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丧尽天良
苍和50年,皇宫。
是夜,清冷无寂。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这张网把皇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景象里,这朦胧掩去了多少人面兽心!
一行侍卫架着一个穿着粗布棉衣的女人,朝着冷宫走去。
风继续吹着……那无边无迹的黑夜,就像是一张血口大张的嘴,吞噬着整个大地,淹没了所有的光明。
突然空中传出一抹狠戾的撕吼,划破了冗长的夜空。
“慕容风,你丧尽天良,你不得好死!放开,放开我!”冷宫里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声,声嘶力竭,凄厉回肠!
没人回应她……进了冷宫大门,侍卫把女人直接扔了进去!手上的铁链子撞到墙壁发出冗长的回音!
“慕容风,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你畜生不如啊!”女人吼着,眼睛红肿干涩,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她披头散发靠在墙壁上,手腕戴着枷锁,脚那双脚套了一双铁鞋,血泡从铁鞋口层层冒出,发丝上沾着血,凌乱的盖在脸上,看不清她的样子,然而那双被岁月浸染的眸子满满写的都是:仇恨!
她是江南人尽皆知的才貌双全的女子郁轻璃!慕容风爱上她时,他还是被废的太子!南下散心,偶遇她。后来她嫁给他,为他出生入死,为她甘脑涂地,为她舍弃前程万里,结果!在她助得到天下之后,便废了她的后位,打她进入冷宫!在冷宫里度过了十五年!她心如死灰,对慕容风也早已没了念想!
可谁知,突然有一天进来一个妃子,对她冷嘲热讽,令下人对她拳打脚踢,她出于自卫,出手打了那妃子的婢女一掌,同时踢了她一下!冷宫十五年,她早已骨质松软,劲道可想而知!
可下场是那妃子回去露出一丝不高兴,结果慕容风
竟废了她的双手双脚,毁了她的容貌!了
这一刻,她仇恨涛天!只恨,只恨无法行动无法割去他的人头!
爬在地上朝前爬去,可沉重的身体竟挪一步都是妄想!
“啊……!”她突然仰头尖叫,闻者心颤。发丝从两侧分开,终于露出了那张脸……
冷宫的幽幽灯光投射过来,照在她的脸上,只觉恐怖害怕!
那脸……还在滋滋冒着血,有些地方在鼓着血泡,整张脸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触目惊心!
“慕容风慕容风……”她念着,从声带里震出来,低沉凄厉!眸光似剑,直直射向宫外!她要记得他,记住这个名字!就算化成历鬼也绝不放过他!
有人走进来,步履很轻,很是小心翼翼。
郁轻璃猛地抬头,仇恨哀凄的目光射去!
那婢女吓了一跳,脸色一白,猛地后退几步,不满的骂起来:“你要吓死人啊,你还是低着头吧,真难看。哎,真可惜了你之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却被毁成这个样子!皇宫大院就是深啊……”最后一句婢女不敢大声,只敢小声嘀咕。
郁轻璃张开嘴,脸上的血丝划过唇角,满脸是血只看得见仇恨的眼睛,那幅样子已够骇人心魄!
婢女双腿一颤,摆着手躲到了柱子后面。
“真倒霉……竟然伺候你……”婢女道。
“我要见慕容风,我要杀了他!”郁轻璃吼着,说话间血丝划到了嘴里,搅着舌头在唇边吞吞吐吐,那样的残忍,是个人都会不忍心去看!
她全身的力气似乎也要透尽,话刚完整个身子蹙然一倒,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倒下去时有血溅出来……
疼,全身上下都在疼,撕心裂肺的疼,可她似乎又感觉不到疼。所有的神经都刻上了一个人名:慕容风!
片刻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第二章 处死
艰难的爬起来,那双眼睛重新布上了一层希望与哀求:“女儿,我要见女儿,求求你,帮我传个话好不好?”
曾经,她在苍和说一不二;曾经,她是臣妃奴婢们巴结的对象;曾经,她美名传天下!
如今……如狗一般的爬伏在地上,去请求一个奴才!
婢女听了,讽笑了两声,最后又长长叹一口气:“我在这冷宫里伺候了你两年,我讨厌你但也同情你。莫非你这在冷宫里15年,宫里的一切事宜你都不知道么?你的女儿在你入冷宫第二年,便被处死!”
郁轻璃蹙然一愣,两眼直直瞪着柱子后面的婢女。
“深宫便是如此……一旦被皇上废了,儿女也会跟着受罪。”她是冷宫的丫头,生死和主子一样,下一瞬就有可能是结束生命之时!所以,这婢女也就算开了胆子说话。
“你说什么,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出去!出去!”郁轻璃突然像疯了一样,双掌使劲的拍打着地,铁链子啪啪直响!她爬着朝前挪,竟然挪动了,尽管每动一下都像是在凌迟!
怪不得十五年,她的孩子从来都没来看过她,母亲入冷宫,孩子得到特许是可以看望的!她以为她的女儿嫌弃她的身份,嫌弃她有一个被宫臣可以随时辱骂的母亲。
却不想,却不想……
“女儿……女儿……孩子!”眼睛刹那间如雨而下!
进冷宫的那一年,她的女儿尚在襁褓中,隔年也才一岁的年纪!十五年了,十五年了……她竟不知女儿的下场!她还撑过了十五年的磨人时光,为的就是等到女儿风光嫁人时,她能看她一眼!
结果呢?
慕容风,你好狠,好狠呐!
那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啊!
郁轻璃双目通红,印着满脸的血,更是让人心惊肉跳!她爬到了门口,血就在她的身后,蜿蜒曲长!
月色清凉,风吹起了树枝沙沙而响,如刀剑相碰的声音。吹起了满屋的血腥,吹起了她的乌发,那张脸印在月色下,有如鬼魅!
“啊!”婢女听到铁链子声,方才回头,一回头就看到了爬在门边的郁轻璃,那满脸泪水和血混合的液体,看到了睁到极致的双眸,有那么刹那,感觉她的眼珠子都要滚出来!
