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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琉璃白     盛世狂后txt下载     盛世狂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四章 真相大白

    故而,渐渐的,夏婉婉就被自己说服了,今日之事,只是慕容燕回为了郁轻璃出头罢了。在“紫气东来”她就曾经见过慕容燕回和郁轻璃在一起,如今慕容燕回为她出头,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再加上,夏婉婉早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晓这燕王与大皇子妃之间关系暧昧,但当真是龌蹉至极,难怪出发的时候,那人会提醒自己。

    只是,那个郁轻璃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男人都对她那么在意?她看了,也不过如此,无非就是故作清高罢了。

    一股恨意越燃越烈,然而夏婉婉却有些轻松的感觉,毕竟,今日慕容燕回如此针对自己,并不是为了那一夜,那么,他们并没有识破自己,自己就还有机会。

    夏婉婉心中计划着,如今情况危急,是不是有必要通知他们将计划提前。

    夏婉婉这厢思量着却不知道,慕容燕回刚走到台边,便见到郁轻璃丢过来的询问眼光,然后她起身去了另一头。

    慕容燕回想了想,又起身。慕容石棱见状问道:“怎么又要去哪里?”

    慕容燕回也不忌讳,直接道:“最近总是想小解。”

    慕容石棱闻言一愣,看了看慕容燕回道:“回头让御医给你瞧瞧,定是烟花柳巷去多了的下场。”

    慕容石棱这话说得也算大声,众女闻言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有脸皮薄的,甚至当场红了脸。

    慕容石棱心下暗自鄙夷,这燕王是越发的不像话了,不过这却也正是他所想要的结果不是?

    幸而慕容燕回脸皮厚,也不计较,只说道:“光太医来何用?陛下当多赐臣一些好药材才是。”

    “要什么药材?杜仲吗?”慕容石棱嗔道。

    “杜仲好啊,补肾!”慕容燕回说着转了出去。

    郁轻璃躲在柱子后面,夕落在一旁放哨,慕容燕回的话她也都听在耳里,见慕容燕回出来,问道:“你刚才去试探她,结果如何?”

    慕容燕回笑道:“她必是那夜之人无疑。”

    郁轻璃点头,伸手从袖笼里拿出一方面巾递了过去,“这块面巾也和御花园太子案里的一样。”

    慕容燕回接过面巾看了看,点头道:“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份,接下来该如何做?”

    郁轻璃想了想道:“我想监控看看,如今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我想看看她下一步还有什么动作。”

    慕容燕回闻言笑道:“璃璃你是想看看她背后的人?”

    郁轻璃却意外面色沉重,她甚至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苍和近来连续征战,加上天灾**,瘟疫雪灾,几乎可以算的上是满目疮痍,百姓们的生活并不好过,东唐现在来这么一出,目的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小皇叔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东唐人会忽然安插细作到宫中,而且一出手就是针对太子和慕容风这两个首当其冲的继承人。”

    “东唐虽然位置偏远,可素来也是极为富庶之地,虽然数十年来他们偏安一隅也多有不甘,可是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忽然这么做?”

    慕容燕回闻言也是一阵沉默,随即他忽然伸手去揉了揉郁轻璃的眉心,“你何必总是如此辛苦?若是想知道她的目的,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不就成了?”

    郁轻璃听着慕容燕回柔和的声音,心头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她低头幽幽说道:“若是她今夜不行动呢?”

    “那么明夜便也跟着守着。”

    “明日也不动呢?”

    “璃璃,只要你想要的,我便会全心全意做到底,今日不动,明日不动,后日不动,只要她不动,我便为你守着看着,直到她动的那一天。”慕容燕回说得宠溺,一双眸子深邃似海,仿佛可以包容天地间的一切。

    郁轻璃垂下头来,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习惯这样依赖慕容燕回了,这是极不好的,可是,她却总有些些许的时候是想要依靠的。

    一个人要承受这许多,实在是太累了。

    郁轻璃任由自己轻轻的往前,再往前,想要靠上那个坚实的肩头,那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肩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放哨的夕落忽然蹿了出来。

    郁轻璃登时吓了一跳,一步就纵开了去。

    慕容燕回的手兀自还悬在半空,仿佛正准备搂住郁轻璃靠过来的肩头,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夕落,甩了一下衣袖将手收回,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没个章法。”

    夕落看了一眼突然心情不好的主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陛下在那边找殿下呢,还有,皇后娘娘似乎也注意到小姐和主子一起失踪的事情。”

    慕容燕回闻言看了一眼郁轻璃,对夕落吩咐道:“你们先走,一会儿我自会处理。”

    郁轻璃也觉得若是自己再和慕容燕回一起出现在会场,难免惹人闲话,便干脆带着夕落一起走了。

    慕容燕回回到会场,与柳采邑眼神交错后分开。

    皇后果然起疑,朝着慕容燕回身后瞧了瞧,开口道:“本宫瞧着燕王是和轻璃一起出去的,怎的回来却只有燕王一人?”

    慕容石棱闻言顿时也转过脸来,慕容燕回耸了耸肩,“皇后娘娘,轻璃是你的儿媳妇儿,与本王可没有半分关系,本王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

    柳采邑闻言立刻起了身,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启奏陛下,皇后娘娘,轻璃适才不舒服,儿臣已经命人将她先送回府中了。想来是刚才跳舞热了,她又贪凉吹了阵子风,受了些寒吧。”

    慕容石棱闻言即刻问道:“严重吗?一会儿朕派太医去瞧瞧。”

    柳采邑不好拒绝,只得道:“儿臣替大皇子妃多谢陛下关心。”

    柳采邑说话进退有度,又表现出和郁轻璃的一定距离,皇后李白吟瞧了瞧一回来就抱着酒壶的慕容燕回,又瞧了瞧浑若无事的柳采邑,再看了看满眼鬼主意的夏婉婉,忽然觉得今天这一场舞会,倒像是自己上了他们的当一般。

    如此一想,李白吟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干脆也称头痛,提前退了席。

    皇后一退席,自然大家也都跟着退了,很快一场酒席也就散了。慕容石棱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带了慕容燕回谎称有朝政需要处理便回了御书房,扔下了情绪不佳的夏婉婉。

    不过,慕容石棱如此不来,倒正合了她的心意,因为她着急着催促战友提前实施计划,今夜无论如何要出宫通知他们一趟。

    入夜,慕容燕回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皇城的北门是出宫最佳的地点,那里是他拿了慕容石棱的令牌刻意安排的地点,守卫松懈,俱都是些新兵蛋/子。

    新兵搞不清楚状况,通常都不敢太过刁难宫中的人物,经验不足,也很容易让人蒙混出关。

    夏婉婉身受内伤,必定不可能再飞跃那么高的城墙,唯一的出路也就是这里了。

    三更更鼓还未到,一辆马车就缓缓从远处而来。

    守门的兵卫们听到马蹄声都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先的宫女伸手递出一块腰牌,“娘娘身子有些不适,命我现下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现在?”守门的兵卫们惊讶道:“都快三更了,除了酒肆还有什么地方开着?”

    那宫女倒也凶悍,闻言道:“我们家娘娘是陛下亲封的‘解语花’,如今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今夜要出去买些酒,你们竟也敢拦不成?”

    那小兵卫被宫女这么一吼,顿时心里就打起鼓来,想起班头交代的话,一时间拿捏不准,只得赔笑道:“这位姐姐莫要恼,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那小宫女也知道不能太过逼迫人,便道:“快点儿,我家娘娘可还等着呢。”

    小兵卫跑进房间,只见班头早已蒙头大睡,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咳嗽了好几声。

    “咳什么咳,有屁快放,耽误老子睡觉!”班头头也不回在被窝里忽然吼道。

    小兵卫吓了一跳,急忙将来龙去脉说了。

    那班头怒道:“夏贵人可是如今陛下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你有几个脑袋敢拦?还不快放行,莫说夜半三更买酒了,便是夜半三更会男人,你见了也只能当没见!”

    那小兵卫吓得够呛,一溜烟跑出去就放了行。

    听见马蹄声去得远了,那班头的被窝忽然一动,长空从里面钻了出来,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一闪身燕子般灵巧的穿窗而出。

    马车一路来到了“紫气东来”的后门,慕容燕回和郁轻璃早已埋伏在侧。

    长街寂静那马蹄声越发清脆突出,慕容燕回仰躺在屋顶数着星星,一边笑道:“璃璃,你总是猜得这么准,要不然下次你陪我去赌坊试试运气?”

    郁轻璃趴在屋顶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掉下去,或者踢落什么东西惊动了来人,故而听到慕容燕回这么说,虽有心骂他几句,可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慕容燕回轻巧的翻身,并肩趴在了郁轻璃身边,看着一个戴了硕大风帽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推开了“紫气东来”的大门。

第六百六十五章 对质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会说些什么。”慕容燕回开口,“要不然,我进去看看?”

    “万一惊动了人怎么办?”郁轻璃问。

    慕容燕回却倨傲的说道:“全苍和还没有我想去而去不得的地方。”

    郁轻璃闻言不语,只伸手指向一处,“小皇叔可知道那是什么?”

    慕容燕回凝目看去,只见半空中皆是一根根发丝般的墨线,若非如此仔细观看,还真的是难以发现。

    “那是东唐特有的墨天丝,坚韧难断,如今看情况,这‘紫气东来’必定是外松内紧,若是你唐突闯入,却因为不了解情况而触动机关,我们反而就失了先机了。”

    “那如今怎么办才好?”慕容燕回有些不爽,就像明明看见了耗子的猫,却怎么也逮不到一样。

    “我们先回去,你将此事及太子案和慕容风的案件真相向陛下汇报,也好让陛下定夺。”郁轻璃说着转头看向慕容燕回,“夏婉婉再是细作,那也是陛下的女人,他的女人应该由他决定如何处置。小皇叔切记不可逾越了。”

    慕容燕回看着郁轻璃担忧自己的表情,心头也是一暖,郁轻璃不等他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便悉悉索索的往下趴。

    “璃璃你这是要做什?”慕容燕回足尖一点,轻灵的就来到了郁轻璃身边。

    “我要下屋顶,没看见吗?”郁轻璃没好气的答,看着慕容燕回身法轻松,越发的恨他这个样子,因为恼羞成怒,故而连慕容燕回好心伸出手要帮她也被郁轻璃拒绝。

    她一个人艰难的、固执的往下爬,终于是足尖触到了地面,郁轻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的往下一纵,脚尖似乎绊到了什么,可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见。

    郁轻璃讶异的扫了一眼,心想或许是自己太过大意,这里和“紫气东来”隔了一条街,它便是戒备再森严,也不可能布防到这里,再说了,自己和慕容燕回潜伏了这么久也没有出事。

    故而,郁轻璃并没有去深思刚才脚下那一点儿诡异的感觉,然而,郁轻璃却不知道,便是她这一点点的疏漏,却造成了形势的大转变。

    一点铃声在“紫气东来”中响起,掌柜的立刻变了脸色,“有人在对面街的屋顶!”

    “什么?对面的屋顶?”夏婉婉掀开窗帘,仔细一看,不由得问道:“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这是我布的墨天丝陷阱,若有人绊到天丝,必定惊起这铃声。”掌柜的掀开窗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面街道的情况。然而,半柱香下来,什么也没有。

    掌柜心中隐约不安,有时候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他在这苍和潜伏多年,若不是谨慎小心,也不会坐到如今的位置上。

    夏婉婉显得有些不以为然,见到掌柜仔细的过分,不由得笑道:“我便说你太过小心了,如此深夜,或许是猫儿绊到了也说不准啊。”

    掌柜的兀自怀疑,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望向夏婉婉说道:“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夏婉婉点头,“如今慕容燕回和郁轻璃可能已经怀疑我了,而慕容石棱那老东西却又迟迟不肯动手,我只能助他一臂之力了。”

    掌柜的道:“毕竟血浓于水,想不到那老东西竟还念点儿父子之情。”

    “他是念父子之情吗?我瞧他只是不想这江山落到慕容燕回的手中罢了,想来他心中也明白,若是慕容城和慕容风都出事了,那位燕王只怕是要渔翁得利了。”

    夏婉婉嗤笑,只不过,真正渔翁得利的该是他们东唐才对。

    “可是,据说当年传位就是要传给燕王的不是吗?只可惜燕王彼时正率军护国,慕容石棱不过是一时暂代,倒理霸占王位至今不让了。”

    “那些不过是传闻,究竟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夏婉婉蒙上面巾,“不过,不论结果是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不是吗?我们要的便是这苍和国再没有慕容这一姓氏!”

    掌柜的听着夏婉婉满是肃杀的语调,只觉得脊背生凉,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嘱咐道:“你今夜便要动手的话,可得小心。”

    “你放心!”夏婉婉傲然一笑,悄无声息的准备下楼。

    而与此同时,慕容燕回早已来到了御书房内,郁轻璃为了避嫌,故而没有同去,只寻了个由头,跑到了柳采邑的殿内等候消息。

    慕容石棱看着桌子上的手帕和面纱,眸色起起伏伏,他听着慕容燕回缓缓道来的一切,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他是真的喜欢夏婉婉啊,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一个女人给他如此新鲜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宠溺着她。

    然而,她便是这么对他的吗?陷害自己的长子、次子,一次有一次,甚至不惜拖了李白吟下水,故意和她在御花园发生冲突,好让自己相信慕容风下毒是为了李白吟。

    当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如今你说那贱人在哪里?”慕容石棱忽然打断了慕容燕回的话,沉声问道。

    慕容燕回毫不犹豫的答道:“臣回来时,她还在‘紫气东来’,因为客栈附近布满了墨天丝,故而臣无法探听到具体消息,只得先回来向陛下禀报,起码可以提前做个防备。”

    “你猜,她如今会如何做?”慕容石棱幽幽问。

    慕容燕回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请陛下恕罪,臣对夏贵人不熟悉,不好猜。”

    慕容石棱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苦涩的说道:“朕不怪你。莫说你不熟悉,便是朕这个与她朝夕相对的人,都未曾熟悉过她!”

    一声叹息带着绝望和对自己真情付出换来结果的悲叹。

    慕容石棱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些难堪,那是对自己的嘲讽,对感情的失望。帝王之心不可测,然而,当一个人真心付出却换来如此结果时,哪怕是天子,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嘲讽。

    后宫佳丽三千,他当真没有一个可交心之人!天下都是他的,他却忽然觉得没有了容身之处。

    算计、利用、虚情假意,这便是帝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原本就不该苛求感情、不该奢望真情的!

    慕容石棱笑罢,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扫下了桌子上的文房四宝,惊得御书房外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了一地。

    “传,羽林卫,将夏贵人所住之地包围起来。传,御林军保护太子、大皇子!传,九门提督率军包围‘紫气东来’客栈!”

    慕容石棱中气十足的命令里,带着最后一丝的决绝,“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慕容燕回看着这样的慕容石棱,忽然觉得他是可悲的,忽然觉得那龙椅也并非如众人所想的好坐。

    这一瞬间,慕容燕回忽然想到了郁轻璃,想到若是自己放弃一切,她是否会愿意和自己分享感情,游历天下?

    他可以给她的不多,但是,却是帝王家最奢侈的真情。

    “燕回,你跟朕来!”慕容石棱转头看向慕容燕回,眸色带着锋利如剑的寒芒。

    慕容燕回急忙收敛心神跟了过去,羽林卫和御林军早已整装,火把燃起长龙,照亮了整个夜空。

    慕容石棱上马,慕容燕回紧跟其后,一路朝着夏贵人所住的宫殿而去。

    到了宫殿前五丈处,慕容石棱忽然勒停了马,翻身下来吩咐道:“尔等在此等候。”

    慕容石棱随即看了一眼慕容燕回,拉住他的手就往殿内走。

    他握手的时候,似是无意,拇指却不恰不好的正抵在了慕容燕回的手腕命脉处。

    慕容燕回心头一惊,看着慕容石棱的背影,看着慕容石棱的方向,忽然意识到,慕容石棱还是未曾彻底的相信自己。

    此番他命羽林卫在外候着,有控制住了自己去看夏贵人,不就是想要证实自己所说是真是假吗?

    一瞬间,慕容燕回的心,凉到了极致。这么多年来他的韬光养晦,始终是不能取信与慕容石棱吗?

    慕容石棱一脚迈进了殿中,他脚步声极重,惊醒了靠在一旁打瞌睡的小宫女,小宫女睁开眼睛一看,就对上了慕容石棱满是唳气的脸,顿时吓得跪倒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再也不敢当差的时候睡觉了!”

