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看不见的硝烟
郁轻璃顺利的被带了回去,却又很快因为白锦棋的事情而被软禁在皇宫中,对于郁轻璃的回归,宫中各处的态度不一,有高兴的,有惋惜的,自然也有看热闹的。
而慕容风则松了口气,他有种心总算是落下来的感觉,所以从郁轻璃回到宫中之后,他就寸步不离的陪着,简直比当初刚认识的时候还要积极。
夕落的伤势也在慢慢的恢复之中,在郁轻璃的要求下,她也留在了皇宫里。
小顺子端着汤药进内殿的时候,就看到郁轻璃坐在窗前,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她回来之后,似乎就一直这样,小顺子暗叹,这位主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若是长此以往,如何应付这宫中的争斗呢?
小顺子将汤药端给了夕落,夕落一饮而尽,顺便给他道谢,随后她的目光也落在郁轻璃的身上,眼神里满是担忧。
夕落想了一想,走上前去,跪在了郁轻璃的面前。
郁轻璃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伸手要将夕落扶起来。
“夕落,你这是做什么?”
夕落低垂着头,显得十分的沮丧,语气却异常的认真。
“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时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当时我紧随着小姐的脚步,小姐就不会被人抓走,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迷茫失落,小姐,你处罚我吧。”
郁轻璃定定地看向夕落,长叹一声道:“你快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很多事情很多纷扰,似乎都变得那么沉重而繁琐,让我想去逃避。”
“小姐,恕奴婢斗胆说句话,现在的小姐一点都不像奴婢认识的小姐,我认识的小姐从来不会逃避麻烦,只会勇往直前的解决麻烦,更何况,小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你的身边还有我们,虽然我们这些人人微言轻,却愿意为了小姐肝脑涂地,你的身后则站着王爷,只要小姐愿意,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呢?”
郁轻璃有些惊讶的看着夕落,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夕落则继续道:“小姐也知道,我的出身不好,在遇到小姐之前,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每一个活着的日子都是奢侈的,对于我们来说凡事随心最重要,小姐,既然你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情,为什么不随心而行呢?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好,哪里有那么的麻烦?”
这下,郁轻璃是真的震惊了,她拉着夕落的手久久未曾放开,脸上的神情是变了又变,突然间笑了起来。
连日来的阴霾仿佛突然间消散一空,那张清冷的面容变得明媚灿烂起来,整个人像是突然通透了许多。
“夕落,你快起来吧!”
夕落这才在郁轻璃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郁轻璃笑道:“夕落,真是谢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我自诩聪明却被自己给困住了,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如此烦恼的呢?有麻烦解决了就是,随心随性就好!”
郁轻璃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夕落说的没错,重活一世,报仇固然重要,但若是她的心都被仇恨所蒙蔽,只为了复仇而生,那么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慕容燕回那张因为自己而变得失落的面孔,郁轻璃就有些愧疚起来,说到底,她真是太自私了!
郁轻璃仿佛彻底想通了一般,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她到底在执着什么?担心什么?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是她看不开,想不透的呢?
她这一世本就是多出来的,若是不能好好生活,岂不是对不住自己?
“夕落,真是谢谢你!”
郁轻璃眼神真诚,倒是让夕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我……我方才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了……”
“不!夕落,你说的非常好,也多亏了你的这些话,我才知道之前的自己钻了牛角尖,你说的对,人生苦短,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何必纠结呢?”
“小姐!”
“好了,夕落,你且好好休息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伤。”
夕落重重点头,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这一松懈下来,倒是真的有几分疲倦,于是乖乖回去休息去了。
夕落离开之后,郁轻璃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十分清楚眼下的状况,她必须尽快解决白锦棋的事情才好,只不过她觉得奇怪的是,白锦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抓呢?以他的武功,就算是被官兵围住了,至少能顺利逃脱才对。
郁轻璃若有所思,除了所知道的背叛者之外,恐怕是有人盯上她了。
郁轻璃微微皱了眉头,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细细想来,想看她郁轻璃笑话的人还真是不少,除了郁家之外,皇后和太后那里似乎也来者不善,不过这些人应该都没有那么清楚她的事情才对,那么,揭发这件事的果然另有其人吧?
到底是谁?
郁轻璃百思不得其解,在仔细斟酌之后,她倒是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就在郁轻璃想办法的时候,门外传来福公公尖细的声音,“陛下旨意,宣大皇子妃觐见!”
郁轻璃走出门外,茕茕而立,目光冷清,饶是福公公这种在宫中多年,看惯了各色美人的老宫人也不由得赞叹一声,这大皇子妃还真是个妙人,不过可惜的是,貌似没那么会做人。
福公公的目光滑过郁轻璃的脸,很快就恭顺的低垂了眼眸,“大皇子妃,陛下请您去一趟,请尽快和奴才走吧。”
郁轻璃略一点头,“请公公前头带路。”
福公公转身走在前面,郁轻璃紧随其后,小顺子也恭顺的跟在她身边。
穿过长长的回廊,雕栏玉砌的宫殿在郁轻璃的眼底熟悉而又陌生,在这个如同牢笼一般的地方,郁轻璃有太多的回忆,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有种放下的感觉。
郁轻璃默默走着,曾经的那些过往如同流水般的从她脑海里流淌,却再也不能让她心中泛起涟漪,她已经开始真正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去看待自己的过去,快乐也好,悲伤也罢,对于她来说已经真正成为一段过去。
郁轻璃莲步轻移,阳光正好,温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唇边勾起淡淡的笑容,原来,当一切云淡风轻,她会变得如此轻松。
“大皇子妃稍候,奴才进去通报。”
御龙殿外,福公公停下了脚步,郁轻璃微微颔首,垂首而立,静静等待。
兵来将挡,她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直到里面传来召见的声音,郁轻璃才正了正神色,挺直了脊梁,一派冷然的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到郁轻璃进来不由得目光黯了黯,说不出的复杂,在皇帝右手边站着的是慕容风和慕容城,左手边则站着慕容燕回和郁轻璃。
郁轻璃的目光扫过慕容燕回的脸,从那日分别之后,她就没有再与慕容燕回见面,如今一看,只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些,五官也越发的立体鲜明,若以前他像是一块煮不烂的石头,那么现在他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似乎整个人都锐利冷艳了起来。
郁轻璃在看慕容燕回的时候,慕容燕回却并没有看她,只是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而慕容风见到郁轻璃进来的时候则迫不及待的紧盯着她,在他眼里,这个侥幸逃生的女子此时此刻简直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那么夺人眼球,让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将她藏匿起来,但是一想到她有可能与燕王暗中勾结,甚至连白家的事情她或许都有参与,慕容风就忍不住涌出杀意来。
说到底,一个再好的女人也比不过权利!
郁正砂这个老狐狸则是带着几分惋惜,大约是在惋惜郁轻璃为何没有死在外面吧?
郁轻璃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免心中冷笑,除了慕容燕回的故作镇定还稍稍让她动容之外,其余的人还真是叫人倒胃口的紧!
“郁轻璃,今日朕找你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郁轻璃低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忽闪,在眼睛下方留下一排阴影,看上去无辜至极。
“轻璃不明白,还望陛下明示!”
慕容石棱一愣,很显然他没想到郁轻璃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不过这只老狐狸倒也没有太过意外,相反,他觉得若是郁轻璃承认了,他倒是要失望了。
“来人,将犯人带上来。”
郁轻璃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的惊慌,这件事她早已经听慕容燕回说过了,至于解决的办法暂时还没有想到,不过,貌似除了几个所谓证人之外,他们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不是?
至于那些证人么,旁人出的起价钱,她未必不可以!
很快,白锦棋就又被带了上来,慕容燕回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比起前两日来,白锦棋显然是又遭受了一番折磨,整个人已经没有半分白家二公子的潇洒气韵了,经过郁轻璃身边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第六百九十五章 唇枪舌剑
慕容石棱看了郁轻璃一眼,见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眼神也有些复杂起来。
“郁轻璃,此人你可认识?”
“貌似有些眼熟,不知道陛下所说的轻璃有罪与此人有什么关系?”
慕容石棱见她没有承认的意思,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道:“此人叫做白锦棋,是曾经的锦绣山庄的二公子,他的大哥白景书已经死了,而他带着两个妹妹逃走了,白家在凤尾山中私自豢养军队,意图谋反,此事你可知情?”
郁轻璃勾起了唇角,“倒是曾经听说过,貌似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试图蚍蜉撼树,好在陛下明察秋毫,将这些危害国家的蛀虫及时清理干净了,真是百姓们的福气。”
郁轻璃一番话说的慕容石棱是神清气爽,这马屁算是拍的不动声色却又让皇帝受用无比。
“这么说,轻璃你是知道此事的?”
郁轻璃笑道:“父皇,轻璃虽然是一介女流,却到底是大皇子妃,有些事情自然应该要多加关注,更何况,这件事早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陛下的英明果决也被百姓们广为流传,轻璃去茶楼品茗的时候时常会听人提起,就算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皇帝满意的点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质问和冷然,郁正砂见状心中咯噔一下,照着这个情势下去,恐怕陛下迟早会忘了今日的主题。
郁正砂一咬牙怒色道:“郁轻璃,收起你的巧言令色,还不从实招来,既然你认识此人,那么你就是承认自己窝藏钦犯了!”
郁轻璃极为无辜的摆出惊讶的神情,“郁丞相何出此言?难不成认识这人的就都成了窝藏钦犯,那么凡是去过锦绣山庄,买过东西的都有嫌疑了,如此说来,作为锦绣山庄常客的郁丞相岂不是也难辞其咎?”
“你休要诡辩,在陛下面前竟然如此混淆视听,当真以为陛下是好蒙蔽的吗?”
听着郁正砂咄咄逼人的话语,郁轻璃不由得冷笑出声,
“陛下是否被蒙蔽恐怕不是丞相说了算的吧?还是说,什么时候这朝堂上的事情已经由丞相大人说了算了?”
郁正砂一听脸色铁青,抬头去看皇帝,却发现慕容石棱已经明显露出了几分不满,显然这是对郁轻璃的话有了几分感触,真是该死!
郁正砂连忙摆正心态道:“陛下,微臣只是看这逆子胡言乱语,一时羞愤才会出言莽撞的,绝对不是……”
慕容石棱却并不太在意的摆了摆手,“朕知道你的一片衷心,轻璃到底年岁不大,不能理解丞相也是情有可原,你就不必揪着不放了。”
“微臣明白!”
郁正砂态度恭敬,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听皇帝的意思,这是要保住郁轻璃了?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那么赞同他们的计划,果然帝王心海底针,皇帝八成是因为当着郁轻璃的面想要维持他温和高尚的形象。
郁正砂在心底将慕容石棱腹诽的狗屁不是,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恭顺姿态,“陛下,郁轻璃到底知不知道白锦棋的身份先不管,重要的是,这白锦棋为何偏偏会藏在染坊之中,而且他的那两个妹妹现在又在何处呢?微臣怀疑,这白家两姐妹一定也窝藏在郁轻璃的产业之下。”
“丞相大人,您好歹位高权重,也该知道这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不是,这没有证据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栽赃,您说呢?”
慕容燕回突然接过话来,噎的郁正砂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可不就是胡乱栽赃么?事实上,除了那几个举报的人之外,他们还真是没有其他的证据。
不过,郁正砂到底是老狐狸,在朝廷经营多年的他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占了上风呢?更何况,耍嘴皮子本来就是文臣的强项,所以很快,郁正砂就调整了心绪。
“这是不是栽赃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郁轻璃真的没有做,旁人也污蔑不到她的身上不是?”
“郁丞相果然是能言善辩,只不过貌似之前皇兄说这件事已经交给本王处理,丞相此举,可是对陛下的决定不满么?”
“老臣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如何会对陛下的决定不满,燕王你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挑拨君臣关系。”
慕容燕回冷哼一声,“若是你当真如此忠心,又何惧旁人的闲言碎语,何况,本王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郁正砂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就被皇帝一个眼神阻止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此事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要细细盘问才是。”
慕容石棱的话音未落,慕容风就接过话道:“父皇所言极是,正好今日当事人都在这里,捡日不如撞日,以儿臣之见,还是尽快解决这件事的好。”
慕容石棱微微点头,似乎是赞同慕容风的意见,却又转头询问道:“城儿,你觉得如何?”
慕容城被点名,自然是不能不说话,何况事已至此,他就算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估计皇帝也不会听从他的,问他不过是看看他的态度而已。
慕容城虽然素来不喜欢宫中的这些争斗,却并不是傻子,否则也不会在这宫中立足,他当即表明立场道:“儿臣觉得大皇兄此言有礼,若是能尽快解决此事,也好过让大皇子妃成日里担惊受怕。”
皇帝越发满意了几分,当即吩咐福公公道:“去将那两个举报的管事带来,与大皇子妃当堂对质,也省去了麻烦。”
福公公微微躬了身子,退了出去。
在等待那两个证人的当口,慕容石棱的目光一直落在郁轻璃的身上,眼底的情绪让人觉得陌生又无端让人心惊。
尤其是慕容燕回在看到这眼神之后,整个手心都是冷汗,心底又像是有一团火似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轻璃你这些时日受苦了,你被绑架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如今身体没有大碍吧?”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没事了。”
郁轻璃回答的疏离却妥帖,慕容石棱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风儿,你一会儿去库房中拿些滋补的药材,让轻璃好好养养,朕看着好像她瘦了不少,看来你没有好好照顾啊。”
慕容风一愣,温和的面容似乎有片刻的扭曲,他自己的女人却让父皇如此惦记,这种感觉还真是叫人不爽,不过再怎么不高兴,他现在可是没有和慕容石棱对抗的资本,于是他告饶道:“父皇息怒,是儿臣疏忽了。”
“朕看你是顾着照应珍妃把轻璃给忘记了吧?虽然珍妃现在也确实是需要照应,但是这主次之位你可不要忘记了,嫡庶之分还是要的。”
慕容石棱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人一下子变了脸色,除了慕容风之外,郁正砂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甚至有些不确定皇帝这话到底是不是说给他听的。
慕容风则心中有了打算,听皇帝的意思,是力挺郁轻璃这个大皇子妃的,至于郁珍珍,就算是她怀了孩子,貌似也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嫡庶之分,这意思不就是说,将来就算是郁珍珍的孩子生下来,也只能是庶子么?
慕容风不由自主的看了慕容城一眼,说起来,这话是不是在影射些什么,他的身份是嫡长子,而慕容城虽然暂时是太子,却到底是庶出。
如此一想,慕容风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看来父皇的心里果然还是中意自己的,当即表态道:“父皇放心,子嗣的事儿臣了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你心中有数就好。”
从头到尾,郁轻璃未发一言,似乎现在的事情与她无关,貌似也确实是与她无关。
说话间,福公公已经将人带到了殿上,郁轻璃的目光扫过去,倒真是有些意外。
眼前跪着的两个人,郁轻璃最是熟悉不过,左边跪着的是一个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唇红齿白,长的十分标致出众,一身合体的青衫让他看起来气质出尘,只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符合年纪的阴鸷,而这个人是曾经郁轻璃亲自救下来的,她甚至还记得此人的名字,初七。
右边的管事郁轻璃也不陌生,因为当初从江南来京畿的时候,这个姓黄的管事恳求了几日才求的郁轻璃将他带来,年前的时候,甚至将他一家都搬迁到了这里。
郁轻璃紧锁了眉头,真是难以想象,这两个人会是揭发她的所谓证人,是她太久没有亲自管理手下的商铺了吗?还是说这些人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被人背叛的滋味无论多少次,郁轻璃都觉得无法习惯,心里的酸涩和难受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看着郁轻璃的表情不对,慕容燕回投去关切的目光,却被郁轻璃直接忽视了,她暂时有些乱,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几个人是可信的。
而被带上大殿的两人反应也十分的有趣,初七一脸坦然,似乎他做的事情是对的,毫无愧疚之色,倒是那黄管事不敢直接面对郁轻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到郁轻璃看他,甚至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去。
有趣!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大事化小
郁轻璃从来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相反,她做事十分的谨慎小心,所以如今的家业才会如此的丰厚,而她也向来知人善用,甚至用人不疑,但是今日这状况,她还真是有些没有预料到。
而在见到这两个人之后,慕容燕回的神色也很难看,显然对这两个人的背,景,燕王也是十分清楚的,他也没有想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背叛郁轻璃。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解决这件事才好。
皇帝的目光扫过下跪的两个人,那个年轻些的应该就是之前福公公亲自去关照过的初七,果然有野心有魄力,只不过此番恐怕是要倒霉了,至于那个姓黄的,只要他不乱说话,保命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慕容石棱收回了目光,给慕容风使了个眼色。
慕容风了然的点头,这样的货色的确不需要皇帝亲自审理,能够让他们进殿回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于是慕容风就成了代言人。
“你们就是揭发大皇子妃窝藏钦犯的证人么?”