她一下子尖叫起来,脸色吓得惨白惨白,双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不,你不要过来……好吓人……”婢女挪着膝盖朝外挪,一边惊恐的道。在感觉自己可以站起来时,她撒腿就跑!
夜洒下来的光,像极了冬日的冰条,冰冷的,毫无人情的。
夜,默默的看着一个狼狈不成人形的女人,从门口爬到了院子里。月色下,她身上的血铺成了一条血路,弯弯长长。
突然
“啊!慕容风,我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撕裂的吼声,响彻天迹!
女人再没睁开眼睛,铺垫在地上,风一吹,麻棉衣服散开,露出她的骨瘦如柴。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里面还有浓浓的不甘,还有涛天的恨意,还有冷冽的杀意,鼻间却已没了呼吸。
风停了,树叶也停止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似乎在祭奠这亡去不甘的灵魂……
第四章 痛不欲生
华灯初上。
漆黑不见五指,郁轻璃仰头看向无边的夜色,眸光渐变!
她死的那一晚,似乎还有些月光呢,清凉清凉的。
少倾,她方才强迫自己恢复异样,她要慢慢来,慢慢的……让害她的人,都生不如死!
“小姐,你太厉害了!梅红真崇拜你!”梅红看着自家小姐,双眼冒着红心。
郁轻璃这时侧头看着她,一张清秀寡淡的脸,笑起来时右侧唇角一个小小的梨窝。想起了前世里的很多事情,许多许多……而梅红却在这些事里占据着很得要的地位。
她想起了前世里,她在冷宫里时进来的那一个妃子,笑时右边脸颊也有一个梨窝。
“梅红,你今年多大了?”
“小姐,奴婢和你同龄啊,您忘了么?”梅红眨着眼,撒娇式的问。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样的表情,纯真到让任何人都相信她善良的表情………却教了一个小肚鸡肠刁钻刻薄的女儿,最后和慕容风一起送她到了地狱!
心里刹时恨起来梅红,你若真是这样纯真,你教出来的女儿何以是这个样子。
“小姐,怎么了?”梅红察觉到了郁轻璃眼里的失望与痛心,很是好奇。
“我们回俯。”郁轻璃当下再不说什么,转身就走。
“对,我们快回俯早日休息。明日就是夫人的寿辰,我们要准备寿礼,补充体力!”
郁轻璃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
“你说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明天明天就是母亲的寿礼?”
“是啊,小姐……怎么了?”
郁轻璃听完,撒腿就跑!16岁的这一年,母亲寿辰,母亲死时就是在寿辰的前一晚,被人谋害至死!
不,不要这样!她一定要保住母亲!
她要赶回去!
她心急如焚,青衫在空中撩摆,她一定要赶在贼人动手间到达!
梅红一脸的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家门,郁轻璃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凝重,肃穆。
晚了,还是来晚了……
母亲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双脸卡白,没有一丝血色!
“璃儿啊,你母亲她……啊……”周氏珠月嚎啕大哭,看到郁轻璃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扯住她的衣袖哭个不停!
母亲,娘……还是没有赶上,还是没有,心里如刀在割!
她爬在母亲的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冰凉的手已呈僵硬的状态。这一刻,她的世界崩然倒塌!
前世里,丈夫毒害她,侍女的女儿连她进了冷宫都不放过,亲生女儿在入冷宫第二年便被毒死……方才重生,母亲却又被毒害!
为什么……为什么……
眼睛疼,喉咙干痒,泪,一滴都流不出!
好像有血从心脏上一滴一滴的往出淌……痛不欲生。
“娘,璃儿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会的。”她喃喃低语,坚定十足!
啪啪!
连着两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被打懵了。
周氏那尖锐的声音吼来:“你这个畜生,你母亲生你养你,你名满天下!这时你就忘了母亲了,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你为什么不哭?难道你一点都不伤心?”
是啊,她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哭不出来?
郁轻璃抬眸怔怔的看着周氏,那略显老态的脸上,尽是愤怒和泪水!
愤怒?她有什么好怒的?
第五章 报仇雪恨
这一年的秋似乎来得特别早,不过八月末,已然是深凉。
院子里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乎在感叹人事多变。
郁俯此刻正沐浴在一片悲切的气氛里。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偶有几个丫头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抽泣声此起彼伏。
郁轻璃一身青衣,双手自然垂立,全身似乎早忆没了力气般,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通红通红,那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有沉痛,有心寒,有对这世界的绝望!
她就这么看着周氏,眨也不眨。
周氏那张脸上尽是泪,她痛心,她无奈。
稍倾,倾身抱住郁轻璃:“孩子……你母亲她死得惨啊……”
是的,死得惨!
郁轻璃知道!
“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呢?”郁轻璃清冷的声音从周氏的怀里传出来,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周氏一愣,包括梅红也是!
“你说……”
郁轻璃推开了她,看着她一字一句:“周氏周珠月,我母亲的贴身侍女,因长相貌美被我父亲纳为妾,面上善良仁慈,永远都是一幅假好人的脸。可我母亲……真的不是你害死的么?还有……我早上出门时,你又给我吃了什么?否则我在书阁里怎么会昏迷长时不醒?为的不就是拖延你的时间么?周珠月!”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在喉咙口里迸出来的恨意!
这一刻,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极深极深的恨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周氏的脸上顿时难看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我给你吃了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
郁轻璃别开眼来,并不想与她多周旋,利声道:“来人!”
“是!”从外面进来四五个园丁。
“把周氏关到柴房,明日父亲从京城回来,我会到周氏的罪行一条一例的说清楚!我要让我父亲看看他最爱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下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印象里,周氏一直是活菩萨的化身,怎么会?
“郁轻璃,你可真是真是……”周氏气得脸都白了,看着郁轻璃像是在看白眼狼一样。
郁轻璃给她一个高傲的背影,摆明了她说什么都不会听!
“好!来把我抓到柴房,不用老爷回来……你自然会明白,事情是不是我做的!”周氏是善良的,但也是高傲的,扬着头自己走进了柴房。
下人们不敢议论,却用那种责怪的眼神看着大小姐……好像在说她,怎么是非不分呢?
