员,皇帝的臣子,又有出身,这刑部大堂一定能让你说话的,不过当着老张相公的面,有些话口一开就是射出的箭,回不了头?”

    何志吓蒙了,久久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那封带血迹的书信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叶梦得快速在心里衡量了少倾,急忙对何志使眼色,意思是什么也不能说。

    叶梦得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看他们敢这样操作一定有重大筹码了。联想到蔡京风格,蔡京容许刑部靠向张康国是一定有原因的。

    在叶梦得印象中,蔡京是个喜欢维稳掩盖的人。如果事不大,蔡京就不会过问,管他们谁丢面子,蔡京能接受捅出来。

    不过说起当时的王祖道主政广西时,好大喜功闹出了许多事关少民和地区稳定的幺蛾子,蔡京第一时间被蒙蔽,当做功劳上报了,后来才知道被王祖道坑害,鉴于事情太大,蔡京也就没找王祖道的麻烦,开始维稳,严禁捅出来。

    现在同样,当时何执中作为特使前往东南前,受了蔡京的召见和指导,现在估摸着何执中惹的事太大,捅出来会彻底凉,会让蔡京下不来台,于是这个场面上邓徇武敢和张康国穿一条裤子,绝对是经过了老蔡默认的。

    老蔡一定程度必须保护官员、尤其是大员,哪怕就是当时的宋桥年都没凉到底!

    于是邓徇武也本着此番蔡京的授意,已经尽量警告何志:一但你当着张康国捅出来,不论有张子文的任何黑料,总之何执中是凉透了,那张子文则未必。

    总归也是何执中的儿子,各方面的心思很周全,又经过叶梦得提醒,何志迟疑中,心里也凉了半截。

    又看了大奸臣张康国一眼,哪怕心中再多憋屈,何志还是怂了,不敢说关于张子文的黑料,只低头道:“下官……下官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常州刑案方面的事要陈述。”

    邓徇武微微点头,收起那封血书后道:“既如此你走程序找别人,本堂不具体管这些。”言罢起身走了。

    张康国分别看了叶梦得和何志一眼,也走了。实际上老张也捏了一把汗,在整倒何执中和保儿子间,老张最终当然是想保儿子。

    之前从徐宁口里知道张子文做的那些事后,张康国险些气的心脏病发作,如果捅出来,那可真的不是小事,败家子岂不是废了。

    虽说早就认为他废了,但是作为父亲,下意识还是觉得可以挽救的……

    江阴。

    许志先早回去了,昆山有许多政务等待着他。

    张子文却一直滞留,没及时走是为什么说不清楚,总之暂时不想回海军领地去,在这里等待命运,似乎还有些周灵的因素。

    不管怎么说,手臂上永久的伤口是留下了,为这事,还被蔡文姬追问“怎么弄伤的”。

    张子文说攻打马继时“因公负伤”。结果又被蔡文姬打了一顿,是真被打,当着李清照的面,被她冲过来在胸口上捶了两重拳,险些上不来气。

    还被责问“所以马继的刀能把你的手砍出牙印来”?

    张子文狡辩说“那马继穷途末路之下,张嘴就咬……”结果没说法就发现李清照也神色古怪,并且这话连张子文自己也不信,马继岂会如此咬人,就算他真咬了,那不得把肉咬掉?

    当时,李清照再也不敢放任蔡文姬在这里了,也不揭破大魔王,强势下结论说“虎文值得信任,姑娘家不宜在外晃荡太久”,就此强拉着蔡文姬回京。

    现在张子文真的有点怕蔡文姬了,可惜这就是自己将来要娶的媳妇,自己约的人,含泪也得抗着……

    持续到五月中,张子文持续在江阴游山玩水。

    今日再来悟空寺时,发现件怪事,斋饭堂关闭了。

    光头刘一副已经还俗的模样,见张子文时纳头便拜:“早前小的心有迟疑,以至错过了相公主持的水军营区之战,乃为人生一大遗憾,观相公为人将来必成大器,卑职想投奔相公,望相公不弃。”

    “真想通了?”张子文问。

    “想通了。”

    光头刘是真遗憾,要是早点参与,那现在也就名声鹊起了,会成为整倒恶势力马继的风云人物。

    只因这些年马继口碑太坏但没几人敢说,不过越这样反弹就越大。虽然为了这事大魔王被请去喝茶,软禁了许久,但声威是真起来了。

    现在他已经在民间成为正面消息被热议,在这地方主持斋饭时,看那些人议论局座的时向往的眼神,光头刘觉得有朝一日自己若能这样的话,也就大圆满了。

    “刘光世,现在就给他签署军籍文件。”

    张子文也不提及自己前途难料的事,亲眼看着光头签了“卖身契”。

    来不及和光头多说,在这里又遇到周灵。

    周灵神色难明的道:“你熊猫眼居然到现在都没消退,看来你真是把小蔡姑娘惹毛了?”