“正是草民!”
在那黄管事犹豫的当口,初七已经率先开口了,郁轻璃觉得有些无语,不过却也多了几分好奇,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人背叛自己的理由。
皇帝冷笑一声,“你可知道诬告皇室中人,是要连坐的?”
“草民知道,不过草民并非诬告,更何况,人也已经抓到了不是吗?”
初七这番话一出口,在场的人不免都有些奇怪起来,就连慕容石棱眼中都多了几分赞赏,能够在他面前如此不卑不亢又敢实话实说的小家伙,还真是够少见的。
不过,审问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慕容石棱一个眼色,慕容风就继续道:“就算是搜查出了人犯,也不能证明是大皇子妃将人窝藏起来的,你说话最好谨慎些。”
慕容风的这番话已经明显有了警告的意思,但是初七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反而继续道:“殿下说的是,不过大皇子妃到底与殿下关系密切,就算是草民将证据拿出来,只怕也会被殿下说成是伪造的不是,左右草民身份低微……”
“放肆!”
慕容风神色一冷,这个人的话,明显已经在挑拨皇帝与自己的关系了,甚至有在皇帝面前黑他一把的意思。
慕容石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任凭谁听到这样的事情都高兴不起来,这个人的话摆明了就是告诉皇帝,就算是皇帝在场,大皇子也能有办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完全不将他这个父皇看在眼里。
初七撇了撇嘴,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总之他的态度倒是一直不卑不亢,让人惊叹不已。
慕容石棱也微微皱眉,一旁的慕容城适时解围道:“你有话直说就是,若是事情属实,朕自然会为你做主。”
初七却突然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要我交出证据倒也可以,但是我要单独交给陛下。”
这样的要求委实怪异,但是让郁轻璃等人意外的是,皇帝竟然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在郁轻璃看来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白锦棋重新被关押了起来,而初七也不知道到底给皇帝说了些什么,总之等他从皇宫离开之后,人就彻底的消失了。
到此为止,一切似乎是尘埃落定了,惟有郁轻璃依然想不明白许多事情。
不过,郁轻璃倒是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自然有人会帮她调查清楚的,更何况,她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透。
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平息了下来,郁轻璃回到了府中,闭门不出的养伤,这一日,夜色清冷,郁轻璃有些倦倦的靠在软塌上,背后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几日正在结疤,又麻又痒的难受极了。
郁轻璃忍耐不住,拿了药膏正准备涂抹,却又突然犯了难,自从夕落受伤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安排人在身边,如今想要涂个膏药都困难,偏偏这背后的伤口折腾的她根本就睡不着。
“我来吧。”
一阵风扫过,慕容燕回的身影就落在了郁轻璃的面前,这些时日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却又谁都不想说破,于是就这么耗着,慕容燕回时不时的会突然出现在郁轻璃的面前,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躲开府中眼线的,但是这出现的次数也多的让郁轻璃麻木了。
慕容燕回也不等郁轻璃回话,就直接拿去了她手上的膏药,见她还在愣神,不由暗叹一声,拿了早已准备好的布条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随后才开始替郁轻璃宽衣上药。
这样的事情,慕容燕回做起来格外顺手,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他的手轻轻扯开郁轻璃的衣领时,郁轻璃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慕容燕回蒙住双眼的模样,想起唐毅也曾这样帮自己换过药,郁轻璃心底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天意弄人,前一世,她求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真爱,却饱受伤害。这一世,她求的不过是可以自保,却又有这么多的男人对自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执着。
福耶?祸耶?缘耶?劫否?
郁轻璃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睡了。
慕容燕回看着郁轻璃的睡颜不由得神情复杂。
……
转眼便到了流火的七月,天气更是热得不行,知了的叫声越发催得温度炽热,天空碧澄,一点儿云彩也没有,幸而有点儿风,这树荫下便成了唯一凉快的地方。
白锦棋的事情像是彻底被压了下去,皇帝没有继续追究,就连刑部都未曾继续过问此事,郁轻璃自然也乐得轻松,只是在选人上越发多了几分慎重。
郁轻璃躺在榻上,闭目摇扇,一旁的冰融化得迅速,尚未散发出多少冷气便已经化作了一滩水渍。
哪怕是这样,也总是好过了呆在屋里。
距离被唐毅绑走已经快半月,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东唐、苍和都没有了什么动静,大家按部就班,倒也一派和乐融融、平安无事的模样。
但是,郁轻璃却不这么想,她知道,如今的平静只是因为彼此都没有动,所以大家都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突破口罢了。
郁轻璃的心底一直存了一个硕大的疑惑,那便是那一日唐毅和郁正砂是不是真的会面了?若是会面了,又会有什么动作?
这半个月来,她也没有闲着,安排了所有店铺的掌柜都特别注意东唐人在京畿内的行动,郁正砂行事过于小心,倒没有任何把柄让她的人拿住。
可是,这样密切关注了半个月,依旧是毫无动静。
郁轻璃不是心急的人,她知道越是想吊到大鱼,越是要耐得住性子。
舒坦的翻了个身,围墙头忽然一阵风动,树叶刷刷的响了起来,郁轻璃睁开眼睛,就见慕容燕回坦然的坐到了自己对面,伸手就将桌子上的那壶凉茶咕咚咚灌了大半壶下肚。
郁轻璃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自从那日船上归来,慕容燕回陪着郁轻璃见了慕容石棱后,就被感激涕零的慕容风接回了府中。
这半个月来,郁轻璃推脱身体不适,没有见任何人。
慕容风倒也大方,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天命所归的女人,至于这个女人究竟怎么对自己,他也不在乎。何况,慕容风也深知郁轻璃的性子,素来是说一不二,他倒还真不敢惹她。
慕容城没有来,只让柳采邑过来看望了几次。
至于慕容燕回,似乎也安稳了几日,之后便还是每天都翻墙越户的过来,至于你要问安稳了几日?郁轻璃心头暗暗盘算,好像也就两日左右吧。
“璃璃,今日可好些了?”慕容燕回喝完茶道:“这是我从‘金玉满堂’带过来的酸梅汤,冰镇过的,你也喝点儿吧?”
郁轻璃接到手里慢慢品了一口,只觉得那冰凉的液体直入胸腹,倒真是凉快了许多。
“这天气真是要热死人的。”郁轻璃放下碗随口说了一句。
慕容燕回却道:“可不是,刚才过来就听府尹的衙役说,城南已经热死了几个年长者了。”
郁轻璃闻言点头道:“这俗话说老牛老马难过冬,可这炎炎夏日也是让年长者受不了的。”
“嗯。”慕容燕回点头,“听闻太医院的说,陛下最近身体似也很不适。”
“陛下?”郁轻璃声音微微一顿,“陛下病了吗?”
“也算不得病吧,只是这年纪一大,总是受不了这样的窒闷,据说是胸闷、头昏、耳鸣什么的,搞得在御书房昏了几次了。”
慕容燕回说罢,叹了口气,“只不过,人总是这样的,心里越是在乎就越会发现事事不如意,陛下如今特别在意自己的身体,结果却反而连连晕倒,如今更是郁郁寡欢了。”
“郁郁寡欢要不得。最容易使人越发觉得自己身体有问题了。”
“可不是吗?越注意越出问题。反正人吧,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这倒是。”郁轻璃看了一眼穿得清凉的慕容燕回,“你呢?可有什么不适?”
慕容燕回闻言笑道:“璃璃是在担心我吗?你放心,我没事,实在热得难受,便去河里游两圈。”
第六百九十七章 重病寻访
提及河水,郁轻璃顿时沉默了下来,那一幕惨烈兀自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慕容燕回也自知惹了郁轻璃,心中暗自后悔,急忙寻思一个身体话题转移郁轻璃的注意力,思来想去,忽然眼前一亮,问道:“璃璃,你可信这世间真有神仙?”
郁轻璃看向慕容燕回,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说她不信,可是冥冥之中却又让她获得了重生,可若是说她信,那么慕容燕回是不是会追问下去?
郁轻璃想着,反问道:“小皇叔信不信呢?”
慕容燕回没有注意,笑道:“我自然是不信的,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神仙,都是人们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郁轻璃笑,默然不语,又听慕容燕回说道:“璃璃你可还记得城西山头那座荒废了的三清观?”
郁轻璃点头。
慕容燕回继续道:“据说哪里最近来了一位神仙,那可是热闹得很呢,不少百姓都去求神仙保佑。”
郁轻璃闻言笑道:“那小皇叔可去求一求了?”
“没有,这等有趣的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这不是特地等着来约璃璃一起去的吗?”
郁轻璃想左右也是无事,总这么呆在院子里也呆得闷了,不如就出去走走。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三清观,这里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道观,鲜少有人来慢慢成为了一批流浪汉的聚集地,他们乞讨,工作完都会回到这里。
只是如今哪里还有半分颓败的模样?层层叠叠的人海从山脚就已经蔓延开来,不少虔诚的人扶着需要祈福的人一步一叩头的往山上走,山道的两边树木被修剪了不少,一些奇异的景象也便在里面呈现。
“快看,菩萨,菩萨显灵了!”一个人惊呼出口,众人齐齐看过去,只见泥土里似有什么往外拱着,然后“啵”的一声破土而出一座神像。
众人立刻跪地咏诵,纷纷拜倒。
郁轻璃瞧着倒也稀奇,在地上看来看去,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过,以她的经验,这些东西一定有什么障眼法。
一路又往上走,也是同样的神像从泥地里破土而出,一些人惊呼道:“这神像又长大了一些啊。”
“可不是,神迹啊神迹。”
“快拜拜,拜拜让神佛保佑我们。”
继续往上走,右手边的天空里一尊道长像飘荡在虚无的空间里,若隐若现,背后却带着神光。
郁轻璃越走越觉得好笑,这些神迹神奇得太匪夷所思了。
郁轻璃想着,伸手拦住了一个快步往上挤的妇人,“大婶,请问这道观里是哪位神仙啊?”
“姑娘,这你都不知道?”老妇人声线拔得很高,好像郁轻璃不知道这位神仙是天大的罪过。
“对不起,我前阵子生病在家,今日才出门。”
“哦。”老妇人了然,随即说道:“姑娘,你生的什么病我是不便打听的,可是这道观里住的可是太白金星转世的白大仙,你若是求他啊,那可就是求对了,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他的手里,那都不是病!”
“这么神奇?”
“你别不信啊!你瞧见没?前面那个瘸子。”老妇伸手指过去,“他以前可是站都站不起来的,被几个兄弟抬过来,白大仙给看了,立马就下地了,虽然还有点儿瘸,可总比以前起不来好啊。”
“真的?”
“哪儿还能有假啊?我可是亲眼见的。”老妇人满脸艳羡,“只可惜白大仙每天只看十个人,我在这儿排了十天了,也没轮到进去看一看。”
“十个人?”郁轻璃惊道:“可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挑呢?”
“白大仙自然是有他的办法,他说了,都是先紧着急难的病人看。”老妇人满脸信服的模样,说罢拍了拍郁轻璃的肩头,“姑娘,我瞧你身家也好,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的。”
郁轻璃微微一笑,却又听老妇人道:“也不知你可有些家底,你瞧那边那些,便是京中贵胄,直接就命人搭了房子住下来了。”
郁轻璃和慕容燕回转头看去,只见一排的房子整整齐齐,门口两个仆人似乎还在因为地盘儿的事争吵。
郁轻璃啧啧称奇,觉得这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
“不和你说了,白大仙要开门选人了。”老妇人说着一溜烟就挤进人群,看起来身法极为娴熟。
慕容燕回叹道:“这老妇人天生就是练泥鳅功的好手啊。”
郁轻璃笑道:“你这张嘴,什么时候饶过人?连这一面之缘的老妇人都不放过。”
郁轻璃说着忽然一顿,迅速拉了慕容燕回躲到了一旁,慕容燕回正要说话,郁轻璃的食指却已经覆上了他的唇,“嘘,看那边。”
慕容燕回心神荡漾,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郁轻璃的手指,惊得她急忙缩了回去,这才满眼笑意的转过头去。
慕容燕回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并未见什么特别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事让你这般紧张?”
郁轻璃却急了,拉着慕容燕回又转了个方向,这一转,慕容燕回的脊背准准的靠在了郁轻璃的胸前,夏日炎炎,大家都是着了夏衣,衣裳薄而滑,慕容燕回只觉得脊背一烫,便放佛触上了那片柔软。
“快看,快看,看见没有?哪里!”郁轻璃毫无察觉,只继续焦急的指着一处。
“哪里哪里?”慕容燕回心不在焉,他敷衍了事的语气立刻激怒了郁轻璃,郁轻璃一巴掌就拍上了他的后脑勺,“给我认真点儿!”
慕容燕回吃痛,“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谋杀亲夫啦!”他这一喊,立刻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齐齐看向这边,人群里两张熟悉的脸也同时转了过来。
甫见那人,慕容燕回心头一惊,头皮一炸,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抱住了郁轻璃,一边喋喋不休的道:“好了好了,不闹了,有白大仙在,我们一定可以有个自己的孩子的。”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不少人还好心的安慰慕容燕回和郁轻璃,人群再度回归了自己的节奏,慕容燕回抱着郁轻璃躲到了一旁,这才将她放了下来,第一句话就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郁轻璃道:“小皇叔没看见郁宰相嘛。”
“郁正砂带陛下来这种地方不怕出事?”慕容燕回目光四下搜索了一下,“竟然连一个护卫都没有!”
郁轻璃不关心这个事,她关心的是,郁正砂带慕容石棱过来的意图是什么,唐毅和郁正砂在“东来客栈”里的碰头,始终是她内心里的一个结。
俩人躲在后面,只见郁正砂在前方开路,带着慕容石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道观的门口,而一路上俩人谈谈笑笑,郁正砂又多番指出许多神迹给慕容石棱看,慕容石棱似乎非常满意,不住的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道观的大门忽然打开,人群顿时涌了上去,郁正砂和慕容石棱倒被挤到了后面。
只见一个小道士站在门口,朝众人行了一礼后道:“我师父说,今日有贵客登门,大家不必再等,明日再说吧。”
众人立刻骚动起来,不住的跪求,小道士面无表情,扫视了一圈后伸手指向慕容石棱道:“这位先生,请随我来。”
慕容石棱惊讶万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朕……真是我??”
小道士点了点头,“阁下难道不是月关大人吗?”
郁轻璃和慕容燕回听到此,彼此对视了一眼,月关为朕,难道这道士当真有这么神奇?还是说,这又是一个什么陷阱?
郁轻璃心中想着,看了一眼道观,问道:“小皇叔,你可否偷偷进道观看看?”