但毕竟是下人,纵有诽议也只能埋在肚子里!
“你们都下去!”郁轻璃道,双手负于身后,从骨子里发出一种沉服!老爷不在,夫人为大。如今夫人不在,自然是大小姐一言九鼎!
人都走了,顿觉清凉。
风从纱幔中飘进来,很轻,却如刀!刀刀刮着她的皮肤,她渐渐没了力气,渐渐跌下来靠着床……手紧紧的拉着母亲的手。母亲略微胖的手指,紧紧握成拳,那种力道像是手里有东西,要把手里的东西捏成末一样的狠劲!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都是依照母亲的习惯摆设的。对这里记忆犹新,再重生,再看到,竟恍如隔世!
她慢慢的低下了头……眸子慢慢的闭上,青丝滑落,此刻的她看来是如此的颓废。
良久良久……
她缓缓抬头,眼皮一点点的睁大,如江南水墨画勾出来的秋眸,双眼皮层层覆盖,线条流畅,黑白分明!
此刻,就像是秋雨打磨后的宝石,锋芒,清冽!
“娘,我会为你报仇!为死付出的我们,报仇雪恨!”说着用力掰开母亲的手,里面有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
第六章 如此一夜
又是一个悲戚的夜晚,整个郁俯都沉侵在一股诡异的气氛里。
伤心的伤心,难过的难过,愤愤不平的依然在心里埋怨大小姐,看笑话的各自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郁轻璃的母亲江氏没有入棺,等明日郁大人回俯。
郁轻璃坐在母亲的床前一整夜,头埋在膝盖之中,纤细的身子在冥色里如一只失血的燕尾蝶,似乎只要轻轻一阵风就能让她灰飞烟灭。她的前世今生,好像都没那么顺呢。
卷长的睫毛如一谭死水静止不动,看着某一地早已定格。黝黑的瞳孔里埋葬了她的青春,她的喜怒哀乐。
痛苦一会儿吧,放纵一会儿吧,今晚……就今天一晚。
夜色无边,如一个凶猛的狼,张开血喷大口,吞灭着天地的仅层的亮点。
树影婆裟,清风无痕。
如此一夜。
翌日。
坐在镜子前,梅红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髻,头上绑了一根素白的绸缎,一袭素衣,看起来干净利落。一夜未睡的她,眼神红肿,精神不济,看起来煞是狼狈。
“小姐,方才来报说老爷响午就要到家了,他要看你这样定会心疼的。”梅红皱着眉。
郁轻璃抬眸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那悲鸣的样子,发丝已在梅红的巧手上连一根乱发都看不到,然而依然梳不心她脸上的狼狈。眼神红肿,小脸卡白。
心疼?
她的父亲会心疼她?
她在心里冷笑着!
叹口气,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再看向镜子里,方才那个狼狈的郁轻璃已经恢复了大半,眼晴虽然依然红肿,但却有了斗志,有了精气神!
她回来了!
天踏下来,她不会允许自己颓废!
她还有很多丈在打,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要为自己而活,活得风声水起。
“小姐……”梅红见到小姐这样的转变,一时间傻眼,怔怔的看着她。
“通知下去,准备迎接老爷回俯。”郁轻璃沉声道,眉宇间耀眼十足。
“是。”梅红忙跑了出去,心里头总觉得小姐有些奇怪……小姐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温润如玉,知书达底,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这一回怎么气势强了许多呢。
郁俯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因为老爷回来了。
若是看到大夫人死了,而且大小姐把老爷最宠爱且是唯一一个小妾给关了起来,这又不知老爷会怎么处理,指不定全俯的人都要遭殃。
晌午。
郁轻璃对梅红道,“你去外面准备迎接一下老爷,我稍后就来。若是我父亲问起来,你就说我过份悲痛,身体有恙。”
“好的。”梅红有些错愕,老爷三年未归,小姐又是老爷唯一的孩子,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该不去迎接。但她是一个下人,照命令行事。
梅红走了,郁轻璃冷笑两声,脱掉全身,把里衣扔到水里全部打湿,然后穿在身上,外面又罩了外衫,再套上簿纱。这样反复几层,外面的衣服也不会被浸湿。
凉,非常凉。本是深秋,秋风涩涩,这样一来,不到一会儿时间郁轻璃已被冻发抖,脸色更是难看。
第七章 郁老爷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
郁轻璃里面的衣服已然被她暖热,不那么凉,却也是极其难受。
她独自忍受着,后院已经空无人一人,前院却是热闹非常。
她孤身去了母亲的房间,母亲还孤身一人躺在那儿,脸有些发黑,全身发硬。郁轻璃见了心里狠狠的抽痛着,她的母亲……为这个郁俯鞠躬尽猝,结果却死于非命,被人下毒害死。
她必然会揪出那个凶手!就在今天!就在稍后!
她跪倒在床前,眸光一片清冽,有股浓浓的狠劲,“娘,看着……看着女儿是怎么为你报仇,是怎么让她为你陪葬!”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隐隐还能听到下人的抽泣。
郁轻璃狠狠的蔑笑着。
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了,空气里似乎传来一阵尘土味。
“怎么回事?”郁正砂的声音,简练,肃穆,极具份量。一身深蓝色袍子,许是回乡低调所至,衣服样式很简单,面料却很华丽,郁正砂永远都会体现出他的不可侵犯的位置,从一个简单的衣袍就能看得出来。
郁轻璃从床前缓缓抬起头来,眼晴里布满血丝,整张脸像是大病未愈时的苍白与弱不禁风。
“死了。”她淡淡的一句,声音低沉而痛苦。
郁正砂一怔……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腔调,让他让他……很是不满。似乎带着责备和不可原谅,似乎都在针对他。
他皱了一下眉,“起来!我郁家的孩子哪怕是天踏下来都不准有这种神态,哪个人不会死。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你也不准哭,不准跪!”
这就是郁正砂!
一个思想极端,极度清高的男人!
郁轻璃心里有丝震动,前世里……郁正砂这样教导她,她如何听不进去?满脑子的孺子思想,跪天跪地跪父母,天经地义。若是那时听了父亲的话,管好自己的膝盖,那么她何以被慕容风害得体无完肤!