    关于这事,主要就怪这小妞留下的牙印。

    不过这就是开车的代价,张子文是不会对她说“都怪你的”。

    周灵又低声道:“你在这里滞留这么久都不回去,是为了什么?”

    张子文道,“前途未卜,我很可能会凉,不想回到海军去,我当心召我回京受审时,会舍不得那个我亲手建立的地方。”

    光头真的想哭晕在茅厕,这尼玛才签署的卖身契,看好大魔王的未来,就听说他快凉了?

    周灵好想听这人说“是因你周小娘子才留下来”。

    不过就算有些失望,周姑娘还是掏出一封文告来递给他:“我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这是朝廷文告,发到昆山时又被许志先转到了江阴。”

    张子文悬着心,拿了过来打开。

    只见上面写道:张子文顶风作案,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违规,影响极其恶劣,口碑极其差劲,侦办耕牛遇害案中存在多处激进不恰当之处。其行为是冲动型的,其思维是幼稚型的……

第241章 人没走,茶半凉

    一起凑着把朝廷公文看到这里时,周灵和刘光世心口薄凉薄凉的。

    不过张子文反倒轻松了。

    注意了一下,新加入贼船的光头刘也不担心,张子文就先把信收起来,看着光头道:“你猜我会凉吗?”

    光头嘿然道:“应该不会吧,这口吻根本不像公文,倒像是父亲责备儿子,只说了许多责骂和概念,具体做了什么却只字不提,以卑职经验看有搞头。”

    张子文也是这意思,于是,继续把公文展开大家一起看:

    “不过念其一心想做事,目前海军发展的也算有声有色,作为海军创始人的张子文,不宜在这个海军仍旧困难的时机调离。”

    “经与各方合议,朝廷决定处罚张子文之顶风作案行为,但也继续支持初见成效的海军发展。现撤销昆山县行政区,原昆山与皇家海事局合并一体,为行政区海军,仍旧维持同紧县建制。”

    “免去张子文海军知军任命,免去工部员外郎,仍旧带龙图出身降为海军主簿,留用以待查看。原昆山知县许志先用为海军知事,其主要职责是督查节制张子文。”

    没有了,就这些。

    其结果不好也不坏,被臭骂了一顿概念,但具体幺蛾子没说,那当然不会有多大事。

    不过做事仍旧是有代价的,被降了半级。鉴于他们没指责张子文具体责任,也不是“开除公职”,所以这官司没得打,不能反驳回去,大抵意思就是不想纠察你小张,但也不欠你一个官位,到此为止了。

    他们好歹把小张继续留在海军工作,并且作为妥协任命的不是别人,而是许志先。

    这个倒是还好,在这之前,张子文已经做好了比这更坏的打算。现在却不需要卷土重来,相当留下了半条血,可以在原地慢慢恢复。

    “许志先惨了!”

    看完这份结果后,刘光世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节,老许不论是性格能力还是各方面,都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现在却作为正职放在了大魔王上面,这明显是做傀儡背锅用的。

    所以要说这人事决定不是张康国措辞的,现场诸人谁也不相信。

    “何执中凉了吗?”张子文又看着远方问。

    周灵道:“凉了。听说何执中不是被召回,而是‘被辞职’。他儿子急急忙忙的返回江阴后,似乎带来了蔡京的最后指示,给何家留了条路。同时有枢密院公告:撤销了东南反常的兵马戒严令。何执中离开江阴前见了常州知州魏清华一面,我二哥周智也在场,老何说他要辞去中枢职务去地方养老,已经于昨日离开江阴回京了。”

    张子文什么也没说,说不清楚这是好还是不好,反正暂时只能这样了。

    麻烦的在于,兵马戒严令的确比较反常,所以必须要撤销。

    但这是双刃剑,戒严令一但撤销也等于对朱松绑了,会出现什么暂时不好说。

    另外就是,海军虽然可以继续在海上打击朱家走私船队了,却不会顺利,因为现在张子文只有财权了和经营权了,海军一把手是许志先,根据他的尿性,他不签字,刘光世的军部是绝对无法出航部署的。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生死问题,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你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

    周灵神色古怪的说着,又盯着他手臂上受过伤的那位置。

    张子文下意识摸摸手臂,“你会咬人,我不想见你。但说不清楚,我感觉还会见面。将来的事由他去吧,现在我真要回去了,归心似箭。”