慕容燕回自然也是好奇此事,便道:“可是你一个人……”
“没事,这里人多呢。”郁轻璃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哪里聚集了不少的女子,“我去里头避一避,应该没事。”
慕容燕回想了想,还是吹了声口哨,郁轻璃只觉得头顶树木微微一动,长空的声音就传了下来,“主子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郁姑娘。”
郁轻璃还待叫慕容燕回带上长空好有个照应,慕容燕回却已经一闪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郁姑娘放心,主子的功夫别的不敢说,这轻功可是一流,逃命是不成问题的。”
郁轻璃闻言失笑,抬眼扫视着人群,似乎想要再发现一些什么别的事。
而道观门口,慕容石棱听小道士如此说,心底自然是欢喜的,天子的身份被人识破,又如此隐晦的表达,再加上为了他一个人,白大仙竟然不给众人看病,让他觉得自己当真是高人一等。
这种优越感让慕容石棱有些飘飘然,好像一瞬间他也跻身了仙家道长之位似的。
“好,便随你进去看看。”慕容石棱笑得意气风发,在一众百姓艳羡的目光里大踏步的走进道观,然而,就在慕容石棱前脚伸进道观门槛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忽然从一旁蹿出来,一把抱住了慕容石棱的腿。
“月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小孩子说得真切,一双大眼睛满含泪水。
那小道士急忙走过来将孩子抱开,一边柔声道:“你乖些,大仙自然会看到你的需求,大仙也自然会帮助你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神秘道观
孩子却不肯,只死死缠着人,“我都已经来这里五天了,我娘快要不行了,求求大仙救救她吧。”
小道士只不住的重复着这一句话,手却一点点的掰开了小孩的手,将孩子放到了一旁。
那孩子刚才还在哭闹,被小道士一番安抚,顿时不在闹只依在墙根脚不动了。
一众人越发崇拜起白大仙,不住的磕头。
郁轻璃却在此时,清晰的听到长空说道:“咦,那小道士还是个练家子。”
郁轻璃问道:“你怎么知道?”
长空道:“他刚才手法很快的点了那孩子几处大穴,所以孩子才不动了。”
郁轻璃闻言越发觉得慕容燕回一个人潜进道观很不安全,便道:“长空,你将夕落叫来,你跟着小皇叔,我总觉得这道观不一般,恐怕会有危险。”
郁轻璃话音刚落,道观的门忽然再度打开,两三个小道士架着一个人从里面丢了出来。
当先一个小道士朗声道:“此人擅闯道观,触怒神仙,白大仙心底慈善,只将此人逐出山门,望大家遵守法纪,若是再有此等无礼莽撞行为,定不轻饶!”
郁轻璃心头一跳,抬头看去,只见地上那人蠕动了几下,缓缓站起身来,他披头散发,看起来很是狼狈,一脸的黑色泥浆,也看不清到底是何模样。
众人对他指指点点,多是责备,那人却满不在乎,脚步虚浮的扶着围墙坐了下来。
郁轻璃心跳加速,盯着他的全身看了个遍,然后忽然看到那个人垂头侧脸,露出一双狡黠如狐的眼睛来。
是他!慕容燕回,他没事!
郁轻璃心头狂跳得险些突破胸腔,立时又安定了下来,她微微启唇,“你要去哪里?”
慕容燕回也启唇,“去后山。”
“好。”
郁轻璃提起裙裾,带着长空和赶过来的夕落一同绕到了后山,慕容燕回早已坐在哪里,一身的泥浆散发着腥臭。
郁轻璃伸手在鼻端摇了摇,笑道:“小皇叔你这是钻了什么洞吗?”
慕容燕回爽朗一笑,“别说,还真是钻了洞了。”
“主子,到底什么情况?你这功夫怎么……”
慕容燕回道:“这跟功夫不功夫完全没关系好不好?里面简直就是个迷宫加机关集合地,我才进去就着了道,若非我机灵,立刻钻了里头的荷花池,恐怕早已被识破了身份。”
郁轻璃急忙问道:“这道观里有机关?”
“可不是,奇门遁甲,数不胜数,一关又一关。再加上里面的小道士,竟然个个都是伸手不弱。”慕容燕回道:“哪里是个正常道观,简直就是个秘密基地。”
慕容燕回的话,顿时惊了郁轻璃,她转头看向慕容燕回问道:“那小皇叔怎么还不回府?却将我们叫到了后山?”
慕容燕回起身笑道:“白天进不去,我们等晚上,何况,我已经闯过一次了,我就不信今晚我们还要栽跟头。”
“不行!”郁轻璃却果断拒绝了慕容燕回,“这道观处处透着诡异,在不明情况时,最好不要乱闯。”
“哪有什么诡异,不就是奇门八卦多了点儿嘛。”慕容燕回笑道:“这些,我好歹也知道点儿,何况,璃璃你通晓之事也多,我想将我看到的画给你,你帮我一起想想。”
“不看!”郁轻璃继续反对。
“璃璃……”慕容燕回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嚎啕大哭,那伤心欲绝的情绪,直让闻者也欲落泪。
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等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小山包下面,刚才那个曾经抱住慕容石棱大腿的孩子正哭得伤心。
郁轻璃想了想,缓缓走了过去,那孩子扑在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郁轻璃蹲下身,伸手一摸,女子的身体早已冷透,没有半点儿生气了。
“孩子,你娘她……”
“我娘是被白大仙害死的!”孩子说得咬牙切齿。
郁轻璃一愣,又听孩子道:“他每日只看十人,既是这般的神通广大,为何不多看些人?每日都说紧着急难的看,我娘难道就不急不难了吗?我只有我娘一个亲人,如今,如今,如今我怎么办?”
孩子又哭了起来,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谁也没有太多的话去安慰,似乎那些话也太过空洞。
郁轻璃等人站在孩子身后,半晌,慕容燕回掏出匕首开始挖起坑来,孩子见状却只沉默的看着,他一只很安静的,只是抽泣着,看着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等将她的母亲安葬。
郁轻璃蹲在孩子身边道:“你若信得过我,今后便随我一起如何?”
孩子却抬手抹了抹泪,冲着慕容燕回等人磕了头,然后慎重其事的道:“虎子多谢几位大恩大德,可是,虎子不能跟着姐姐去,虎子要替娘亲报仇!”
“你一个小孩子,报什么仇?”夕落忍不住开口,“那道观岂非是你说闯就能闯的?”
“不能闯也要闯,大不了随我娘亲一起。”虎子说得咬牙切齿。
夕落闻言一声冷笑,一伸手就推翻了那孩子,“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掉,你还想报仇?”
虎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冲着夕落就撞过来,夕落轻巧的躲开,脚步一绊虎子再度栽倒在地。
他爬起来转身又冲了过来,夕落依旧轻巧的躲开,再度让虎子摔得四脚朝天,没有人阻拦这两个人的冲撞,他们都知道只有断了这孩子的念头,才能救下这个孩子。
如此几次三番,虎子小小的身体早已耗费尽了力气,他瘫坐在地,愤愤的看着夕落。
夕落面色如常,冷冷道:“你可见了?你这点儿微末手段,如何能够进道观?我这身手都进不去,我的主子更是险些遇险,更何况是你?”
虎子咬牙切齿,愤恨的将身边一尊从地里冒出来的石像搬起来砸向一旁。
郁轻璃却注意到那石像下面竟是一片青绿之色,她缓缓走了过去,低头一看,那青绿之物,不是别的,正是日常最爱吃的豆芽。
豆芽为什么会长在地里?郁轻璃看了看石像,又看了看豆芽,忽然道:“小皇叔,快将周围都挖开看看。”
慕容燕回不疑有他,迅速带着夕落和长空挖了起来,主仆几人纷纷出力,不一会儿就将这一片土地挖了个七七八八,而地上埋着的佛像也起码有十来尊,佛像的下面却都有未曾发芽的豆芽。
郁轻璃看着这些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这神迹便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慕容燕回也笑了,“利用豆芽发胀的过程将石像顶出地面,这白大仙当真是个人才。”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把戏而已。”郁轻璃皱了皱眉头,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他如此故弄玄虚,一定有什么目的。”
“璃璃你想到了什么?”
郁轻璃想了想却摇头道:“此时尚无证据,一切都不可妄言。”
慕容燕回道:“指不定,我们还真得再夜探一次了。”
几人说得热闹,却没有注意到虎子早已趁着他们揭穿白大仙的诡计时跑到了道观的后面,那孩子一身力气,虽然没有功夫却也极为灵巧,很快就坠这一旁的大树爬进了道观。
随即,一道霹雳闪过天际,随即一阵惨呼从道观内传了出来,郁轻璃等人齐齐一惊,急忙往道观那头跑。
道观的门在慕容燕回等赶到时再度打开,今日这三清观大门已经开了第三次,这样奇特的情况也惊得众人都不敢动,何况,刚才那惨呼大家也都听得真真切切。
道观的门内,缓缓走出三个面无表情的小道士,他们将一具小小的尸体丢到门外,当先一个小道士道:“此子误闯禁地,受到天雷袭击,已经身亡。望各位遵守大仙法旨不要乱闯。”
大门再度关了起来,人们齐齐聚上前去,只见虎子小小的身体满是焦灼,当真像是被天雷袭击了一般。
“这小子不是为他娘求药的吗?”一个人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夕落挤进人群,将虎子抱起,饶是她向来铁血心性,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难免悲切,不由得红了眼睛,“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他娘适才已经去世,是我和他一起埋的,如今他也遭此横祸,便由我将他和他娘葬在一起吧。”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一些人随即附和,甚至有人掏出些散碎银子递过来,“这位姑娘,这对母子着实可怜,你便多给他们烧点儿纸钱,让他们来世投个好胎吧。”
夕落点头,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到后山,她的情绪似乎极为低落,郁轻璃正想上前,却被慕容燕回拉住,“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郁轻璃满眼疑惑,慕容燕回道:“她也曾经只与母亲相依为命,一路乞讨至京城寻亲,却被亲戚卖入青楼。我救下她的时候,她的娘亲正好气绝。”
郁轻璃心头一凉,只觉得浑身顿时就凉到了底,她从未关心过夕落,只觉得她既可靠又武功高强,还有她的娇嗔嬉闹,哪里看得出来曾经经历过这些?
郁轻璃心头感喟,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今日便回去吧,这道观太过诡异,我们还是把稳一些。”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丹药
慕容燕回也没了心情,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郁轻璃安慰道:“小皇叔不必气馁,既然知道是郁正砂带陛下前来,我们只需要关注郁正砂和陛下近日的情况,便可以多少知道郁正砂打的什么算盘。”
郁轻璃说罢注目远方,“何况,看今日这番情况,陛下所来的目的很是明显了。”
慕容燕回点头,“无非就是最近身体不适,故而想要求大仙吧。”
长空冷哼一声,“什么大仙,装神弄鬼!”
夕落埋了孩子,走到三人跟前,说道:“小姐,主子,若是有朝一日你们要手刃这道士,务必给夕落一个机会。”
慕容燕回洒脱道:“你放心,那什么白大仙,一定让你亲自提他的头来祭拜。”
夕落闻言点头,双唇紧抿,坚毅决绝!
……
而此时此刻,与后山的凄凄惨惨戚戚不同,道观里却是另外一幅模样。
白大仙跪在慕容石棱跟前,满脸的恭顺模样,慕容石棱很是得意,也不扶他,只道:“大仙知道我是谁?”
白大仙抬头道:“真龙天子,气势自是不凡,虽凡夫俗子看不到您浑身所笼罩的真气,可我却是看得见得。”
慕容石棱闻言更是高兴,“行了,平身吧,今日朕是微服而来,不必行如此大礼。”
白大仙这才起身,恭敬的将慕容燕回迎到了首座,见慕容石棱坐下,这才谨慎的坐了下去。
“那你说说,他是谁?”慕容石棱甫一坐定就指了郁正砂道。
白大仙看了一眼郁正砂,随机道:“陛下,这位定然是您的左膀右臂,这位大人浑身所散发的光晕,与陛下的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陛下的旺盛罢了。”
“哦?此话怎讲?”慕容石棱来了兴趣。
白大仙道:“这位大人无论天地人三格,怎么看都是天生辅佐陛下的良臣啊,这样的臣子,放眼整个苍和,非郁相无疑。”
慕容石棱闻言一笑,看向郁正砂的目光顿时就柔和了不少。
“不过,陛下最近是否龙体欠安?”白大仙又道。
慕容石棱刻意道:“胡说!朕身体好好的。”
“是吗?这就奇了,适才我见陛下光晕中紫黄带黑,应该是被宵小之徒乘了漏子,故而最近龙体应该欠安才是。”
“什么宵小之徒?”慕容石棱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白大仙闻言一笑,“无妨,无妨,不过是些孤魂野魄罢了,无非也就是些小头疼咳嗽什么的,倒也无妨。”
慕容石棱听到此,对白大仙的功力立刻多了些崇拜之情。
“那,大仙可以替朕化解这些吗?”
“这个,好说得很。”白大仙说着起身打开身后得柜子,那柜子小格小格足足排满了一整面墙。
“这些都是贫道平日里辛苦炼化的丹药,最上面一格的药都是有神仙协助共同炼成,陛下您看,这一枚便是专门治您此时不适的丹药,此药是太白金星夜间托梦,亲授贫道所炼。”
慕容石棱低头一看,白大仙掌中一枚灿若珍珠的药丸熠熠生辉,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郁正砂,却见郁正砂也正紧紧盯着那药,眼睛里露出一丝贪恋的神情来。
慕容石棱想起一路上山的所见所闻,心中正打算接下药丸,却听白大仙道:“陛下有所疑虑也是应当的,贫道的药只授相信之人,陛下若是有所疑虑,不吃也罢。”
“哪里,哪里,大仙您多虑了。”慕容石棱接过药丸,仔细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郁正砂,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将药丸吞了下去。
那药丸竟也身体,甫一进口立马融化成一汪水,那水顺着喉咙流淌下去,所过之出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暖意融融,仿佛置身于春天一般,而身体里那些头疼脑热的症状,被这股温暖的感觉一冲,顿时就烟消云散,只觉得立刻就神清气爽起来。
慕容石棱心中一喜,这么灵验的东西,除了神仙的丹药还会有什么呢?
“大仙,这是……?”
“启奏陛下,此丹名为‘回春丹’,服用此丹药就宛若置身暖意融融之春天,而药力催动浑身静脉尽数打通,将所有毒症恶邪都逼入肠道,排泄完了也就好了。”白大仙恭顺的答。
“那此药……”慕容石棱贪婪的看了一眼白大仙身后的柜子。
白大仙却道:“此丹所需药材极为难寻,又炼制麻烦,故而,贫道也只有两颗。”
白大仙看了一眼手中的瓷瓶又看了看慕容石棱,道:“便都进献给陛下吧。”
慕容石棱看了一眼郁正砂,他急忙起身将瓷瓶接了过去。
慕容石棱着才问道:“白大仙神力,只是不知道这一枚药丸的功效可以持续多久?”
白大仙道:“贫道惭愧,贫道未曾学到太白金星功力十分之一,故而,此丹药虽然灵验,一粒却只能维持最多五日之效。”
慕容石棱顿时周围,“五日?那这两粒也就十日左右。”
“不错。”
“可是朕……”慕容石棱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如,大仙便随朕回宫,御医院内药材齐备,若是大仙要炼制仙丹,朕也可以单独为大仙建造一间炼丹房。”
“陛下盛情,贫道心领了。可是,天下苍生受苦受难,贫道得仙人指点,自然是不能够辜负仙家重托。”白大仙却婉言拒绝了慕容石棱。
慕容石棱闻言一愣,他素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本欲发火,可奈何这白大仙又不是普通人物,那可是和仙家挂得上勾的人,若是被自己得罪了,指不定上天会降下什么灾祸。
慕容石棱顿时进退维谷,不住的看向郁正砂。
郁正砂想了想,说道:“大仙,您随陛下回宫,也未必就会耽误你悬壶济世啊,您依旧每日诊断病人,只需看完病便进宫即可。这皇宫中诸般齐备,若是差了什么,也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届时您更是如鱼得水,要救什么人还不是在顷刻之间?”