她慢慢的站起来,素衣拖地,弱不禁风的身子涩涩发抖,好像随时都会昏撅一样。
梅红拿过一件披风,想为她披上……
“下去!纵是不跪,痛,难过也是她该承受的!”郁正砂利声制止,双手背负在身后,气势如虹。那双被岁月侵洗的双眸布满了皱纹,却依然凌利无比!
梅红吓得一哆嗦,赶紧退离。
郁轻璃没吭声,背挺得笔直,长发一泄而下,清颜白衫,青丝墨染。整个人似乱世零花,弱不禁风,却也不畏强风。
郁正砂移到了她的面前,沉声问道:“怎么死的?”
“被周氏下毒害死。”郁轻璃回,没有一丝犹豫。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到了郁轻璃的脸上,同时郁正砂隐忍怒气的声音传来!
“我何时教过你睁眼说瞎话?何时教过你没有证据就冤枉人?”郁正砂是严厉强势的父亲,同时也是自私的。自小教郁轻璃琴棋书画,教她如何在乱世生存,教她如何下海经商。
只可惜前世的郁轻璃一心只有慕容风。
郁轻璃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郁正砂的眼晴,两人的眉宇间都有一股神似的傲劲儿。
“你是心疼了?因为我惩罚了你宠爱的小妾!”
第八章 燕王
郁轻璃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立刻皮一绷!大夫人尸骨未寒,并且还未入棺,两人就打算这样在逝人前争吵起来?
却没一个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少倾。
只听郁正砂一声冷呵,“来人,把周氏带上来。”
两个下人赶紧跑了出去,出门时才敢呼吸。
郁正砂道:“当着你母亲的面,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以及给你刚才的话好好一个交待!别让你母亲死不瞑目!”郁正砂冷眸看她一眼,走前到床边,锐利的视线已把江氏全身都扫视了一遍。看到她黑的脸时,瞳孔一缩,最后闭上了眼晴,似是默哀,后又给她盖上了簿被,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
这一瞬,似乎能从郁正砂的身上感受到沉重的哀伤……然而当他起身时,那个强势不苟言笑的丞相大人又回来了!
“郁大人请节哀,郁大小姐也请节哀。人嘛,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死亡,早死晚死都一样。”突然一道痞气的声音传来,不严谨,不庄重,有些吊儿朗当。
这样的话对死者是相当不尊敬,甚至是亵渎!
搁在郁家这样的大家,绝对会乱棍打死!
郁轻璃眼皮子轻轻一抬,并未动。
郁正砂却是缓了缓身上的戾气,“王爷说得对,人总有一死。王爷不远千里随臣一起到江南来,却不想一进门就碰到此事,恕老臣……”
“停。生死病死此乃不可抗力,谁都不想。郁大人尽管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可以当本王不存在。”
“谢王爷。”
此时,有下人前来对着郁正砂说了句什么,郁正砂脸色一变,向男子请安告退,转身出门。
那男子唇色一勾,潇洒的摆摆手。
他墨色的眸子朝着郁轻璃纤细的背影扫了去,一双眸子充满了兴味。
须夷,他敛了敛不正经的神色,上前朝着死者鞠躬,三鞠躬。一个王爷对臣子的家属做了这样的动作,实属有幸,家属便该磕头感谢,谁能担得起堂堂王爷行如此大的礼。
下人见此,扑通一声纷纷跪拜,头抵到地上,没有王爷吩咐绝不敢起身。
此屋最淡定的怕就是郁轻璃以及那男子的贴知侍卫了……从头到尾都没动一下。
礼罢,男子侧头又看向郁轻璃,走近她,弯腰,视线与她平齐,伸出一个手指头勾着她胸前的乌发,黑亮的眼晴里尽是璀璨的星光,他又恢复了那个吊儿朗当的样子。
“你说……本王这样是不是有点失礼?”他微微勾唇,邪肆一笑。
侍卫清九早已见怪不怪,他家王爷就是这么不正形,随时随地都想勾搭女子,尤其是漂亮女子。不过他对于王爷的表现也算满意了,起码他也知道自己失礼了。以前他可从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手拿开!”郁轻璃没有阻止他的猛浪,却是冷声道!
男子一听,眸光瞬间亮了起来,须臾,眸子里划过满满的笑意,如是万紫千红。
他身子朝前送去,直到离她的脸只有一分公的距离,戏谑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本王最喜欢驯马了,越烈本王就会越有征服欲!”
第九章 本王最喜欢驯马了
郁梅媛一怔……鼻息间能闻到他身上灼人的幽香,眼里是他放大的俊脸。眉若卧蚕,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笑时像绚乱的桃花园,风吹来过时旖旎春光的惊艳。唇微微往上勾,邪浪,纨绔,放荡不羁。
“燕王?”郁梅媛卡白的唇吐出了这两个字,暗含嘲讽。燕王,皇帝慕容江最小的弟弟慕容燕回,最不像王爷的王爷,‘名’传天下。风流,不务正业,常年流连花院,凭着一张俊美无涛的脸,骗过许多芳心。这样的人,最是可恶,奈何身份尊贵,奈何貌可倾城。依然有很多女子,觑之若觎。
慕容燕回保持着那个姿势,邪邪一笑,“没错,本王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燕王!”他毫不在乎郁梅媛话里的嘲讽意味。那双灿亮的眼晴,炯炯有神,早已把郁梅媛心里所想看得透彻!
“……”郁梅媛沉默不语,一双红肿的双眼毫无温度的扫着他。那里面写下的狼狈与不欢迎,慕容燕回似乎压根没看到。
他直起身子,身材高挑秀雅,浓眉微微皱了一下……好像腰弯得有些酸了呢。
清九发觉了主子的异样,但他不想动。活该嘛……想去招惹女子,也不看看场合。
很多时候他也苦恼,他家主子智商好像不够………
慕容燕回这才看到有这么多人跪着,一双迷人的眼晴笑得更深了……他侧过头,亮的瞳孔看向她装扮简单的发髻,邪气的道:“好了,不逗你了,留着下回!”