    慕容石棱冷冷看着这个宫女,再缓缓抬眼,一眼扫去,满屋子的宫女太监都睡了个七七八八,他心头一凛,目光落在了一个铜兽之上,铜兽的雕花鎏金孔里,兀自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他有些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类似于他前阵子久不能寐时,慕容风特地让郁轻璃为他配过的安神香的味道。

    慕容石棱顿时心底就沉了几分,“你们娘娘呢?”

    “娘娘,娘娘在殿内休息。”小宫女吓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答。

    慕容石棱带着慕容燕回一路往里走,小宫女吓得急忙要报,慕容燕回却右手一弹,一枚金珠子顿时点住了小宫女的哑穴。

    慕容石棱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慕容燕回,慕容燕回坦荡的一笑,“陛下既然要查,又何必在意这些细微末枝的地方?”

第六百六十六章 形迹败露

    慕容石棱想了想也是,一把掀开内殿的帘子,床榻之上躺着的人仿佛被惊动,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道:“何人如此大胆?不知道本宫是谁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别说慕容石棱一愣,便是慕容燕回也有些晕了。

    这女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长空是怎么盯的?竟然都没有给他个消息!

    慕容石棱闻言,脚步一顿,第一反应却是转头看向慕容燕回,见他面露难色,不由得心里一沉。

    究竟是自己的兄弟要借此机会除掉自己的儿子,还是真如慕容燕回所说,是东唐人所为?

    帝王的心里,顿时乱了起来,为了这一次动心,为了这一切猜忌。

    “婉婉,朕来看看你可有歇息。”慕容石棱幽幽开口。

    夏婉婉闻言一笑,“原本燃了些安息香是歇下了,现下便又被陛下惊醒了。”

    慕容石棱望了一眼铜兽,问道:“安息香?”

    “是啊,婉婉素来少眠,便请人带了些家乡的安息香来,每夜不点此香,婉婉着实难以入眠。”

    “原来如此。”慕容石棱心中安慰,幽幽说了一句。

    “陛下说什么?”夏婉婉却笑问。

    “无妨。你既然在,朕也就放心了。”慕容石棱笑道,手掌的力度却渐渐重了起来。

    慕容燕回不敢运气抵挡,只能一味承受,渐渐就满头是汗。

    慕容石棱带着他一路退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慕容燕回,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陛下是不信臣?”慕容燕回强忍疼痛,努力使自己语调平缓。

    “事实俱在眼前,你让朕如何信你?”慕容石棱冷冷道:“如今朕的女人没有问题,那便是,你的问题!”

    慕容石棱冷冷看向慕容燕回,“或者说,我的好兄弟还有另外的理由?”

    慕容燕回看向慕容石棱,只觉得自己像被一只猎豹盯住的猎物,他望了一眼殿内,忽然笑道:“陛下可否再给臣一个机会。”

    “说!”

    “容臣再进殿内一查。”慕容燕回举起手示意。

    慕容石棱犹豫片刻,终于是松开了手,“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慕容燕回闻声一笑,“陛下若不放心,大可跟在臣后。”

    慕容燕回说罢,缓缓步入了殿内,“本王给娘娘请安了。”

    夏婉婉闻言一惊,转头道:“燕王殿下好大的胆子。”

    “陛下命臣彻查御花园以及娘娘中毒一案,如今案情大白,臣特来向娘娘禀报。”慕容燕回笑意盈盈。

    “哦?那么,燕王殿下便说吧。”

    “娘娘隔帘相谈,是否太过无礼?臣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真相的。”慕容燕回说得轻松,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帘子内的动静。

    “燕王才是说笑了,婉婉是陛下的人,大半夜与燕王如此相会已是大罪,如何还敢掀帘以对?”夏婉婉继续拖延。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娘娘是不想,还是不敢?”

    “本宫有何不敢?”夏婉婉怒道。

    慕容燕回笑道:“自然是因为娘娘如今还身着夜行衣了。”

    “燕王可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一望便知,若不是,本王甘愿自刎谢罪!”慕容燕回说着,顿时欺身上前,一把扯下了床榻的帘子,与此同时,帘子内寒芒一闪,一柄寸许宽的长剑如灵蛇般将帘子划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刺向慕容燕回的心口。

    慕容燕回冷然一笑,足尖一点窗沿,身形顿时倒飞而去,夏婉婉紧追不舍的飞奔过来,却突然看见慕容燕回身后,那柱子的暗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他的脸色铁青,甚至还带了点儿死气,一双眸子因为充血而赤红,他身形巍峨,不动如山,只紧紧盯着夏婉婉。

    夏婉婉见到慕容石棱,似乎也不意外,只是瞬间的念头,她剑尖一挑,逼退了慕容燕回,竟朝着慕容石棱而来。

    “我杀了你这个昏君!”夏婉婉厉声尖叫,剑下却招招不留情。

    慕容燕回见状急忙欺身上前,挡在了慕容石棱和夏婉婉之间。夏婉婉眉头一皱,怒道:“好你个燕王,屡坏我的大事。今夜,便连你也一起收拾了!”

    慕容燕回闻言不语,夏婉婉是存了必死之心,一味的狂风般的猛攻,完全不介意将自己的要害留给对方。

    慕容燕回却担心伤害了她,反而一味的避让,被夏婉婉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夏婉婉见状冷笑,“堂堂苍和的‘战神’,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当年果然是谬传,而今你越发老了,更是不中用了。”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素来流言止于智者,到你蠢得要相信流言,本王有什么办法?”

    夏婉婉冷冷一笑,“临死还要逞口舌之快,便让我削下你的舌头!”

    夏婉婉打得招招不留情面,却一直未曾放弃要杀了慕容石棱。

    羽林卫们听到声响,却没有得到慕容石棱的命令而不敢动。

    斗了百来个回合,慕容石棱终于开口,“婉婉,朕如此一心待你,你为何如此报答朕?”

    夏婉婉闻言冷哼一声,“你当我接近你便是为了什么?你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怎么配与我谈真心?”

    慕容石棱最后一点儿尊严也被夏婉婉践踏在地,他心如铁石,转身吩咐道:“我要活的!”

    慕容燕回得了令,自然就有了分寸,而夏婉婉闻言,却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被慕容石棱这样的人逮住,她知道,她必定生不如死!

    就在慕容石棱走出殿宇的瞬间,一个御林军跑到了近前,“启奏陛下,也不知哪里忽然闯入一批人,冲着太子和大皇子所在的宫殿去了。”

    慕容石棱转头望向夏婉婉,怒极而笑,“好,好,你好!”

    夏婉婉冷然一笑,一剑挑向慕容燕回的双眼。

    慕容石棱转身吩咐道:“羽林卫听令燕王,务必将此贱人活捉!”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里,身着明黄色服装的羽林卫冲进了殿内,将殿内的小宫女小太监统统捉住,这才朝着夏婉婉围攻过去。

    慕容石棱翻身上马,亲自指挥御林军去保护慕容风,而他自己则朝着太子被软禁的宫殿前去。

    战事一起,慕容石棱布置得当,刺客们纷纷殒命,而一些见势不妙的人纷纷开始逃窜,往他们的据点“紫气东来”退去。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紫气东来”早已被九门提督命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许进不许出。

    最后,因为抵抗得太过激烈,刺客们自己点燃了客栈,意图趁乱突围,却终究还是被九门提督拦了下来。

    就这样,战事一直持续到了东方泛白,所有刺客被捕的被捕,被杀的被杀。

    慕容石棱端坐马上如此一夜,看着火光渐渐熄灭,东方渐渐泛白,心底也不知道是做如何想法。

    他注目着远方,鬓发在日光下显出斑斑的花白,仿佛一夜间就老了许多。

    慕容燕回看着这样的慕容石棱,忽然有些同情起他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动心了吧?

    “陛下!”慕容燕回清了清嗓。

    “说!”

    慕容燕回犹豫了一下,说道:“臣弟失职,所有被捕刺客,适才忽然咬破牙齿中所藏毒药身亡。”

    “她呢?”慕容石棱问,声音似乎也带了抹索然。

    “她牙齿内的毒药,已被臣取出,故而,还在。”

    慕容石棱看着渐渐被熄灭的火势,看着骤然而起的黑烟,半晌道:“你辛苦了,回府歇息吧。”

    飞鸟尽良弓藏,慕容燕回知道慕容石棱素来对自己存有疑心,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自然也不会再让自己深入了解此事。

    故而,慕容燕回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他还惦记着郁轻璃呢,才没有心情继续替慕容石棱卖命。

    慕容石棱看着慕容燕回离开的身影,转身道:“带朕去见她。”

    福公公立刻当先领路。

    宫中虽然没有牢狱,可要现做一个也是无妨,何况,那些关押犯错下人的地方比比皆是,要寻一个,也不是难事。

    当慕容石棱一路踩着血水来到夏婉婉素日的宫殿时,心里越发的翻腾起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过眨眼之间,一切便已经不同了。

    殿外羽林卫林立,严防死守,禁止任何人进入。

    见慕容石棱来,他们纷纷行礼,经过战事的洗礼,这些羽林卫看起来比往日里更加杀气十足,气势不凡。

    慕容石棱却无心表扬这些为了皇宫安危而奋斗的青年们,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便面色沉重的进了殿内。

    殿内没有燃灯,初晨光线不够,故而还有些昏暗。

    夏婉婉被五花大绑着丢在床榻边,她靠着床榻,仿佛睡着了,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血痕,头发凌乱不堪,浑身上下也都刀伤无数。

    慕容石棱缓缓走到她的跟前,夏婉婉的睫毛动了动,却依旧未曾睁开眼睛。

    慕容石棱忍不住道:“你便连看朕一眼也不想吗?”

    夏婉婉闻言抬头,看着慕容石棱冷笑一声,“帝王之家,你莫是要和我谈感情吧?真让人笑话!”

第六百六十七章 毒酒断魂

    慕容石棱眸色再度一沉,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他与夏婉婉平视,说道:“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我可以赐你毒酒,保你一个全尸。你还有什么愿望也一并说了,朕若是可以做到,必会为你做的。”

    夏婉婉闻言愣了愣,看着慕容石棱鬓边忽然多出来的白发,不由得也软了心肠。

    “我想见一见大皇子妃。”夏婉婉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轻璃?”慕容石棱惊讶了。

    夏婉婉点头,“我屡次败于她手,我自然要问一问她,是如何发现的!”

    慕容石棱有些意外,没曾想这夏婉婉竟然对郁轻璃这般在意,这个隐藏在慕容风身后,为他几番奔走的女子,还真是叫人不得不在意。

    慕容石棱沉默片刻,略微思索便想通了一切,“她是风儿的妻子,必定是要为自己的夫君奔忙,她一心救人,而你却一心害人,你……”

    夏婉婉冷笑,神色却很平静,“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你是叫还是不叫?”

    慕容石棱看着这张青春年少的脸,想着这几个月的生活,只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如今鼻端满是鲜血的气味和火烧过后的残垣断壁,他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他难道还真的希望夏婉婉哀求于他,说她是身不由己,说她是爱自己的?

    正如夏婉婉所说,帝王之家,真情是何等的奢侈啊。

    “朕答应你!”慕容石棱起身,这一次,沉稳睿智的君主再一次恢复了原来的面目,斩断一切杂念,他终究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曾经的玉贵妃也好,如今的夏贵人也罢,虽然都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停留过,却到底不过是过客,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天,而她们不过是天边偶尔飞过的孤鸿或是白云。

    这一刻,慕容石棱倒是想通了不少,走出殿外,就看到李白吟一脸担忧的站在那里,四目相望,相顾无言却又胜却了千言万语!

    见到慕容石棱出来,李白吟慢慢走了过去,早已经不在年轻的面容上印染了岁月的痕迹,也镌刻了他们相携多年的时光。

    慕容石棱伸手拉住李白吟的手,背脊挺直,眼神坚定,他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明白过,若他是天,那么他的皇后,就是这天上的日月。

    帝后二人携手离开,没有再看那关押夏婉婉的宫殿一眼。

    中午时分,郁轻璃独自来到了殿内,殿内依旧是如此死气沉沉,日光透过窗棂,被筛成点点遍布在脚下,人从其间过,一会儿明一会儿暗,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除了黑便是白,出了光便是影。

    而如今,她与夏婉婉也已经明暗对调了一番,眨眼之间早已天翻地覆。

    “你要见我?”郁轻璃站在离夏婉婉五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夏婉婉唇舌干燥,气息奄奄的歪头看向郁轻璃,见她手中提着的食篮,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一笑扯动了她干裂的嘴唇,鲜血顿时溢了出来,挂在她的唇边,鲜红刺目。

    “让我猜猜,平安豆腐杀头鱼,这一盒子该是鱼吧?”夏婉婉幽幽开口。

    郁轻璃笑了,“上路之前大鱼大肉可不好。”说着,她缓缓上前,将食篮打开,拿出了一碗粥,一碟咸菜和一个造型奇特的点心。

    夏婉婉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东唐特有的家乡味道,她讶异的抬头看向郁轻璃,冷笑道:“你这是可怜我吗?”

    郁轻璃却道:“只有自卑之人,才始终觉得别人是在用可怜的目光看向自己。你,是吗?”

    夏婉婉凝视着这样的郁轻璃,忽然笑了起来,“郁轻璃,你想知道我是受谁指使吗?”

    郁轻璃微微一犹豫,夏婉婉却已经凑上前来,“你过来,我便告诉你。”

    郁轻璃再度犹豫了,她来之前慕容燕回千叮咛万嘱咐断不可近距离和夏婉婉接触,此人武功很高。

    可是,如今郁轻璃看着夏婉婉气息奄奄的模样和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心思还是活络了,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夏婉婉。东唐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派出探子冒如此大的险来毒害苍和,为何东唐有这么大的行动,她的眼线却一个消息也没有报回来。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下,郁轻璃终于还是走到了夏婉婉身边,“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因为……”夏婉婉说着,忽然从地上纵起,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郁轻璃的颈部动脉狠狠咬下去。

    这变化猝然而来,饶是郁轻璃反应极快,却也还是被吓了一跳,竟然一动也不会动。

    夏婉婉眼底满是狂喜,眼看着就要一口咬死郁轻璃,猛然间眼前一黑,瘫倒在了郁轻璃的身边,一颗头狠狠砸在了郁轻璃的肩头之上。

    郁轻璃还未来得及去揉肩膀,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入怀中。

    “璃璃,叫你不要靠近这个女人,你怎的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慕容燕回紧紧抱着郁轻璃,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所有的惊慌失措顿时都变成了柔情似水。

    郁轻璃也伸出手去抱住慕容燕回,第一次那么深切的觉得,有那么一个人一直看着自己,保护着自己,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半晌,郁轻璃推开慕容燕回,淡淡然道:“多谢小皇叔。”

    只这么轻轻一推,仿佛就隔绝了天地,慕容燕回看着再度彬彬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郁轻璃,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女人当真凶悍至极,为何对璃璃你就是如此死咬不放?”慕容燕回抬起一脚就要踢向夏婉婉胸口,却被郁轻璃阻止了。

    “算了,将死之人,你我又何必这般苛刻?”郁轻璃看了一眼夏婉婉,也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应该是相夫教子,白头偕老,而她却不知为何被卷进了这样的事情。

    没个善终不说,恐怕她的死也将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记得一个叫夏婉婉的女子,再没有一笔一划会为她留下。从此以后,苍和国的历史里,只会用浓墨重彩描写这一次慕容石棱的英明睿智,却从未有一个人去关注过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女人,原本就已经如同男人的附属品,更何况还是一个被遗弃的玩偶?

    忽然之间郁轻璃觉得,夏婉婉如此嚣张跋扈,是否只是为了留下自己存在过的印记?

    所有的疑问随着郁轻璃和慕容燕回的离开而画上了句号,当他们和一个小太监擦肩而过时,郁轻璃甚至还吩咐了一句,“用毒狠一些。”

    她的语调沧桑,悲痛,带着莫名的感伤。

    慕容燕回隔着袖子轻轻握住郁轻璃的手,温暖的磨砺让郁轻璃一颗空落落的心渐渐温暖起来。

    她转头看向慕容燕回,问道:“在你们男人眼中,是否所有的女子都是一件工具?在王族的眼中,是否所有的人都是一枚棋子?”