“再说了,您这样一来既能够济世救民,又可以为陛下护法,说到底岂非多了一项功德?陛下又是天命之人,您此举可只会对您的修为有所助益而无半分危害啊。”
郁正砂巧舌如簧,只说得白大仙颇为犹豫,慕容石棱很是满意。
“大仙,您便不要犹豫了,陛下一言九鼎,一定会帮助您一同济世救民的,这苍和国的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怎么会辜负大仙,辜负众百姓呢?”
白大仙闻言,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今日贫道得见陛下,或许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既然如此,贫道便顺其自然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慕容石棱笑得见眉不见眼。
“不过陛下,贫道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贫道炼丹还是需在此观之中,只是从御医院内取些药材,可以不可以?”
“可以!”
“贫道不住在宫中,每日里向陛下请安一次,可以不可以?”
“这,可以!”
“贫道保证给陛下提供‘回春丹’,陛下却不可以过问贫道的进度,可以不可以?”
“这个自然,只要大仙能够为朕供应‘回春丹’,朕自不会追问。”
“如此,那贫道便为陛下尽一份力吧。”白大仙终于躬身答道。
慕容石棱闻言欣喜,大笑道:“好说,好说。”
如此三人说妥,被一众小道士送出了门,门外的人群顿时涌上前来,却都被小道士们拦了出去。
慕容石棱看着这般境况,却只觉得自己殊荣备至,又带着几分骄傲和得意,看着那熙攘的人群甚至还有几分不屑。
求道得仙,这样的事情只有他这个真龙天子才配!
慕容石棱一转身带着郁正砂就挤出了人群,回宫的路上,慕容石棱只觉得身体轻盈,没有半点儿疲弱之态,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儿难受的感觉,仿佛脱胎换骨重新变了一个人般。
“这白大仙果然神奇。”慕容石棱握了握拳头,“爱卿此番可谓立了大功了。”
郁正砂急忙躬身,“陛下过奖,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下的本分。”
慕容石棱身体好了,心情自然更好了,又听白大仙说郁正砂是自己命中的助力,如今又见郁正砂如此恭顺,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说罢,你想要什么奖励?”
郁正砂急忙跪在慕容石棱脚下,“这是臣的本分,只要陛下一切安好,便是对臣最好的奖赏。”
慕容石棱满意的点了点头,亲自将郁正砂扶起,“行了,你的心意朕都知道,前番你与大皇子的事,朕对你许是有些误会,今后,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朕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你。”
郁正砂闻言,哪里敢起身,又继续跪了下去,他匍匐在地,一颗心却只觉得憋屈。
前度分明便是慕容石棱刻意打压自己,削减了自己的权利,如今却又说得好似恩赐一般,头一次,郁正砂对慕容石棱的表现很是反感。
然而,此时此刻他还不能够和慕容石棱对着干,他步步为营,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将慕容石棱踩在脚下,如同他曾经对待自己那般。
“好了好了,你我二人何需如此,今后只要没有外人,你便不必行此大礼了。”慕容石棱说得仿佛天大的恩赐,却越发的让郁正砂反感。
第七百章 拉拢
他恭顺的起身坐在慕容石棱的身边,将袖笼里的瓷瓶递给慕容石棱,慕容石棱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将瓷瓶拿在手中把玩片刻,笑道:“这仙家之物便是非同凡响,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瓷瓶都别有一番风味,这瓷器底白如雪,青花脆蓝,便是宫中也未得见几样。”
“是啊,白大仙道法了得,必定可以让陛下‘回春’的。”
慕容石棱听出郁正砂话里有话,笑着道:“不行了,最近这段日子,朕都不敢去后宫,日日宿在御书房内。”
“陛下,不如今夜试试?”郁正砂笑道:“这可是‘回春丹’啊。”
慕容石棱笑而不语,只把玩着手中的瓷瓶。
就在慕容石棱的马车驶进宫门时,慕容燕回也来到了郁轻璃的院子里。
夕落陪着郁轻璃坐在院子中央,闷闷不乐,提着一只茶壶也懒得动弹,见慕容燕回进来这才惊醒过来,一抬头手中的茶壶却从手中落了出去。
慕容燕回伸手一抄,将茶壶抄在手中,“哎呀,这可是宜兴上好的绿砂壶子,若是摔了指不定璃璃得多心疼呢。”
夕落脸颊一红,看了看郁轻璃,急道:“小姐,对不起。”
郁轻璃笑道:“行了,你下去歇着吧,陪了我好一会儿子了。”
夕落看了一眼慕容燕回,张嘴似乎想要打听什么,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慕容燕回看着夕落心不在焉的背影道:“怎么不留她下来听听?”
“听了又有何用?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小皇叔应该懂吧?若是一早让夕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你就不怕她急于报仇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慕容燕回问言点头,“还是璃璃你想得周到。”
“情况如何?”郁轻璃问道。
慕容燕回却摇了摇头,“如今也只知道陛下和郁正砂去了道观,似乎请了那道士来为陛下诊病,适才郁正砂已经通知了九门,若是那道士来了,一律放行。”
慕容燕回说着,又道:“还有值班的守卫说,陛下回来时,神清气爽,红光满面,没有出宫时的半点儿颓态,更甚者,陛下一回宫便去了后宫。”
“后宫?”郁轻璃挑眉,嘲讽道:“这道士还真有治病的能耐不成?”
“只怕是给陛下服用了什么丹药,据太医院的太医们说,郁正砂也曾吩咐太医院,若是那道士来取药材,一律有求必应,不得多问。”
“看来,这道士已经是陛下的入幕之宾了。”郁轻璃冷冷道:“而这郁正砂,也因为介绍了这个道士,重新成为陛下重视的臣子了。”
“郁正砂当真是打得一场好翻身仗。”郁轻璃冷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璃璃,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道士是故弄玄虚,想必那药丸定然也是有问题的,不如趁此机会多关注一些,待我搞一颗丹药你来看看到底是些什么药物?”慕容燕回问。
郁轻璃看着他,笑道:“小皇叔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那丹药若是真的功效如此之大,陛下怎么会轻易让你盗走?更何况还有郁正砂从旁协助,他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小皇叔难道忘记了上一次‘玉满堂’的事了?明明已经将郁正砂置于死地,他竟能绝地反击,最后只将慕容风推出去做了他的替死鬼。”
“说得也是,那一次倒霉的是慕容风,他却捞了个钵满盆满,若是慕容风知道郁正砂推说‘玉满堂’亏空从中敛财不少,坑了他不少,不知道还会不会要他这个盟友。”
“这个稍后再说,为今之计,还是得多多关注陛下,毕竟那丹药药性不明,陛下龙体重要。”郁轻璃严肃的说,她的确是真心关注慕容石棱的身体,而她的关注却并非希望慕容石棱长命百岁,只因为若是慕容石棱骤然暴毙,她必须有应对的办法,慕容风如今可还是未对太子之位死心呢,而自己,是否要如前一世一般当真助他登上帝位呢?
郁轻璃心底纠结,目光顿时就飘远了去,慕容燕回看着她这个模样,只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此时此刻的郁轻璃心思早已不在自己身边,而他却又不忍心就这样打断郁轻璃的思绪,仿佛自己那么做了,便会惊扰到郁轻璃一般。
他知道,郁轻璃心底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是自己还未让郁轻璃信任到可以将那个秘密告知罢了。
不过五日,“回春丹”的功效似乎就显现了出来,郁正砂一大早的就被慕容石棱召进了宫。
“爱卿,那白大仙近日有进宫吗?”慕容石棱见郁正砂进门,不顾君臣礼仪即刻亲自迎了下来,一把抓住了郁正砂的手腕。
郁正砂急忙退了一步就要跪,却被慕容石棱一把提了起来,“行了行了,不必跪,快与朕说说。”
慕容石棱这一举动落在门口的小太监眼底,他们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慕容石棱见状,也知自己心太急,生怕自己再露出什么马脚,怒道:“看什么?给朕关门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许进来。”
小太监们急忙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脑袋将御书房的大门关起,却又都好奇的伸长了耳朵听墙角。
这深宫寂寞,唯一的乐子也就是茶余饭后谈谈各自的主子了,今日慕容石棱态度这样诡异,他们这些小人精自然也都是放在心上的。
“怎么都五天了,白大仙还未进宫吗?”郁正砂反问。
慕容石棱急道:“可不是吗?朕这药丸只剩一颗了,若是白大仙再不进宫,朕这,朕这可不好办了啊。”
郁正砂闻言道:“陛下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啊。”
慕容石棱点头道:“那白大仙果然厉害,这‘回春丹’也着实有效。”
郁正砂早已听闻这五日,慕容石棱夜夜宿在宠妃的宫内,据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传,宫内的动静可是打着呢,每日不到三更都不会歇,搞得那妃子五日后直接是阳虚腰痛了。
“那陛下今日召臣进宫是……”
“还能是什么事?近日皇后看得紧,爱卿速速替朕去见那白大仙,请他尽快进宫啊。”
“是。微臣这就去办。”
“快,快,快啊。”慕容石棱着急得很,这白大仙丹药的神力他是亲身体验过,对于一个坐拥一国的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床第间的威武更能让他拥有成就感呢?特别是他这个年纪,还能让那些娇俏的美人儿们满足,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悦。
郁正砂刚走到门口,忽然见到一个小太监找急忙慌的从远处跑过来,郁正砂心头起疑,将那小太监喊住问道:“你不是太医院当值的吗?这般忙忙慌慌的是做什么?”
那小太监一见郁正砂急忙跪倒在地,“郁相,郁相,可算找到您了。”
“找本相何事?”
小太监气喘吁吁却恭恭敬敬的道:“郁相在此最好,快请到我们太医院看看吧,一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口口声声说他是陛下的座上宾要接管太医院,如今正和副院正吵着呢。”
“什么?!那道士如今在哪里?”郁正砂急道:“还在你们太医院吗?”
“是啊。”小太监道:“被副院正拦了下来呢。”
“你们……本相前几日不是交代过,若有一个道士前来,不许阻拦吗?你们副院正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郁相息怒,那副院正前几日丁忧在家,昨日才来回京当班,故而也不知道此事。”小太监急道:“奴才与他说了郁相的吩咐,他也不信,说奴才说谎。”
小太监说得隐晦,可是郁正砂却听得出他得话里有话,宫中素来少见这些修习之人,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来,那副院正定然是不信,这小太监说是自己吩咐的,那副院正肯定更是不信了。
郁正砂一时间倒有些为难起来,他最在乎的就是他表面伪装的谦谦君子模样,这邀请白大仙之事也很是隐蔽,谁知道这白大仙看起来挺低调一个人,行事却如此鲁莽,如今和副院正这么一吵,整个宫中恐怕都知道了。
这样一来,自己若是出现,那副院正定然要自己对质,可自己怎么能够对质呢?若说了实话,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英明恐怕就要毁于一旦,变成众人心中只会吹马逢迎的佞臣,可是若不说实话,那么白大仙那边自己肯定是要得罪了。
若是白大仙因此发怒而去,自己可怎么向慕容燕回交代啊?!
郁正砂顿时心头狂乱了起来,偏那小太监还不知死,在一旁不住的催促,他俩的声音渐大,终于惊动了在御书房内的慕容石棱,一番询问下来,慕容石棱是又惊又喜,见郁正砂面露难色,思索片刻从腰间将九龙玉佩扯了下来,“郁相拿去,便叫那太医院听令行事。”
郁正砂得了慕容石棱的玉佩,心里自然就有了底,他急忙带着小太监走了,两个人一边走,郁正砂一边询问情况,事无巨细,他向来是稳重的人,自然要知道事情的所有细节,这样才好说服双方。
郁正砂走得急,竟没有注意到九曲回廊间,还有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看着郁正砂杏色匆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得嘀咕道:“郁相怎的也有这般火烧眉毛的时候?”
第七百零一章 太医院风波
那人说罢,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身边的随从,吩咐道:“你将东西交给御书房太监管事,本宫待会儿自己回去就是了。”
“唉,大皇子!”小太监抱着食盒刚刚出声,慕容风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曲折的回廊之间。
慕容风跟着郁正砂一路来到了太医院,老远就听见院内的吵闹之声,间杂着砸东西的声音,只听一个人怒道:“你这山毛野人,竟然也敢自称陛下入幕之宾,你若是货真价实,且拿陛下诏书来看,或者陛下亲赐的物件也可。”
“没有。”
“哈?没有,没有你也敢如此理直气壮,你若是当九门的守卫是纸糊的,可我这太医院却不是,今日院正不在,便是我说了算。”
副院正义正词严的话,却只换来了一声冷笑,那副院正越发像是受了刺激的河豚,顿时气得鼓囊囊得一个。
“来人,来人,给我将这个野人拿下!拿下!”
随着副院正的嘶吼,太医院内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郁正砂闻声心急如焚越发加快了脚步,奈何久未如此赶路,进门的时候膝盖一软,右脚竟然绊在了高高的门槛上,若非旁边的小太监扶着,他直要摔一个狗吃屎了。
“住手!”不等站稳,郁正砂匀了一口气喊道:“都给本相住手!”
郁正砂声音不算太大,可他进门的姿势太过奇突倒让众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那副院正一见郁正砂顿时双眸一亮,而那白大仙一见郁正砂却缓缓闭起了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他身前一个小道士,胸前横着道棍,缓缓退到了白大仙的身侧。
见到郁正砂出现,太医院的人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个能做主的人了,太医院虽然将人拦下来了,却到底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这人的底细他们全然不知,难保他们不会胡乱猜测,不过一些狡猾的也只是作壁上观。
“郁相来得正好,此人声称是郁相亲自交代进宫的人,可他一无诏书二无信物,竟然开口就要接手太医院!”副院正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这老道看着就是个骗子,郁相你说可是?”
“这老道竟然还敢讹诈于我等,当我等是傻子吗?郁相你说可是?”
“郁相今日可要为太医院做主啊!”
郁正砂一口老气还未喘匀,被副院正一统炮轰似的问句搞得心情极差,他右手拿着玉佩往副院正眼前一推,终于将副院正的嘴堵住了,也不知是不是郁正砂的错觉,副院正住口的时候,他清晰的听到了太医院内众人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是,这是……”副院正几乎看成了斗鸡眼,却还是看清了玉佩上的九龙雕刻,他脑子一片空白,半晌后才“啊”的一声尖叫,急忙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人见状,都急急跪倒在地,那白大仙却依旧闭目端坐椅上,竟一动也没有动。
郁正砂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发作,只道:“陛下有旨,白大仙乃陛下亲迎入宫之人,今后在太医院行事,诸位要多给与便宜之权,若有需要,但有吩咐不得不从,钦此。”
副院正闻言,苦了一张脸,斜睨了一眼端坐不动的白大仙,心想,自己这是撞了什么霉运了?才当值第二天就得罪了这么大一尊佛啊!
“副院正,还不接旨?”郁正砂压低了的声音带了一份威胁,副院正也不是傻子,立刻磕头谢恩,起身看向白大仙道:“还请大仙赎罪。”
白大仙这才睁开眼,却没有看副院正一眼,只冲着郁正砂点了点头,说道:“郁相,有劳了。”
郁正砂自然知道此种关窍,急忙陪了笑脸道:“陛下今晨召本相入宫,便是询问大仙为何还未入宫之事,没想到大仙已经先来了太医院。”
“是啊,先来瞧瞧太医院都有些什么药材,若非被狗拦了路,贫道也不会拖延至今也未曾觐见。”白大仙说着起了身,“还请郁相前面带路,贫道要去拜见陛下。”
这白大仙一脸的鄙夷,倒是颇有几分睥睨众生的仙风道骨,一时间让太医院的众人摸不清头脑,陛下什么时候信了道了?
“好说好说。”郁正砂急忙闪开了身,“大仙这边请。”
郁正砂跟在白大仙身后才出门,这样的礼遇只让太医院众人啧啧称奇,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一个道士,竟然连郁正砂都要如此恭敬的对待。
副院正看在眼里,心里却满是不服气,正一口气难抒时,那白大仙忽然转过身来,“那位是副院正吧?既然如今太医院贫道也可以参与管理,那么,就劳烦副院正亲自将太医院打扫打扫,那些药格实在是肮脏不堪了。”
副院正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对,你!”白大仙道:“一定要亲自动手,才显得副院正对陛下交代之事,重之又重啊。”
白大仙随郁正砂走了,副院正颓然坐倒在地,一众小太监急忙躲到一旁,生怕沾了这个倒霉蛋的副院正。
慕容风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御书房方向,眉头忽然舒展开来,貌似,被他撞见了有趣的事了?