尔后,帅气的撩撩衣衫,坐在一侧。
折扇在手里甩动着,望着一干等下人,“起来吧。”言行举止,依然有着帝王家的风范!有着从股子渗透出来的矜贵,一袭米黄色的长袍,把他的气宇轩昂、傲气、不可一世发挥到了极致!
众人刚起来,郁正砂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周氏。郁正砂带着击氏朝慕容燕回行礼,后者点头示意。
两人在外面显然是说过什么,周氏没有半丝害怕,不知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有了郁正砂的庇护!
郁正砂的戾气未减,但神色已没方才的那般怒色。许是……刚才和周氏小小的温存了一番。
“我们都到了,郁梅媛来告诉我们,你母亲是怎么死的!”郁正砂道。郁正砂从没亲昵的唤过郁梅媛,从小到大都是连名带姓的喊,因为这样比较正式,比较严谨。郁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不需要过份的宠爱。
周氏挺了挺背,直直的看着郁梅媛。
郁轻璃见人来了,于是挺了挺背,她知道她有一场丈要打。里面的衣衫已然被她暖干,身子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寒,冰火两重天。
她看着郁正砂:“父亲,今日我会让你看看你的枕边人是怎样的人,是怎样一步步害死提拨自己的主子!”这一番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想起了前世,想起了梅红……
周氏抿唇,眸内有熊火在燃着,但她依然没有吭声,那股子清高很得郁正砂真传。
第十章 王爷帮我
郁正砂脸色有变,想发火一抬眸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结发妻,于是便把想说的话都忍了下去。
“好,今日你倒是给我们大家伙一个交待,给你的娘一个交代。”
郁轻璃道:“这是自然。”她往前走了一步,和周氏面对面。侧面一双戏谑的眸子夹着丝丝轻淡的笑意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很淡的笑,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在郁轻离看来已然是蔑视!
她未理,握了握拳,“周氏自八岁便跟着娘嫁到郁俯,二十岁和娘侍奉一夫。我娘宅心仁厚,念她可怜于是好心对待。不想,温柔乡里养出了狼。半年前就在对我娘下毒,否则我娘死时脸怎会发青,明显是中毒的痕迹!”她停了一会儿,敛下了心头的仇恨,继续道:“周氏常年戴着紫月香包吧?若我没记错,爹爹也有,我娘也有,我也有,都是出自周氏之手,因为她的家乡盛产紫月香。”
周氏点了点下巴,“是。”没有任何隐瞒。那股子清傲与正直,让所有人都以为周氏绝对是冤枉的,否则怎么会这般的理直气状。
“听说,紫月香只赠家人,只赠在心头有重要位置之人。我很感谢周氏把我们都当成了亲人,只是……我却在我娘的香包里发现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恰恰在你身上!”郁轻璃目光看向周氏,目光镇定!
“什么?”郁正砂目光淡漠,问道。
郁轻璃走近周氏,她比周氏高了一个头,后者直直的看着她,等着她最后的证据!
她冷笑了下,从周氏头顶上取下一根簪子来,簪子上有一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
“这是什么?”郁轻璃把簪子递给她面前,沉声问。
“白铃,俯里处处都是,大小姐莫不是不认得了么?”周氏也算有了丝表情,嘲讽。
“白铃我怎么会不认识,我娘叫李白铃,平生最爱这种花,俯里也种了很多。可这真的是白铃么?俯里人都知道,周氏为讨大夫人欢心,每年在白铃花盛开的季节必然会戴一朵插在头上,这个喜好从你20岁嫁人时,就从未变过。可为什么……半年前开始,你的头上插上了紫月呢?”她冷声问道,眸光有如清泉,冷冽,震摄!
“胡说什么……”周氏嗤笑,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紫月盛产在你的家乡,可却很少有人识得它。它漂亮,可它是毒药,长在深山。这花长在树上便是毒,可只要过一次水晒干做成香囊却又良药。只要是从树上刚摘下来的,闻一次二次自然无事,时日久了就会毒入心脏,救也救不了的。”她知道俯里的人没一个人认识这种花,只当它是花铃,可有一个人识得。
前世里对燕王倒也是有些了解的,尽管交涉不多。
她旋身,黝黑的眸子对上他迷人的桃花眼,“王爷,听说您的母亲家乡便在紫月,对紫月花自然会有些了解,紫月,和白铃花瓣一模一样,只是味道不同。白铃带着一丝丝的腥,味道很淡,若不仔细闻绝闻不出来。而紫月没有这分味道,很好闻。烦请您看看,这花……”
“本王……凭什么要帮你?”慕容燕回单手衬着脑袋,歪着头没等她说完便截下了话,他姿势慵懒的靠在那儿,一双黑石般的眸子似笑非笑,隐隐带着邪气的张狂。
第十一章 登徒子
郁轻璃没想到慕容燕回拒绝得这般绝然,郁正砂也不打算插手……他慢慢的对这件事有了兴趣,慢慢的对这女儿改变了些想法,慢慢的有些欣赏她的沉着冷静。
“王爷……是有条件么?”郁轻璃轻浅一笑,那一笑划过她的瞳孔,就像漆黑的夜里蓦然进过一颗流星……灿亮,玄美。
慕容燕回定定的看着她两秒,须臾,目光从她的脸上转过来。
“本王向来不做赔本的生意,条件自然会有,容我稍后告诉你,拿来!”他伸手掌,他的手极漂亮,配合着他这个人,极适合站在最高处谈着琴,傲视群雄!
她看了他的手两眼,随后把簪子递了上去。
手缩回来时,慕容燕回突然伸了一根手指,指间擦过她的手指……
她一惊,猛地缩回手来!
抬头,撞进了他高深莫测的漆黑瞳孔中。
登徒子!