    慕容燕回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或许是。但是,在我的心底,你永远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你既不是工具也不是棋子,你是照亮我人生的一盏明灯。”

    郁轻璃闻言扯了扯嘴角,然而那笑容却如此牵强,“小皇叔,或许你不知道,你的潇洒不羁,你的风流快活,很多时候才是照亮更多人生活的明灯。难得糊涂,我们却从来都不敢糊涂。”

    “不糊涂如何过得开心?”慕容燕回笑,“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你我又何必执着他人之言?特别是璃璃你,正直青春年少,为何总是一副沧桑历尽的模样?”

    郁轻璃回头看向慕容燕回,日光下他的面容越发清晰,胡茬子青青一层覆盖在下颌上,一张脸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眉宇间神采飞扬,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到他一般。

    这是她所熟悉的慕容燕回,却也是她所不熟悉的慕容燕回。

    前一世,他袖手旁观,为了王位眼看着慕容风将自己逼死,这一世,他是否也会渐渐的改变呢?

    正如前一世的慕容石棱年老昏聩,而这一世的慕容石棱却是如此的阴险、多思多虑,沉稳如山。

    郁轻璃想着,缓缓松开了慕容燕回的手,朝慕容燕回行了一礼道:“小皇叔,轻璃先行告辞,还需向陛下汇报。”

    慕容燕回掌心一凉,心底一片失落,就连舌尖似乎也沾染了点儿莫名的苦涩,他朝郁轻璃点了点头,生怕自己一开口,那苦涩就蔓延到了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郁轻璃迎着日光离开了,这一次,她又侥幸的活了下来,这一次,她又帮了慕容风这个仇人一次,这一次,她忽然觉得累,累到不想说话,不想吃饭,只想睡觉,最好一睡不起,再也不必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对于夏婉婉,郁轻璃只有深深的惋惜。哪怕如今她依旧不知道,夏婉婉对自己那般深切的恨意从哪里来的。

    或许,有些人,有些恨,就是这么莫名而来,莫名而起。

    ……

第六百六十八章 破除心魔

    夏婉婉的事情仿佛就这么尘埃落定,为了皇家的颜面,对外公开的时候只说这位深得皇帝喜爱的民间女子以传奇般的速度得到了陛下的情感,却又以惊人的速度一夜暴毙,因为她没有娘家人,甚至就连这一夜暴毙的原因都没有人继续追究下去。

    宫中各处也是三缄其口,没有人再敢随意提起夏贵人这三个字,就连夏婉婉曾经住过的院子都被封存了起来。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可是这平静背后的风起云涌,没有任何人知晓。

    一连几日,郁轻璃都觉得困倦不已,如此劳心劳力的事情若是再来几次,她恐怕真是要香消玉殒了。

    院子里的合欢树已经很高了,宽大的树叶遮掩着那炙热的阳光,倒是十分适合在树下乘凉休息。

    郁轻璃半靠在藤椅上,微微闭着眼眸,手中看了一半的书遮掩在脸上,旁边的矮桌上放着解暑的冰镇梅子汤,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叶中洒下来,落在郁轻璃的身上,远远看去,她像是整个人都与这光线融为一体,仿佛时刻都会消失。

    慕容燕回蹑手蹑脚的走近,早已经瞧见他过来的夕落正好开口,却被他一个眼神阻止了,于是很是识趣的离开,长空也乘此机会去和夕落联络感情。

    慕容燕回脚步很轻,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郁轻璃的身边,悄然点了她的睡穴,覆盖在她脸上的书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然而那眼睛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疼,就算是睡梦中,她甚至也是微微蹙着眉头的。

    慕容燕回眼眸温柔,伸手将郁轻璃抱了起来,朝着内殿走去。

    等到将郁轻璃安置好,慕容燕回才走出来,神色严肃不已。

    夕落见状隐约明白了几分,燕王这是有话要说,而且貌似还是不想让郁轻璃知道的事情,她一时有些为难起来,犹豫着该不该将这件事告知郁轻璃。

    似乎看出了夕落的犹豫,慕容燕回目光冷冽道:“夕落,本王今日来此,只是想要确定一件事,你是真的已经将璃璃当成主子了吗?”

    这一次夕落则语气坚定,“那是自然,自从王爷将属下交给小姐的那一刻开始,属下就已经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

    慕容燕回很是满意的点头,“夕落,本王没有看错你,你记住自己今日说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的主子只有郁轻璃一个,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一切要以她的生命安全为重。”

    “是!属下明白了,王爷不会单单是为了试探属下的衷心而来吧?”

    夕落的话让慕容燕回笑了笑,“你这丫头,跟着璃璃久了,倒是越发的聪慧胆大起来,你猜的没错,今日我确实是有另外的事情,长空,你也且过来!“

    慕容燕回一声令下,长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朝着夕落笑了笑就搬了椅子坐在了夕落的旁边,夕落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这个长空,分明长着一张憨厚的脸,却偏偏有一颗腹黑的心,这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慕容燕回此时却彻底严肃了起来,他的眉头轻皱,想着该如何和他们开口。

    “自从那东唐女子夏婉婉死了之后,璃璃就一直显得魂不守舍,有时候甚至还有些精神恍惚,本王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偏偏她什么都不想说,本王虽然有心询问,却到底身份尴尬,所以,夕落,关于这件事,你可有什么内部消息?”

    夕落也神色黯然起来,事实确实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个夏婉婉死了之后,小姐的心情就没有好的时候,难道是小姐觉得愧疚吗?但是不应该如此,小姐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更何况,当时的状况,若是这夏婉婉不死,苍和是一定会乱的,东唐的狼子野心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小姐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郁郁不乐。

    “果然,连夕落你也不知道原因吗?”

    慕容燕回苦笑,他深爱的那个女子到底有多少事情隐瞒着他?她聪慧,睿智,勇敢,却又总是将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中悲伤或者痛苦,不让旁人窥探分毫。

    “王爷,你打算怎么做?”

    夕落开口询问,她知道,燕王一定是有了想法,所以才会特意来找他们。

    “如果璃璃现在陷入一个无法破解的死局里,那么我们就帮她破除这心魔好了!”

    “可是要如何破除?”

    “这个本王自有办法!只需要你们全力配合就是!”

    夕落点头,她也希望自家小姐能够尽快从心魔中走出来,她那般的困扰其中,当真是叫人不知所措。

    郁轻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曾经的岁月,那时候慕容风还没有背叛她,梅红也没有出现,他们携手同游,写诗作画,日子惬意而自由,然而一切渐渐变了,当那个她以为自己深爱着并且爱着自己的***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

    郁轻璃抬头,光影让慕容风的身影有些晦暗不明却并不妨碍她认出眼前的这个人,他逆光而行,神色傲然,只是眼底的冷意让人心寒不已。

    郁轻璃有些迷惑,前一刻,他们还在把酒言欢,浓情蜜意,怎么这片刻的时光,这人就如此绝情的对她恶言相向,甚至下令让人对她拳脚相加。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曾经爱到骨血中的那个人吗?当自己的付出都变成一个笑话的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郁轻璃突然发现,自己曾经的执着是多么的可笑又可悲。

    这一刻,郁轻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那些曾经虚伪的幸福和伤害如同走马观花般的在她的面前闪过,那些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画面,如今看来,却只有冷漠和淡然了。

    郁轻璃心中清楚的知道,并非是她不再恨了,而是她对曾经的那些过往没有那么在意罢了,或许她真正痛恨的是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而已。

    郁轻璃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原来她一直纠结着,曾经的自己和那个被当成工具一般的夏婉婉没有任何的分别,现在却发现,他们或许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在慕容风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他们那段过往不是假的。

    哪怕后来慕容风变了心,甚至成了她的仇人,对她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最初,他们一起相处的日子是不会消失的。

    只是自己刚好遇到了一个不值得去爱的男人而已。

    “璃璃……”

    低沉却温柔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虚空传来,却又像是近在耳边。

    郁轻璃转身,就见到慕容燕回那张担忧的脸,他深邃的眼眸温柔而深情,带着一种让她不太明白的压抑与痛苦,她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去,在碰触到对方那温热的指尖之后竟然再也放不开他的手了。

    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她贪恋这份温情,享受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安全和幸福。

    掌心温热,一如她此刻的心,那些曾经因为背叛而造成的伤似乎在慢慢的复原,虽然很缓慢,但却很真实。

    郁轻璃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场景,慕容燕回半靠在她的床头,修长有力的手指与自己十指相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在看到她醒来之后,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越发的温柔。

    “璃璃,有没有怎么样?”

    郁轻璃摇了摇头,虽然身体还是疲惫,眼神却意外的坚定起来,她像是丢掉了心中最后的包袱,再也不会被影响。

    “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声突然冒出来,让郁轻璃的脸刷的红了,心中又觉得有些奇怪,她到底是睡了多久,怎么会饿成这样?

    慕容燕回却没有半分嘲笑之意,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吩咐夕落去端了餐点来。

    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一些心结的缘故,郁轻璃觉得自己这一顿饭吃的似乎特别的香,慕容燕回言笑晏晏的看着她,不时小心的伸手拭去她唇角残留的碎屑。

    郁轻璃的神情有些迷惑,眼神甚至带着些许刚刚睡醒的朦胧,看的慕容燕回是心中一动,这样可爱的璃璃真是很少能够见到啊。

    “怎么了?”

    “没什么,你感觉怎么样?”

    郁轻璃放下手中的碗筷,微微眯起了眼眸,“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郁轻璃眼神坚定起来,刚刚的朦胧迷惑仿佛都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的冷静和睿智又重新回来了。

    “璃璃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生气有用么?何况,这一次,我倒是觉得你做的挺对的。”郁轻璃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半分委屈的影子。

    慕容燕回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似乎在揣测她说的到底是不是气话。

    郁轻璃眼神晶亮,慕容燕回一下子败下阵来,在她面前,他还真是做不到半分欺瞒,哪怕,这是为了她好,他的璃璃从来不是攀附别人的菟丝花,她是可以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战士,她不需要旁人的保护,她要的从来只有尊重和平等。

    这一点,慕容燕回也是在与郁轻璃的相处之中所了解到的,所以他也没打算隐瞒郁轻璃。

    慕容燕回从身边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来,郁轻璃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等待他的解释。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夏婉婉归来

    “这种药叫问心,其实本来是用来问案的,不过增添一种药物之后,可以用作他用,这种东西能放大自己的内心**,让人深陷其中,不过一旦闯过之后,就会彻底放下心魔。”

    “真是个不错的东西。”郁轻璃挑眉,“王爷还真是费心了。”

    慕容燕回的神色有些难看,他着急的解释道:“璃璃,你听我说,其实我……”

    “不用解释了,你的解释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应该说,好在我已经顺利过关,不再执著于过去。”

    “璃璃……”

    郁轻璃微微低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让慕容燕回出口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璃璃这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在讽刺他?

    “唉……”

    郁轻璃重重叹息一声,今生能得到这样的一个人如此在意,如此疼惜,她也算是幸运的了。

    郁轻璃和慕容燕回之间的情感更近了一步,却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根本就没有成为过去。

    疼,撕心裂肺的疼,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被人全部抖散开一般,手不是自己的手,脚不是自己的脚,耳边是朦朦胧胧的声音,然而眼皮却沉重得宛若千斤。

    “怎么回事?十二个时辰已过,为何她还不醒?”一个男声沉稳却威严的声音响起。他身边的男子顿时跪倒在地,“主子,夏姑娘伤及肺腑,这毒性一时间拔除不了,恐怕会耽误一会儿的。”

    男人闻言不语,只坐到了夏婉婉身边,他有着一双淡入鬓间的剑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英气十足,脸部雕刻般的线条,紧抿的唇线,一切看起来都让他显得越发的英俊。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却未曾靠着,一样的挺得笔直。

    “夏婉婉,你若还不醒来,我便命人将你重新丢回乱葬岗去!”男子的声音好听至极,虽然说着凶狠的话,却依旧让人觉得带了一股暖意。

    或许是这熟悉的语调,这语调里关切的情绪惊动了床上的人,夏婉婉眼睫微微颤动,半晌,轻轻打开来,一瞬间的迷惘消逝,她看清了身侧那张脸,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夏婉婉的眼底带着欢喜,哪怕此时此刻她浑身疼得让她都快发狂了。

    “姑娘,‘紫气东来’都烧成了灰,人全都死光了,主子能不来吗?”适才站在男子脚边的老者说道。

    男人却怒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者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出去了。

    男子看着夏婉婉道:“我是来瞧瞧你的,只是你们的消息被人拦截,拖延了五日,我连夜兼程赶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掌柜的,他们都……”夏婉婉说着,不由得就流下泪来。

    男子轻轻拍了拍夏婉婉的手背,“不要多想,尽快养伤,后面还有任务给你。”

    夏婉婉闻言一阵欣喜,点了点头。

    老者端了药碗进来,一股浓郁的苦涩味顿时充满了狭小的房间。

    夏婉婉挣扎着起身。

    “姑娘,这药……”老者还未说完,药碗便被夏婉婉一把抢了过去,她仰头将药喝了个精光,这才道:“我知道这药苦,可是他都来了,我怎么还能继续躺在床上?”

    老者闻言叹了口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姑娘,你中毒之前是受了内伤的,所以虽然我们及时将你救回来,可终究还是晚了,那些毒性已经渗入了你的五脏六腑,我唯一能够想到替你拔毒的办法,也就是刚才那碗汤药了。”

    老者说着,为难的看了夏婉婉一眼,“只是,这药实在太过霸道,而排出毒素唯一的途径便是皮肤。所以,所以……那个……”老者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和皮肤。

    夏婉婉顿时意识到什么,她急忙撩开自己的衣袖,只见一道道狰狞恐怖的绿色线条开始在皮肤下徘徊,渐渐的浮上皮肤,将皮肤也变成了同样狰狞恐怖的绿色,几乎同时,脸颊上一阵刺痛,夏婉婉清晰的感觉到五脏六腑中的痛楚渐渐减轻,而脸颊上的痛楚却越来越明显,她痛的翻滚起来,却紧咬牙关不肯叫。

    只要熬过去就好,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夏婉婉翻滚间,忽然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半片镜子,镜子里一张凸凹诡异的脸一闪而逝。

    夏婉婉整个人一呆,随即她拼命跑下床,疯了一般将那半片镜子举到眼前。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带着一个女人最深的绝望!

    苍和五十二年夏,宫中突起大火,焚太子监、后宫诸殿,时至两个时辰有余,火灭,其间夏贵人殁于此火。

    在苍和的历书上,不过淡淡一笔,便将一个曾经荣宠冠绝后宫的女子的死做了了结。

    那一夜,皇后李白吟,后宫诸人都被禁足宫中,除了隔得老远看得见的火光和闻到的气味,大部分人对于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

    历史的真相,永远就这样淹没在了洪流之中,只有少部分的始作俑者,还记得那一晚的惨烈,那一晚的血流成河,那一晚的真情以及决绝。

    只是,那样的浓烈感情里,却终究会被时间冲刷殆尽,淡然得什么都不剩,偶尔在哪一日突然想起,也不过只是一抹淡淡的回味。

    郁轻璃坐在树下乘凉,一边懒懒的捧着书,然而,书上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她干脆将书放在膝上,仰头看着晴好至极的天空。

    距离那一次事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她依旧懒懒的不想动弹,整个人忽然间都没有了动力,仿佛整个天地间,再没有她在乎的事情。

    慕容风经过那一次事件倒是收敛了许多,虽然不再晨昏定省,却对慕容石棱马首是瞻。慕容城依旧还是老模样,将慕容石棱交办的事做得尽善尽美。唯一没有变化的,仿佛就是慕容石棱和慕容燕回,一个依旧如此神秘莫测,一个依旧玩世不恭。

    “紫气东来”被烧了个干净,连带着附近两座民房也都燃了,慕容石棱还特地让府尹赔偿了钱财给那两家民宅,博得了不少的赞誉。

    而“紫气东来”的消失,再度空出了那一块地点,因为大家都觉得晦气,故而谁也不曾去管。

    郁轻璃坐着看了一会儿天,忽然眼前一阵风过,一张脸顿时映入眼帘,放大的鼻孔黑洞洞的在眼底,哪里还有往常的帅气模样?

    郁轻璃忍不住笑了起来。

    慕容燕回见状亦是一笑,假意嗔道:“璃璃你这就不对了,这是看到帅哥该有的表情吗?”