……
御书房内,慕容石棱态度亲昵的坐在白大仙身侧,一双手不住的往白大仙的碗里布菜。
白大仙却一筷子也未动,只道:“陛下,贫道之所以会今日才入宫,实在是有原因的。”
“哦?何事令大仙如此为难?且说来与朕听听。”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贫道四日前做梦,又梦见太白金星托梦与贫道,传授了贫道一个秘方。”
“什么秘方?!”慕容石棱顿时来的精神。
白大仙却答非所问的道:“只可惜,那秘方的药引子极为稀罕,故而,贫道寻了这几日,却依旧毫无结果。”
“到底是什么药引子?”慕容石棱也来了好奇。
“那是传说的一种东西叫‘六月雪’,素来只在上古的遗书残篇中见,显示里却谁也未曾见过。”
“‘六月雪’?这等奇特的药引子,想必那药也定然是稀罕之物吧?”慕容石棱对于什么药引子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这丹药罢了。
白大仙点头道:“陛下聪慧,这等奇特的药引子所炼制的丹药,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丹’。”
“什么?!”慕容石棱顿时站了起来,就连郁正砂也心底一颤。
长生不老可是从秦始皇开始所有人追求的梦想,身为人间帝王,在拥有了无尽的权利与财富之后,自然想要追求长生,只不过这东西从来都是只有在戏文或者话本中才听说过,难道,这种丹药真的存在吗?
白大仙却笑道:“陛下不必如此惊慌,人是凡胎**,哪里可以真正如神仙一般不老不死?这所谓的‘长生不老丹’也只是让人延年益寿,风姿不老,让人比实际年龄年轻至少十岁左右罢了。”
“啊。”慕容石棱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失落,可随即又道:“如此也已不错了,大仙既然得了太白真君的亲传,想必也是太白真君的意思。”
“贫道也是如此想,只是,如今正值夏日,这‘六月雪’却又从何找得?”
郁正砂闻言道:“臣倒看过以前的典故,窦娥冤导致六月飞雪,不知可是此事?”
“非也非也。”白大仙道:“若是为了得此物而导致冤狱之事,恐怕此丹即便炼成也是毫无功效了。”
白大仙说罢补充道:“这‘六月雪’乃是仙家之物,素来只生长在阆苑奇葩之中,只因药效神奇,故而被仙家收回,凡间散落的这点儿,恐怕也早已绝迹了吧。”
白大仙说罢,深深叹了口气,“唉,若非百花仙子下凡亲赠,恐怕再也难找了。”
慕容石棱急忙点头,“大仙不必忧虑此事,朕一定设法找到这‘六月雪’,大仙且先炼制‘回春丹’吧。”
白大仙闻言道:“今日贫道入宫也是为了此事,这里是贫道新炼制的‘回春丹’,想来陛下处的今日应该就服完了,这里还有三粒,足够陛下抵挡这一个月了。”
“啊,多谢多谢。”慕容石棱接过瓷瓶,笑意深深,他看了一眼郁正砂,心里第一次由衷的感谢这个狡猾如狐的男人,感谢他带自己遇见了白大仙。
至此,慕容石棱对于白大仙所说郁正砂是自己命定的助力一说,着实是信了大半了。
当日,城门前就张贴了告示,重金悬赏寻求“六月雪”,而与此同时,在宫中每一个角落小太监和小宫女们的话题却都围绕着太医院那一场道士和副院正交手的故事。
留言的速度是比你想象的还要快上许多的,不一会儿别说各宫各院的小主们得了消息,就是皇后李白吟和深宫里的皇太后也都有了消息。
而此时,慕容风就在皇后李白吟的宫内,她听罢慕容风的话后,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确定当真听到什么‘长生不老丹’?”
第七百零二章 珍贵药引
“儿臣听得真切,绝对不会错,想不到那道士竟有如此能耐。”慕容风带着由衷的佩服。
李白吟白了这个儿子一眼,骂道:“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之事,你父皇是久病昏聩,怎的你也这般?”
慕容风急忙收敛了心神,低垂着头,却又听李白吟道:“不过,有这般的好事,我们倒也不妨好好用一用。”
“母后,你有什么好计策?”
李白吟朝慕容风招了招手,慕容风附耳过去,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可是,这‘六月雪’是什么儿臣都不知道。”
李白吟不禁叹了口气,“你傻啊?郁轻璃不是上至天文地理的吗?你放着她近在眼前不用,却还要去求谁?”
“阿璃?”慕容风有些怀疑的看着李白吟,“她会知道吗?”
“她若是天命之女,这天命她怎么会不知?”李白吟笑道:“你且去问问她就是了。”
慕容风半信半疑的走了,李白吟看着慕容风的背影冷冷道:“郁轻璃啊郁轻璃,本宫倒是要看一看,你这天命之女,到底还有几分能耐!”
就在慕容风一路往回赶时,慕容燕回却早已坐在了郁轻璃的院子里,“……如今那副院正被停职在家,一腔子怒意都冲本王发泄了个大半,听得本王耳根子至今还麻的呢。”
慕容燕回掏了掏耳朵,看向沉思的郁轻璃道:“璃璃,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郁轻璃抬头道:“那老道士今日进宫,陛下就张贴了告示要寻找‘六月雪’,可见这东西必定是老道士要找的东西。”
“可不是。只可惜,‘六月雪’什么东西,迄今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
郁轻璃闻言微微一笑,缓缓道:“六月雪,一名悉茗,一名素馨。六月开细白花。树最小而枝叶扶疏,可做盆玩。喜轻荫,畏太阳,深山叶木之下多有之。春间分种,或黄梅雨时杆插,宜浇浅茶。”
“璃璃,你当真知道?”慕容燕回惊讶万分,眼底满是佩服。
“不巧,上次看‘七明芝’那本古书残卷时,正好有写。”
“那么,如今还可能找到吗?这‘六月雪’有什么功效?”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只不过因为稀罕,又可以中和许多药性,故而被传为了神仙之物。”
“这么牛叉,那可以找到吗?”
“怎么?小皇叔还想去邀功请赏不成?”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邀功请赏可没这意思,不过是好奇这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子,何况这么稀罕,本王挖它几棵来收藏,待以后水涨船高,本王落难了,也好有个宝贝傍身不是吗?”
“胡诹!”郁轻璃忍不住笑,“你这堂堂王爷若是都落难了,那整个苍和国还有活路吗?”
“怎么没有?”慕容燕回笑得洒脱,“本王这尴尬身份,若是有朝一日落难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
郁轻璃闻言心头一惊,思及慕容燕回这身份的确尴尬,不由得也忽然理解他前世那般袖手独善的姿态来。
前世自己未出事前,何曾不是对慕容风一心一意,若是那个时候慕容燕回出言提点自己,恐怕自己也只会当他是挑拨离间,甚至告发了他吧?
而今生今世,他却如此守护自己,还不顾生死,冒着大不讳调动水门提督来救自己。
郁轻璃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当真是人心隔肚皮,前世那锥心刻骨的痛再一次划过心底,郁轻璃忍不住站了起来。
“小皇叔,那‘六月雪’其实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你若想要,我给你一棵便是了。”
“什么?!”慕容燕回几乎是跳了起来,“璃璃你说什么?!‘六月雪’你有?”
郁轻璃微微一笑,“你忘记上次陛下曾经赐过‘七明芝’给我吗?说来也巧,那‘七明芝’和‘六月雪’竟有些互相吸引之势,我带着它上山,就挖到了‘六月雪’,趁着黄梅雨时杆插了,竟然还真的活了。”
“璃璃,你当真是,你当真是……”
“是什么?”
“是百花仙女吧?”慕容燕回忽然笑了,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带着温暖人心的力度直透郁轻璃的眼底,“那老道说此物在人间早已绝迹,除非百花仙女下凡亲赐,否则当不会再现人间。”
“那老道信口雌黄的本事还真不小。”郁轻璃闻言也是一笑。
慕容燕回懒懒坐回椅子,“那老道恐怕是觉得‘六月雪’难找,故而才刻意出了这么一个刁难的法子,可惜,他却没有想到,我苍和还真藏着一位百花仙子。”
郁轻璃看了一眼慕容燕回,笑道:“小皇叔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哪有的事,璃璃你也太不信任我了。”慕容燕回说得恳切,可唇角那坏坏的笑意,却怎么看都带着狡诈。
“说吧,或许我和小皇叔想到一起了呢?”郁轻璃吹了吹茶叶的浮沫笑道。
慕容燕回被郁轻璃道破心事,也不尴尬,只笑道:“璃璃,我在想,一会儿子慕容风会不会来找你询问这‘六月雪’的事,今日我听闻他进宫请安,可走到半道儿上忽然将东西交给下人就不见了踪影。”
“哦?”郁轻璃眉角一挑,“小皇叔的意思是?”
“我们如今已经知道那老道的真面目,可惜查来查去,一直都未曾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也不知道那老道到底是何用意,如今又让陛下如此劳师动众的寻找‘六月雪’,或许会是我们的一个突破口也不一定。”
“小皇叔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郁轻璃问。
慕容燕回点头,“反正璃璃你刚才说,你可是杆插活了机株,便献出去一株也无妨吧,大不了,挑一棵半死不活的那种。”
郁轻璃闻言白了慕容燕回一眼,“小皇叔也太瞧不起我的杆插技术了吧?”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凑近前来,一只手将郁轻璃手中的茶盏压了下来,说道:“璃璃,如何?我这个法子。”
“不怎么样。”郁轻璃道:“那‘六月雪’可是珍贵至极,万一给了那老道做了什么毒害人的东西,那可是大大的不好了。”
“可是,就一小株能做出什么来?”慕容燕回继续劝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就个慕容风一个机会,让他接近那老道不是多好?”
郁轻璃看着慕容燕回殷切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慕容燕回骤然间见郁轻璃忽然笑起来,倒一时间愣了愣,随即他摸了摸脸道:“璃璃,我脸上没什么吧?”
郁轻璃也不答话,只是笑,慕容燕回越发觉得心里打起鼓来,他转头看向夕落,却见夕落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样,顿时怒道:“夕落,还不快说实话?”
夕落捂嘴笑道:“主子,小姐早就准备好了‘六月雪’了,你却还在这里……嘻嘻……”
“好哇,璃璃你戏弄我。”慕容燕回佯怒道:“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慕容燕回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阿璃,阿璃,出大事了。”
慕容燕回冷哼一声,被慕容风打扰了他和郁轻璃的嬉闹着实不爽,一翻身他跃上围墙,手下却还是弹飞了一枚石子,那石子不恰不好正落在慕容风的脚底,他一个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
郁轻璃抬头看了一眼慕容燕回,他蹲在墙头嘿嘿一笑,转身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夕落早已迎了上去,扶着慕容风,慕容风却顾不得屁股的疼,一瘸一瘸的走到了郁轻璃跟前,“阿璃,出大事了。”
“何事?”郁轻璃低头喝茶,态度淡然。
或许是郁轻璃这淡然的态度,慕容风顿时也安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夕落,用眼神示意夕落回避,可是夕落也看了一眼他,却笑嘻嘻的不肯离开。
慕容风看了看这主仆俩,只得开口道:“父皇今日贴了皇榜,说要重金悬赏‘六月雪’,阿璃,你可知道这‘六月雪’是什么?”
慕容风说罢,小心翼翼的看着郁轻璃,那目光殷切盼望,满满都是希冀。
郁轻璃低垂着眼帘,闻言放下了茶盏问道:“殿下希不希望我知道呢?”
“自然是希望的!”慕容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立刻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急切,便咳嗽了一声道:“本宫也主要是想,阿璃你素来爱看书,会不会有点儿‘六月雪’的消息,哪怕一点儿点儿也是好的。”
慕容风说着举起右手露出一点儿指甲尖儿来。
郁轻璃见状道:“陛下要这‘六月雪’做什么?”
慕容风听郁轻璃这么问,顿时知道有门儿,立刻说道:“这个具体本宫也不大清楚,只是,身为人子,终究是想替父分忧一些的,父皇前阵子还因果实操劳而积劳成疾,身为儿子的本宫,怎么也要为父皇分担一二才是。”
郁轻璃闻言抬头看着慕容风,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殿下当真是我苍和二十四孝的好儿子啊。”
慕容风闻言略微有些尴尬,可是,如今这‘六月雪’才是仓和国最大的事,而自己一直被慕容城压制着,若是自己先找到了‘六月雪’的消息,那岂非就可以得到慕容石棱的亲睐了?
第七百零三章 献花
为了这个最终的目的,慕容风,什么都可以忍!
慕容风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腆着脸问道:“阿璃,你若是知道,便告诉我可好?怎么说你我也是夫妻。”
慕容风再不自称本宫,而是用了我字,这样的放低身段还是郁轻璃第一次见到,她凝视着眼前这个略微有些不安的男人,想起前一世他抱着梅红,将自己踩在脚下的模样,那个时候,自己的眼神恐怕比现在还要殷切万分,然而他呢?他却可以完全无视自己的感情,将自己捧出的心狠狠踩在脚底,混入泥沙。
到底是谁瞎了眼,竟然会向他托付了终生!
“阿璃?”慕容风见郁轻璃忽然不开口,急忙唤她,他看着郁轻璃逐渐阴沉的表情,生怕郁轻璃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打翻身仗的筹码丢掉。
“阿璃,我知道最近我对你有些冷淡,可这也是因为我惦记父皇身体的关系,我保证,等此间事了,我一定好好陪你……”
郁轻璃闻言急忙起身道:“殿下事务繁忙,轻璃不敢叨扰。适才失神不过是近日天热,实在是未曾休息好的缘故。”
“是啊,最近是太热了,阿璃你若是休息不好,我明日,不,我待会儿便让管家给你再送些冰过来。”慕容风道:“女人,还是要休息好才好。”
郁轻璃闻言心中冷笑不已,慕容风,你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些日子不是处处怀疑我,故而冷落我吗?如今为了求我,倒真的是说得出这些肉麻的话。
郁轻璃想着道:“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六月雪’。”
“啊?!”慕容风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郁轻璃看着他满脸的失望之色,继续道:“我只知道我有一盆‘六月雪’。”
“什么?!”强烈的失落和惊喜,使得慕容风的面部表情出现了极端的扭曲,越发显得他狰狞无比。
郁轻璃心想,自己上一辈子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会看上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阿璃,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有一盆‘六月雪’?”慕容风一把扣住郁轻璃的肩膀,“在哪里?你确定是‘六月雪’?”
郁轻璃不动声色的看着慕容风的双手,慕容风被这冰冷的视线一望,急忙就缩了手,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抱歉,抱歉,阿璃,我实在是太震惊了,据说这‘六月雪’早已绝迹,只留存在上古遗书的残卷之中了。”
“的确是这样。”郁轻璃平静的说道:“只不过,前些日子陛下曾经赠我‘七明芝’,那‘七明芝’与‘六月雪’天生呼应,故而我才寻到了一株,恐怕这一株也是全天下唯一的一株了。”
“是吗?阿璃你真的太厉害了,那‘六月雪’在哪里?我可以看一看吗?”慕容风说着就往房间里望。
夕落有意无意的侧了一步,正好挡住了慕容风的视线。
郁轻璃见状,淡淡吩咐道:“夕落,去将那花端过来吧。”
夕落闻言只得乖乖去端了。
郁轻璃趁此机会道:“这‘六月雪’很是珍贵,既然殿下此时需要,轻璃也便不藏私了,说到底也是陛下前时赐‘七明芝’种下的善因,这‘六月雪’殿下便呈给陛下吧。”
慕容风闻言越发欢喜,不住的说道:“阿璃,还是你善解人意,善解人意啊!”