郁轻璃暗骂,脸上依然是一片淡然。
慕容燕回唇一勾,轻笑拽过唇角……这么敏感呐。
拿着花在鼻子里闻一下,他微微停了下,目光扫视着这屋子里的人,漆黑的眸子锐利无比,似乎能洞察一切!下人虽然不敢交头接耳,却竖起耳朵等着郁轻璃怎么出洋相。
郁正砂双手负在后面,似乎有些事不关已。
而周氏依然昂着头,绝不相信郁轻璃会做出什么名堂来。
而那个小女人一袭青衫,脸色苍白,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是逞强的挺着小身板。
他勾唇,眸子里有一丝若有所思。
少倾,他抬头望向众人,“这的确是紫月。”递给后面的侍卫清九,清九上前递给郁轻璃。心里却诽复着:刚才完全可以让他代劳嘛,还自己动手,明明就是想占便宜!
郁正砂愣住,周氏皆是。
“王爷,此话当真?”
“自然!死者还在,怎敢胡言乱语?”
郁正砂瞬间有丝异样,扫了眼郁轻璃,又扫了眼周氏……
“我是不信的,我要确切的证据。”
周氏不语,全然没有害怕的神色。
郁轻璃知道父亲不会信……
“父亲,可否让这屋子里的男丁都下去?”郁轻璃道。
“皆是我俯之人,燕王更不是外人,都是见证人,有何不能听不能看的?”
郁正砂曾对她说过,堂堂正正做人!只要有理,谁都不用怕!真理是可能光明正大见任何人的!
郁轻璃眯了眯眼,她深知父亲的固执……
她缓缓的抬手,脱掉外纱,滴落在脚边……
慕容燕回一怔,墨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郁正砂虽有异义,但却没有阻止。
郁轻璃看着父亲的神色,心里一沉,心里有丝抽痛,更多的却是讽刺。
解开腰带,丝织衣袍从背上蹙然滑了下去……同时,一道锋利的眸子直直朝着园丁中射去!园丁脖子一缩,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小姐半眼!
慕容燕回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
第十二章 继续看戏
郁轻璃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个里衣,一阵风吹来,单簿的像随时都会调去。
衣服早已被她暖干,她微微扯了扯衣领,又卷起了袖子,里面的情形让人吓了一跳。
全是红点,斑斑驳驳,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只让人想拿刀剔去那些点,想看看肌肤白嫩的郁轻璃,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郁正砂低吼着,拳头在身侧紧握。不知是因为觉得郁轻璃这样有失体统还是别的原因,眸里有丝丝的不安。然而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
周氏见了,脸色变了变,看了郁正砂一眼,依然没说话。
“父亲,我想你也看到了我娘身体里这些红色的斑点,发黑的脸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异物,所以很轻易的就让人忽视过去。我娘和周氏接触多,我仅次。昨日在书坊昏倒,若不是因为喝了一碗人参汤,加速了毒性的侵袭,我娘不会死,我必然会拆穿周氏的真面目!”郁轻璃体内又是一阵恶寒袭来,打了一个冷颤。
这一个小细节,慕容燕回发现了,手指捻了捻,继续看戏。
嗯!这女人身材很有料,他暗暗点头。
清九在后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不是早发现,或者死的也是我!父亲,还不信么?”
“真相是什么,自有人判断!你无需胡言乱语,老爷自有人分寸。”周氏看着郁正砂,眼里隐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思绪。
郁正砂看向郁轻璃,那张绝美的苍白的脸上,有着胸有成竹。只着里衣,越发显示出她高挑曼妙的身材,黑眸里举着聪慧的光芒!
这是他的女儿……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不服输,一股清傲!
“老爷……”周氏见郁正砂没回,又一次道。
郁正砂侧头看着他,有着皱纹的眼晴里实在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只听他……
“来人!把周氏带下去,赏白绫!”郁正砂落地有声,洪亮无比!
周氏愣住了,没想到郁正砂会这么做!眼里有着震惊,“老爷……”她没做过啊,他是知道的啊。什么紫月,她真的没有做过啊。
郁轻璃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冷笑:周氏,你没想到是不是?你以为会保你无事的夫君,竟然这样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你!你一心为他,二十年来,没有诞下子嗣,诚诚恳恳为他,结果又是如何!
“带下去!”郁正砂一声令下!
下人前来,不由分说的带着周氏下去。
周氏一句话都说不邮来,直到有来拽她,她才发了疯了似的,“老爷,我没做过……你知道的啊,什么紫月花……俯里没有啊,你不知么?老爷……郁正砂!”歇斯底里越来越远。
郁正砂挺着背,似乎真的一身正气。\
周氏是必死无疑了……
“王爷,让您看笑话了。俯中出这等事,老臣实在是……”
“郁大人莫多说,处理后事吧。”慕容燕回道,目光穿透簿弱的光线落在瘦弱的女人身上。看着她慢慢的捡起衣服,起来地,身子晃了两下,差点跌倒。他起身,告辞。俊逸的身影转眼变消失在大厅里。
“谢王爷宽量!”郁正砂道,目光又转向郁轻璃的身上,探究,高深莫测,最后变成了丝丝阴凉。
“下去休息去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郁正砂道。
郁轻璃点点,最后看了眼母亲,隔着三米远的距离,跪拜。
第十三章 够狠
郁树轻烟,门庭娴静,树藤攀爬,山石上细水长流。
簿簿的阳光穿透阳光照射下来,打在身上实在没有什么温暖。郁轻璃站在院子里的小桥上,听着水深哗哗,心里沉痛得说不出话来!
梅红大老远的跑过来,喘吁吁,“小姐,小姐,办妥了……”
“救下她了?”
“嗯,是的!不过那周氏也算是有骨气之人,被下人拿着鞭子抽,连吭都不吭。还是坚信老爷会去救她,最后看到我去了,她好意外。”
女人,就是这般的蠢。他想让你死,只恨不得你立刻就死,怎么会救你?
“小姐,周姨娘真是害死大夫人的凶手么?”梅红还是不信的,毕竟周氏为人极好,俯里之人没人不说她好。
周氏,哪里是害死母亲的凶手?
而真正的凶手……她又怎能说?
周氏不过一个替罪羔羊,受人的指使,那人自然是郁正砂。一个什么样的人,会想尽一想办法做着不在场的证明来毒害与自己相伴了几十年的妻子。
郁正砂,心如磐石,够硬,够狠。
当然周氏绝不是毫无干系,至少郁正砂的用意她全然知道,并且暗暗配合!帮凶,惩治也是应当!