    郁轻璃坐直了身,忙不迭的道:“是,是,我错了,能一睹小皇叔如此硕大的两个鼻孔,轻璃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慕容燕回闻言揉了揉鼻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璃璃,今日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一个月来,慕容燕回总是来约郁轻璃,仿佛也看出她心底的倦怠,故而特别上心,特别关怀。

    可惜,郁轻璃总是不买账,每次慕容燕回来约她出去玩,到最后也就是在院子里混了一日罢了。

    “天气这么晴,实在太热,懒懒不想动。”郁轻璃淡淡道。

    慕容燕回却十分笃定的说道:“走吧,今日你去了一定不会后悔的!”

    “不去。”郁轻璃转头,慕容燕回却不肯饶她,捞起她的腰身将她一下子扛在了肩头,“再窝下去,你都快发霉了。”

    慕容燕回说罢不由分说的带着郁轻璃上了马车,手指一拂便点了郁轻璃身上几处穴位,反手一抖马缰,马儿放蹄狂奔起来。

    郁轻璃恼羞成怒,在马车里破口大骂,慕容燕回却恍若未闻一路疾驰。

    他在京畿之内横行惯了,众人见他催马狂奔,只急急避让,一路下来竟然畅通无阻。

    不过半柱香不到,慕容燕回就停了马车。

    车帘一掀,慕容燕回将大骂的郁轻璃扛了下来,“璃璃,别骂了,口干。你瞧。”

    郁轻璃顺着慕容燕回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紫气东来”原址上搭了一个高台,府尹端坐高台之上,昏昏欲睡的模样。台子下面围了些人,却也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

    郁轻璃顿时安静下来,慕容燕回将她放下,解释道:“这块地位置其实不错,最近江南河堤有些问题,陛下又需筹备些资金,故而命府尹将此地块拿出来拍卖,所得充盈国库。可是你也知道,那一夜的事,虽然已经做了消息封锁的功夫,可终究人言可畏,在民间流传的始终又是别样版本。故而这块地就变成了块风水极差的地,还有什么阴魂不散,夜夜索命的说法,现在就卖一千两纹银也没人买。”

    郁轻璃眉角一挑,看向慕容燕回,只见他望着自己爽朗一笑,“本王最近逛多了青楼画舫,口袋里也没几个钱了。”

    郁轻璃闻言一笑,心底却是满满的感激,原来,慕容燕回竟是懂自己的,他竟明白自己对于夏婉婉是何等的唇亡齿寒,明白这一个月来,自己为何萎靡不振。

第六百七十章 目标选择

    夏婉婉虽然死了,可是她的死,却让郁轻璃久久走不出那种情绪来,那种认为女人始终都是男人附属品的情绪,那种女子总是身不由已的情绪。

    这一刻,郁轻璃是满怀感激的。

    “小皇叔,一千两纹银吗?”郁轻璃开口说道:“我借你!”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好啊,利息高不高?太高了我可不敢借。”

    郁轻璃一笑,伸手拿出一张银票来,“免息。”

    慕容燕回接过银票,蹭的纵到台上,“啪”一声将银票拍在了府尹跟前,惊得这打瞌睡的父母官险些摔落地上。

    “什么人?!”府尹下意识的怒斥,一抬眼却看见慕容燕回,顿时收回了即将脱口咒骂的话,急忙换了一副脸色,这一下极怒、极小心、极赔笑的演绎,搞得他胖胖的脸一阵扭曲。

    “这块地,本王要了。”慕容燕回扬起下颌,笑得灿烂。

    府尹抹了一头的汗水,赔笑道:“殿下,这块地不祥,你真的要?”

    “什么祥不祥的?”慕容燕回一边抓过府尹的手,一边拿过地契刷刷的写好,将府尹的手按了个手印,“成了!”

    就这样,紫气东来从前的地,再度到了郁轻璃的手中,郁轻璃用它又建了一家客栈,取名“东来客栈”。

    慕容燕回懂她,不仅没有一句多话,反而越发的殷情帮忙,在慕容燕回督促催工下,竟半月不到就落成了。

    慕容石棱很是高兴慕容燕回再度以大局为重,自己出资购地建酒楼,并且同样分了一半的利润给自己。

    故而落成的那一日,慕容石棱也来了。这样的荣宠,自然是招人嫉妒的,而嫉妒的人群中,恨意最盛的非郁正砂莫属。

    “玉满堂”被关停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石棱刻意为之,一连串政策调整下来,竟然让他的收入锐减,足足缩水了一半有余。

    如今他站在远处看着慕容石棱、慕容燕回兄弟和睦的情况,郁正砂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似乎越来越不受慕容石棱待见了。

    是为何?

    郁正砂低头反省,却又一无所获,他自信自己处处小心,绝对不会落什么把柄给慕容石棱,唯一有可能的便是“玉满堂”的事,可是,“玉满堂”自己做得也算天衣无缝,即便小有诟病,也不可能让慕容石棱忽然对自己态度大变啊。

    郁正砂冷冷看着,心头越琢磨越是不爽,如今郁轻璃的产业是越来越多,俨然就有垄断京畿经济的大势头。

    “哼!”郁正砂冷哼一声,“我倒要瞧瞧你还能欢得了几时!”

    郁正砂的自言自语,却落进了一旁一个人的眼中,那人戴了一顶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脸的络腮胡子又使得他的面貌瞧不出什么特征来。

    他听见郁正砂如此说,微微抬起眼,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内一抹厉色一闪而逝。

    郁轻璃站在客栈前,忽然觉得一阵恶寒,她抚了抚双肩,夕落急忙递了一件外袍给她披上,一边说道:“小姐小心着凉。”

    郁轻璃点了点头,目光却寻觅的往一角的巷子转过去。

    郁正砂急急退了一步,没有注意,一脚就踩在了身后那人的脚上。

    “对不住,对不住了。”郁正砂喋喋道歉,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低了头速速就消失在了巷底。

    那被踩了脚的男子看着郁正砂逃也似的背影,冷然一笑,“就是他了。”

    男子身后的老者弓这腰转头看去,阴测测的笑道:“他吗?那可是苍和的宰相大人。”

    “那又如何?你未曾见他适才那恨毒的目光吗?”男子笑道:“那是如同山脉里阴狠的,总是躲在暗处等着咬人的毒蛇。”

    “主子,郁正砂此人反复无常,我们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得想好啊。”老者淳淳善诱,“不如还是选一个年级轻的,久居下位的更好一些。”

    “不必!”男子傲然道:“就他!越是高位者,越容易习惯众人敬仰,但凡稍微有点儿不如意,他便会起别的念头。”

    男子抬起头,“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控制的。你让她去办吧!”

    老者见男子目光笃定,语气不容反驳,虽然心中尚有疑虑,可终究还是点头应了,他缓缓退出巷子。

    男子看着“东来客栈”前那清瘦的身影,看着她淡然的模样,看着她眉目如画,忽然唇角一勾,浮起一抹深深的笑意来。

    “璃璃,你等我!”

    是夜,水雾氤氲,浅浅浮动在湖面之上,宛若一隅仙境呈现在眼前。

    湖心亭中,郁正砂斜倚塌上,紧闭双目,除了右手有节奏的敲击和摇椅的嘎吱声,一切静得像是鸿蒙初开一般。

    桌子上一壶茶正好烧开,水汽蒸腾间带起一缕幽香,淡而雅,似有还无间却又那么的沁人心脾。

    一片云朵缓缓浮动过来,将那原本不圆的月遮了大半,天地间骤然就黑了下来,只余湖心亭内一盏灯兀自明明灭灭。

    烛火猛然间一矮,清风推开云朵,月色再度轻盈的洒下来,桌子另一头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提起烧开的茶壶,从盘子里拿了两只杯子,倒满,递到了郁正砂的跟前。

    他自顾自的吹了吹,轻轻品了一口,笑道:“不愧是郁相府中的茶,回味甘甜,茶味入胃,当真是好茶。”

    她的声调轻快,宛若林间欢快的飞鸟,可是她整个人却隐在黑色的风帽之下,让人不由得猜测她到底是何等容貌。

    郁正砂缓缓睁开眼,目光灼灼斜睨过来,“你便是下午给本相传信的那个人?”

    “是,也不是。”来人露出的嘴角微微一翘,“我家主子命我传信,命我与大人会面。”

    郁正砂看了来人一眼,再度闭上了眼睛,“叫你家主子来。”

    来人微微一怔,随即道:“郁相是何意?”

    “本相不与身份低微者谈事。”郁正砂直言不讳,倒让来人愣了一愣,仿佛勾起了什么心事,来人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还不走?”郁正砂闭着眼睛下逐客令,却只听见耳际悉悉索索,仿佛谁在脱衣服一般。

    “有没有资格,郁相何不看一眼再做定夺?”来人声音清晰自信,带着一股倨傲张狂,这一份略微有些熟悉的感觉,顿时让郁正砂心头一跳。

    他转头看向来人,却嗖的一声坐直了身,郁正砂凝目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满是愤懑,一张脸则呈绿蓝色,皮肤下的血管似乎凸凹而起要冲破皮肤的束缚,整张脸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然而,郁正砂毕竟是郁正砂,经过的大风大浪也多,哪怕他此刻满心的惊惧,却还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来人,依稀看得出来,这女子原本该是个角色佳人,眉目如画,清秀至极。

    郁正砂看了一会儿,冷笑道:“本相看了,这又如何?”

    郁正砂知道,这女子骤然这样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只是自己现在没有看出来罢了。

    那女子闻言,果然一笑,笑容里满是凄凉萧索,“我如今的容貌已经变得连郁相都不认识了吗?还记得那夜宴席之前,郁相兀自安慰我,一定可以获得陛下青睐的事。如今,物是人是,却早已不复当是心态。”

    郁正砂闻言,不由得惊讶万分,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来人道:“是你?!你不是已被陛下赐死了吗?”

    “是我,我的确已经死过一次了。”夏婉婉缓缓起身,“如今郁相所见的我,又哪里不像是从地狱重回的呢?”

    郁正砂看着这样的夏婉婉,看着这个自己还一度花费心思想要巴结的女人,心情起起落落不能自己。

    下午接到小乞丐送来的信,他心中就在琢磨,究竟又是哪一路的人想要接近自己,接近自己又是何目的,然而他思量了一下午,却也没有一个消息。

    谁曾想,竟然是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女人来见自己。

    郁正砂久历朝中事,再加上与慕容风的关系,多少也知道点儿关于夏婉婉的事,她是东唐的细作,如今,她来接近自己究竟意欲何为?是她自己不甘心想要利用自己,还是她背后的那个人想要拉拢自己?

    对于郁正砂这种极重名利的人来说,一个小小的不同便是差之毫厘缪之千里的事。

    若是夏婉婉自己的行为,那么,他很有可能只沦落为夏婉婉的一枚棋子,而若是夏婉婉背后的那人所为,那便又不同了,或许他可以从中谋取些利益。

    毕竟,一个下人的邀约,和一国的邀请,那是截然不同的。

    电光火石的瞬间,郁正砂心底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他缓缓再度倚回塌上,问道:“那么,夏姑娘今夜找本相,意欲何为?”

    夏婉婉也坐了下来,心想,主子猜测得果然正确,这郁正砂表面看着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实际上却是暗藏祸心,自私自利之人。

    “郁相如此开门见山,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夏婉婉当即说道:“我家主子,想要请郁相帮个忙,对于郁相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何事?”

    夏婉婉对于郁正砂一眼也不瞧自己正眼很是反感,奈何他亲自交代的事,自己又怎么能够就此搞砸?

第六百七十一章 结盟

    想到他日夜兼程赶过来驰援自己,夏婉婉的心底就浮起一丝暖意,这样的暖意也是她这一个多月来不停喝药逼毒的唯一坚持。

    若不是为了他,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付出了女人最重要的贞操,最终却连唯一得意的容貌也荡然无存。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旧对自己不离不弃,哪怕自己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一张脸,变成了人人见到都要惊呼“怪物”的模样。

    夏婉婉知道,今生今世,她是脱不出那人的禁锢了,然而,她却又是这般心甘情愿。

    “上一次官员调动是两年前的事,算起来,过不了几天便是两年之期,这一次,不是又有对官员考核,再度调整的事情了吗?”夏婉婉幽幽开口,“郁相素来受陛下重用,此事也都是由您亲手操办。我家主子的意思很简单,劳烦郁相在调整人事时,顺便调整几个人罢了。”

    夏婉婉说罢又补充了一句,“这事对于郁相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我家主子来说,却是一等一的大事,我家主人说了,若是郁相肯帮忙,一定不会辜负郁相的援手之情。”

    夏婉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制作精良的奇楠盒子递了过去。

    郁正砂看了一眼,且不说盒子里的东西,便是这只盒子已经是上好的沉香木,少说也是价值千金。

    能用这样的盒子装的宝贝,还会是凡品?

    郁正砂看了看盒子,抬头看向夏婉婉,不知道这女人身后的人究竟是东唐的谁。听闻东唐最近夺嫡之势也是愈演愈烈,如今在这样的混乱之下还能将手伸到苍和的人,必定也不是一般的人。

    会是谁呢?若是自己不见一见那人,又如何确定对方是否值得自己帮呢?

    郁正砂双眸微微一眯,伸手将奇楠盒子递回给夏婉婉,“此礼太过贵重,本相不能收。”

    夏婉婉正欲再说,却又听郁正砂说道:“不过,夏贵人讽刺绰约,哪怕如今容貌已毁却依旧坚毅无匹,能够让你心悦诚服效忠的人,必定也是人中龙凤。”

    “那是!”夏婉婉得意的扬了扬下颌,在她的心里,那人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之人,便是所有人都比不得他半分的人,如今听郁正砂如此款咱,倒似比夸赞她自己还令夏婉婉感到舒服、熨帖、高兴。

    “既然如此,你的主人何不亲自来与本相谈谈?”郁正砂笑道:“此等一等一的大事,若非你家主人亲自出马,本相还真有些忐忑不安。”

    夏婉婉闻言眉角一挑,“郁相这是信不过我?”

    “无所谓信不信得过。”郁正砂道:“连奇楠沉香这等宝物都可以作为盒子赠人,可见的确是真心相交。既然如此,便见上一面又如何?”

    夏婉婉见郁正砂态度坚决,虽然言辞间依旧颇为有礼,却已经是毫无退让的余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郁正砂见状笑道:“夏贵人不必如此为难,你便将本相的想法报告给你的主人,见或不见,全由你的主人做主。”

    郁正砂缓缓端起茶碗,这是他见面至今第一次端茶。

    端茶送客,郁正砂的表现很明显。

    夏婉婉心知再没有转圜余地,只得起身道:“如此,婉婉改日再来叨扰。”

    “夏贵人慢走,恕本相不远送了。”郁正砂放下茶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夏婉婉。

    这个奸猾的老狐狸,夏婉婉心底暗骂一声,足尖一点纵身越过院墙,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轻灵得宛若一缕风。

    郁正砂这才坐起身来,他凝视着氤氲的水雾,思绪百转千回。

    东唐此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那边是要安插细作在苍和国的朝堂之上,这样的事无疑是卖主求荣,他到底做,还是不做呢?

    毕竟自己跟随慕容石棱多年,陛下也从未亏待过他,虽然最近有所冷落,那必定也只是一时之事,宦海浮沉几十年,郁正砂早已深谙此道,只有若即若离才是君臣的最佳之道。

    慕容石棱,是否是又在考验自己?还是另有打算?

    郁正砂越想心头越乱,他起身走到栏杆边,一阵清风铺面而来,带起水雾结成了水珠凝在他的眉上。

    他深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一切需等见了东唐那位再做打算。

    反正也不过两条路,出卖东唐人求得慕容石棱的信任,或者,出卖慕容石棱换来财富。

    郁正砂想着,忽然笑了起来,这倒是一笔例外都不亏本的好买卖!