这一刻,慕容风的眼睛都恨不得飞进郁轻璃的房间,然而他的心底却是欣慰的,他睨了郁轻璃一眼,心想,郁轻璃果然是天命之女,这等绝迹的‘六月雪’竟然也会有啊。
今日他不过是听李白吟的话过来死马当活马医的,谁曾想,竟然真的被他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慕容风满心欢喜的抱走了‘六月雪’甚至等不得过夜,便赶着进了皇宫。
慕容风此举,自然博得了慕容石棱的欢心,在慕容石棱的不住追问下,慕容风也只好将郁轻璃的事说了出来。
慕容石棱闻言龙心大悦,当即将白大仙召进宫来,白大仙看着那一盆长势极好的‘六月雪’也是爱不释手,不住的唠叨,必定是百花仙子下凡为慕容石棱送上了这一盆绝迹了的‘六月雪’。
白大仙都如此说了,慕容石棱更是笃定不已,郁轻璃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举动却意外成就了自己‘百花仙子’转世下凡的名头。
而皇后对郁轻璃的真命天女身份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果然,能够抽到帝王燕这种上上签的女子绝对不会如此平凡的。
与此同时,郁府中也是风起云涌。
偌大的书房中,瓷器碎了一地,向来温文儒雅的郁正砂此时面目狰狞,那带着红色血丝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恨意。
江白站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低垂着头,微微弓着肩膀,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通发泄之后,郁正砂冷静了下来,沧桑老辣的眼底一片森冷。
“江白,人都准备好了吗?”
“老爷放心,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就等着老爷发话,随时可以行动。”
“那就好,这一次居然让郁轻璃那个贱人得了便宜,真是不可忍耐。”
江白微微低头,恭敬无比,“是老奴的失误,没有想到大皇子妃手上竟然有六月雪。”
“这不关你的事,是老夫大意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有那种东西,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郁正砂皱着眉头,片刻之后又询问道:“珍珍这几日怎么样?”
“二小姐一直在府中待着,哪里都没有去,十分的乖巧。”
郁正砂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她安分一些,再等几个月就可以解脱了。”
江白恭敬的称是,心中却无比腹诽,解脱?恐怕还早着呢。
有了“六月雪”的白大仙声称自己一定可以为慕容石棱炼出‘长生不老丹’,这使得慕容石棱的心情越发的好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慕容石棱心情好了,还是真的因为白大仙丹药的药性,慕容石棱最近身体极好,龙精虎猛,直闹得后宫都不得安宁。
众妃嫔得了滋润,也个个都摆脱了怨妇的模样,后宫意外的空前和谐。
然而,男人都是贪心的,慕容石棱身体渐好,心也就渐渐大了,宫中的妃嫔都是多年的老人,这最初的新鲜感一过,慕容石棱就觉得没有了意思。
他整日里在御书房长吁短叹,惊动了慕容风这个暗中窥视的人,他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
“父皇。”慕容风端了一碗燕窝走了进来。
慕容石棱因为‘六月雪’的事,的确对慕容风的态度有了很大改观,见他进来只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孩儿特地为父皇炖了燕窝羹,太医说此物最是滋阴润燥了。”慕容风将碗放到慕容石棱跟前,见慕容石棱眉头紧皱,眼底划过一抹鄙夷。
“父皇如此愁眉苦脸,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慕容风殷切询问,就像一个真正的孝子在担忧自己的父亲。
“无妨。”慕容石棱又怎么会跟自己的儿子说,自己是厌倦了后宫众女,想要选美吗?想慕容风可是那皇后李白吟的亲生而已,若是慕容风说漏了嘴,那皇后闹起来,自己的颜面又将置于何地?
“父皇有何难事不能与儿臣说?儿臣虽然位卑言轻,可也愿意为父皇分担一二。”慕容风却不肯放过慕容石棱。
慕容石棱心头烦躁,随意说道:“风儿你不必多虑,朕一切都好。”
慕容风闻言笑道:“父皇可是批阅奏折得累了?不如儿臣带父皇去个好地方吧?”
“不了,朕还有折子未曾批完。”慕容石棱拿起朱笔,“你也快回去吧。”
“父皇,那地方便在宫中,很快就可以回来,父皇便当时随意走走可好?”慕容风却继续道。
慕容石棱看着慕容风一脸殷切,又想着这个儿子最近对自己着实是掏心掏肺的,便道:“行,行,行,朕陪你走一趟。”
慕容风闻言满心欢喜,亲自在前面为慕容石棱带起路来,他们一路穿花拂柳,很快来到了御花园的一角,那里是平日里休憩的小亭子,如今亭子里却聚满了人,环肥燕瘦,各色各样,有的在跳舞,有的在拂琴,有的在唱歌,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慕容石棱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又紧张的转头看向慕容风,帝王之心素来最是难测,若是被人窥破,还是有些不安全的感觉的。
慕容风自然知道,立刻说道:“父皇,这是京城内最近新来的‘女子十二乐坊’,都是些技艺非凡的好姑娘,个个身怀绝技,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各有所长。”
慕容风假装不知继续说道:“儿臣看她们这组合新奇,竟比宫中的乐师还多出几分意趣来,便将她们带进宫来,也好在这炎炎夏日给父皇消遣消遣。”
“还有什么比赏着美人,听着曲子更令人消暑的呢?”
慕容石棱听慕容风说得头头是道,将这些女子的身份也定好了位,不由得为慕容风的善解人意表示出了极端的赞许。
第七百零四章 献美
“还是风儿想得周到,朕正觉得宫中得乐伎们毫无新意,打算让他们新排些曲子,你便想到了。”
“父皇喜欢便好,这是儿臣该做的事。”慕容风低眉垂目,乖巧异常。
慕容石棱看着眼前十二个各式各样的美女,顿时笑了起来。
慕容风见自己又讨得了慕容石棱欢心,立刻识趣的道:“儿臣还有些事,便先退下了。”
慕容石棱看也不看慕容风,挥手道:“去吧,去吧。”
慕容风回头看了一眼朝十二个女子而去的慕容石棱,冷冷一笑转身离开,走到御花园口时,慕容风吩咐太监总管和一众羽林卫道:“父皇在御花园内赏花听曲,任何人等未经通传不得入内。”
慕容风吩咐完,朝宫门外而去,他知道,这十二个女子一定不能满足慕容石棱多久,他还需要继续在京城内寻美猎美,如今好不容易讨得了慕容石棱的欢心,将慕容城打压得毫无还手直力,他怎么能够不再接再厉?
想着近在咫尺的太子之位,想着有朝一日将慕容城踩在脚底的滋味,慕容风不由得笑了起来,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慕容风双目微微一眯,脑海里顿时又有了念头,急忙快步赶了上去。
“郁相,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郁正砂正要觐见陛下,见慕容风急忙躬身行礼,“承蒙大皇子挂念,老夫一切安好。”
“郁相这是要找父皇吗?”慕容风道。
“正是。”郁正砂却不打算多问。
慕容风又哪里会让郁正砂如此就打断话茬,故而道:“父皇现下在御花园,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有时间见郁相。”
“御花园?”郁正砂抬头看向慕容风,看着他一脸得色,心想,慕容风是在向自己示威,还是向自己传达什么?
“正是,本宫适才还在陪伴父皇,如今,恐有些不便了。”慕容风一脸暧昧,郁正砂顿时领悟,然而,他的心里却打起鼓来。
慕容风说得如此暧昧,难道最近风传慕容风又重新获得了慕容石棱的宠爱是真的?
郁正砂心中算计着,嘴上却道:“陛下对大皇子果然是偏爱的,竟只召见了大皇子。”
慕容风微微一笑,伸手往旁边一指,“既然父皇无暇见郁相,不如你我走走如何?”
“那臣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郁正砂与慕容风一前一后的走了,慕容风斜睨了一眼掉在自己身后半步距离的郁正砂,沉声道:“郁相对父皇忠心耿耿,对同僚是爱护有加,本宫是知道的。前几日,本宫还见郁相亲自和太医院院正谈话,似乎是要太医院众人都谨慎些,以免闯祸啊。”
郁正砂闻言心头一惊,那一日他可是万分小心的叮嘱太医院众人不要乱说话,免得到时候得罪了白大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容风却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风看着郁正砂微微变色的脸,笑道:“郁相一心为父皇,本宫是知道的,本宫如今常伺父皇身侧,有机会一定会在父皇面前为郁相美言几句的。”
慕容风笑着道:“毕竟,郁相与本宫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啊?岳丈大人。”
郁正砂闻言笑道:“那是那是,老臣还得仰仗着大皇子啊。”
“岳丈大人明白这个道理最好了。”慕容风含笑看着郁正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你我齐心,想必没有做不成的事,届时你我二人便可多替父皇分忧,也好让他安心养病。”
“不错不错。”郁正砂笑得皮笑肉不笑,“大皇子若是无事,老臣便告辞了。”
“去吧。”慕容风趾高气昂,前番和郁正砂合作之事被慕容石棱发现,他一直怀疑是郁正砂从中动了手脚,可是看着郁正砂也被慕容石棱罚得挺惨,他心里又有些怀疑。如今他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自然是要给郁正砂一些颜色看看,今日慕容风找郁正砂说这些话的目的,一是想要敲打敲打郁正砂,二来也有些打草惊蛇的意思。
慕容风知道,那白大仙是郁正砂引荐给慕容石棱的,虽然不知道那白大仙到底是真是假,可是慕容石棱信他,那么就会连带着信了郁正砂。
如今,自己虽然在郁正砂面前得了宠,可若是郁正砂让那老道在慕容石棱面前胡言两句自己岂非又要再一次不得翻身?
所以,语气被动改变,不如主动出击,他今日很是满意郁正砂的态度,最起码,他终于看到了郁正砂那有些无措的表情。
慕容风仰头看着一天碧澄,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臆间以往那堵塞的窒闷感一扫而去,呼吸间竟多了几分舒爽之感。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慕容风笑着,幽幽说道:“最近给本宫盯着点儿这老家伙。”
花丛里似无风自动,悉悉索索一阵轻响过后,再度恢复了平静。
慕容风盯着天空变化的云朵,好像看到那云朵渐渐浮动,变成了金灿灿的王座,而自己正身着龙袍,一步一步迈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慕容风眼底都是笑意,拂袖缓缓离去。
而郁轻璃在院子里听着慕容燕回将此事说罢,笑道:“看起来,狼狈又再一次合作了。”
“慕容风竟然给陛下送了十二个美女去,至今陛下还在御花园里和那十二个女子乐坊切磋琴技。”
“亏他想得出来。”郁轻璃满眼鄙夷。
“虽然恶俗,却也奏效,如今慕容风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了。”慕容风看了一眼郁轻璃笑道:“恭喜大皇子妃,恐怕不日你又将成为太子妃了。”
“我倒不知道,小皇叔什么时候也变成大仙了,竟然连立储之事也可以屈指一算。”郁轻璃淡淡然反驳回去,慕容燕回闻言却只是笑。
“那‘六月雪’进献陛下后,白大仙可有什么动作?”郁轻璃又开口问道,她此番忍痛割爱,将“六月雪”献出可不想白白就让老道得了便宜。
想起那小虎子的母子的惨死,郁轻璃只恨不得将那个披着人皮的禽兽拖出来游街示众,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道观着实机关重重,我派人连番探查却还是无功而返,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设计的,竟有如此奇巧。”慕容燕回满脸挫败。
郁轻璃也沉默不语,慕容燕回又道:“不过也并非全无消息,我倒是从陛下跟前的人得了点儿消息,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何事竟然让小皇叔也判断不了。”
“那老道似乎声称可以炼出‘长生不老丹’,而这‘六月雪’便是其中的药引。”
“‘长生不老丹’?”郁轻璃闻言笑了起来,“这样鬼话竟也有人会信吗?”
“全天下人皆不信又如何?只要陛下信便足矣。”慕容燕回道:“据说老道的‘回春丹’药效极佳,如今陛下龙精虎猛,可谓将后宫众妃嫔搅得不得安宁,还有什么比让一个男人重拾雄风更令他满意的呢?”
“是吗?”郁轻璃斜睨向慕容燕回,“小皇叔时常流连青楼画舫,是我国出了名的风流王爷,要不然,小皇叔也提前找陛下要两颗‘回春丹’以备不时之需如何?”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璃璃,你这话好酸,莫不是在吃醋不成?”
“吃醋?”郁轻璃站起身,冷冷俯视着慕容燕回,那目光冰冷彻骨顿时让慕容燕回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小皇叔着实是想得太多了。”
慕容燕回急忙陪了笑脸,“那些江湖谣传,璃璃可不要亲信,我如今日夜都守候着你,哪里还有空闲去理那些庸脂俗粉。”
慕容燕回说罢,不待郁轻璃开口又道:“说起庸脂俗粉,最近恐怕慕容风比我要见得多了。”
郁轻璃顿时不语,又听慕容燕回道:“内幕消息,慕容风在献了女子十二乐坊后,据说又组了一个十二金钗,今日下午便要送入宫去。”
“十二乐坊,十二金钗,下一次不知道又是十二什么?”慕容燕回懒懒靠回椅子,“不知道李白吟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给自己的丈夫弄了这么多美女进来,心里会作何感想了。”
郁轻璃闻言一笑,转头看向慕容燕回,笑道:“那小皇叔你还不成全一下慕容风这番慈孝的心肠?”
慕容燕回笑道:“可是本王去约皇后终究是不好吧,瓜田李下到时候说不清楚啊。”
“小皇叔神通广大,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郁轻璃说罢转身进屋,一边吩咐道:“夕落,送客。”
慕容燕回看着郁轻璃决绝转身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夕落问道:“夕落,你家小姐这是在生气吗?”
夕落点了点头,通常小姐真的动气时,就是这种不说话,要么说话很刻薄。
“那她生气是因为我戳穿她在吃醋的缘故吗?”慕容燕回又问。
夕落正要制止慕容燕回,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只净瓶从窗户内飞了出来,朝着慕容燕回的脑袋就招呼过去。
慕容燕回哇一声跳起来,堪堪避过那只净瓶,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七百零五章 母子不同心
郁轻璃的声音才懒懒从屋子内传出来,“夕落,回头找管家要一只铜净瓶来,记住不要空心的,要实心的。”
夕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颠颠的跑出了院子。
慕容燕回躲在墙根听到郁轻璃的对话,不由得心底又喜又忧,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位子,不要正对着郁轻璃的窗户,或者让夕落偷偷将那实心的铜净瓶缓一缓?
皇帝得了美人的事情早已经在宫中传遍了,就连深居简出的太后都得到了消息,并且特意让人将慕容燕回请来。
从居安殿一出来,慕容燕回就敛了神色,伸手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端正了面目,朝着慈心殿走去。
慈心殿一如既往的空旷而冷清,零零落落的几个宫女各自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谁都不敢开口说话,显得有些死气沉沉,让进来的人压抑无比。
这种阴郁的感觉让慕容燕回十分不舒服,也让他越发不想与太后多接触,尽管他们是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血亲。
袅袅檀香充斥着人的鼻翼,大殿之中早早的放了冰块,太后坐在正厅喝茶,旁边有两个眼生的宫女正在小心伺候着。
慕容燕回撇了撇嘴,看样子,太后这是又换了一批人了。
自从太后从法华寺回来之后,宫中就知道太后貌似又多了些怪脾气,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往往三个月就会换上一匹,旁人都以为太后这是上了年纪总归有些怪癖,只有慕容燕回清楚她这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而已。
若不是晴鸾一直留在太后身边,恐怕就连皇帝都要怀疑了。
虽然心中对太后有诸多不满,慕容燕回却并不希望她的身份被揭穿,否则这后宫之中一定会重新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甚至会连累到一些无辜的人。
见到慕容燕回过来,晴鸾早已经体贴的备下茶点,慕容燕回瞥了一眼,都是他素来爱吃的,比起太后这个亲生母亲来,晴鸾倒是更加的关心他。
若是晴鸾没有那么愚忠的话,或许慕容燕回不会让她回到太后的身边,也会让她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只是可惜……
“回儿,此番哀家让你过来,你可知道为何?”
