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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琉璃白     盛世狂后txt下载     盛世狂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七章 提灯花会猜谜忙

    郁轻璃有些头疼的看着慕容燕回,他这一两句话就搅乱了自己的心绪,如今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邀约自己出去玩。

    就算他再是放浪不羁,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他的侄媳儿,瓜田李下,比人避之不及的事他反而还上赶着来了。

    “行了行了,别又满脑子瓜田李下,我从来也没当你是侄媳妇儿,快走!”慕容燕回不耐烦的拉了郁轻璃就走,一边吩咐夕落备马车,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郁轻璃也有一阵子没有出门了,今日出门倒多了份新鲜,看着街边各色小食摊,无端就想起了以前在江南的日子,那些软糯的荷香糕、叶儿耙都满满是她幸福的回忆。

    人果然是儿时最欢乐,只可惜,那样的欢乐总是易逝而不懂得珍惜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这么多的人。”郁轻璃终于忍不住问道。

    “科举之前,惯例要举行一个灯会,一来是让各地的士子先互相认识,彼此交流,二来也是初露头角,打压一下别人的机会。”

    “‘提花灯会’?”郁轻璃惊呼出口,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她记得上辈子她在“提花灯会”里为了给慕容风拉拢人,可还小小露脸了一番呢,这一次可得小心不能再出头了。

    “这么多人可不方便玩,我们还是回去吧。”郁轻璃立刻开始打退堂鼓。

    “人多才正好玩呢。难得如今这么多酸腐书生凑在一起,我们正好可以看看‘文人相轻’的好戏。”慕容燕回笑得很坏,看起来兴致很高。

    “可是,小皇叔你不觉得我们俩这样的身份一起出现很不合适吗?”郁轻璃皱眉,希望慕容燕回能够改变主意,她可不想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去,只有躲在暗处,才能最好的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原来璃璃是在担心这个啊。”慕容燕回一笑,伸手从马车底下扯出一个大包袱来,“我可是有备而来的。”

    郁轻璃满腹疑问的看着慕容燕回将包袱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套男子的衣服和一些简单的易容道具。

    郁轻璃禁不住抬头看向慕容燕回,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此玩世不恭却又心思缜密。

    “本王有时候去烟花场所,也不能太高调是不是?”慕容燕回轻描淡写的一笑,掀帘吩咐道:“夕落进来给你家小姐换装,本王亲自驾车。”

    当马车停在山脚一处宅院时,郁轻璃经过夕落一番妙手打扮,也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就连夕落也配合俩人打扮成了书童的模样。三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倒煞是风流倜傥,引人注目。

    山脚绵延的道路上,此时早已挤满了人,正午时分正是吃饭的好时候,街道两旁的酒肆茶馆满满当当都是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过路的商客、有凑热闹的百姓、有赚得钵满盆满的掌柜,更多的则是那些酸腐的书生们,他们个个穿着朴素的长衫,端坐桌前,桌子上象征性的摆了点酒菜,摇头晃脑的彼此吟哦,这吃饭倒成了配菜。

    夕落是第一次亲临这样的场景,觉得又新奇又好玩,拖着郁轻璃这里看看,哪里瞧瞧。难得见夕落这样真性情,郁轻璃也便跟着她四处瞎逛,更何况,郁轻璃素来都是坦荡的人,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才能顺势而为。

    既然这一世种种都与前世不同,那么,或许这一次的“提花灯会”也会和前世不同。再退一万步说,若是和前世一样,她倒还真有不得不来的一个理由了。

    郁轻璃心中思索着,目光则在人群里四下搜索,她可是记得,前世她与那个人擦肩而过,今生又会不会呢?

    “小姐,你看前面好热闹,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夕落打断了郁轻璃的思绪,郁轻璃顺着夕落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人群围着的是一座酒楼。

    酒楼名叫“紫气东来”,楼前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正得意的摇着扇子,睥睨着身前焦头烂额的士子们。

    “怎么?苍和如此大国,诸位更是各地层层选拨上来的人群,竟然连在下这小小灯谜也猜不出来吗?”掌柜操着略微有些生硬的苍和话,满是嘲讽的笑了起来。

    东唐人?!

    慕容燕回和郁轻璃闻言皆是心头一跳,虽说唐毅来过以后,东唐和苍和多有商贸往来,可这东唐人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开了家酒楼,他们竟是不知,而且这掌柜气度不凡,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闲逛了大半天,正觉无聊的慕容燕回顿时来了兴致,一扯郁轻璃的衣袖就钻进了人群。

    “今日在夏摆下酒宴,就想免费请有才德的士子们进来品尝一番,可惜啊,可叹哦。”掌柜摇头晃脑,满脸毫不掩饰的嘲讽。

    郁轻璃抬眼望去,只见掌柜的身边挂了一幅字谜,要求士子们猜出谜底,并用一首诗词来诠释,谜面很简单,就两个字“零头”,打一物。

    “这么简单的谜面,竟然猜不到?”慕容燕回讶然。

    “你猜得到?”郁轻璃笑问,这谜面看似简单,可范围却极广。

    “那是自然,零头打一物,除了‘称’还有什么?”慕容燕回朗声道,谁知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个士子便道:“不对,不对,能想到的我们可都猜了,偏这老板就说不对。”

    “是啊,看到没有?旁边的题板就是大家猜了,老板说不对的。”

    郁轻璃转头看过去,却听慕容燕回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这老板不是故意说你们不对?”

    “老板说了,若是晚饭时分还没人猜出来,他会公布谜底,我们这都是等着看他到底是不是故意刁难呢。”

    扫视了一眼题板,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各样可以想到的谜底,果然没有自己猜的那一个,再仔细看了看谜面,郁轻璃忽然淡淡一笑。

    “小姐,你可是想出来了?”夕落开心的问道。

    郁轻璃拉过慕容燕回嘀咕了几句,谁知道慕容燕回点头不止,然后一推,竟将郁轻璃推出了人群之外。

    郁轻璃原本是想让慕容燕回去答这题,哪里知道慕容燕回会来这么一手,看着底下目光炯炯的士子们,郁轻璃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哪怕是再过了一世,有些事情也还是无法改变,例如,在提花灯会上出头。

    “这位小哥,你可是猜到谜底了?”掌柜的笑意盈盈,说得虽客气可嘲讽的笑意却只让人生气。

    到了这种时候,郁轻璃再也躲不过去,她坦然回身看向掌柜的,一双眼灼灼若星子,光洁的额头在日光下闪烁着淡淡然的珍珠光泽,她唇边挂着自信的笑意,直看得掌柜的那抹嘲讽再也挂不住才缓缓开口,“掌柜的,答案在此,你可得听好了。”

    “鞭促风驹,云车入夜,镜湖明月微倾。瓦边依竹,闲坐有琴声。未泯童心骤起,敲花架、珠玉同鸣。知谁恼、推窗眉蹙,劝吾向东行。”

    郁轻璃上片刚刚吟完,已经有士子们欢呼起来。郁轻璃冲大家淡淡一笑,转身走到了掌柜的身后继续吟道:“身轻。游三界、摘星做链,赠予卿卿。笑檐角银铛,顾影多情。半枕因缘一霎,莓苔畔、唯露晶莹。凭春去、清都水远,扰客盼初晴。”

    晴字刚落,郁轻璃的手便搭在了掌柜的肩头,“掌柜的,我可猜对了?”