    再说夏婉婉一口气赶回了住所,那是在京畿城郊的偏僻之所,因为流民四溢,肮脏不堪,故而鲜少人来。

    远远的就见那人斜倚在树上,望着远方出神,月色之下越发显得他身材挺拔,夜风撩动他的衣襟、长发,又莫名给他带来一股潇洒之态。

    夏婉婉看得出神,只觉得他果然是全天下最俊美的男子。

    仿佛是感觉到夏婉婉灼热的目光,那人转过头来,眉宇间满是戒备,却在看清来人时,放松了心情,足尖一点就落在了夏婉婉跟前,随即唇角一勾浮起阳光般灿烂的笑意。

    “你回来了,身体可有不适??”他问,表情关切。

    夏婉婉闻言心头一暖,却摇头道:“是我无能,说服不了他。”

    “哪里的话,那老东西素来谨慎,今夜能够见你,已超乎我的预料。”那人说着,伸手拍了拍夏婉婉的肩头,“你做得很好。”

    夏婉婉脸颊骤然一红,正打算看向那人,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如今这般模样,若是再红,岂非越发恐怖,她急急低了头道:“他要见你,否则不肯答应。还有,礼物他也没有收。”

    夏婉婉将盒子递过去,男子看了看,说道:“你收着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怎么行?这可是可以续命的‘九转大还丹’,你收着。”夏婉婉固执的将盒子塞进男子的怀中,这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见他?”

    男子微微一笑,“去,既然苍和国的宰相亲自相邀,我如何能够不去?”

    “可是,我总觉得……”夏婉婉话音未落,便被男子打断,“不必担心,若是他没有动心,怎么会只要求见我?”

    夏婉婉闻言,这才想起,今夜郁正砂虽然态度不好,可是却没有直接拒绝自己的建议,只是要求见一见主子。

    这老狐狸!

    夏婉婉心底暗骂,嘴上却说道:“那么,见面的时间、地点得由我们定。”

    男子笑道:“我瞧着‘东来客栈’不错,新开张,菜色也好,不然就去哪里吧。”

    夏婉婉闻言心头一惊,急急道:“不可!”

    “怎么?”男子转过脸,笑容依旧,可是夏婉婉却骤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那里,那里最近人太多,不安全!何况,那里是慕容燕回开的店,他时常在里头守着生意,那人表面看着油滑,实际深不可测。你不能冒这个险!”

    夏婉婉越说声音越小,看着男子的目光也渐渐开始回避,她心跳如雷,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透了。

    是的,她所有的话都是借口,她唯一的目的只是不希望他见到郁轻璃罢了!

    她恨,她恨郁轻璃!而“东来客栈”中,除了慕容燕回,郁轻璃也是常客,她怎么能够让主子去见她?那个女人就像是一个巫婆,所有男子见到她似乎都会为她着迷,慕容燕回如此、慕容石棱如此,而他……是她哪怕死也不会让给郁轻璃的人!

    仿佛看穿了夏婉婉的心思,男子微微沉吟后笑道:“见面的事不急,这几天或许还有好戏,也让郁正砂尝点儿滋味,对于我们再谈或许就更有好处。”

    “会出什么事?”夏婉婉问。男子低头看着她,轻轻一笑,“你且好生休息,有我在,这些事情你便不必再如此操心。”

    温柔醇厚的嗓音像是拥有魔力,夏婉婉顿时感觉到了由衷的放松,她点了点头,含笑看着男子,“我只愿你安好。”

    “我知道。”男人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房间。

    这些事情,郁轻璃自然是丝毫不知晓,她此时正为另外一件事而烦恼,原本被关在城外的那位太后,竟然不翼而飞了。

    皇子府的院落之中,夕落直直的跪在那里,满脸的愧疚和焦急,郁轻璃的眼眸深沉,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上去平静不已,只是她越平静,夕落的心中就越发的没底,小姐该不是也没了主张吧?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是那位太后直接找上皇宫,那么宫中这位秦太后岂不是危险?更何况,太后被冒名顶替,被关押囚禁,这桩桩件件,但凡是有人泄露半句出去,恐怕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郁轻璃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开始琢磨应对的办法。

    “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天晚上,听院子里的人说,半夜的时候,那位要出去小解。偏偏这几日房中的恭桶不知道怎么漏了,下人们这才让她去院子里的茅厕去方便,谁曾想,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变故

    郁轻璃皱了眉头,她该说什么,姜是老的辣?还真色小看了那位了,毕竟是当初的太后,若是没有些手段如何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的风生水起?

    到底还是她太大意了,这些时日又忙着其他的事情,一时焦头烂额,竟然将这么一位重要的人给忘记了。

    眼见着郁轻璃的眉头越发的紧锁,夕落的愧疚也深了几分,她重重的磕头。

    “主子,这件事是奴婢失职,请你将此事全权交给奴婢,奴婢一定会完美解决!”

    这一刻,夕落心中有了打算,眼底的冷芒让郁轻璃一时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夕落在自己的面前称呼自己为奴婢,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自责,可是郁轻璃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虽然郊外那小院子里的人是夕落亲自挑选并且负责的,却很难保证每个人都这么的衷心不二。

    人心,是最难控制和猜测的!

    郁轻璃伸手将夕落扶起来,“夕落,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多礼?这次的事情我们都有错,说到底,还是我一时得意忘形了,最近诸事顺利,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忘记了那个女人毕竟曾经凭借自己的本事顺利的爬上了高位,只要我们稍有松懈,她就会找到突破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夕落闻言已经红了眼眶,“小姐不必安慰我,错了就是错了,院子里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夕落的话说的自然,神情却冷漠而嗜血,仿佛重新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郁轻璃皱眉,她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夕落,也不希望原本已经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夕落重新陷入阴暗之中,她紧紧握了握夕落的手,她是真心将夕落当成自己的姐妹来看待的。

    “夕落,听我说,我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院子里的人得先留下来,那人虽然逃出去了,却未必会离开帝京,我们有很大的希望能够找到她,我想,她的目的一定是想要重新回到皇宫,夺回太后之位。”

    夕落点头,对郁轻璃的话表示赞同,若是那位没有任何野心,又怎么会千方百计从院子里逃出去呢?

    这些时日,他们对那位太后虽然算不得好,却也好吃好喝的供应着,除了不能离开院落之外,她的吃穿用度比起一般官宦人家的老太太只好不差,若是她安分守己的待在院子里,郁轻璃一定会为她养老送终,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

    可是偏偏,她逃走了,且不说她的目的如何,这件事倒是给郁轻璃好好的上了一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不能彻底将其毁灭的话,一旦遭到反扑,结果很严重。

    在郁轻璃的劝慰下,夕落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心中却依然十分焦急。这帝京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小姐,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别慌,我们去一趟院子,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郁轻璃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她在脑海里迅速分析了一下那位太后可能的去处,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寻找方向。

    夕落得了命令之后迅速准备了马车,事不宜迟,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人,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主仆二人匆匆准备了一番,就直接出府去了,郁轻璃没有想到在出门的时候,竟然碰到了郁珍珍。

    郁珍珍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郁轻璃和夕落一同出去的时候,她正在园中赏花,秀丽的面上带着些许落寞,见到郁轻璃的时候,她明显愣了愣神,随后才行礼问好。

    “姐姐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

    郁珍珍心中奇怪,在她看来这郁轻璃从来就没有焦急和惊慌的时候,但是方才她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是的,郁珍珍并没有看错,郁轻璃的心乱了,她在担心,倒不是为了自己,若是事情败露,她有千百种办法将自己摘出去,但是慕容燕回的状况就难说了,若是这太后到了皇帝的面前,那么现在宫中的那个太后身份根本就隐瞒不住!

    皇帝从来都不是吃素的,何况这慕容石棱向来疑心病颇重,若是发现太后是假的,而且还是慕容燕回的亲生母亲,那么慕容燕回就是再如何清白干净,也会被扣上密谋造反的帽子。

    这一点,郁轻璃从不怀疑。

    郁轻璃是焦急的,她甚至毫无头绪,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在太后有所行动之前,她必须找到那个人,或许这一次,她不能如此仁慈,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虽然郁轻璃的紧张和慌乱只有一瞬间,却在第一时间被郁珍珍给发现了,所以她特意拦住了郁轻璃的去路,能让郁轻璃慌乱的事情不多,所以这件事一定对她十分的重要。

    郁珍珍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或许她可以凭此事而拿捏住郁轻璃。

    想到这里,郁珍珍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

    郁轻璃却没有时间与她在这花园中浪费时间,她必须尽快去之前关押太后的院落中了解情况,分析她可能逃走的路线。

    所以,面对郁珍珍的询问,郁轻璃的脸色并不好看。

    “难道我要去哪里还需要向你禀告吗?”

    郁珍珍顿时一脸的委屈,“姐姐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要关心姐姐一下,若是姐姐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

    郁轻璃冷哼一声,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慕容风的声音。

    “哦?轻璃到底有什么秘密,介意说给本殿听听么?”

    郁轻璃身体一僵,心道一声,“该死!”

    慕容风却已经走上前来,伸手按住了郁轻璃的肩膀,“怎么了?轻璃你很紧张?”

    慕容风的声音温和,本该听上去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偏偏他的眼神却冰冷而阴狠,让人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郁轻璃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她知道慕容风此时在试探自己,也清楚他此时的眼神有多阴冷,这让她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郁轻璃此时甚至无比庆幸慕容燕回那时候给自己的药,至少让她勇敢闯破了自己心中的魔障,让她不再受到慕容风的影响。

    郁轻璃缓缓勾唇,眼底只剩下从容。

    一旁的郁珍珍顿时看傻了眼,若不是方才郁珍珍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么会变脸的郁轻璃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冷女子,看来,那个舒意说的没错,她的这个姐姐确实不简单。

    郁轻璃毫不畏惧的对上了慕容风的眼睛,“我能有什么秘密,不过是要和夕落一同出去买些用的东西而已。”

    “哦?是府中的下人们怠慢了?怎么连采买东西这种小事都要你亲自出去?”

    夕落咬了咬唇边,刚想开口替她说两句,却被郁轻璃一个眼色阻止了,这是她的战争,她不希望旁人插手。

    慕容风的话里话外都是不满,表面上是说府中下人们的不是,实则责备郁轻璃抛头露面,同时也是在怀疑,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郁轻璃亲自出马?’

    郁轻璃低眉敛目,神色有些黯然,“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没几日就到母亲的忌日了,母亲葬在江南,我是铁定不能回去的,所以就想着给母亲置办些东西祭拜一下,当初母亲过世的时候,一切都置办的十分匆忙,所以……”

    郁轻璃红了眼眶,看上去楚楚可怜,让慕容风的心瞬间就软了几分。

    “原来是这件事,这天气太过炎热了,采买东西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

    郁轻璃却果断的摇头,“这是我的一番孝心,怎么好让旁人代劳,更何况,我还想去一趟法华寺,请寺中的僧人为母亲念经祈福,希望母亲来世能够投到一个好人家……”

    郁轻璃的声音有些哽咽,话音也越发的低迷,俨然一副孝女模样,倒是让慕容风再也生不出辩驳的话来,说的也是,到底是她的母亲,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阻挡她。

    慕容风伸手揽住郁轻璃的肩头,轻声安抚道:“好了,你既有此心,想来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宽慰的,只是这天气炎热,莫要受了暑气才是!”

    “多谢殿下关心,夕落在车上备了解暑汤,何况法华寺也不算是太远,我不会有事的。”

    慕容风想了想,继续道:“要不,我陪你同去好了。”

    “这个……”

    郁轻璃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郁珍珍身上,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不舍,片刻之后才终于下定决心道:“还是不用了吧,珍珍妹妹身怀有孕,更需要殿下的照顾,臣妾可不想被人说成是擅嫉的夫人。”

    慕容风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方才郁轻璃眼底的欣喜他可没有错过,看来,她原本是想要自己陪着同去的,而她似乎也并没有隐瞒欺骗自己。

    “好吧,既然如此,你且小心。”

    慕容风的注意力果然重新放到了郁珍珍的身上,郁轻璃也不再停留,直接带着夕落从皇子府中离开了,郁珍珍则郁闷不已,原本是想给郁轻璃找麻烦的,却没想到将慕容风这个麻烦给招惹了过来。

第六百七十三章 完美解决

    撇开慕容风如何和郁珍珍浓情蜜意不提,单说郁轻璃主仆二人匆匆上了马车,飞速朝着之前关押太后的院落而去。

    火红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天上,让人燥热不已,马车之中有些闷热,就连马车奔跑的时候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郁轻璃坐在马车里,却奇异的的冷静了下来,情况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首先,太后被关押了这么长的时间,与当初的雍容华贵恐怕是相去甚远,加上她多年未曾出宫,朝中臣子认识的有限,就算是她想要找人帮忙,也未必有人会相信她,其次,就算是有人信了她的话,也未必敢直接将她带到皇帝面前。

    这么一想,郁轻璃就彻底冷静下来,她相信比起自己来,太后更加的着急,毕竟,她更需要时间,也更需要同盟。

    等郁轻璃到了别院,她已经完全回复平日里的清冷睿智。

    一进去,院子里的下人们就七七八八的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看不清楚模样来,且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态度郁轻璃还算是满意。

    “都起来吧,进内院说话!”

    郁轻璃一声令下,那些下人们呼啦啦一下朝着内院跑去,行动之迅速让郁轻璃倒是惊讶不已。

    等进了内院,郁轻璃才开始询问具体的情况,回话的丫鬟叫做冬盏,她该算是夕落的小师妹,也是这个内院之中的管事,平日里太后的起居饮食都是她来负责的。

    这一次,太后逃脱。她急的差点抹了脖子,要知道,在她的印象中,任务失败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死!

    所以当冬盏知道主子竟然没有要他们的命,甚至给机会他们将功赎罪的时候,这个向来冷血的小女子顿时红了眼眶,她心中感念主子的大恩,所以也格外的仔细回忆太后的所有行动细节。

    听完冬盏的汇报,郁轻璃算是基本了解了情况,看样子,太后不愧是曾经的后宫之主,她隐忍不发,努力博取他们的信任,为的就是能够悄然从这里逃离出去。

    郁轻璃去看过太后逃走的那个茅厕,那里靠墙的位置下方被挖开了一个洞,而那地方原本是用来处理粪便的,而太后竟然能够忍受那种臭味并且偷偷将那个小洞挖开到可以钻人的洞口,显然是已经准备多时了,而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挖洞口的工具应该是一把剪刀,就连原本放在她房间的恭桶也是被这剪刀给捅漏的。

    郁轻璃心下感慨,她还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事情了解清楚之后,郁轻璃十指扣桌,眉头紧锁,想着太后可能去的地方。

    夕落等人也不敢叨扰,只恭敬的站立一旁,等候命令。

    “夕落,你带人去城东城隍庙,那里时常聚集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另外再帮我在城中找十个小乞丐来,其余的人四下散开,一个晚上她应该跑不远,若是我没猜错,你们可以顺着河边或者是有井的地方找一找,她一定会先换身衣服的。”

    而此时,就在离这院落三条街的一个废弃房屋里,一个中年女子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一个馒头。

    这中年女子穿着极其普通的青色布衫,略显消瘦的脸上有些脏,却依然可以看出这人容貌端庄,气质优雅,至少曾经的身份高贵,而这个人正是郁轻璃他们正在追查的太后。

    太后吃完了馒头,在那残破不堪的房子里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她的神色有些疲倦,从那院子里逃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跑,只可惜她本就身骄肉贵,又被秦太后在地下室里囚禁了那么久,她感到庆幸的是,那个大皇子妃虽然将她从宫中带出来,却并没有继续折磨她,至少好饭好菜的供应着,吃穿不愁,甚至有时候还有人陪她说说话,她就像是一个被赡养的老妇人。

    这样的日子对于太后来说是陌生的,也让她觉得可怕,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只要想到秦婉霸占了自己的位置,享受着比自己好上千万倍的荣华富贵,她的心就揪成一团,她不甘心!

    她几乎用了大半生的心血才得到了太后这个位置,可是如今却落到了旁人的手中,让她如何甘心!

    在逃离那个院子的那一刻,这位太后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打算,她会找合作者,而她所熟悉且能够成为合作者的,眼下恐怕只有当朝丞相郁正砂了。

    而太后忘记的是,她能想到的事情,郁轻璃自然也早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她在夕落他们临走之前,特意交代了她们寻找的方向。

    事实证明,郁轻璃的想法是对的。

    一个时辰之后,夕落他们十分顺利的看到了人群中有些躲躲藏藏的太后。

    夕落眼神一冷,在太后有反应之前就已经一个飞身上前,直接将她踹倒在地,几乎连呼救的时间都来不及。

    而等到太后再醒来,就见到一张让她惊恐万分的脸。

    郁轻璃目光冷漠的看着这个老谋深算的太后,这一次,若不是他们算计的好,如何能将她重新抓回来?

    太后低垂了眼睑,也不去看郁轻璃,只十分配合的坐在那里,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栽了!