慕容燕回回过神来,对上太后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一时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个人陌生的让他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当年的秦太后,婉贵妃是多么的温柔慈爱,如今的这个太后又有多么的心狠手辣,慕容燕回心底莫名有些难过,她们虽然是同一人,却到底已经被时间雕琢成了不同的模样。
“回儿!”
对于慕容燕回的出神太后十分的不满,莫不是这孩子又在想那郁轻璃了?红颜祸水,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要尽快除去的好。
慕容燕回瞥到太后眼底的杀气,不免心中一惊,这杀气是对谁的?
等慕容燕回彻底回神,太后早已经回复了原来的模样。
“儿臣愚钝,不知道母后的心思,还望母后明示。”
“你不是愚钝,你是心思没有放到母后的身上,哀家问你,这几日宫中的事情你可知晓?”
面对太后的责难,慕容燕回倒是十分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儿臣自然是知道的。”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皇帝昏聩无比,正是我们行动的大好时机,更何况,如今有人帮我们对付慕容石棱了,也省去了我们的麻烦,只要我们稍稍运作,回儿你登上皇位简直是易如反掌。”
“母后!”
慕容燕回皱眉,神情明显带着不快,她难道忘记自己说的那些话了么?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这算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的为他铺路,结果他却什么都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被那个郁轻璃给挑唆了?
太后阴郁不已,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自己的宝贝儿子一定被郁轻璃挑唆了,也难怪,若是慕容燕回有争夺皇位之心,她的那个丈夫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想到这里,太后更添了几分要除了郁轻璃的心思,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人留在慕容燕回的身边。
慕容燕回却不清楚太后的心思,只以为自己拒绝她而让她感觉到不快,只不过他实在是没心情听太后继续唠叨,一个根本不在乎他意见的太后,就算是他说的再多也没用。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不欢而散。
这日下午,慕容石棱端坐御书房内批阅奏章,暑气极重,窗外的知了喳喳的叫得人心烦,太监们拿着网子四处捕蝉,可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慕容石棱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薄薄的单衣依旧闷热难耐,一颗心更是烦躁不安,看见一点儿不顺心便想要发怒。
他无心批阅,起身走到窗边,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暑气直吹得人越发得窒闷难耐。
“命库里再拿些冰来,这么热的天气还不置冰,是要热死朕吗?!”慕容石棱怒气汹汹,吓得小太监们都屏息凝气小心伺候着,御书房内早已四面都放了冰,硕大的冰块如今也才融化了一半,大家都觉得御书房怕是全苍和最凉快的地方了,可偏偏慕容石棱还是觉得热,心底那股烦躁不安,越发催得他汗流入注。
“怎么回事这天气,憋了这么多天窒闷难当,也不见下一滴雨!”慕容石棱双手拍打着窗棂,心底总是觉得烦闷。
忽然窗外穿来一阵乐声,那是古琴悠远淡然的声音,在如此烦躁的夏日顿时让人神清气爽了不少,慕容石棱心头一惊,伸长了脖子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丛灌木边,仿佛有什么。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身就出了御书房,房间外草木扶苏,一片繁茂,倒多了一丝凉意。
慕容石棱穿花拂柳,那乐声渐行渐进,九曲的花廊下,仿佛另外一个水月洞天,慕容石棱一颗心都被勾了起来。
他越走越快,汗流浃背竟也不觉得热了。
终于走到了花廊的尽头,前面的开阔地上,一只硕大的鼓架在场中央,而鼓上四个女子正轻盈曼舞,那腰肢盈盈一握,四肢修长,每个人都蒙了一张若隐若现的面纱,越发衬得一双双眼睛秋水般的清明。
慕容石棱顿时觉得此地极好,暑气和心头的烦躁都消了大半。
身后紧跟着的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慕容石棱缓缓坐在了他的背上,欣赏起眼前的美景来。
半晌,舞毕歌罢,慕容石棱才笑道:“行了,风儿是你吧?出来。”
廊外悉悉索索一阵,慕容风挤了进来,“父皇睿智,儿臣果然骗不过父皇。”
慕容石棱看着这十二个风味独特的美女,笑道:“这又是什么?”
“启奏父皇,此乃女子十二舞坊,都是各国的美人,风姿绰约,气质却各不相同,故而儿臣为她们取了一个名字叫‘十二钗’。”
“‘十二钗’?这名字倒是雅致。”慕容石棱赞道:“你最近长进不少啊。”
慕容风谄媚的一笑,“儿臣才疏学浅,不能为父皇分担国家大事,也唯有为父皇缓解一下批阅奏章的压力罢了。前次那‘十二乐坊’只是奏乐,若是再配上这‘十二钗’,那才叫珠联璧合。”
慕容石棱闻言也是一笑,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停在那些美人儿的脸上,他们的确如慕容风所说,都是风姿绰约,气质不同的美人儿,她们穿着各自的家乡服饰,远远一看,各式各样,当真是赏心悦目,令人神清气爽。
“父皇,这些女子有的是从蛮夷之地而来,不懂规矩,还要请父皇多多海涵,多多**。”慕容风说着,就朝一旁的福公公使了个眼色,福公公立马就上前安排一众小太监们将各女带了下去。
正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道:“福公公,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启禀太子殿下,这些是新来的舞蹈乐团‘十二钗’,老奴正要将他们带下去安置妥当。”
慕容石棱和慕容风是站在回廊之中,回廊里草木扶苏遮去了他们的身影,故而慕容城并没有看到。
他听闻前几天慕容风就进献过美女的事,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这些女子是从何处选来的?”
福公公如实答道:“这些女子都是大皇子亲自挑选而来的。”
“又是大皇子?他难道不知道女子祸国,难道要让父皇如那唐玄宗一样为了一个杨玉环荒废朝政不成?”
慕容城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放肆!”
慕容城惊起抬头,只见慕容石棱从回廊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眉宇间都带着怒气,凝视着慕容城问道:“太子是要说朕如那唐玄宗一般昏聩不成?”
“儿臣不敢。”慕容城急忙跪倒在地。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慕容石棱怒道:“风儿心疼为父,想尽办法为朕排忧解难,放松一二,你却在背后如此诋毁,是存了何种居心?”
“儿臣知错,儿臣只是担忧父皇身体,担忧朝臣们议论,毁了父皇清誉……”
“住口!”慕容石棱怒道:“朕听到的,却是你这个儿子对朕的诋毁,却是你在毁朕的清誉!”
慕容城顿时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七百零六章 李白吟的心思
回廊里顿时再没有了声音,慕容风站在慕容石棱身后,看着这个低头跪拜在自己脚下的慕容城,心头只觉得顺畅至极,他心中却在想,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让慕容城这般心甘情愿的跪在自己的脚下。
不对!心甘情愿哪里还有半分刺激?慕容风诡异的笑了起来,他就是要让慕容城不心甘情愿的跪,这样他才会觉得屈辱,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这些年来的卑微、屈辱。
“行了,你便在此跪足十二个时辰反省反省你最近的所作所为。”慕容石棱起身道:“与其在背后议论,不若好好的向你皇兄学习学习。”
“是。儿臣遵旨。”慕容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额头触碰到地的时候,他只觉得那青石的地砖滚烫如火,一颗心顿时便觉得被谁揪了起来,灼痛难当。
“父皇,太子殿下身子精贵,这夏日炎炎,这里又每个遮挡,若是中暑了可怎么好?”慕容风开口劝道:“太子殿下也是担忧父皇,又或许是耳根子软,听了些关于儿臣的流言蜚语,故而才不信任儿臣,说到底,太子殿下也是一心一意的为父皇着想啊。”
慕容石棱闻言,看了一眼慕容城道:“身子精贵,能贵得过朕?不过是罚他跪一日,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慕容石棱说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喊道:“福子,你给朕留在这里瞧着,不跪足十二个时辰不许走!”
福公公立马跪地接旨,慕容石棱道:“任何人来也不许近前,只许喝水,不许吃饭,你可要替朕看好了。”
福公公哪里还忤逆,只忙不迭的应声。
慕容风急忙道:“父皇不要生气了,还是去乐坊教习她们舞蹈吧。”
慕容石棱闻言笑了起来,转头面向慕容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风儿,还是你能替为父解忧啊。”
慕容石棱满意的走了,慕容风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城,缓步走到了慕容城跟前,慕容城看着眼前的足尖,只觉得异常的屈辱。
曾几何时,父皇还怒斥过慕容燕回流连烟花之地的荒唐之举,可如今他又与曾经的小皇叔有什么两样呢?
不,父皇比当时的小皇叔更为荒唐,小皇叔虽然桀骜不驯,风流多情,却从未如此下作,让人无端厌恶。
慕容风寻来的女子,他也有所耳闻,都是些教习画舫里的女子,出身卑贱,自小就被老鸨子收养,有的甚至是罪臣之后,沦落到了青楼。这些女子身份不同,背、景复杂,若是她们对慕容石棱起了歹心,床底之间慕容石棱又该怎么防范?
慕容城心底着急,却在慕容石棱面前说不出这样的话,他知道,如今慕容石棱对慕容风是宠爱相信有加,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慕容风蹲在了慕容城跟前,笑道:“我的太子好兄弟,你便在这里好好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还有,下一次要说人坏话时,可得看清望准那人在不在你身边,否则,便如此番一般,落了个惨淡下场。”
慕容风说罢,抬头哈哈大笑的离开了此地,慕容城低垂着头,拳头紧紧握在袖笼之下,指甲都抠破了掌心。
而此时此刻,回廊的另一头,一个富贵的女子站在哪里,她身后的宫女瞧了瞧,小声问道:“皇后娘娘,我们,还上去吗?”
李白吟冷哼一声道:“你没见慕容城的下场吗?适才本宫都没有上前,难道现在再去踩慕容城一脚不成?”
那宫女立刻不语。
李白吟看了看慕容城又看了看慕容风的背影,想起那如妖似狐的一众女子,心底不是不复杂的。
天下间没有哪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和众多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她不爱自己的丈夫也不能忍受。然而,此时此刻,却是自己的儿子进献了那么多的美女给自己的丈夫,而显然,儿子这一招很奏效,起码现在慕容城就被慕容石棱训斥了,还罚跪了。处罚虽然不重,可在这个草木皆兵的宫中,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掀起大浪。
那些素来左右摇摆油滑如泥鳅的大臣们便会开始动摇,无论怎么看,这些美女都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终于让慕容风打了一个翻身仗。
李白吟双手不住的绞着手中的锦帕,金丝镂空嵌宝石的甲套都被绞了进去而不自觉,忽然间“啪”的一声,那甲套受不住重压,从中间断开。
李白吟低头看着自己的甲套,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自己反正已经失了慕容石棱的宠,便让自己的儿子去重获慕容石棱的宠爱吧,哪怕是借由那些身份低贱的女人。
李白吟强压下心头的不爽,心里却算计着,她只要放任慕容风去讨好慕容石棱,那么她的后位也就安稳了,而她此时此刻要做的不是出去争风吃醋,而是监控住那些女子,让她们真真切切的都听慕容风的话,替慕容风说话,而不是一朝得宠就尾巴翘上天,过河丢拐棍。
李白吟心中打定主意,转身道:“我们走,今日之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那小宫女低头当先带路,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白吟才刚刚离开,一旁的假山后就转出了两道人影,慕容燕回站在郁轻璃身边道:“没想到一向火爆脾气的李白吟,竟然忍得下这口气。”
郁轻璃却看着慕容城道:“可惜了太子今日会出现,否则,今日这场好戏恐怕就开锣了。”
慕容风也叹了口气,“是啊,慕容城这熊孩子,怎么就好死不死的现在出现了呢?”
郁轻璃想起慕容风那狡猾的笑意,忽然冷笑了一声,“看起来,今日被算计的可不仅仅只有李白吟。”
慕容燕回心思通透,一点就通,闻言笑道:“慕容风倒是真长进了,也学会‘借刀杀人’这一招了。”
郁轻璃闻言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假山。
慕容城被罚跪的消息,顿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座京城,所有大小官员都开始心中打起鼓来,那些素来少走动的人,也渐渐开始活络起来,门庭冷落鞍马稀的大皇子府,忽然间就比往日热闹了几分。
只这一点点人气,也已经让慕容风欣喜若狂,朝臣的靠拢,便说明了帝心的偏向,没有比向日葵更知道太阳方向的植物,没有比蚂蚁更知道雨水的来临,而这些下层的小臣子们,便是京畿内的向日葵和蚂蚁。
郁轻璃淡然的看着大皇子府内的变化,却依旧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而这一日天气微凉,郁轻璃寻了块干爽阴凉的地方摆了塌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墙头却再度传来了衣袂带风的声音。
郁轻璃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几夜窒闷难当,好容易老天爷可怜她,天风送爽却又要不得安生了。
“璃璃,大白天的你睡什么啊?”慕容燕回的声音果然如期从对面传来,郁轻璃懒洋洋的也不睁眼道:“小皇叔有话快说,周公还等着我呢。”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见郁轻璃满脸疲惫,也是心中一疼,他一直都关注着郁轻璃,听闻夕落说她这几日晚都睡得不怎么踏实,再看着她憔悴满脸,不由的也是心中一疼。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和周公约会,我就告诉你一声,今日我听说白大仙又进宫了,声称昨夜太白金星托梦,说是陛下颇有道缘,若是陛下愿意出资修建‘登仙台’,今后有可能位列仙班。”
郁轻璃闻言睁开眼睛道:“陛下信了?”
“这是自然,如今整个苍和国,陛下最信任的人便是白大仙了。”慕容燕回笑道:“不过此事因为要动用国库的资金,故而按照规定是一定要经过朝议,我估计明日早朝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郁轻璃点头道:“小皇叔明日打算站在哪边?”
“我站中间。”慕容燕回笑道:“反正用的是他慕容石棱的老底子,跟我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乐得潇洒,看看他们各自得嘴脸。”
郁轻璃笑道:“小皇叔是打算看看谁忠谁奸吧?”
慕容燕回挑眉,郁轻璃继续道:“这什么‘登仙台’华而不实,没有实际作用,可是却又劳民伤财,若是真心诚意阻止陛下的,那便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若是开始阻止后来又见陛下态度坚决便不言不语的便是独善其身,自保为上的人,若是开始阻止后来又同意的那便是立场不坚定的墙头草,而若是一开始便一味逢迎的,那便是本朝里最大的佞臣。”
慕容燕回被郁轻璃一语道破,心底却只觉得欢喜,“璃璃你太看的起我了,我这么个闲散人物,怎么可能有这份心思?无非也就是看看官场百态而已,即便看破又如何?上下五千年,哪一朝哪一代没有这样的人?”
郁轻璃点头道:“也是,无非便是一个忠君还是忠国的问题。忠君之臣只为陛下一人着想,无论是对还是错,那些佞臣多半如此,而忠国之臣则多为天下苍生着想,希望陛下摒弃一己之私。”
慕容燕回闻言笑道:“璃璃,你看得这般通透,一点儿也不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子看得明白得事,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的想法像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一般。”
第七百零七章 朝上争论
慕容燕回说罢就有些后悔了,看着郁轻璃沉默不语,情绪低落的样子,慕容燕回只恨不得将刚才的话都收回。
他有些悻悻然的道:“璃璃,那个,我先回了,你继续睡吧。”
慕容燕回走了,可郁轻璃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仰头看着天空,觉得自己哪里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或许已经上百岁了吧?