她皱了皱眉,想起父亲最后用那种眼神看她,父亲肯定明白她知道了什么,否则……明知周氏不是直接凶手,他怎么会要赏她死?
郁轻璃想起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在身侧的手蓦然一紧!
一股寒意自全身渗透!
“小姐……你没事吧?”梅红察觉到了小姐的异样,忙问。
郁轻璃晃了晃身子,看向梅红,一张清秀的脸,“梅红……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对我这样……”
梅红听了脸色一变,瞬间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必然会好好侍奉小姐,好好侍奉以后的姑爷。”
梅红啊梅红……你可知,最没用的就是一个人的保证,信誓旦旦,却最后却抛之云外。
她垂眸,“起来吧。”身边没有人了,没有一个可信的人,至少梅红目前对她还是忠心的,用用倒也是好的。
“在外候着,我一个人静一会儿。”郁轻璃揉揉发疼的额角,承受着体内一**的冷与热的侵袭,撞击着她,慢慢要瓦解了她的理智。
进屋,门一关,双腿一软,终于忍不住的跌倒下去……
预想的疼痛没来,一双有力的手在她倒下时,瞬间把她抱了个满怀!
一股清冷的幽重扑鼻而来,让她回归了一丝神绪,抬头看向他,“放开。”声音无力到了极致。
慕容燕回低头,吊儿朗当的道:“好不容易抱到了美女,我怎么会放开,嗯?”痞气,贵气,不可一世,傲慢被他完好的组合到了一起,似是浑然天成,黝黑的眸子噙着戏试的笑意,竟是如此的夺人心魄。
郁轻璃实在是无力,昏昏欲睡,头一歪靠着他,“……”咕噜说了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再也没有了声音。
慕容燕回唇一勾,把她抱起,放到床上。
小身子真烫,可别烧坏了。
那可不行,这小身板他都还没享受到呢!
第十四章 本王不客气啦
郁正砂站在死去的李氏床前,深眸跳动着怒气,一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额角处青筋滚动,看得出来他在极力的隐忍着!
“你教的好女儿啊……如今竟然对我出手了……”他低沉的道,目光紧锁着李氏那发黑的脸,眼里毫无半点夫妻情分及惋惜之意。
让周氏死,她不得不死!
周氏来自紫月,家乡种有紫月花,周氏给他们香包,都是事实!可是……俯里何时有什么紫月花?
郁轻璃拿这一招出来,拖上了燕王。竟不想燕王也配合郁轻璃一起,把白铃花硬说成了紫月!
郁正砂几乎是被逼到了墙角,有王爷这尊佛在,他能说那不是么?
女儿啊,我把王爷带到俯里来,竟想不到帮了你一把!
郁正砂比谁都明白,都相信是周氏害死了大夫人,可暗地里女儿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而且女儿也必然掌握了他的一些秘密……李氏必然会告诉她,必然会的。
“呵呵……”郁正砂阴笑起来,看着李氏那张脸,阴狠的低喃:“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一生,连皇上都无法威胁我。我们的女儿,倒是有了天大的胆子!”
郁正砂从宫中小侍卫坐到了今天的一品大臣丞相之位,他有他的聪明才智!谁能挡住他的青云之路?
郁轻璃?那也不行!
李氏在今日晌午入棺,家人守夜七日之后入土。
然而郁家大小姐却在当日昏迷之后,两日未醒。这可急坏了一等下人,越发相信是周氏下的毒,想谋害大夫人和大小姐,而且大不姐毒发,身上和大夫人已经有相同的症状,可能时日不久了……
这一刻,心里都在同情大小姐,而唾弃周氏!
对于郁轻璃的昏迷最为淡定的恐怕就是郁正砂了……在大夫人的灵位前呆到第二日方才出来,出来时脸色卡白,眼晴红肿有血丝,下人见了越发欣赏老爷的惜妻之心。
“老爷,老爷……”远远的下人慌张奔跑而来。
“何事?”郁正砂蹙眉,眼里戾气顿涨!
下人倏地一下停步,有些胆颤,但碍于事情恨急不得不说,“大小姐……她……她失踪了。”
郁正砂浓眉一挑,眼里若有所思。
少倾,“嗯。”淡淡的点了个头,转身朝书房走去。
脸色淡然得看不出一丝的意外,下人愣在当场。心里却是想到,这还是不是亲生女儿?老爷怎么一点都不慌张?不过想想也是……老爷还沉浸在大夫人逝去的痛苦中,可能顾不上大小姐吧……
郁轻璃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滚烫的火炉,口干舌燥,全身皮都要被烫一层下来,炽热的似要把她内脏都给溶化!
“唔……”她难受呻,吟,呼出来的气都在燃着她的皮肤一般。
床边上站着一名青衫男子,墨色的浓眉斜飞入鬓,鼻梁俊挺笔直,嘴唇薄如刀削。一双黑石般的眼晴看着床上的女人满是玩味的笑意,墨发一泄而下,双手背负在身后,食指轻轻的敲打在自己的手背上,有种慵懒而强悍的气势。
床上的女子因发烧的原故,脸色红润,像极了手指比在火苗中那种红得透明的……视觉刺激。衣服凌乱,露出了她圆润的肩头,皮肤白嫩如玉。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如无边无迹的天空,蓦然划过一颗流星,瞬间吸附了所有的注意。
他慢慢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外袍顺着被如瀑布一般滑下……
“本王……不客气啦!”
第十五章 乖,吃下去
“本王……不客气啦!”低沉的声音自绝美的唇边溢出来,如指间流动的细沙。
说完马全身剥了个……只剩一条里裤,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长臂一伸,就把女人纳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女人迷迷糊糊中咕噜了两声,胳膊推了他一把,男人不仅没放,手臂越发搂得紧……女人没力了,渐渐放松了身体,窝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男人单手枕在脑后,黑色的瞳孔锁着紧紧依附他的小女人,笑意自眼晴里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美女在怀的感觉就是好啊,唔……最差的一点就是不能碰,不能摸。
“慕……慕容……风……”
蓦然他听到了这么一声呓语……惊得他一下子抬起头!