    掌柜的脸阵青阵白,嘴唇抖了抖却忽然咬牙道:“猜对也不过是过了第一关。”

    人群顿时吵闹起来,咒骂掌柜的不地道。郁轻璃却泰然自若,笑看着掌柜,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气势非凡,风骨秀丽,更多添了一份风骨,看起来是潇洒倜傥、出身不凡的佳公子。

    掌柜的冷哼一声道:“月晕础润”

    “风雨即济”

    “普降甘霖”

    “及时雨”

    “太阳送我到舔上,风伯松我到四方,可怜我眼泪汪汪,才能重返故乡。”

    “还是雨。”郁轻璃“啪”一声收了扇,笑道:“掌柜的,你莫不是请不起这一顿饭食吧?”

    掌柜的这一下再也挂不住脸面,只得侧身让步,“这位公子请。”

    “掌柜的,应该是诸位公子请才对。”郁轻璃却含笑指了指一旁的谜面,“您可是写了,若有人猜对,便免费请食,一没明确说只请猜对谜面之人,二没说猜对谜面之人可否带其他人,三没有规定究竟请多少人,如今在下猜对,便要请在场诸位士子们一起,又有何不可?”

    掌柜的被郁轻璃这么一呛,顿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士子们却欢呼起来,他们刚才被这掌柜的冷嘲热讽,如今被郁轻璃扳回一局,哪里会有不高兴的事。

    慕容燕回更是爱凑热闹,见郁轻璃占了上风,立刻跃到郁轻璃身边笑道:“璃弟,我看这掌柜的虽衣着华贵,也不过是外强中干,今日这顿免费饭我瞧也算了,不如我们请诸位士子给掌柜的捧捧场吧。”

    慕容燕回说着,掏出一枚金锭在手里抛了抛,“掌柜的,这些够了吧?”

第五百一十八章 老熟人林壮元

    掌柜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原本是想打击一下苍和学子,没有想到反而被反将一军,他扫视了一眼楼前众人,少说也有百位,看着那些刚刚被自己打压的年轻面孔,看着慕容燕回和郁轻璃淡淡笑意,终于咬牙道:“一顿饭而已,老夫还是请得起的。诸位上楼吧!”

    人群哄然一声,推着慕容燕回和郁轻璃上了楼。

    士子们虽然饱读诗书,可进京者多半也是为了名利二字,见慕容燕回和郁轻璃衣着气度皆是不凡,都在心中猜测二人来历。

    京畿之地,非富即贵,只要攀得上一人,或许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故而百来人觥筹交错倒让慕容燕回和郁轻璃好一阵忙碌,待坐定时郁轻璃已经饿得前心贴肚皮了。

    “璃璃,你今日是怎么猜到那是‘雨’的?”慕容燕回夹了一筷子菜给郁轻璃幽幽问道。

    “这还不简单?零头零头,零字的头不就是雨吗?”郁轻璃含糊其辞的答,“你别说,这儿的菜蛮好吃的,难怪掌柜的得意成那样。”

    慕容燕回却没有答话,夹菜的手也是微微一顿,随即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抚额道:“原来如此,想不到看似如此复杂的谜面,竟是如此简单!”

    郁轻璃喝了口汤道:“这就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很多事情人为的让它复杂化了。”思及此,郁轻璃心绪忽然又是一阵黯然,前世她何尝不是简单如白纸,一心一意的追随着那个其实从未把自己当成爱人的男人。

    “所以说,天地间最大的变数就是人心,而最险恶的也是人心。”郁轻璃说罢,只觉得口齿间都是苦涩,再也没有半分吃饭的心情。

    慕容燕回暗恨自己怎么又触了郁轻璃的伤心事,急忙说道:“璃璃,你放心吧,哪怕沧海桑田,我的心也不会变。”

    “是吗?”郁轻璃歪头看着慕容燕回,男人的誓言又如何做得真?前一世慕容风何尝不是如此说过?可是,为何刚才慕容燕回那么说时,她却很想相信他。

    郁轻璃心头暗惊,淡淡转开头不再看慕容燕回,冷冷道:“小皇叔变不变心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这些甜言蜜语,您还是留着和画舫姑娘们说吧。”

    郁轻璃话音未落,忽然见角落里一个粗布衣衫的男人,眉眼之间甚是熟悉,不禁“咦”了一声。

    “怎么了?”慕容燕回咬着一只鸡腿侧头看去,鬓角的发丝撩过郁轻璃的鼻端,让她急忙退了一退。

    郁轻璃掩饰的揉了揉鼻头,“你看那边那个士子,从头到尾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饮食半分,更没有过来敬酒,可不是奇怪吗?”

    “是啊。这人奇怪,跟着进来却不吃饭,而且看他那模样家境也不好,这免费饭食理应多吃些才对。”慕容燕回咔嚓咔嚓咬鸡腿。

    俩人正说话间,那边却忽然闹了起来,只见一个胖胖的,衣着华贵的士子忽然揪住了那寒酸士子的衣领,吼道:“爷让你喝酒,那是抬举你,你少给脸不要脸!”

    “明告诉你,我爹已经替我捐好了官,老子可是内定的通州知府!”胖士子拿着酒杯就朝寒酸士子脸上倒,“今天你喝了这杯,就算完。不喝,你等着老子整治你!”

    郁轻璃和慕容燕回闻言眉头双双一皱,这卖/官的事历来都有,可没见过这么高调买/官的啊。

    慕容燕回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笑道:“那胖子原来是凉州刺史的公子,说起来今早我才刚见过他家的姻亲。”

    郁轻璃眉目一转,心中了然,笑道:“原来是王侍郎家的外甥,难怪口气这么大。通州知府,那可是正五品,更不要说通州这个富庶之地,多少人挤破头的想去呢。”

    “有意思。”慕容燕回摩挲着下颌,唇角戏谑的笑意更浓了。

    “怎么?你还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胖士子见寒酸士子兀自不喝酒,怒得将他一把提起来,重重压在了凳子上,一翻身整个人就骑在了寒酸士子的身上,立刻有阿谀奉承之人递上酒壶,浓烈呛鼻的酒液直灌面门,寒酸士子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

    “我说,你不是林语堂的同乡吗?还不快去救救他?”隔壁桌一个士子小声说着,用手肘拐了拐身边的人。

    那人急忙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什么同乡,你可别胡说!”

    “瞧你小子怕的,那林语堂再不济,满腹学问却是真的。”

    “哪又如何?满腹学问可以当饭吃?他这一身傲骨也不知道傲给谁看。”士子说罢,急急道:“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那人说着又揣了几个包子在怀里,这才拉扯着人离开了。

    郁轻璃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冷哼了一声,世态炎凉,人情冷漠,一国所谓的栋梁皆如此,还能指望什么?