    郁轻璃倒也没有真的对太后做什么,只不过她的日子倒是没有以前好过了,至少,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了,郁轻璃给出的原话是,既然她那么有力气,就不要浪费了。

    于是第二天开始,这位逃跑不成的太后就开始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了。

    别院依然是冬盏负责,有了第一次的疏漏,这一次,冬盏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更加注意这个老奸巨猾的女人。

    而这小小的插曲也很快就消失在郁轻璃的生活中,日子又重新开始平静了下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慕容风一早就带着郁珍珍出去了,整个皇子府中顿时安静了不少,郁轻璃很是惬意,没有讨厌的人在眼前膈应她,就连饭菜都会多吃几碗。

    慕容燕回一个翻身落进了郁轻璃的院子,“璃璃,快来,城西的烤兔耳朵,快些尝尝。”

    郁轻璃闻言急急退了几步,“拿开拿开,这样的东西你竟然也吃得下口。”

    “有什么吃不下去的?”,慕容燕回问,“香脆可口,配酒最合适。而且都是脆骨,吃了不长肉。”

    郁轻璃嫌弃至极,越发的往后退,她没有注意脚边的石子,微微一绊,手中的书卷就落了下来。

    慕容燕回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书来,看了一眼笑道:“璃璃你怎么看起《水经注》来了?难道你还要学工程不成?”

    郁轻璃闻言道:“前次听你说,陛下要银子治理江南堤坝,我便好奇看看。”

    “那样一个小洞,不足为惧,明日早朝陛下便要派人率队去治理,想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慕容燕回懒懒的说道。

    郁轻璃看着他吃得香,到嘴边的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这几日都有些心慌意乱,仿佛要出什么大事了。

    “明日早朝商量此事,你觉得陛下会派谁率队前去?”郁轻璃轻声问。

    慕容燕回头也没抬的啃着食物,一边答:“还能有谁?这等肥差,绝对是郁正砂莫属。”

    “他?”

    “可不是,明面上是治水,实际上那么一点小事何须钦差大臣出马?他这一趟下去,可不就是陛下放他去捡便宜的吗?”慕容燕回想了想,笑道:“或许是‘玉满堂’被我们挤兑得快要倒闭了,陛下良心发现,换个路子让他去捞点儿吧?”

    郁轻璃闻言也是一笑,想起“玉满堂”如今的惨淡模样,觉得这个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那水患当真不严重吗?”郁轻璃问。

    “嗯,不严重,若是严重的事,陛下如何会这般泰然自若,早已星夜兼程的派人出去了。”

    郁轻璃想了想,觉得慕容燕回说得也有道理,她的沉默,这才让慕容燕回察觉到不同,他抬头看着郁轻璃,见她面色沉重,不由得笑道:“璃璃,你这是在担心什么?真的没事。”

    郁轻璃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慕容燕回酒足饭饱,这才高高兴兴的回了王府。

    郁轻璃也是一觉睡到太阳出,难得的好眠让她心情也是很好。

    然而一开门,却见夕落匆匆从外间跑了进来,“小姐,主子一会儿过来。”

    “过来就过来,何必如此慎重?他什么时候来还通报过了?”郁轻璃觉得有些好笑。

    夕落却面色沉沉,“似乎出了什么事,长空也没有说清楚。”

    郁轻璃心头一跳,想着莫不是自己那预感应验了?

    正琢磨着,慕容燕回从院墙嗖一声翻了进来,却满脸都是笑意,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小高兴。

    郁轻璃一颗心顿时又落了大半,只觉得这一会儿子就真的体验到了什么叫七上八下了。

    “璃璃,今日早朝可好笑了。”慕容燕回笑着坐到他的专属椅子上,“原本我以为必定是郁正砂带队去治水,谁知道,出了岔子。你猜猜?”

    郁轻璃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猜,只催促道:“快说快说!”

第六百七十四章 决心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郁正砂的确也是请缨了,可是,陛下却以太子久居宫中,宜多出去走动走动学习学习为由,驳了郁正砂,改命太子前去了。”

    “太子?”郁轻璃问道:“那郁正砂何等表现?”

    “他能怎么样?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如今陛下如此言辞拒绝,他还能死乞白赖的缠着不成?何况,已经明确了是慕容城去,他即便求得这个差事,也是个副手。有慕容城这一根筋的小子跟着,他还想捞什么好处?”

    “陛下是何意思?”郁轻璃幽幽问,“当真是想要太子去历练历练吗?”

    慕容燕回闻言双眸微微一眯,回忆起朝堂上的一幕幕,笑道:“恐怕郁正砂前番和慕容风交从过密让陛下起了戒备之心吧。这一下断了郁正砂的财路还不要紧,最主要陛下向超沉闷透露了一个消息,郁相不受宠了!”

    郁轻璃点了点头,知道慕容燕回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郁正砂风光惯了,如今骤然被慕容石棱如此冷落,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何等事情来?

    郁府。

    郁正砂气急败坏的下了轿,谁也不看,谁也不理,径直就走到了最里院子的书房之内,“砰”一声关了门。

    那力道大得将整个门框都震得嗡嗡作响,震下了不少的灰尘来。

    郁正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起朝堂上慕容石棱那句,“郁相年迈,便免了这些舟车劳顿也好,多在府中养一养,也好多陪朕几年。”

    这话明面上说得挺关心自己,实际上却是暗暗的警告自己烧多管闲事!

    这是什么意思?兔死狗烹吗?!

    想当年慕容石棱还不是利用自己铲除了不少异已?

    郁正砂越想越气,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门外的管家听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郁正砂惯爱伪装仁善,从未动过如此大怒,如今这是怒到了极致,谁也不敢惹,谁也惹不起啊。

    “好你个慕容石棱!”郁正砂紧握拳头咬牙切齿,“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了!”

    郁正砂满腹憋屈,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像狗一样的辛苦,到头来却落得慕容石棱这般对待。

    想起在殿上的一切,郁正砂越发觉得那些同朝大臣此时一定是在嘲讽自己,嘲讽自己的主动、嘲讽自己被慕容石棱暗中的警告,嘲讽自己那般的自以为是,主动请缨。

    郁正砂越想越不是滋味,仿佛全天下的人此刻都在嘲讽自己,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喊道:“管家!管家!”

    管家就在不远处侯着,闻声以最快的速度跑进书房,却还是受了郁正砂一通骂,末了,郁正砂说道:“这几天有人进府中传什么消息吗?就像上次那个小乞丐。”

    管家被骂得昏昏噩噩,想了想才道:“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郁正砂心中暗自算计,自从上次不是已经过了快三日了吗?难道对方不愿意再与自己合作了?

    或者说,对方见自己失势,转而去找其他的人了?

    郁正砂越想越烦,看着一地碎片更是心烦,他用叫踢了踢地上的残渣,吩咐道:“我去湖心亭,将房内打扫干净!”

    管家立刻招呼人打扫,自己则一路跟着郁正砂去了院子里的湖心亭。

    水色潋滟,湖光一片,凉风送爽,倒真的让他烦躁不安的心渐渐清净了下来。

    郁正砂躺在椅子上慢慢摇着,心底却兀自还是在盘算。慕容石棱对自己的态度,究竟为何突然就不一样了?

    是因为慕容燕回?最近慕容燕回似乎很受慕容石棱待见。

    可是,貌似不可能,那个闲散王爷最近打理着“金玉满堂”和“东来客栈”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还要逛青楼下画舫,哪里有空打自己的小报告?更何况,自己与他又从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对他也一直算是有礼有节的。

    那么,是慕容城?那就更不可能了,慕容城素来刚正,从来不会因为私人情绪而对某人存有偏见,自己与他少有交际,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最近自己也没有对他麾下的人动过什么手。

    如此算下来,便唯有慕容风了,这个同盟者上一次被自己摆了一道,如今那合同尽毁,自己再不受他控制,红利一事也便不了了之。

    慕容风向来急躁,对自己容忍不下去,向慕容石棱吹点儿风也是可能的。可是关键的问题在于,慕容石棱如今对慕容风的态度,显然是不会相信他说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郁轻璃!

    这个自己的好闺女,为了自己的丈夫,向慕容石棱说了什么话。

    慕容石棱一直对郁轻璃都有些偏爱,从前如此,现在虽然隐晦了些,可终究也还是偏着的,从上次夏婉婉何郁轻璃斗舞的事就可以看出来。

    郁正砂在心底一一算计,终于理出了自己所谓的线索来,那就是郁轻璃为了慕容风向慕容石棱说了些自己的坏话,故而导致慕容石棱这样对待自己。

    可说到底,终究是慕容石棱的选择,可见,这个男人心底,自己也渐渐变成了那些老而无用之辈了。

    然而,多年来的人上人生活,早已惯得郁正砂不甘于退后半步,更别说从此就闲养在府中,可是,要想维持自己从前那样的风光地位,那样的无上权利,他该怎么办?似乎只有寻求另外一种力量的支持,倘若自己和他们合作,提拔他们的人,那么,那些人岂非也是自己掌握的棋子?

    彼此利用,彼此获利,岂非皆大欢喜的事?至于慕容石棱,他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郁正砂心中想着,面上情绪微有表达,此时是在他的院子,他没有隐藏情绪的必要,然而他却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在觊觎着他手头的权利。

    那个人此时正蹲在墙外一棵大树上,将他一丝一毫的表情都看了个真切。

    “主子,今日我们当真不去吗?”夏婉婉问,眼底带着疑惑,若是再耽误,不知道郁正砂这老东西会不会变卦呢。

    男子闻言笑道:“不急,就明天,明日一早你来找他,请他去‘东来客栈’品一品最新鲜的好菜。”

    夏婉婉闻言眸色一沉,他,终究还是要去“东来客栈”。

    “嗯?”男子见夏婉婉不语,疑惑的转头,这一声“嗯”里却带了一丝不容反驳的威严。

    夏婉婉只得低头语气不善的答道:“知道了。”

    夏婉婉的语调和情绪,引得男子眉头一皱,不由得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起来,这几日都有些情绪不佳。”

    夏婉婉听着满是责备的话,心底越发的火大,这三日,他张口闭口都是“东来客栈”,到底是真的喜欢那里的菜,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夏婉婉心里想着,竟忍不住脱口而出,男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那灿然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低声道:“这也是你该问的?”

    夏婉婉受了这样的责备,更加不满,倨傲的顶了一句,“如何不敢问?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如今问你一句,又怎么了?”

    “夏婉婉,你逾越了!”男子沉声,转身就要走,夏婉婉脾气上来哪里还顾得那许多,追上男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肘,“你今日非要给我说个清楚!如今国内动荡,你却将手伸到了苍和,是不是也是因为她?从前你就总是提起她,让我以为她是多好的一个女子,可是我来了之后,才发觉她也不过如此,一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却天天跟自己的小叔眉来眼去,当真是个**!”

    “啪”一声脆响,夏婉婉不敢置信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

    他竟然打了她?!他竟然为那么一个女人打了她?!她自从十岁跟了他,便一直常伺候在他身侧,他何时说过自己一句重话?如今却为了那个女人,打了她!

    夏婉婉看着男子,眼眶里泪水充盈,却就是不肯掉落。

    男子欺上前来,一把钳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到自己跟前,丑陋的容貌让他忍不住眉头一皱,“你若再敢侮辱她一句,我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你记住,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不忠心的狗不是好狗,好好执行即可。”

    男子森冷的声音一反常态,带着生啥掠夺的霸气,铺面而来的鼻息,吹拂在夏婉婉面上,她却只觉得冷。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顺着她不再光洁的脸颊,一直滑到了他的手指上。

    男子眉头微皱,松开了夏婉婉,一甩手便将泪水甩飞出去,“做好你的本分,我少不了你的好处,但是,也记住你的本分!”

    男子说罢,自顾自的走了。看着那决绝得没有半点儿留恋的背影,夏婉婉颓然坐倒在地,她恨,她真的恨毒了郁轻璃,为什么这个女人如此放浪,他却还是那么在乎她?

    想起这十几年来,自己随伺在侧,羡慕了多少人,想起丫鬟们小声的议论,管家偷偷添置了不少喜庆的用具,是不是要等自己完成这次重任,回来便聘为侧室。

    哪怕是侧室,她却已经欢喜得要死,足足两日夜没有好好睡觉,她甚至偷偷的跑去买了一块极好的白纱,准备在落红的那一日用。

    她受尽千辛万苦,与慕容石棱委以虚蛇,又用了迷香李代桃僵,这才保全了自己的完璧之身。

    然而,自己这样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什么?是他的鄙夷、耳光和责骂。

    我要有什么位置?我该有什么本分?

第六百七十五章 秘密相见

    夏婉婉十指深深嵌入身前的泥地里,若不是郁轻璃的存在,她就完成了任务顺利归国,此时此刻或许已经是最风光的新娘。

    若不是郁轻璃和慕容燕回这对奸夫**诸般阻拦,自己又怎么会容貌尽毁?

    夏婉婉越想越气,一转身跃进了郁府的围墙。

    耳际风声掠过,满溢的杀气顿时惊醒了郁正砂,他嗖一声坐起来,却在看清来人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那惊喜虽然一闪而逝,却终究还是落了痕迹。

    只这一点儿痕迹,就让夏婉婉心底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郁相这几日可安好?我家主人正日夜兼程赶来,让郁相久候,实在不好意思。”夏婉婉说着幽幽笑了起来,可她的笑容却狰狞如鬼。

    郁正砂别过脸道:“无妨,你家主人如此重视,已让本相受宠若惊了。”

    夏婉婉闻言道:“我家主人明日便可抵达苍和,与郁相约在‘东来客栈’会晤,还望郁相届时一定要来。”

    “‘东来客栈’?怎么选在哪里,那里是慕容燕回的地盘儿!”郁正砂道。

    夏婉婉闻言一笑,“我家主人说了,他既然拿出诚意来了,郁相也理应拿出一点儿诚意来。”

    “什么意思?”郁正砂冷冷问,心想,如今自己失势,竟然人人都可以来踩一脚了吗?

    “‘东来客栈’里,郁轻璃算是股东之一,我家主人说了,若是你可以下毒杀死她,那么,他将会给郁相更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夏婉婉说着,低了一个瓷瓶过去,“这是‘曼陀罗’只需一滴,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郁正砂凝视着瓷瓶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道:“你们主子不会不知道,轻璃是我的女儿吧?”

    夏婉婉闻言嘲讽的笑了,“是又如何?郁相可不要告诉我,你对这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啊。”

    “更何况,正因为是你的女儿,我家主人才要你下手,这样大义灭亲的举动,不才表示得出郁相的诚意吗?”

    夏婉婉刻意放低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若非如今她容貌已毁,倒是真有几分勾魂夺魄的魅力。

    “我知道郁相一向小心翼翼,你放心,这‘曼陀罗’无色无味,又毒性极强,中毒后虽然会有些反应,可是两日一过便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仵作也验不出来。”

    郁正砂凝视着瓷瓶,依旧一动也没有动。他可以杀人无数,却从来不曾亲自动手,要他杀人,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心中疑惑不已,这郁轻璃何时与东唐人有这般刻骨的仇恨了?当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郁轻璃本就是个爱惹麻烦的,从她到京城之后,倒还真的没有消停的时候。

    夏婉婉在他眼前把玩着瓷瓶,“郁相若是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那么我家主人很难再与你合作下去了。”

    夏婉婉说罢就要收了瓷瓶,郁正砂却伸**了过来。

    夏婉婉得意的一笑,“那么,明日寅时,我家主人在‘东来客栈’等候郁相的好消息。”

    夏婉婉说罢转身而去,郁正砂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瓶,眸色渐渐深沉起来。

    郁轻璃是他的女儿,却也是他最不喜欢的女儿,若是在“东来客栈”除掉她,说不定可以挑拨起慕容风和慕容燕回的关系,这样一来,慕容城必定出手,届时自己浑水摸鱼,或许可以一石三鸟,打击一下慕容家的这三个继承人。

    只不过,这“曼陀罗”毒性太烈,即刻发作,很容易让慕容燕回封锁“东来客栈”,他要改一改方子。

    郁正砂心中想着,渐渐笑了。

    郁轻璃呀郁轻璃,你可不要怪为父的无情,要怪就怪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一夜无话,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寅时未到,郁正砂就早早坐进了包房里,他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观察着所有的人,揣度着他们的身份、行为。

    忽然间,一辆马车停在了“东来客栈”的门口,那马车虽不起眼,可是郁正砂却注意到了,因为马车的蓬子,竟然是宫中才又的贡缎,那缎子乍一看毫不起眼,可认真一看,同色的暗纹盘云浮动,异常好看,特别是在日光下,越发显得夺目。

    郁正砂正琢磨着,马车车帘掀开,慕容燕回也正好从一楼迎了出来,亲自接了那人。

    纤纤素手,窈窕身材,一头乌发如瀑,面容澄净淡然,如此风姿还会有谁?