倒在他胳膊上的女人,紧紧皱着眉,似乎正在承受某种痛苦,纤纤十指抓着他,犹豫没穿衣服,只能抓着他的肉,很是用力,骨节都泛起了白,胸膛尖锐的疼,血丝从她的拽缝间汉出来。慕容燕回皱了一下眉,却没有拽下她的手!
郁轻璃又梦到了前世,梦到慕容风……在那间冰冷的冷宫里,她守了十五年,等着女儿出嫁的那一天,来看看她。结果女儿一岁时便被处死,她被毁容,被挑断手筋脚筋……
慕容风,慕容风!
声声撕肺,声声怨恨浓稠!
她恨!恨!
慕容燕挑眉……慕容风?她和慕容风还认识?而且这幅样子,不像是梦里念着情人的名字,反倒像极不共戴天的仇人。哪怕是睡梦中,那紧皱的眉头也充满了仇恨!
胸前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
他也终于忍不住拿下她的手来,几乎是瞬间的她就反扣着他的手,那么紧。
血丝自胸前溢出,白皙的皮肤上点点抓痕……慕容燕回扫着,笑道,“这要让人看到了,多招人误会……”眉目流转,一侧头吻上了她的眉心,轻轻一吻,随即退开。
“两清。”侧了侧身子,抱住,入眠。
女人终于平静下来……只是手依然不肯松开他,在被窝里,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她用力的回握。
像极了一对相爱的男女,给予对方最真诚的回应。
突然“哐!”水盆掉入地上的声音,哐啷一声,惊是慕容燕回怀里的女人一颤。
慕容燕回回头看到自己的丫环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水盆掉在地上,眼里不敢置信,害怕。
“滚!”他如刀般的视线扫过去,淡淡一个音节从喉头滚出来,丫环吓着腿一软,瞬间跪到了地上。
“少爷恕罪………奴婢……奴婢……”想说什么也没说,捡起脸盆,瞬间窜逃。
慕容燕回这才倒头睡去,怀里的女人还没醒,渐渐变是舒缓的脸有种夺人心魄的美。柳叶眉,紧闭的双眸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因发烧而变得苍白的唇……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全身依然是滚烫滚烫,温度度到了他的身上,从里到外的灼热。
这要下去怕是不行……
拿了一颗药出来,塞进她的嘴里,手掌挡着她的唇,以防她吐出来。
“乖,吃下去。”他低低的道,女人像是扣到了他的话一般,轻轻嚼着,一会儿便看到喉咙吞咽的动作。
男人弯着眸,一片春光灿烂。
第十六章 少爷说啦……
残阳如血,满天红云,满海金波,红日像一炉沸腾的水,喷薄而出,金光耀眼。
景来山庄。
宠伟建筑,大门两侧飞搂插空,雕龙秀珠,白石为栏。院内佳木茏葱,奇花闪烁,一带清流。这样的夕阳越发照耀着这个山庄的秀丽景色。
下人们鱼贯而出,各个低头小心行事,少爷刚刚回来还带了一个女人,且在房里一天一夜少爷独自一人刚刚出来,不晓得这山庄里是不是就快多了少夫人。
郁轻璃醒来时,只觉浑身无力,果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是哪儿?这儿并非她的寝房!
脑子转得飞快,她重生,母亲被人害死,父亲回来惩治了周氏,然后她昏迷……
心里一沉,立即下床!下床时双腿一软,险些跌下来。
一边观察着这屋子,幽帘轻摇,床头雕刻着祥云,栩栩如生。房里盆景书法,墙上挂着剑,似乎显着这个房子的主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等等……
隐隐中好像有一个人……在郁俯时,她一回房便晕了过去,好像看到了慕容燕回。
郁轻璃抿了抿好看的唇,这个浪荡子!哪有半点王爷的样子!
门外有敲门声,她一凛,做着戒备状态!
“进!”
门推开,二个长相甜美的丫头噙着中规夫矩的笑进来,手里拿着洗脸水以及衣服。
“小姐,您醒啦。我们少爷说,这个点您差不多会醒,果然少爷说得没错。”一丫头把脸盆放到架上。
“你们少爷是谁?”
“少爷说,您醒了肯定会问这个问题。她让您去问他,您要去的话,小的们会带您过去的。”
郁轻璃点头,洗漱,换衣。
“小姐,您真美。”丫头夸赞着,眼里写下了惊艳二字。
精致的五官,黝黑的双眸清澈见底又明媚,眉目淡淡,带着淡淡的冰冷,似能看透一切。身着淡青色沙衣,腰间用一条山色炊烟罗纱轻轻挽着,裙角的边上用银色的线层层叠叠锈上了翠绿的柳叶,三千青丝用一根蔷薇花簪子微微挽着,倾国倾城,美艳而不可方物。
明明就没有任何脂粉……已然这般的国色天香。
郁轻璃勾勾唇,算是回应。
这张脸看过太多次,没什么感觉,前世里就是吃了这张脸的亏。
再者,再美的东西都有保质期。
路上,郁轻璃见识到了这个山庄的古色生香,感叹慕容燕回的眼光比他的人要好。
“我来……几天了?”走过一个鹅卵石路时,她远远的看到了山庄大门……
“回姑娘,您来二天了。您一直在高烧,少爷只有只有……”说着停了下来,面露羞涩之意。
郁轻璃多多少少明白了什么……慕容燕回那个浪荡子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于是便没再问。
“你们少爷在哪儿?我自己过去吧。”
“在独钓舍,朝西走。”
郁轻璃回谢,在丫头们的注视下朝西而去……
独钓舍,顾名思议,一个钓字。一个百坪小湖,湖上垂钓,绿叶泛舟,人生一快事。
三个男子,围着桌子而坐,各个人中之龙。
其中一名紫衫男子看着湖上那一泛舟垂钓却一条鱼没钓着反倒睡熟的俊隽男人,扬起好看的唇,不怀好意的道:“他这是怎么了?被他家的小女人折磨得不行了?这也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