    不过倒要感谢这两个胆小之人,起码他们的话让自己成功想起了为何这个寒酸士子会那么眼熟了。

    林语堂,前一世,他可是这一期的状元郎呢!

    郁轻璃心中想罢,朝夕落使了个眼色,夕落立刻会意朝前走了两步,中气十足的吼了两个字,“住手!”

    夕落这一声吼气势十足,混乱的三楼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齐齐望向包房,包房门口,夕落伸手一指那胖士子,问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么欺负一个同窗不惭愧吗?”

    包房里,慕容燕回“扑哧”一口喷了酒,他十分尴尬的看向郁轻璃,压低了声音问道:“夕落这越来越文邹邹的说辞,都是和你学的吧?”

    郁轻璃倒也淡定,低头兀自饮茶,“我可教不出这样的高徒,都是太子妃戏演得好。”

    慕容燕回点头,感情是学的戏文,难怪听起来怪怪的。

    那胖士子本要发飙,可顾忌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的身份,倒也没有太放肆,只说道:“小哥你有所不知,这厮欠了我银子,如今我只需他喝一杯酒就全部抵消,偏偏他却不肯喝酒。”

    “对啊,小哥,这家伙又不喝酒又不还钱,简直无赖至极。”一旁的人跟着起哄。

    夕落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欠人钱?”

    寒酸士子拼命摇头,他被酒呛得喘不过气,一句话也说不了。

    “你看,他果然是要赖账!”胖士子立刻揪住寒酸士子的衣领,“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跪在我跟前求我给他盘缠上路的?”

    胖士子一句话没有说完,那个一直被欺负的寒酸士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砰”的一声将胖士子掀翻在地,一拳就挥打得胖士子的脸肿起了大半。

    “你还敢提此事,你还有脸和我提此事,若非是你,我娘又怎么会一病不起?你敢说,你敢说……”砰砰砰几拳打得拳拳到位,不过眨眼间胖士子的猪头就变成了特大号猪头。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寒酸士子如此暴怒的时候,一旁的士子们也是吓傻了,竟没有一个人出手去拉,倒是慕容燕回的眸色里带了一丝赏识。

    人最怕没有血性,若是一味任人欺辱那便是一条狗,而这寒酸士子显然有自己的底线,欺负自己可以,若是欺负了自己的家人,那么又是另一番境况了。

    慕容燕回有些喜欢这个寒酸士子了,而混惯了江湖,又一向讲义气的夕落更是欣赏这寒酸士子的表现了,她微微侧目看向慕容燕回和郁轻璃,见两个主子都没有出手的意思,自己也乐得瞧热闹了。

    “杀人啦!快报官,杀人啦!”胖士子总算是从一条缝的嘴里艰难的吐出一句,一旁的士子们这才手忙脚乱的去拉架,一个士子跑下楼想去报官,忽然一道黑芒闪过,正巧打在那士子的膝窝里,他腿一软乒乒乓乓的滚下了楼,直到那士子在一楼“哎哟”一声,夕落才握着另一只筷子笑道:“各位士子,走路可得当心哦。”

    人群再度安静了下来,郁轻璃这才起身走到寒酸士子身边,沉声道:“还不住手,当真想坐大牢不成?”

    不过冷冷一句话,却像抽去了寒酸士子的浑身风骨,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一歪头靠在了桌边。

    胖士子艰难的翻身坐起,伸手指着寒酸士子,“林语堂,我告诉你,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

    “京畿之地,什么事儿能算大事儿啊?”慕容燕回慵懒的声音缓缓传来,他故意动作夸张,有意无意的撩动袍子,露出一角燕王府的令牌来。

    胖士子脸虽然肿了,可心还没肿,被这令牌一吓,猛然间就想起他娘舅王侍郎的教导,京畿之地藏龙卧虎,而燕王这个闲散王爷更是爱微服出游。

    燕王的难缠是出了名的,胖士子一个激灵,急忙躬了身,“是,是,是,今日是小人错了,小人错了。”

    “知道就好,退下吧!”慕容燕回唇边挂着嘲讽的笑意,趋炎附势,这胖士子果然有几分王侍郎家族的遗传。

    胖士子一走,所有人也都猜出慕容燕回身份不凡,立刻散了个精光。

第五百一十九章 蛛丝马迹

    郁轻璃看着瘫坐在桌脚边的林语堂,伸手递给他一袋银子,“拿着吧,去好好换身衣裳,准备科考吧。”

    林语堂凝视着钱袋半晌,忽然“啪”一声打落了郁轻璃手中的钱袋,生硬的说道:“我不要。”

    “啧啧啧,果然书生傲骨!”慕容燕回语带嘲讽,“等你真的考上状元再傲给我们看也不迟。”

    林语堂脸色一红,依旧生硬的道:“我必中状元!”

    “是吗?”慕容燕回蹲到林语堂身边,拉起他被酒菜污染的衫角,看了看他骨瘦如柴的身形,“离科考还有七日,你能活到考试那一日再发此宏愿吧。”

    燕王自有他的傲气,他说罢此话,拉起郁轻璃,“好心当做驴肝肺,璃璃,你先前就不该救他,纯粹一个白眼狼,我们走。”

    郁轻璃转头看了林语堂一眼,心中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收服这个桀骜又酸腐的书生。

    “璃璃,走了,我们去看灯谜去,好玩的还多着呢。”慕容燕回拖着郁轻璃走了,下楼的时候,郁轻璃回头看了林语堂一眼,忽然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不保了,还谈什么人上人?林兄你着相了。”

    林语堂浑身一震抬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那眼神温婉而又坚定,纯澈如苍穹却又带着老者的智慧,那是一种近乎圣者悲天悯人的垂怜。

    待林语堂回过神来时,慕容燕回和郁轻璃早已出了酒楼。

    “夕落,你偷偷跟着那个林语堂。”上车时,郁轻璃轻声吩咐,“他后头的麻烦,恐怕还多呢。”

    夕落领命而去,慕容燕回满是玩味的看着郁轻璃,郁轻璃的性子他也算摸到了一二,一向对不相干的人事都不上心,都不愿多费神的她,为何会对一个寒酸的士子这么感兴趣?

    “璃璃,那林语堂你认识?”慕容燕回忍不住开口。

    “算吧。”郁轻璃含糊其辞的答,上辈子认识也算认识吧。

    “哦。”慕容燕回有些郁闷,忽然间觉得郁轻璃又和自己远了不少。

    “怎么?”郁轻璃却反问。

    “没事,没事,只是见你让夕落帮他,有些好奇罢了。”慕容燕回急忙撇清,心里却盘算着回头好好调查调查林语堂的底细。

    郁轻璃看着慕容燕回心不在焉的表情,唇边浮起微微的笑意,她就是要利用慕容燕回得好奇心,帮林语堂度过这一劫难,在她的记忆里,科考之前林语堂可是遇到了不少麻烦。

    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的马车缓缓走远,一个影子同时跑向了一旁的茶馆,“老大,他们走了。”

    “哼!”胖士子冷哼一声,抖动的肥肉牵扯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他捂着腮帮子问道:“那小子呢?”