    郁正砂看着慕容燕回与郁轻璃虽然彬彬有礼,可却默契十足的表现,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了。

    诚如他所料,慕容燕回这么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主,能开什么客栈酒楼?若非郁轻璃暗中帮忙,别说“东来客栈”了,便是“金玉满堂”也得关门!

    郁正砂暗自气恼,到底是女生外向,这郁轻璃似乎天生反骨,这胳膊肘总是往外拐,纵然有再多的才华又如何?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郁正砂凝目看着,竖耳听着,只觉得那纷沓的脚步声,竟进了自己隔壁的包房之内。

    郁正砂来得早,何况京城之内,达官贵人极多,他也并没有向慕容燕回和郁轻璃汇报。

    一切安置妥当,小二退出房外。

    郁正砂猫抓心般终于从墙壁内找到一点儿缝隙,顿时凑了过去听墙角。

    “今日推出的消暑饮极是好卖,加上陛下赏赐的冰块,可谓在京畿内独一家。”慕容燕回语调里都是开心。

    “都已经要了那么多冰块了,小皇叔你还向陛下开口,当真不怕将宫中的冰窖都搬空吗?”

    “那又如何?陛下愿意。”

    “这东西推出一阵子便收了吧,终归要留点儿活路给其他的店铺,一家独大的后果便是众矢之的。”

    “嘿,凭我这等身份,即便一家独大,又有谁敢多说一句?”慕容燕回说着笑道:“璃璃你莫不是在说‘玉满堂’?”

    “小皇叔愿意独大,轻璃也管不着。”

    慕容燕回察言观色,知道郁轻璃有些不悦,急忙道:“算了算了,不卖就不卖,反正这暑气一消,也没人愿意再吃这冷冰冰的东西了。”

    俩人说着,又商量起下一次的新菜式,虽然郁正砂听得断断续续,却也还是听出了端倪,他双目微微一眯,杀意弥漫。

    郁正砂握紧了手中的瓷瓶,想了想,走到栏杆边朝下望去,只见一个斜倚在路边,仿佛无所事事的仰着头。

    郁正砂与他四目相对,他立刻进了店内。

    “这药毒性很强,你要当心。”郁正砂特别交代了一句。

    那男子笑道:“您放心,我们可是百年的好口碑了。”

    郁正砂闻言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杀手帮派,还讲什么百年的好信誉?

    郁正砂安排妥当,心底的石头也就落了大半,恰逢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他倒也觉得饿了,自顾自的先吃了起来。

    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醇厚的嗓音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郁相如何便自己先乐了?”

    熟悉的声音令郁正砂的手微微一僵,随即他将夹住的肉放回碗内,这才起身笑道:“本相竟不知是太子殿下亲临,有失远迎了。”

    那人从门口缓缓走过来,伸手将风帽摘下,露出一张满是络腮的脸,脸上眸色灼灼,带着灼伤一切的火热。

    “郁相好眼力,我这般我伪装都被你一眼看破。”来人说着,将满脸的络腮胡子取下,那样的英挺俊秀,竟是从前来过苍和的东唐太子唐毅!

    郁正砂看着唐毅亲临,心情却好了大半,毕竟他是一国太子,未来东唐的皇帝,如今竟然亲自来见自己,倒也的确有几分诚意。

    郁正砂亲自将碗筷递到唐毅跟前,笑道:“此地才开张不过几日,太子殿下怎么会想着约在这里。”

    郁正砂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分明让唐毅有些不爽,他喝了一口茶道:“这里不好吗?瞧着菜色蛮不错的。”

    唐毅四两拨千斤的堵了郁正砂试探的心思。

    郁正砂也不好再纠结唐毅是否早已抵达苍和,只得道:“好是好,只是人太杂。”

    “最危险的地方却恰好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这里不是燕王的地盘?他的地盘上谁还敢查?”唐毅笑着,话锋一转,“婉婉已经将本宫的意图告诉郁相了吧?郁相考虑得如何了?”

    “卖主求荣的事,郁某还的确做不出来。”

    “是吗?”唐毅淡淡一笑,“可是本宫素来却知道一句话,不是不卖,而是筹码不够。”

    郁正砂闻言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脸颊。

    唐毅夹了一筷子菜问道:“本宫是爽快人,郁相也是大忙人,不如就开门见山的开个条件吧。”

    郁正砂闻言也便不再绕弯子,开口道:“陛下待我不薄,人事任免也素来都是陛下亲自负责,这事难度很大……何况,如今太子也被委以重任,我孤掌难鸣,更是难上加难。”

    郁正砂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唐毅,却只见他狼吞虎咽的将一桌子菜吃了七七八八。

    唐毅吃饱了,一杯茶灌下肚,这才满足的靠在椅背上,“果然好吃,名不虚传,也不枉了‘东来’的名号。”

第六百七十六章 相逢应不适

    郁正砂一愣,不知道怎么唐毅会忽然说这个。

    正在郁正砂发愣时,唐毅忽然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郁相所需要的经费,本宫会提供,只要合理。相信郁相也不是虚报瞒报之人,这也是合作诚意的表现。第二,提拔的人选,郁相可以为已所用,在朝中重新构建自己的人际网络。第三,若是郁相遇到危难处,本宫会竭尽全力配合,第四,郁相所做的这些事,本宫会另外给你酬劳。”

    唐毅说罢,微微一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如何?”

    郁正砂没想到唐毅竟如此干脆,他始终还是个文人,文人那点儿小清高作祟使得他一直扭捏着开不了口要钱要人。

    如今唐毅一口气就将自己所想的都说了,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道理呢?

    唐毅见郁正砂兀自犹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郁相你是聪明人,如今你的陛下如何待你,你心知肚明,此番派太子去江南便是最好的例子,本宫相信,如今无论你如何做如何想,慕容石棱都已经不会在乎了。”

    “本宫便与你明说了吧。若是你能够协助本宫成事,本宫可以保证,在你有生之年,你永远都会是苍和国的宰相!而青史之上,也永将会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最后这一句话,深深击中了郁正砂的软肋,他这一世隐晦压抑如履薄冰,为的不就是名垂青史吗?为的不就是钵满盆满吗?

    唐毅看着郁正砂的面容变化,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价,不是收买不了,而是你收买的筹码还不够。

    如今他抛出这样的诱惑,郁正砂没有不上钩的道理。

    唐毅心中已经有了十成把握,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苦尽甘来,这茶味道倒是颇正。”

    郁正砂闻言心头一震,“苦尽甘来”唐毅是要暗示自己熬过此时便可以顺遂一世吗?

    郁正砂抬头看着唐毅,看着这个在东唐可以说是呼风唤雨的男子,这个已经实际上掌控了东唐的男人,忽然想到最近的那些传言。

    郁正砂缓缓开口道:“听闻最近东唐也有些不太平。”

    唐毅眉角一挑,似乎对于郁正砂忽然提及此事略微不满,然而,这样的不满情绪也是一闪而逝,唐毅随即笑道:“苍和国看似太平,为什么本宫却也觉得不太平呢?”

    郁正砂闻言一笑,“殿下说得是,太不太平正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郁相果然是聪明人。”

    郁正砂面上带笑,心底却揣摩着唐毅刚才的话,最终,他决定将筹码押在唐毅的身上,毕竟唐毅身为东唐储君多年,怎么说也是树大根深,何况,这个男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据他的情报,他在东唐可谓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郁正砂想着,与唐毅目光交错,他想,无毒不丈夫,自己怎么就没有唐毅的决断呢?反正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若自己不答应和唐毅合作,恐怕慕容石棱迟早会让自己一无所有!

    郁正砂想着,举起茶盏笑道:“如此,郁某今后便要多叨扰太子殿下了。”

    唐毅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满意的点了点头,“好说!”

    生意既已谈成,唐毅再没有多留的准备,他起身正准备离开,郁正砂忽然说道:“太子殿下诚意十足,不远千里连夜跋涉而来,郁某也不会辜负殿下如此盛情!殿下交代的事,一会儿就能见真章!”

    唐毅眉角一挑,眼底带着疑问,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反正生意已经谈成,剩下的事自然会按计划一步一步的进行,届时再讨论这个什么诚意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郁正砂能给出什么惊人的动作来?如今他在苍和可谓是步步为营,处处受制。

    唐毅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打开门坦荡的走了出去,他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隔壁包厢里传来一阵人声,那声音熟悉至极,竟让唐毅一瞬间拔不动脚步。

    “璃璃,你当真要亲自下厨?本王真担心你这现学现卖的功夫。”

    “小皇叔这是在说笑吗?你敢写个字据,待我做好你不吃一口?”

    “那怎么行?好歹也是璃璃亲手做的,本王哪怕不要这条命,也是要吃的。”

    “哼!”

    言谈之间,那身影越来越近,唐毅背对着包厢的门,理智在心底无数次叫嚣快走,快走,可是身体就是不听他的使唤。

    她就尽在咫尺,一个转身便可以看见,他怎么舍得走?自从上次离开,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思念着她,如今,他怎么可以走?!

    唐毅心中想着,迅速掏出假络腮胡粘了自己一脸,正要转身,背部却被什么猛然撞了上来。

    郁轻璃和慕容燕回一边斗嘴一边出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唐毅,她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唐毅的背,捂着酸楚的鼻子忙不迭的道歉。

    唐毅的脊背一僵,只那一瞬间的撞击,便仿佛撞进了他的心底,一瞬间就像是一个永恒,他的身体清晰的记得那温热的触感。

    唐毅觉得有生以来,他的心第一次软得没着没落。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没有注意到你。”郁轻璃见这人不动,急忙跑到他前面道歉。

    唐毅下意识的别开脸,压低了声音道:“无妨。”

    郁轻璃揉着鼻头,眼眶里满含泪水,这一下真的撞得很用力好不好?

    唐毅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心里越发的乱了起来。

    他的注视,终于引起了郁轻璃的注意,她一抬头就看到一双炽热如火的双眸,那样的炽热与慕容燕回不同,带着焚烧一切,宛若地狱红莲之火的狂浪。

    郁轻璃心头一跳,忽然觉得此人眉目似有些眼熟,禁不住“咦”了一声。

    这一声带着疑惑的声调,立刻惊醒了唐毅,他急忙压低了帽檐,不耐烦的说道:“撞了也就撞了,还挡着路,真是没礼貌!”

    说着,唐毅一伸手将郁轻璃拨到一旁,大踏步的走了。

    郁轻璃疑惑的斜睨了一眼包厢,门缝里一块熟悉的玉佩映入她的眼帘,她在郁府生活了这么久,和郁正砂斗了这么久,怎么会不认识那块玉佩?

    一瞬间,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难道郁正砂和人勾结要做什么事?还有,那个戴风帽的男子为何那么熟悉?

    郁轻璃心里想着,脚步不停的追了下去,那男子很高,又戴了一顶风帽,远远一眼就能看见,郁轻璃很快就跟了上去。

    她不会武功,人群又拥挤,她只能看着那道背影,不停的跑,被接种擦肩的人群挤来挤去,撞得她肩头发麻。

    她笨拙的跟踪很快就被唐毅察觉,他渐渐放慢了脚步,走近了一家铜镜店。

    郁轻璃不敢进,只能躲在一旁看。

    唐毅拿起一面镜子仿佛是在左右观察,然而,他的眼底却只有那个瘦小的身影,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露了半个脑袋偷偷望自己这边看。

    目光是从未有的专注,在他的记忆里,郁轻璃的目光总是悠远的,带着穿透时光看淡生死名利的淡然,她的笑也是淡淡的,从未有过大起大落,仿佛身边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影响到她。

    她的脑袋里也总是有许多睿智的想法,那是他从未得以靠近过的世界。

    忽然之间,唐毅就觉得很幸福,这样被郁轻璃关注,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她的目光里只有自己,哪怕只是一道背影,可是,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它落在自己的脊背上,只让他觉得温暖。

    是不是该让她这样多跟一跟呢?

    这一瞬间,唐毅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却从未想过自己被郁轻璃这样跟踪,是否是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

    对于唐毅来说,此时此刻郁轻璃的专注,才是他最深切的幸福。

    “客官,客官,这镜子你买不买啊?这可是双鱼镜,新婚夫妻用最是合适,预示着婚姻生活如鱼得水,还有啊,这鱼同余也是个好兆头,预示着年年有余,有情人终成眷属。”老板一同胡诹,却说得唐毅心花怒放。

    他掏出些碎银子递过去,“不用找了。”

    老板欢喜的包了镜子,不住招呼唐毅再来。

    唐毅重新混入人流,街道两边的店铺林立,他感受着身后的目光,觉得郁轻璃还是第一次和自己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单独逛街,没有慕容风、没有慕容燕回,只是他们俩个人的约会。

    唐毅心情越来越好,脚步越来越轻快。

    一间翡翠铺子的老板见状,拼命招揽客人,“客官,瞧您这模样是新婚吧?我们今日推出特价的镯子,都是上好的玉料,要不,您进来瞅瞅?送给你娘子,她一定是喜欢的。”

    唐毅欣然入店,认真的左顾右盼,在墙壁的铜镜里又看到了郁轻璃的身影,他的笑意越发深刻了。

    他举起一只镯子对光望去,却看到郁轻璃眉头微微一皱。

    “不喜欢?”唐毅想,立刻换了一只,又举到日光下观看。

    郁轻璃眉头越发的皱了,唐毅也不高兴了,一转头道:“都是些什么货色,给爷拿好的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追击

    掌柜的立刻颠颠的端了另外一盘出来,唐毅再度挑了一只拿到日光下看,这一次,郁轻璃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

    唐毅毫不犹豫的将镯子递给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郁轻璃看着唐毅这种近乎诡异的举动,却有些摸不到头脑了,难道自己误会这男子了?难道他不是和郁正砂碰头?难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新婚男子?郁轻璃满脑子的问题,自然是表情微微起伏,然而,在唐毅眼中,这一点儿微微的起伏却变成了他挑选东西的判断。

    他就像是一个满心欢喜的丈夫,偷偷观察妻子的表情,然后选择她心仪的东西统统买下。

    这一路下来,唐毅竟买了一堆女人的用品,胭脂、水粉、玉镯、铜镜、簪子、衣裳……但凡女子所用应有尽有。

    郁轻璃跟得脚跟痛,口又干,看着唐毅兴致不减,直想打退堂鼓了,她第一次怀疑自己直觉是否错误,竟然会跟了一个新婚的男人。

    就在郁轻璃打算返回“东来客栈”时,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然从拐角出来,走到了唐毅身边。她也戴了一顶硕大的风帽,远远一看和唐毅竟有几分相似。

    “这些是什么?买给我的吗?”夏婉婉带着惊喜,看向唐毅的手中。

    唐毅却下意识将东西往自己这边一扯,随即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这些是龙虎卫托我带给他们的老婆的。”

    “是吗?”夏婉婉说着,眼神骤然一沉,从“东来客栈”起,她就一直在暗中监视,她知道郁轻璃在跟踪唐毅,更奇怪为何郁轻璃还好端端的。

    然而,这一切却都不如唐毅买女子用品更让她关注,她以为,这些是唐毅买给她的,然而,此时此刻唐毅的尴尬和微微往后,小心翼翼的目光,却都说明了一件事,唐毅的心里,永远只有郁轻璃而没有她!