    周灵楞楞的看着他们一行人慢慢走远,无法出口叫住,内心里想了很多……

    离开一个多月,回到海军领地后天气已经很热。

    昆山段水岸码头边,许志先带着许多工人以及小孩子在等张子文。

    在这之前知他要回来,第二任海军大臣许志先要求治下:要让他有归属感,要给足面子。

    除此外还整理了些细节,迎接大魔王凯旋归来的时候许志先指示:有些话能说,而有些话不能说。

    关于这一套,让海军焦炭研究所,蒸汽机研究所的各种工头,以及少年军的孩子们很不适应。在他们记忆中,虎文老大很少搞这些。

    这还不算冲突,却被一些人认为是海军的第一次内部隐患。

    但这又不可抗拒,两任领导风格不同,价值观理念也都不同,将后来到底会发生哪些改变,现在不得而知。

    以许志先的尿性,蒸汽机研究所沈任飞非常不看好,所以一日见不到张子文老沈一日不安心。已经有消息,许志先非常不待见这些不产出只烧钱的项目。

    于是对技术员来说面临着裁员,对沈任飞而言,则面临着梦想的第一次受挫。

    在大家心里,哪怕许志先人不坏,但皇家海军的黄金发展时期像是已经过去,现在日子好过了很多。

    也有许多人其乐融融,很喜欢许志先。

    还有不少人内心里怀念着大魔王时期的苦中作乐,的确很苦,曾经几度来米饭都不能吃饱。不过当时的干劲和气氛是大家怀念的。

    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第一任海军大臣张子文带领着大家攻城拔寨,打赢了一连串的战争。

    现在回想过去很苦也很危险。但在当时,人人都有信心。现在,哪怕日子好过,却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垂头丧气,没太多信心。

    事实上现在许志先的粉丝比张子文还多,因为许志先真是个好人。张子文不在昆山的这些日子,接到委任的那一刻许志先整体给大家加薪了。

    且拨出了更多经费,启动了海军原领地的宿舍修建项目。

    这当然是好事,事实上这样的政策也最得人心。

    但背地里,301所即冶金冶炼研究所的老罗却嘀咕:花钱谁不会啊。他却想停掉大魔王的烧钱项目,去加薪去建宿舍。支持他这么干的人像是选择性忘记了,大魔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打了多少战才攒下来的家底。爹老子奋斗儿子来享受,好得很。

    消息经赵班头传到了许志先耳里,许志先险些肺都气炸了,几次会议中当面点名批评老罗是妄议海军之仁政。

    “这相当要不得,张子文带领海军度过了最黑暗的艰难时期,本官承认,没有他不会有这些产业,不会有这只海军。换个人哪怕有他那样的心思,也要带领着大家在黑暗中走更多的弯路,经历更多的挫折。他对海军的作用永远不可替代,这我承认的。”

    在当时许志先大声批评,“但他做的对,不代表我许志先就是错的。大家都要尊敬他,正视他的优点,但也不要一味盲信。至少就我知道,他身上的毛病并不比我少!”

    是倒是被骂了个卵蛋朝天,但也就那样。许志先不会真的怪罪301所的老罗,真没把他怎么样。

    在当时,戾气不重的沈任飞私下和老罗沟通:“我看你就少说两句,别给小张大人拉仇恨。你少说两句或许还有商量,你越顶许志先,他越想走出大魔王的阴影,这类玻璃心书生一但极端起来谁也拉不住,那个时候他若为了反而反,但凡以前政策就停掉,就完蛋了。”

    就是这些形式,张子文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张近乎成为了一个传说,还没凉,却已经有点门神姿态。

    现在的码头上,眼看局座的大船来了,赵班头在乐队首领后脑勺抽一下道,“还不奏乐,还愣着干嘛。”

    这只青楼捉来充数的乐队就果断开始吹拉弹唱。

    人们表现出夹道欢迎,少年军很整齐的又唱又跳。

    张子文原本很高兴,但下船之际听少年军方阵都唱些什么歪瓜裂枣,便刻意看了许志先一眼,估摸着此君作为第二任领路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张子文亲自谱曲的那些土帽又振奋歌曲教材改了?

    就此张子文开始有些不高兴,耐着性子半刻钟走了一下过程,还没结束就摆手道:“都散了吧,我很累。”

    全部人看向赵班头,老赵又看向许志先,最终许志先微微点头后就陆续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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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宰相儿子介绍:
重生到大宋宰臣家里,原想过点向往的生活,直至有天出门被人欺负开始,越来越多的麻烦开始出现。怂是不可能怂的……
(三百万字精品完本无敌文《大宋最强纨绔子弟》可宰)
我真的是宰相儿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的是宰相儿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的是宰相儿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