    “不远,就在前面巷子呢,八成是饿得没力气了,扶墙走呢。”

    “走!”胖士子起身,“按计划行事!”

    人群立刻分成两队,一队人跟着胖士子往巷子走,另一队人则绕到了巷子另一头。

    林语堂的确是饿极了,扶着墙的手都禁不住的颤抖,他捂着空空如也得胃,心里却在想着郁轻璃的话。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当真是迂腐至极,为了所谓的书生傲骨,竟然本末倒置。若是自己就这样饿死在了这里,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思及此,林语堂的脚步一顿,抚摸着胃部的手缓缓挪到了怀中,那里藏着的五十文钱早已被体温捂得极热了。

    “咕噜噜”肚子一阵抗议,林语堂抬头看着巷子外的烤玉米摊,紧握着怀中的五十文钱,忽然笑了出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五十文钱也足够他坚持到七日后的科考了!

    林语堂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焦香四溢的烤玉米掏出钱来,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胖士子等人的接近,猛然间一个黑色的麻布袋就从头罩了下来。

    哗啦啦铜钱滚落了一地,林语堂整个人也已经被装了麻袋,紧接着一脚又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胸腹。

    林语堂紧咬牙关,只能拼死护住要害。

    打的人一言不发,被打的人也不发一言,仿佛在演一场默剧,那些偶尔看见的路人,也只是缩缩脖子快速离开,只有巷口卖烤玉米的老人痴痴的望着这一幕。

    一枚铜钱咕噜噜滚到老人脚边,她拾起铜板,看着麻袋里渐渐不动的林语堂,踌躇半晌,老人家忽然举起自己烧红的铁棍冲了出来。

    “杀人了,杀人了啊!”老人家中气不足,这声音听起来都没有底气,甚至还带了一丝怯懦,然而,麻袋里的林语堂却无声滚落两行热泪。

    胖士子发泄了一番,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看着老人家蹒跚的走过来,冷冷一笑,大力踢了林语堂一脚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可是胖士子却没有发现,适才通知他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离开的那个瘦子忽然有意无意的伸腿一绊,胖士子整个人直直就朝着老人家扑去,他圆球一般的身子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老人身上,几乎将老人一身骨头都压散了去。

    那个绊人的士子扶起胖士子,伸手随意一试老人鼻息,随即惊恐的回头看向胖士子,伸手比了一个咽气的手势。

    胖士子的脸顿时煞白,他肥胖的额头渗出滴滴汗珠来,一时间竟慌了神下意识的问道:“怎么办?”

    只这一声,林语堂就听了出来,他大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挣扎在麻袋里怒吼,“王世攀,王世攀!”

    胖士子被林语堂叫破名字,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只能求助的望向那个绊过他的瘦子。

    瘦子眼珠一转,附耳说了几句,王世攀不住点头。

    夕落看到这里,早已对王世攀没了兴趣,她发现那个瘦子刚才似乎没有见过,也不像是应考的士子,心中不免疑惑,也就暂时没有行动。

    只见在瘦子的指挥下,有人又拿来了一只麻袋,手脚利落的将老人家也装进了麻袋,然后贼兮兮的四下看了看,一声呼哨,一辆马车就缓缓堵在了巷子口,众人将林语堂和老人家并列放在马车里。

    瘦子这才转身拍了拍王世攀的肩膀,转身上了马车。

    夕落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世攀,一纵身跟上那辆马车,马车得得,很快就到了城郊一处僻静之所,护城河从这里绵延东去,因是下午时分,灯会又是最热闹的时候,故而这里根本没有人。

    瘦子满意的看了一眼周围环境,将两个麻袋哗啦啦扔进了护城河,许是过于自信,竟也没有等着林语堂他们沉下去就转身驱车走了。

    夕落犹豫了片刻,纵身在马车上画了一个记号,这才将老人家和林语堂都捞了起来。

    夕落曾经跟随慕容燕回出生入死,救人更是熟练,三下五除二的将老人家和林语堂呛得水空出来,她将俩人安置在一处矮墙下,这才寻郁轻璃去了。

    此时,郁轻璃和慕容燕回早已逛遍了灯会长街,满载而归。

    慕容燕回喜滋滋的捧着礼物跟在郁轻璃身后,只觉得这一天当真是幸福至极,耳际忽然响起熟悉的暗号,慕容燕回眉目一转,立刻看到夕落的手语。

    他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向郁轻璃,琢磨着该不该和她说,本能的,慕容燕回就对林语堂有敌意,谁叫他的璃璃那么上心这个男人呢?

    慕容燕回正自琢磨着,郁轻璃却已经察觉,顺着慕容燕回的目光望去,微微一笑道:“夕落回来了,我们且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燕回被拆穿,只得无奈的跟着郁轻璃回了马车处,夕落简要的说了大概,三个人当下无二话,立刻将林语堂和老人家接了出来。

    慕容燕回宅邸很多,郁轻璃的产业也不少,随便寻了个院子将两个人安置好又派人请了郎中看过,郁轻璃这才有空将夕落叫到跟前。

    “你说那个瘦子很眼生?”郁轻璃说着取出笔墨,“你且说说他长得什么模样。”

    夕落一一说罢,郁轻璃却眉头轻皱,“没有别的特征了吗?例如痣或者胎记、纹身什么的?”

    夕落一拍额头,“小姐,那人的手腕处隐约似乎有纹身,只是因为太远,我没有看清。”

    郁轻璃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画像递过去,“可是这样?”

    “天啊!小姐你真是厉害,这画得简直一模一样!”夕落说着就将手中的画像递给了慕容燕回。

    慕容燕回一看,沉声道:“此人,看着的确面生。不过,也不是全无踪迹可循。”

    “怎么说?”