想起前世的种种,那些美好的早已被时光冲刷的有些淡然了,而那些锥心刻骨的痛楚却从未但却,反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
只是那些恨意,似乎却不若最初的清晰,逐渐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她已经自然而然的习惯去猜测事态的发展,去揣测每一个人的内心,去利用每一件事为已所用。
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前世里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那种只为了一个目的,可以算计许多人的人。
郁轻璃心头一惊,坐了起来,手边茶盏里的映出她略微憔悴的脸,郁轻璃下意识的抚摸上自己的脸,依旧的模样心底却早已沧海桑田。
不,不,不,不对,她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还没有彻底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她,依旧还是她,她今生今世的所作所为无非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郁轻璃颓然叹了口气,再度倒回了榻上。
那一日,原本天高气爽,她却最终还是没有好好睡上一觉,那一晚她总是做梦,前世今生所有人都有两张脸,脸上挂着她看不懂的表情。
直到五更时的更鼓敲响,郁轻璃再也躺不住,干脆起了身。
月色正渐渐淡去,郁轻璃看向皇宫方向,心想,今日朝堂上又会是怎样一番的模样呢?
五更时分,上朝的队伍早已排列在殿侧的休息室内,慕容燕回靠在一角,低调的让人都鲜少注意到他。他微微眯着眼睛,耳朵却没有闲着,四下里打听着众人悉悉索索压低了声音里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今日陛下似有什么大举措要宣布。”
“难道是改赋税?”
“改赋税叫什么大举措啊?我听说是关于那白大仙的。”
“啊?又是白大仙?最近这老道经常入宫。”
“嘘,你要不要命了?什么老道,要叫大仙。他如今可是陛下的座上宾,听说郁相都亲自交代了太医院上下,在陛下面前只能捡好的说,免得惹恼了白大仙就触怒了陛下。”
“哼。一介江湖骗士。”
几人正说得欢,一个公公来到了休息室的跟前,宣了一声“上朝”众人便鱼贯而出,排列在了金銮殿上。
慕容石棱早已端坐龙椅之上,看起来的确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
众大臣见状,大部分都心里有数,知道光看慕容石棱的情况,那白大仙便定是受宠至极的。
三呼万岁后,众人各自归位,慕容石棱道:“诸位爱卿,有本奏来。”
众人左右看看,其中一个出列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讲!”慕容石棱看着这个自己昨日授意过的臣子,满心的欢喜。
“启奏陛下,近日紫微星盛,是吉祥之兆,为回应上天降下吉兆,臣恳请陛下择址修建一座‘登仙台’,以供钦天监今后夜观星象所用。”
“‘登仙台’?”慕容石棱假意思索,目光却一一掠过殿内的众臣子,只见大家眉头紧锁,一个臣子立刻出列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建造‘登仙台’实乃劳民伤财之事,而若是建起后只供钦天监观星使用,未免也太过奢华。”
“哦?”慕容石棱拖长了声音。
众大臣却未曾听出慕容石棱的语意,只当他是赞成此举,便一一都跪倒在地。
“陛下,臣等也觉得修建‘登仙台’实乃无谓之举,如今东唐隐隐有所动作,当务之急应当是充盈国库,以备不时之需,保证军备开支,而不是用在这些无稽之地。”
“陛下,东唐的确是我苍和心腹大患,哪怕它不来犯我,以我苍和国力,有朝一日也应该要将其纳入版图,这才是我苍和的长久战略。”
“陛下,这‘登仙台’是万万使不得啊,古时便有商纣听信了九尾狐的妖言建造了‘揽仙台’祸国殃民……”
“放肆!”慕容石棱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尔等是在说朕昏聩如那商纣一般吗?”
慕容石棱话里带怒,终于吓醒了这一众酸腐的秀才们,他们齐齐跪地,异口同声的道:“臣等不敢。”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钦天监不过提了一个修建‘登仙台’,你们便借题发挥,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钦天监,进而还敢暗指朕昏聩。”
慕容石棱动了震怒,只吓得大家匍匐在地,谁也不敢吱声。
“平日里你们一个个张口闭口要替朕解忧,可是朕重病在床时,谁曾侍过疾?朕如今身体大好,多亏了上天垂怜,令朕遇到大仙。如今朕便应了钦天监的要求,建了‘登仙台’又如何?”
大殿内回应绕梁,殿中的人虽然垂头而跪,可是私下里却都目光交接,互相传递着信息,慕容燕回看着这一张张算计的脸孔,仿佛看到了一根房屋的大梁从中溃烂,散发出一个朝廷腐朽的味道,那梁柱之身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然而,屋内的人却恍若未觉依旧夜夜笙歌。
慕容燕回冷笑一声,干脆闭起了眼睛来。
郁正砂人老成精,听着慕容石棱一句句都是替钦天监说项,却从中听出了别的味道,他眼珠子一转,扬声道:“陛下,臣有话说。”
慕容石棱未曾料到郁正砂会在此时开口,犹豫了片刻道:“讲!”
郁正砂不敢起身,只得跪着直起身来,“陛下,这‘登仙台’实乃我苍和国的一大要务。”
“哦?”慕容石棱面色稍霁,“如何说?”
郁正砂听闻慕容石棱这样说,愈发肯定了慕容石棱的心态,于是更加自信满满的说道:“陛下,如今我苍和富庶,近年来更是难得的风调雨顺,虽小有坎坷却也不是什么太过急难之事,可见上天对我苍和是多有眷顾,而陛下身为天子,乃是上天的儿子,作为一个儿子,孝顺父母是本分,修建‘登仙台’实为钦天监为陛下孝顺父母之举,一来可以用此举告之上天,儿子对父母照拂的感谢,二来也好用此台作为今后祭祀上天之所,三来嘛,更是祈求上天庇佑,今后风调雨顺,苍和国运昌隆的好地方。如此三项,足以说明‘登仙台’修建的必要性。”
郁正砂洋洋洒洒,说得在情在理,听得慕容石棱不住点头。
“只是,钦天监适才说要择址修剪,臣认为,如众位同僚所言,择址劳民伤财。”
“那爱卿的意思,还是不建吗?”慕容石棱又拉了脸。
“陛下,建是一定要建的,只不过看在哪里建,择址开荒,费用太过高昂,不如便由钦天监出面在宫中选择一处,一来宫中设施齐备,材料充足少去了许多费用,二来也便于今后陛下登仙揽盛为百姓祈福。”
郁正砂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成全了慕容石棱修建‘登仙台’的意愿,而他老奸巨猾,也知道不能自己一个人出了风头得了便宜,反而令同僚被罚,故而他取了个折中的意思,将诸位大臣适才的意思稍微改了一改。
原本这天下就慕容石棱的,大臣们也不过是跟风而起,如今听郁正砂如此一说,个个都争着表态,说自己刚才也就是郁相所说的意思,绝对没有半点忤逆犯上的意思。
慕容石棱见状,也知道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便道:“如此,便由钦天监择址报郁相,此事便有郁爱卿你全权负责了。”
如此一来,各自都退了一步,“登仙台”的修建便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退朝之后,慕容石棱兀自满心的不痛快,毕竟一个国君若是被自己的臣子暗骂昏聩,终究是心头不爽的。
慕容石棱一走,朝会自然也就散了,郁正砂故意拖慢了脚步,果然在一众大臣走后,钦天监那位莫名其妙成了出头鸟的臣子迎了上来。
“你今日怎的如此唐突?”郁正砂板着脸道:“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提前与陛下通一通气便这样冒失的在殿上讲了?”
那钦天监的小官苦着一张脸道:“郁相啊,我今日也是莫名其妙,昨日陛下在御花园遇到我,亲口说了此事,说是要修建一座‘登仙台’,让我今日开个头。谁知道,谁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郁正砂闻言,心头顿时了然,知道近日传言白大仙蛊惑陛下修建“登仙台”的事是真的了。
说起白大仙,郁正砂也是满心的怒火,那厮自从和陛下在宫中见面后,隐隐就有些过河丢拐棍的模样,对自己也只是做到了面上的尊敬,实际上却什么都直接与慕容石棱说,完全不把自己这个介绍人放在眼里。
第七百零八章 结盟
可郁正砂素来是忍得住的人,如今这白大仙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是绝对不会去得罪他的。
只是想着此番这“登仙台”的修建,不知道可以从中得到些什么,郁正砂的眼神梭向了一旁的钦天监臣子。
“本相问你,如今陛下要你挑选地址,你可有什么想法吗?”
那小臣子也是惯被上司压的人,听郁正砂这么一说,立刻了然的说道:“还请郁相指点一二。”
郁正砂急忙推辞,“哎,本相又不是钦天监人,如何看得懂这天象之学,怎么可以妄言?”
小臣子却笑道:“郁相学富五车,末学不过才接触了点儿皮毛,还请郁相多多提点啊。”
郁正砂闻言这才道:“看陛下的样子是极为重视这‘登仙台’的,若是草草选址陛下必定觉得不满意……”
郁正砂故意拖长了腔调,那小臣子立刻说道:“可若是选了太好的地址,恐怕又要遭到众大臣的指责。”
郁正砂闻言点头,“可这苍和毕竟是陛下的啊,你说,是不是?”
小臣子闻言面露疑惑,随即眼前一亮,向郁正砂抱拳道:“多谢郁相,小的这就下去选址,若选好了郁相可一定先给小的把把关。”
“把关倒不敢,替你参谋参谋却是可以的。本相记得皇宫西侧院尚有一块空地,前后都舞遮拦,空闲许久未曾使用,门前的青石板也是铺满了的,这样一来就避免了修建道路的费用。”
“郁相好眼力,那里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只因为普通的建筑压不住那块地的风水,故而才一直空闲。”
“是吗?不知道这‘登仙台’压不压得住呢?”
“这个,自然是压得住的,‘登仙台’乃上天授意建造,又接引了仙家的仙气,哪里会有什么压不住的呢?”
郁正砂看着这个通透的小子,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他淡淡笑着,伸手拍了拍那小臣子的肩头,“说得好!好好干,若是陛下高兴了,指不定你这品阶也能提一提了。本相记得,你这六品似乎已经五六年未曾动过了吧?”
那小臣子立刻点头如捣蒜的谢恩,一边缓缓的退了出去。
小臣子刚刚退走片刻,郁正砂就听身后一阵鼓掌之声,郁正砂心头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缓缓绕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穿了一身暗紫色的袍子,与那树下的阴影融为一体,自己一时间竟没有看到!
郁正砂看着那人朝自己渐行渐近,预感到自己今日恐怕又要惹上什么麻烦了。
“郁相当真是父皇忠心耿耿的宰相,如此设身处地的为父皇着想,我等身为儿子的都自愧不如啊。”
“大皇子殿下过誉了,臣对陛下忠心也是臣的本分。”
“说得好,说得好。若是朝中人人都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成自己的本分,那我苍和国称霸一方可就不是远事了。”
慕容风说得讽刺,还刻意强调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貌似在表扬郁正砂,其实却是在嘲讽他的暗地用心。
谁都知道,若是用老建筑改建,那么成本就低得多,而郁正砂却偏偏示意那钦天监的小臣子用那块空地建盖,而且郁正砂对于那块地的选址也是颇为用心,一来那块空地荒废许久从未有用过,二来那块地前的道路已经修建好,而且离西侧的宫门极静,这样一来运输建筑材料什么的都将方便许多,而若是直接从西门进出,则不会影响到宫中众人的生活,这样一来宫中的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意见。
后宫素来是和前庭有所关联,只要后宫没有什么意见,这前庭再闹,也闹不到哪儿去,何况,此事是慕容石棱铁了心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
这些猫腻,慕容风自然是瞧得出来的,他原本是想在慕容石棱的面前告发郁正砂的心思,可是转念一想,反正慕容石棱要的只是“登仙台”的建造,至于怎么选址,怎么花钱,他可是管不着的,这样一来,郁正砂辛苦筹谋的机会,岂非也是自己的机会?
慕容风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主意,这一点儿,郁正砂却也是心知肚明的。
“殿下若是无事,老臣告退。”郁正砂躬身行礼,打算退出去。
慕容风却一把拉住了郁正砂的手腕道:“岳丈大人如此急着走,难道是对小婿有意见不成?”
慕容风骤然改了的称谓,让郁正砂更是心头警钟呼啸,慕容风这个人,素来是不见鬼子不挂弦,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如今突然示好,只应了一句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里哪里,殿下言重了。”
“既然如此,你我翁婿俩人何不好好聊聊?”慕容风指向一旁的湖心亭,“那里最是好了,四面空阔很是凉快。”
郁正砂闻言在心中冷笑,湖心亭自然是好的,视野广阔左右无人,要说什么话都可以肆无忌惮。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进了湖心亭。
“殿下有什么吩咐,直管说吧,老臣实在不适应这绕来绕去的。”郁正砂开门见山。
慕容风闻言一笑,“岳丈如此痛快,那本宫也就直来直去了。这‘登仙台’的修建,父皇命岳丈大人负责,不知岳丈大人可否在父皇跟前美言几句,让本宫可以从旁协助岳丈大人一二呢?”
慕容风说着,理所当然的笑道:“岳丈大人与小婿本是一家,互相关照一二,想必不会是太难的事吧?”
郁正砂闻言心中越发冷笑连连,这慕容风果然是要来分一杯羹了。
“这件事,老臣尽力而为。”郁正砂不痛不痒的来了这么一句。
慕容风又怎么会就此放过,殷切的道:“岳丈大人是我朝中元老,又颇得父皇信任,想必岳丈大人不必尽力,此事也可以成。本宫对岳丈大人可是信心十足的呢。”
郁正砂面无表情,慕容风心头自是不爽,他敲击着桌面道:“说起来,岳丈大人,小婿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慕容风说着,斜睨了郁正砂一眼,“前番陛下命岳丈大人寻‘六月雪’,不知道城西那一家是怎么得罪了岳丈大人,竟被你赶出了京城。本宫担心岳丈大人,一查才知道,那地……”
郁正砂闻言脸色一变,抬头看向慕容风,慕容风得意的笑道:“岳丈大人放心,你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小婿与岳丈大人自是一家亲,定不会泄露半分的。”
郁正砂心中气恼,怎么自己那事又被慕容风这草包知道了去,他却不知道,那户农家是郁轻璃曾经救下的人,平白无故的被郁正砂如此迫害撵出京城,郁轻璃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不过是随意在慕容风跟前提了一句郁正砂又得了城西一大片地的事,慕容风怎么会不去查呢?
慕容风眼见自己握住了郁正砂的把柄,笑容越发得意了,他也拍了拍郁正砂的肩头道:“那么,小婿就等着岳丈大人的好消息了。”
慕容风大笑着扬长而去,那笑声久久不歇,只听得郁正砂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站在湖心亭里,看着一波澄碧却只觉得窒闷难当。
半晌,一个小太监路过看了他一眼,他才气呼呼的走了。
那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颠颠的跑到了宫中一角,将一片布帛塞进了石缝之中。
不一会儿,那布帛就落在了慕容燕回的手中,他看着上面的字,笑道:“有趣,这郁正砂和慕容风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但有利益必定都会在一起。”
“主子,那接下来怎么办?”长空沉声问。
慕容燕回双手枕头顺势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郁轻璃也说出了这四个字,夕落眉头一皱,“可是小姐,那郁正砂明显了不怀好意,这慕容风也是,不知道要在这‘登仙台’的事上动什么手脚。”
郁轻璃闻言淡淡一笑,“如今他们的联盟尚未形成,更没稳固,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还不如再暗中观望一阵,看看究竟他们后面该如何走。”
“小姐,我们不在这工程中安插点儿人吗?不了解这工程动向,总觉得心里不安。”
郁轻璃抬头看着夕落,想起那一日她在码头为自己拼了性命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酸,却又是一暖,她当初对夕落还有些戒备,如今却当真是离不开夕落了,而夕落经过码头的事情后,越发的小心谨慎,对自己更是处处关心。
郁轻璃心头感喟,却淡淡笑道:“夕落,你的心思是越来越缜密了。”
夕落闻言脸颊一红,喏喏嗫嗫的道:“小姐你笑话我。”
“在工程里安插自己的人是必然的,只不过若是太过下层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件事,便容我再想一想吧。”
夕落闻言“哦”了一声,却站在郁轻璃身边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