    夏婉婉心中想着,面上却不露痕迹的说道:“船已经快到了,老爹叫我过来找您。”

    “知道了。”唐毅见夏婉婉没有再追问,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将东西揣入怀中,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夏婉婉又怎么会肯?她笑着拍了拍唐毅的手臂,“还是主子你先去吧,你身份贵重,万一出了什么好歹,我们可谁都承受不起。”

    唐毅闻言也不再坚持,朝夏婉婉点了点头,转身就拐进了一条巷子。

    郁轻璃正打算放弃,却忽然见那个瘦小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她轻轻将风帽往后扯了些,露出一张狰狞的脸来。

    那张脸还不能让郁轻璃心惊,最让她心惊的是她的眼神,像极了怨毒阴狠的蛇,仿佛恨不得一口将她吃掉。

    而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嘲讽笑意,更加让郁轻璃觉得熟悉,就在郁轻璃绞尽脑汁在搜索此女究竟是谁时,她忽然无声的张了张口,重复的只有两个字,“婉婉”。

    郁轻璃看着这样的一个诡异的女人,只觉得浑身汗水都浸透衣裳,额角的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悬在她的下颌上久久不肯滑落。

    夏婉婉满意的看着郁轻璃像是撞鬼的神情,得意的转身就走。

    郁轻璃的震惊一闪而逝,剩下的便是无边的迷雾。

    夏婉婉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夏婉婉是东唐的细作,曾经密谋颠覆苍和国,她和那神秘男子又这样熟悉,而那个神秘男子显然是已经和郁正砂碰过头,到底他们又在密谋什么?

    一个个疑问像是根羽毛撩动着郁轻璃的神经,她回头看了一眼。

    如今她身在集市,离“东来客栈”又远,若是回去找了慕容燕回和夕落来,恐怕他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郁轻璃看了看身后又看看了前面,一咬牙将腰间的荷包挂在了一间茶寮的旗幡上,这才跟了上去。

    巷子是极窄的,两边的建筑林立,将日光遮去了大半,只有一些散碎的日光投射下来,显得巷子里越发的幽深黑暗。

    郁轻璃一脚踏进巷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目光有些不适应如此的黑暗,停了几秒,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影,宽大的风袍和风帽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她的身材很高挑,可是隔得远了,反而看起来不是那么挺拔了。

    “是你吗?”郁轻璃开口,一字一句的喊出她的名字,“夏,婉,婉!”

    对方闻言阴测测的一笑,却没有答话,而是拂袖转身,眼看就要跑。

    郁轻璃心头大急,提起裙裾就追了上去,她素来少活动,虽然有夕落一直从旁教习了点儿防身术,可终究也只是花架子,所以这一路跟踪过来,再加上这么急速的奔跑,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全凭着一点儿信念坚持到底。

    郁轻璃压根紧咬,跟着那个黑衣人七拐八弯,那人仿佛刻意要消耗她的体力,带着她在巷子里绕来绕去,迷宫一般的巷子,顿时绕得郁轻璃两腿发麻。

    对方显然也看出这点儿,在郁轻璃扶墙休息的时候,竟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郁轻璃,倨傲的说道:“我竟败在你这样一个绣花枕头手中,当真让人不甘。你瞧瞧你,除了一幅皮囊还稍微入得了眼,还有什么值得男人喜欢的?”

    郁轻璃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头皮一炸,抬头看着那人道:“果然是你,你怎么没死?!”

    “死?”夏婉婉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死?要死也是你先死!”

    郁轻璃感受到夏婉婉炽热的恨意,忍不住问道:“夏婉婉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何这般恨我?”

    夏婉婉闻言不语,转身就走。

    郁轻璃急了,快步追了上去,“夏婉婉,你别走,你们还有什么阴谋?”

    夏婉婉停住脚步回头,冷冷一笑,“你想知道?能跟上我再说!”

    又一轮的追逃开始,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夏婉婉故意逗弄郁轻璃的追逃,而此时此刻,夕落正从包间去厨房的路上,一个伙计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忙不迭的道歉。

    夕落含笑问道:“怎么?小姐又将你们从厨房赶出来了?”

    伙计愣了一愣,说道:“姑娘你说什么呢?小姐什么时候来过厨房?”

    夕落顿时觉得不妙,一边吩咐伙计告诉慕容燕回郁轻璃丢了,一边自己就先追了出去。

    ……

    苍和京畿城郊是一座硕大的港口,虽然并不接海,可是因为这里是内陆最大的河流,河面宽大,故而来往船只也甚是很多。

    此时是夏季,正值河运最发达的时刻,故而放眼望去,倒颇有一番繁荣景象。

    只是,正如灯下黑的道理,在最热闹的地方,也总隐藏着最黑暗的境地。

    那便是港口一侧的废弃仓库,哪里早已被淘汰多年,如今残垣断壁,早已没有了什么人烟。

    郁轻璃见越走越偏僻,也不是不害怕的,可是看着前面那道诡异的身影,她实在是好奇,何况,自己辛辛苦苦快两个时辰,哪里肯就这样放弃?

    倔脾气一上来,郁轻璃更是加快了步子。

    前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她立在一块高处的架子小低头鄙夷的看着郁轻璃。

    “郁轻璃,没想到你竟能追到这个地步。这一次,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

    郁轻璃抬头看着夏婉婉,双手叉腰,大口大口传奇,仿佛不这样她立刻就会死去一般。

    “不过,你追上来也没有用。”夏婉婉冷冷一笑,“因为,你,必须死!”

    随着夏婉婉的一个死字,四面忽然涌出了不少的黑衣人来,他们清一色的劲装,看起来个个都身手不弱。

    郁轻璃面若死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手轻轻扣住了袖子里的暗器,那是她才研发未使用的,本来打算今日下去拿去给沙千里他们试试,谁知道如今到是提前派上了用场。

    夏婉婉看着郁轻璃一动不动,退了一步站在高处扬声道:“杀了她主上有重赏!”

    黑衣人闻言,俱都相互对视了一眼。

    夏婉婉怒道:“你们什么意思?怀疑我的话吗?我哪怕再不济,也是主上跟前的人!”

    黑衣人被夏婉婉斥责,觉得夏婉婉说得也对,便开始慢慢缩小了包围圈,他们个个目光如炬,都看得出郁轻璃没有武功,对付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主上为何会将他们全部召出?

    黑衣人心头疑惑,却还是忠心的执行,他们是唐毅的死士,死士唯一的存在价值便是执行命令,忠实的执行命令!

    “你们听着,若是能够杀了她,我另外给你们五万量黄金。”夏婉婉阴测测的一笑,“那可是我的所有家当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夏婉婉这一句话果然激起了黑衣人们的热情,他们的速度骤然加快,一个人当先就伸出手朝着郁轻璃的喉咙戳去。

    他身后紧跟着的人见状,心头一急,一枚石子就朝着第一人的手肘大穴击去,第一人身法一转,避开了第二人的袭击,而第三个人却趁此机会,踩在了第二人的肩头,一下子跃到了第一位。

    郁轻璃吓得节节倒退,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将自己当做脱群的羊羔争来争去,她心乱如麻,体力又有些不支,左顾右盼却看不到什么好的藏身之所,何况,还有夏婉婉在高处的监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围杀

    郁轻璃心头慌乱,脚步更是乱了起来,一不小心倒退的时候竟踩在了自己的裙裾之上,裙裾一扯,她整个人顿时栽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只这一耽误,那群黑衣人便欺到了眉睫之间,一只坚硬如钢铁的手冲着她的双目而来,郁轻璃吓得魂不附体,“啊”的一声尖叫中,拉断了袖子里暗器的拉环。

    “嘭”的一声响,细弱牛毛的飞针从袖笼里飞溅而出,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冲力,一下子就将最前面的四五个黑衣人笼罩在了其中。

    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来。

    后面剩下的三个黑衣人见状,都纷纷停住了脚步,他们看着前面同伴的尸体,没有半点儿惋惜,却是满眼狠毒的恨意。

    “这女人还有暗器!”当先一个怒道:“这是什么竟从未见过!大家当心!”

    黑衣人缓缓退了几步,他们摄于郁轻璃那诡异的暗器,而只有郁轻璃知道,这牛毛般的银针很难打造,能完成这一个便足足费了她三个月的功夫!

    如今她再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她不由的也退了一下,右手忽然摸到地上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根硕大的铁钉。

    郁轻璃将钉子紧紧握在手中,她想,实在不行便自我了结了吧,也好过落在这群人手中。

    郁轻璃这一举动却让黑衣人们起了疑心,他们相视一眼,久经沙场早已配合出的默契在此时此刻显示出了惊人的力量。

    不过一个眼神,黑衣人们立刻变幻身形,四个人交叉向前,每跳一步就换一个方位,四个人就像是一个人的分神一般,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让人眼花缭乱。

    郁轻璃更是心惊胆寒,她瞪大的眸子里映出四个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郁轻璃不敢动,心底却也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办法。

    眼看着最当先的黑衣人就要袭到眼前,她猛然举手抓着大铁钉的手往自己胸口狠狠戳下去。

    “她要寻死,别便宜了她!”夏婉婉站在高处惊声尖叫,当先的黑衣人右手一弹,一颗石子飞出,正好打在郁轻璃的手腕上。

    铁钉落地,尘烟渐起,郁轻璃昂头看着高处的夏婉婉,孤傲的挺直了脊背。

    哪怕是死,她也要挺起胸膛,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亲手杀了慕容风报仇!

    郁轻璃闭上眼睛,耳际风声猎猎,凌冽的杀气划过脸颊,火辣辣的痛,死亡,她何曾惧怕过?

    郁轻璃想着唇角忽然勾起好看的弧度。

    她这一笑,当先的黑衣人顿时警惕万分放慢了脚步,警告同伴道:“小心有诈!”

    四个人身影一闪,顿时闪到了一旁,他们将郁轻璃团团围在其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女子,然后,还是最当先的那个想到了办法,食指一弹,哆哆飞出两枚飞镖,飞镖准确的刺入郁轻璃的两只手腕,鲜血淋漓,郁轻璃紧咬牙关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这下子,这臭女人就没法发暗器了。”黑衣人们一笑,缓缓走向郁轻璃。

    夏婉婉见郁轻璃被制,忽然笑了起来,她站在高处道:“做得好,这女人长得还算可以,你们不是好几个月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夏婉婉说着阴测测的一笑,“告诉你们,这女人可是苍和国大皇子慕容风的皇子妃,你们此番可算撞了大运了,今后不知道多少弟兄羡慕你们呢。”

    黑衣人们闻言,也都笑了起来,他们仔细端详着郁轻璃,就像在看一只即将送上祭祀台的动物一般。

    “啧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一个黑衣人伸手在郁轻璃脸颊上撩了一下,笑得异常诡异。

    另外一个却比较谨慎,转头问夏婉婉,“姑娘,我们真的不用活捉她?”

    夏婉婉闻言冷笑,“活捉她干什么?又不是太子妃,慕容风也不受宠,这女人于我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夏婉婉生怕黑衣人还不信,又补充道:“若是主上如此重视要活捉她,如今又怎么可能放下我们几个人,独自先上船了呢?”

    黑衣人闻言觉得也对,想起夏婉婉开出的条件和郁轻璃身份的诱惑,顿时四个人都觉得此番的任务是出得极值的。

    其中一个说道:“老大,这女人双手你废的,你先来。”

    那黑衣人闻言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说着就扑向郁轻璃,右手一伸就袭向郁轻璃的胸口,郁轻璃大惊失色,匆匆躲避往侧一闪,撕拉一声肩头的衣裳顿时化为灰飞。

    “你躲什么啊?哥哥我会好好疼你的。”黑衣人也不恼,冲着郁轻璃又围了过去,其他三个人则在一旁策应,堵住郁轻璃的去路。

    郁轻璃渐渐被逼进了一个死角,三面都是堆得很高的木箱子,只有一个出口。

    四个男人堵在出口,步步朝着郁轻璃逼过去,当先一人,甚至已经开始动手解起裤带来。

    郁轻璃万念俱灰,左右看了看,一头就撞向一旁的木箱。

    那黑衣人急忙往前一扑,伸手就抱住了郁轻璃的腰肢,郁轻璃骤然回头,唇舌间寒芒一闪,那黑衣人的脖颈间顿时出现一条血线。

    郁轻璃伸腿一蹬,那黑衣人就往后一倾,身体剧烈的震动震开了脖颈间的伤口,鲜血这才喷薄出来。

    郁轻璃看着他们,将口中的刀片卡在一个箱子的缝隙里,想也没想就往前撞。

    夏婉婉怒道:“给我拦下来!要她生不如死才能替兄弟们报仇!”

    夏婉婉说话间,剩余的三个黑衣人早已往前扑来,刀片近在眼前,然而脚却已经被一个黑衣人拽住。

    眼看着就要划破自己的咽喉,却生生摔了个结实,郁轻璃只能眼睁睁看着刀片离自己越来越远。

    “妈的,这臭女人幺蛾子太多,先扒光了再整。”一个黑衣人双手齐动,哗哗哗就将郁轻璃的外袍撕了个千疮百孔。

    郁轻璃从头到尾却都没有喊一声,只是不住的挣扎,她忽然张开嘴就要咬舌,却被一个黑衣人制止了,她又想撞向黑衣人的刀口,也被制止了。

    如此一来二去,黑衣人们越发的痛恨起来,他们潜伏在苍和已经够郁闷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发泄发泄,却又遇到郁轻璃这样难搞的主,还死了这么多兄弟。

    三个黑衣人越想越气,手下也更加不容情。

    郁轻璃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如今再没有半点儿力气,她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仿佛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夏婉婉看着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的郁轻璃,心底一口气总算是顺了许多。她甚至在想,等郁轻璃被杀死,她是不是要告诉唐毅,这个女人是怎么死法?当然,她绝对不会说是她主导的此事。

    夏婉婉满心算计,正得意的看着郁轻璃的惨状时,忽然一道长绫从箱子顶部飚飞而来,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将正全神贯注剥衣服的三个男人打倒,一卷就将地上的郁轻璃卷了起来。

    然而,卷到一半,显然那人已经力尽,长绫一软就挂在了箱子半中间。

    “小姐,快上来!”夕落的脸从箱子顶部露了出来,她一头长发凌乱如麻,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右手紧紧拽着的长绫是她的裙裾。

    郁轻璃双目顿时一亮,一行泪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双唇颤抖想要喊夕落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夕落眼看着地上的三个黑衣人翻身而起,急道:“小姐,快爬上去。”

    夕落说着,将长绫绑在一旁,足尖一点就飞身而下,迎着三个黑衣人而去。

    郁轻璃看着夕落与三个男人缠斗,许是寻找她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一时间只能斗一个不胜不败,然而,郁轻璃知道,夕落毕竟是女人,一定会不支的。

    自己不能成为夕落的累赘!自己要先逃出去找人!

    郁轻璃双眸顿时一片清明,抓住长绫就开始往上爬。

    夏婉婉见状哪里肯放过郁轻璃,纵身一跃就朝着郁轻璃飞纵而去。

    夕落心头大惊,虚晃一招就袭上了夏婉婉的背心,夏婉婉不得不回身自救,怒道:“这个丫鬟交给你们。”

    三个黑衣人一言不发的围上夕落,然而,夕落哪里肯让夏婉婉就这样离开?拼着受了三个黑衣人三掌也将夏婉婉死死缠在原地。

    夏婉婉怒道:“郁轻璃不顾你的死活已经拼命逃了,你还为她拼什么命?”

    夕落一言不发,紧咬牙关,她胸腹间气血翻腾,一口血足足压在胸口不肯吐出去,然而她知道,只要郁轻璃翻过箱子,就可以找到追过来的慕容燕回,那样,她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此番,是她大意,才让郁轻璃涉险,若是郁轻璃有个三长两短,她又怎么对得起慕容燕回?

    夕落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鲜血猩红的流入口中,强烈的疼痛感令她精神一震,她右手翻飞,一柄匕首从袖笼中飞出,带着闪电般的寒芒将欲追上的郁轻璃的一个黑衣人打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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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狂后介绍:
前世,她郁轻璃,爱错一个人,为其机关算尽,一片痴心,大事得成之际,她却被打入冷宫,生不如死!十五年,手脚尽断,容貌具毁,血流致死! 一朝重生,她带着恨意而来,誓要褪尽铅华,狂傲天下! 实施算计,步步经营!防丫鬟,斗庶女,戴上最虚伪的面具与那昔日仇人浓情蜜意,为的只有复仇而已! 婚宴上,父亲为了利益以一杯毒酒递来,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一饮而尽,与父亲断绝关系! 今生,他慕容燕回,风流倜傥却声名狼藉,流连勾栏院,醉卧美人膝盖。 一朝浪子回头,藏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褪去王爷的狂傲与权势,一片真心换真情,哪怕为她乱了宫闱,背负骂名,为的只是,娶她! 他说:郁轻璃,本王非你不娶!总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本王娶你! 她说:小皇叔,我已经嫁给了你的侄子,那一天怎么会来,除非苍和——亡!盛世狂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狂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狂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