    慕容燕回抬头看着郁轻璃,忽然咧嘴一笑,“璃璃,难得有你也不知道的事啊,这一次我就要你好好猜上一猜。”

    郁轻璃闻言亦是淡淡一笑,“难得小皇叔如此热心,这个人的底细就有劳皇叔了。”

    “嘿,你倒会使唤人。”慕容燕回笑得灿烂,郁轻璃笑得淡然,可夕落怎么看都像两只狐狸。

    “行了,我这就去替我的璃璃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慕容燕回说罢,斜睨了一眼床上兀自昏迷的林语堂,又看了一眼郁轻璃,最后朝夕落使了个眼色,这才缓缓离开了小院子。

第五百二十章 救下林语堂

    郁轻璃走到林语堂床边,凝视着这个风骨孤傲,满身伤痕的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娘,娘,您别哭,您别哭……”梦中的男子忽然高呼出口,一行清泪顺着他满是淤青的脸颊缓缓落下。

    郁轻璃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林语堂抓了个正着。夕落正要出手,郁轻璃却阻止了她。

    孺慕之心,人皆动容,何况,前一世失去母亲的锥心之痛郁轻璃还清楚的记得,她忽然对林语堂就有了份共鸣。

    前一世这个男子帮了自己许多,自己却未曾注意过他,今生再度重逢却忽然发现,原来这个看似刚强的男子,内心里也有如此一块温软的所在。

    “林语堂,你若再不振作,恐怕就真的要让你娘亲哭泣不止了。”郁轻璃淡淡然一句话,却令昏迷中的林语堂渐渐安静了下来。

    郁轻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吩咐道:“夕落,去小厨房把刚煮好的粥端上来。”

    夕落得了慕容燕回的暗示,看了看林语堂不想走,郁轻璃也不恼,只回头看着夕落,她目光幽幽坦然,倒看得夕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要不,这人还是我来照顾吧,你若是再不回府,只怕那慕容风会起疑了。”

    郁轻璃若有所思,最终还是起身道:“也好,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夕落暗中松了口气,准备了马车将郁轻璃送回大皇子府中去了。

    郁轻璃一进府门,就听到了愉快的笑声从偏厅传来,听着像是郁珍珍和慕容风,脚步稍稍顿了顿,很快就改变了去向,这么愉快的聊天,她自然要去沾沾光不是?

    脚步越发的近了些,郁珍珍和慕容风的交谈声也越发清晰起来。

    慕容风温润的声音似乎努力平息了笑意,十分正经的赞叹起来。

    “珍珍,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幽默,之前倒是本殿疏忽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郁珍珍的声音明显低落了几分,随后又用一种深明大义的口吻说道:“珍珍知道殿下的苦衷,殿下疼惜姐姐也是应该的,姐姐自幼与我们分离,到底是我们郁府亏欠了她,更何况,姐姐本就十分讨人喜欢,这搬来府中不过几日,就已经有不少人邀请她出去游玩了。”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对郁轻璃的羡慕,实则处处暗藏玄机,门口的郁轻璃冷笑,这郁珍珍无非就是想提醒慕容风,她郁珍珍才是郁正砂在乎的女儿,又或许是想告诉慕容风,郁轻璃是有多么的水性杨花,不过才出宫,就已经和不少男子私下接触了。

    既然对方如此在意自己的出行,她如何能不解释清楚呢?郁轻璃的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如昙花绽放般灿烂且短暂。

    她施施然走进了厅中,神色坦然的扫过在场的两人。

    对于郁轻璃的突然出现,郁珍珍显得有些尴尬和慌张,这种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抓包的感觉,实在是叫人难受。

    郁珍珍略显慌乱的站了起来,“姐姐……你,你回来了……”

    “嗯!”

    郁轻璃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给慕容风行了礼。

    慕容风眼底带着怀疑,却也只是一闪而逝,故作温和的询问道:“听珍珍说你这几日倒是忙的很,难怪很少看到你在府中。”

    郁轻璃目光灼灼,“说的没错,这几日臣妾确实是很忙,不过忙的事情,殿下应该会感兴趣才对。”

    “哦?”

    郁轻璃正色道:“这件事,殿下确定要现在说?”

    慕容风一愣,几乎瞬间就做了决定,扭头对郁珍珍道:“我与轻璃有要事相商,你且先出去吧。”

    郁珍珍神色黯然,颇为不甘心的看了郁轻璃一眼,随后才福了福身子,极为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走出房门,郁珍珍心中那一口郁气都未曾纾解开来,真是弄不明白这郁轻璃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慕容风对她如此重视并且言听计从。

    一旁的春意见状安抚道:“娘娘,这女人太过厉害是绝对得不到男人的真心的,殿下只会拿她当枪使,等到利用完了,自然也就会丢了,更何况,这郁轻璃看似厉害,实则没什么本事,她现在知道的秘密越多,日后就会越发的凄惨。”

    郁珍珍一记警告的目光扫过,“这些话,日后可万万不能说了,若是叫人听了去,岂不是妨碍我们姐妹感情?”

    春意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方才是哪个在大殿下面前编排皇子妃的不是的?如今倒是这般装模作样,倒还真的得了那个郁丞相的真传。

    郁珍珍离开之后,慕容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轻璃你方才说最近在忙的到底是何事?”

    郁轻璃笑道:“殿下,您难道忘记了最近这帝京之中什么样的人最多了?”

    “你是说……那些学子?”

    “没错,殿下之前不是说府中的那些门客中年迈迂腐的太多,如今朝廷科考,无数的学子们都聚集在此处,其中不乏能人志士,日后殿下若是荣登大宝,自然是需要些能臣的,我希望能帮殿下找到这些能臣!”

    慕容风眼前一亮,“轻璃,你当真是我的知己!

    郁轻璃温婉浅笑,“殿下,我与殿下本就是一心同体,如何能不知道殿下的心思?”

    慕容风心下暗道,还好当初没有将这女子放置一旁,她果然聪慧机敏,连自己如此细微的心思都能猜透,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如今有了这女子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看慕容风总算是卸下疑心,郁轻璃也暗中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与那林语堂的会面纵然被慕容风知晓应该也不会惹出麻烦来了。

    如今,就等着那人能尽快醒来了,林语堂,你切莫让我失望!

    一股粥香淡淡萦绕鼻端,粗布的帐顶,简单雕花的床架,架子一角挂了一只铜帘钩子,显然是用得日子久了,铜钩子泛着淡淡的微光。

    空气里是天然的花草想起,门外有刷刷的扫地声,风拂过窗棂,发出有节律的啪啪响,仿佛梦中一般的宁静,让林语堂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他坐起身牵动了胸腹的伤痛,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他被人救了,是谁?!在这京畿之地,他几乎不认识几个人,即便是认识的也都惯是戏弄他的。

    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林语堂顾不得桌上那碗诱人的粥朝院子里走去,扶着门框的手却微微一顿,院子里,花树成荫,树下的石桌边却坐着一个风骨奇佳的女子,她微垂着头正专心看书,微风撩起她的鬓发在她红白分明的唇颊边浮动,越发显得肤白如玉,唇如点绛,而她宽大的衣袍,朴素典雅,却处处透着不凡。

    林语堂从未见过这般如仙子的人,他一时怔住,握着门框的手下意识用力,“啪”一声将一片浮木扣断了下来。

    郁轻璃缓缓抬头,随即微微一笑,林语堂只觉得这女子一笑间,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

    “你醒了?可见桌上的粥了?皮蛋瘦肉粥,最是补血。”女子的声音宛若天籁,林语堂唰的就涨红了脸。

    他与这女子素不相识,她为何要救自己?然而,此时此刻这样的念头却被林语堂生生压了下去,他只想多和这个女子如此相对,哪怕再多一刻,他也愿意用十年阳寿去换取。

    郁轻璃见林语堂羞赧如此,倒也觉得好笑,这个敢和王世攀打架,死都不怕的人竟会因为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脸红起来?

    “怎么?可是哪里还不舒服?”郁轻璃起身朝林语堂走来,他急忙退了一步,站在门槛这头恭敬的鞠了一躬,“语堂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何须如此大礼。”郁轻璃递过粥碗,“还是先吃饱了再说吧。”

    林语堂随郁轻璃落了座,不好意思的侧了身将一碗粥狼吞虎咽的吃了。

    “姑娘……”

    “我姓郁。”郁轻璃打断林语堂的话,“想必你也知道打你的人是谁了?明人不说暗话,那王世攀乃是当朝吏部侍郎的亲外甥,你惹不起,起码现在的你惹不起。”

    林语堂涨红了一张脸,双手垂在膝上紧紧抓住了自己膝头的衣裳,紧要牙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应当知道,你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一次科举之考,若能一朝得中状元,那么你今日所受的所有痛苦都可以一一找回来。”

    “这段时间,你便住在这里,我会派人时常过来看你。你年轻力壮,隔壁屋子里住的那位老者,这阵子也得有劳你多照料。”

    “另外,趁着这段时间,希望你摒弃杂念,好好参读一朝得中。”郁轻璃说罢缓缓起身。

    林语堂心中一急,竟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大胆!”夕落怒吼一声,林语堂手一缩,脸愈发的红了。

    “小生失礼,只是小生心中有一疑惑,还望郁姑娘解答。”林语堂低垂着头,目光落在郁轻璃绣色精致的鞋面上。

    郁轻璃看着林语堂,想了想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切莫叫我再失望一次。”

    林语堂闻言浑身一怔,抬头看着郁轻璃,眉眼之间的确有几分“紫气东来”门口解惑的那位公子的感觉。

第五百二十一章 变故骤起

    “傻子,我家小姐救了你两次了,你还真是迟钝!”夕落瘪了瘪嘴,想不通郁轻璃为什么会对这么个呆子处处用心。

    “郁小姐,你我素不相识,你又知道王世攀的底细,为何还要为我一介凡夫淌这浑水。”

    “是不是凡夫得等七日之后再看,我但望你不要让我看错。”

    林语堂看着郁轻璃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太多的疑惑让他不知所措,太多的冲击让他无所适从。

    为什么这个天仙般的女子要救自己?而且是两次!为什么她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她看起来身份尊贵,为什么却会对自己如此青眼有加?

    “哎哟……”一声痛苦的呼喊从屋子里传出来,林语堂微微一愣这才想起郁轻璃的话,他急忙进屋,看到那老人家时,林语堂的泪水忍不住簌簌就落了下来。

    一天之中,他可谓经历了冰火两重天,被王世攀欺辱险些丧命,却又感受到了郁轻璃和这老人家的温暖。

    “老人家,您可是要喝水?”林语堂扶起老人端过水碗。

    老人看着林语堂,忽然间就眼泪汪汪,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林语堂的脸颊,“孩子,苦命的孩子,我俩这是一同到了阎王殿了吗?”

    林语堂鼻头一酸,急忙道:“先喝点儿水,我和您慢慢说。”

    一番讲述,老人家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林语堂的肩膀,“孩子,我们这是遇到好人了啊。”

    随即老人又道:“那,我那个摊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林语堂如实说道,心中却在寻思,那摊子无非就是个小火炉,待他功成名就,必定为这老人家购置一间店面,堂堂正正的开一个铺子。

    然而,他心中如此想着,却不知道老人家心中所思之事。他一生孤苦,这烤玉米的摊子便是他唯一营生,且不说别的,就那一个火炉已算得他所有家当。

    老人家看了林语堂青肿的脸颊一眼,求他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两相无事,直到入夜时分。

    小小的院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从院子里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左右辨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西面跑去。这巷子是郁轻璃的产业之一,位置自然也是极好,虽谈不上在京畿最繁华的地方,却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绝佳去处。

    老人家不过拐了几个弯,就到了自己摆摊的地方,那地方早已一片狼藉,烤好的玉米早已被啃得七七八八,最值钱的小火炉也破败不堪的倒在一旁。

    老人家颓坐在地,无声落泪。

    就在此时,巷子另一头忽然匆忙的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当日协助王世攀抛尸打人的瘦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老人家,忍不住“咦”了一声,“这老头子竟然还没死?”

    “什么事?”他身边的男人身形藏在阴影里,只听得到沉沉的声音。

    “没事,就是那日帮王世攀处理的事,原以为这老头子沉湖底了,怎么今天会在这儿。”

    “哦?”阴影里的男人声音忽然透出些喜意,“那你还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也是如此想,免得王侍郎那老小子总是推三阻四,不听殿下管教。”瘦子说得阿媚,“若是他最疼爱的外甥犯下任命官司,嘿嘿……”

    “你就是聪明。”阴影里的男人沉沉说罢,迅速转身离开了。

    长空斜倚楼头,看着底下的一切,眸色冷寒若剑。

    只见那瘦子一掌拍昏老人家,扛起他就继续往护城河边走去,长空尾随其后,一路潜行,直到瘦子离开才跃下将老人家救起。

    他看了看老人虚弱的模样,想了想,干脆将老人带回了王府。

    燕王府内,慕容燕回身边恭敬的站着夕落和长空,而他正仔细的读着一封信,看罢,慕容燕回将信笺点燃,这才吩咐道:“长空,你将老人家安排出帝京,务必要做得天衣无缝。”

    长空领命而去。

    夕落却有些讶异,“王爷,只需要这样就行了?”

    慕容燕回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一轮下弦月,幽幽挂在晴空之中,淡然而又高贵,宛若心中的那个女子,也是如此清冷却又无可替代。

    “如此便可,若是璃璃所料不错,凌晨时分,便会有人报官了。”慕容燕回没有回头,继续道:“你快回去,告诉璃璃放心,她交代我的事,我一定做好。另外,保护好璃璃,我相信她也会吩咐你最近多主意慕容风的动静吧?”

    夕落点了点头,心中虽然疑惑,却又有些欢喜,这男女主子是越来越心有灵犀了,看起来王爷熬出头的日子就快到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敲碎了凌晨前的夜,家家户户都次第亮起了灯。

    “求青天大老爷替民妇做主啊!”一个女人哭号着跪倒在地,身后的担架上躺着一具有些佝偻的身躯,白布覆盖毫无生气。

    那女子哭的是昏天暗地,悲痛异常,连路过的百姓们都被哭软了心,纷纷慨叹不已。

    早起生火的店铺小厮们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今天必定会有些不同往日了。

    京畿之地,科举在即,出了人命案,莫说府尹重视,便是拱卫帝京安全的九门提督恐怕也多少沾了点儿干系。

    敏锐的政客们立刻嗅到空气里不一般的阴谋气味,而百姓们则只是关系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杀人害命。

    一时间朝野动荡,议论纷纷,各种流言不绝于耳。

    “小……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夕落扯了扯郁轻璃的衣袖,主子这一大早就扮了男装跑出来,难道就为了到护城河看看?

    郁轻璃也不答话,只在护城河周围看了看,这才转身道:“我们去府衙。”

    府衙外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郁轻璃只能远远看到堂中跪着的妇人苦得死去活来。

    “这张老三啥时候多了个婆娘的?”

    “谁知道啊,许是养的外房?”

    “外房?张老三那种卖烤玉米的都能养外房,那我还不得三妻四妾了?”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郁轻璃都听在了耳中,她凝眸在人群里扫视了几遍,忽然注意到远处拐角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瑟瑟缩缩,那肥胖的身形看着异常熟悉。

    郁轻璃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夕落回来,附耳道:“小姐,果然是那王世攀。”

    郁轻璃闻言一笑,心中对于这一次“意外”便有了几分了然。

    “慕容风呢?”她冷冷问。

    “今日一早就出了门,也没带随从。”夕落嘻嘻一笑,“小姐可知他去了哪里?”

    “快说。”郁轻璃懒得猜,转身却朝着乌衣巷走去。

    夕落瘪了瘪嘴,“小姐你又猜到了,真是没趣。”

    乌衣巷,游碧轩,藤花似锦,茶香氤氲,古琴铮铮幽远淡然,楼头上四面竹帘垂落,隐约只看得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端坐品茗。

    那样的身影郁轻璃再熟悉不过,前世,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一个背影,她心甘情愿的追随着他。

    想想真是好笑,今生再看,这慕容风竟无半分让自己心动之处,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如同一条冷血的毒蛇,无论你如何付出他总没有半分感激,无论你如何真心待他,他却依旧潜伏在暗处伺机咬人。

    小厮接了夕落一锭银子,知情识趣的不再多话,低头将俩人带到了夕落点的雅间。

    雅间位置极好,正巧在繁花之中,却又是去高台必经之路旁,若是有人出入,绝对逃不过此处。

    不过片刻,花园里就拐出了两个胖胖的身影。

    带头的王侍郎难得穿的朴素,抖着一身肥肉小跑着上了楼。

    慕容风安坐楼台之上,含笑看着王侍郎,“王侍郎,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慕容风微微示意,弹琴的姑娘立刻退下。

    王侍郎落座,他身后的王世攀却不敢坐。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可是今年贡茶,父皇轻易不肯赏人,今年只独独赏了本宫一份,王侍郎快尝尝看,可还合你胃口。”慕容风殷勤的添茶,眼角余光却有意无意的总落在王侍郎胖胖的脸上。

    “殿下客气,殿下客气。殿下能力出众,深受陛下信任,这可是满朝文武有目共睹的。”王侍郎说着,举袖擦了擦额角。

    “哎,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要说能力出众,当属太子殿下才是。”慕容风佯怒,心底却满是得意。

    看到此处,郁轻璃算是明白点儿了。想来这慕容风是要用到这胖胖的王侍郎了,只是这王侍郎虽在吏部,却从来是个不受重视的人,慕容风为何会看中他?

    心中思索着,却见楼台上王侍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殿下救救我的外甥。”

    “有话好说,王侍郎可莫要如此。”慕容风伸手虚扶了一下,“只要是本宫办得到的,王侍郎开口无妨。”

    王侍郎不敢起身,将王世攀也拉了跪在身侧,“你自己闯的祸,你来说!”

    王世攀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讲了半天,慕容风才算是听明白。

    “原来如此。”慕容风淡淡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倒也不易。”

    “求大皇子救救世攀!小人肝脑涂地,定报殿下大恩!”王侍郎咚咚磕头。

第五百二十二章 敲山震虎

    慕容风这才道:“世攀,你适才说你不过是踢打了那林语堂,装人抛尸的可都不是你。”

    王世攀急急点头,想起今日早上他听闻有人告状,急忙跑去找那瘦子,谁知道那瘦子却反咬一口,说是他主使此事,所以才害人姓名,要他给一百万两银子封口费,否则就去报官。

    可他哪里有一百万两银子?无奈之下,只得找了自己的亲娘舅。王侍郎老谋深算,自然知道其中厉害,知道这外甥是着了江湖骗子的道,这些人狮子大开口,却绝对不会是信守诺言的人,而此事眼看就要惊动天听,恐怕是必定要彻查。届时那些江湖骗子再一反水,自己岂非要落得人财两空,与其这样,这一百万两还不如拿来孝敬大皇子呢。

    “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吧,本宫自会处理此事。”慕容风胸有陈竹的模样,让王世攀和王侍郎都松了一口气。

    王侍郎颤颤巍巍的起身,从怀里掏出十张银票献上,慕容风却推住了王侍郎的手,“你我同朝为官,如此紧要时刻你既想得起本宫,便是信任本宫,这些且收回去,本宫若是收了,今后哪里还有颜面面对同僚?”

    慕容风说得冠冕堂皇又坚决推辞,王侍郎感激涕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这外甥王世攀是他妹子的孩子,可王家没有儿子,便让这外甥跟了王姓,也便成了他王家的独苗,今后的烟火传递还得靠他。

    王侍郎关心则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如今得了慕容风的承诺,他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与此同时,夕落从外面悄无声息的回来,朝着郁轻璃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一对衙役冲进院子,小厮拼命拦阻他们却还是冲到了楼台之上。

    “放肆!”慕容风怒斥,眉头紧皱,心中却不免恼火。

    “殿下……”衙役们顿时愣住,左右看了看,急忙跪下,“臣等失礼,实在是臣等得了消息,说游碧轩内有今日命案的嫌犯,这才冲撞了殿下。”

    王侍郎一听这话,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王世攀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抖得筛糠一般,只两眼直瞪瞪的看着慕容风。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里只有本宫、王侍郎和他的外甥,哪里来的嫌犯?”慕容风说罢,冷哼一声,“还不快给我退下!”

    衙役们立刻躬身退下,心中却对慕容风带了愠怒,言谈之间不免议论大皇子架子足、不体恤下属等等,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慕容石棱的耳朵里。

    当日下午,慕容风就被慕容石棱传进了宫,也不知两个人说了什么,慕容风出殿时,脸色是极差的。

    慕容风出殿后,一道圣旨随即跟着下了,王侍郎为官不正,白日游戏烟花场所,罚奉半年降级一等以示警诫。

    大皇子府内,“哗啦啦”一阵接一阵的巨响,隔了老远都听得见上好瓷器落地的声音,红木花架倒地的声音。

    郁轻璃淡淡然抬头瞧了一眼院墙之外,唇角浮起一丝冷然的笑意。

    她今日敲山震虎,果然试探出了不少信息,慕容石棱看似不再打压慕容风,可此番科举之事,慕容风画蛇添足果然引起了慕容石棱的怀疑,否则,不过一句简简单单的流言,怎么就能劳动慕容石棱亲自训诫慕容风?

    训诫是假,想必警告才是真。

    郁轻璃很是满意慕容石棱的反应,只不过,自己这一番惊动了慕容风,他后面一步又会怎么走呢?

    郁轻璃拿着棋谱看了看,在棋盘上缓缓落下一子。

    “璃璃,你下在这里可不行,首尾不相顾,如何能成大局?”慕容燕回一贯戏谑的声音再度在郁轻璃身后响起,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大皇子府怎么感觉越来越像燕王府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避过慕容风的耳目的。

    “首尾能不能相顾,可全得靠小皇叔带来的消息了。”郁轻璃缓缓回头,目光灼灼若星子,慕容燕回灿然一笑,唇角的弧度完美异常。

    “总是给你猜中,我都快没兴致了。”慕容燕回抓起一枚黑子随意落下,“海鲨帮,璃璃听过吗?”

    “海鲨帮?那不是这阵子闹得正凶的盗匪团伙吗?据说海上陆地他们的势力可是极广。”郁轻璃说罢好看的眉头一皱,“莫不是那瘦子是海鲨帮的?”

    “可不是么?来头可还不小。”慕容燕回整张脸凑到郁轻璃跟前,“那瘦子名叫沙,千,里。”

    “海鲨帮的龙头老大?!”郁轻璃惊呼出口,什么时候这海鲨帮竟然这么深入苍和了?一个盗匪团伙这么深入帝京干什么呢?还刻意找上了王世攀这样的富家子弟又是为什么呢?

    “这下有意思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争官的戏,如今却还加了点儿别的。”慕容燕回把玩着手中的云子,双眸微微一眯,这京畿之内恐怕即将翻江倒海了吧,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手握乾坤圈降龙的人又会是谁!

    慕容燕回心中想着,转头看向郁轻璃,只见她低头沉思,眉目间也是难得的严肃,可见这一次的事,扑朔迷离,就连郁轻璃也觉得棘手了。

    两人正各自思量间,夕落忽然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胡乱的一边行礼请安一边说道:“小姐,王爷,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慕容燕回眉头轻皱,他素来了解夕落的性子,难得见她如此慌乱,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就升腾起来。

    “小姐,王爷,那林语堂疯了!你们快去看看吧,这会儿子怕是正在府衙里大闹特闹呢!”夕落一口气说完,也不等郁轻璃反应抓了她就跑。

    慕容燕回一边怒骂夕落不懂礼数,自己却也紧紧跟在郁轻璃身后,他看着郁轻璃那毫不掩饰的着急,心里只觉得百味陈杂。

    璃璃这么在乎一个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心中那股不安越发的浓烈起来。

    “璃璃,要不然你就在府中吧,我去瞧瞧……”慕容燕回话音未落,郁轻璃就打断了,“不行,我也要去!我一个人怎么呆得住?”

    慕容燕回闻言,脸更黑了黑,当下也憋了一口气,紧紧跟着郁轻璃来到了府衙。

    过了大半日,府衙门口的人群来来去去,到此时竟也没有少多少,远远就听见林语堂的声音自堂内传来,言语间听得出情绪的确是有些激动。

    想想也是,这老人家于他有救命之恩,又是郁轻璃亲口托付,谁知不过一夜老人家就命丧黄泉,这叫他于心何安,叫他怎么向郁轻璃交待啊!

    “知府大人今日若是不能给小生一个交代,我便要告御状去了!”

    “放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知府也不耐烦起来,“本府未曾告你咆哮公堂,你反而要倒打一耙不成?”

    “就算大人将小生下了大狱,小生也还是要为这位老人家出头!”

    “好啊,你别以为你有功名在身,本府就拿你没办法!”知府额头青筋直跳,“来人,给我将这个疯书生赶出去!”

    “你敢!你们敢!”林语堂一边怒吼一边却还是身不由已的被衙役们架出了大堂。

    “滚!”一个衙役用力一推,林语堂单薄的身子就被推得退进了人群之中。

    “小哥,算了吧,历来都是民不与官斗,这张老三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一个老人家扶住林语堂,周围的百姓也都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

    一个科举的士子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孤老头子出头至此,大家对林语堂瞬间就多出几分好感来。

    “这不是和官斗的问题,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难道就这样没有王法吗?”林语堂兀自义正言辞。

    慕容燕回睨了郁轻璃一眼,却见她面无表情,适才的焦躁不安似乎只是他看错了一般。

    “王法那是当官的,我们穷苦百姓讲什么王法,衣食无忧就是够了。”

    “可不是吗?那张老三一向无亲无故,忽然冒出个婆娘来,这事小哥你还是别淌这浑水了。”

    “就是,听说那打人的是王侍郎的亲戚,小哥你还是别惹的好。”

    众人七嘴八舌的拉着林语堂,也都是一心为了他好,可林语堂一根筋,却根本不买账,甩开众人又要往堂内冲,再度被衙役们挡在了门口。

    “啧啧啧,这样的刚毅却不知道强弓易折的道理吗?”慕容燕回说得担心,可语气却惯是的轻松快意。

    郁轻璃依旧没有动,她凝视着这个今后的状元,联想到前世种种,深觉应该让林语堂吃一点儿苦,否则这个人只懂得横冲直撞,满腹学问却没有脑子,这样的人救下来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放任他就此被人宰了罢了。

    这一次,算是郁轻璃对林语堂的考验。她要看一看,林语堂该如何处理这些问题。

    张老三的死处处透着蹊跷,再加上早上窥到的一幕和慕容石棱的教训,郁轻璃安静的等待着慕容风落下他的下一步棋,是自保为上,还是继续他的阴谋?实在是有些令人期待啊。

第五百二十三章 变故迭起

    就在人群渐渐觉得无趣要散开之时,就在知府终于忍不住呵斥衙役们将林语堂拿下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却从人群外缓缓传来,带着雍容华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法自然是有的!”

    众人齐齐回头,就连慕容燕回和郁轻璃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之情。

    慕容风,他怎么会来?!

    “大皇子殿下,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知府谄媚的迎了出来。

    “科考在即,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能不来看看吗?”慕容风说着亲手扶起了地上哭哭啼啼的女人,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死者,这才起身道:“不知道府尹大人可有眉目?”

    “这个……下官无能。”知府汗了,今天一整天就在和林语堂这个迂腐书生纠缠了,派出去的人也都无功而返,他正自头疼打算晚上去九门提督哪儿走走关系,谁知道大皇子竟然会忽然冒了出来,难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天听?知府越发的惶恐起来。

    “本宫今日奉旨出巡,倒是替知府大人办了一件差事。”慕容风幽幽说着侧开身来。

    知府举目看去,却见两个王府侍卫正押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被反剪了双臂,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这是……”知府疑惑抬头望向慕容风。

    慕容风潇洒回身扫视了一眼众人,伸手指着那人道:“这便是杀害张老三的凶手!”

    哗!人群喧闹了起来,知府双眸一亮,“当真?”

    慕容燕回和郁轻璃却都是面色一沉,默默观察着事态进展。

    “怎么?本皇子一言九鼎,知府你还不信吗?”慕容风说着伸手抓住那人的头发往上一抬,人群里顿时有人惊呼出口,“是海鲨帮的沙老大!”

    慕容风微微一笑,看向知府,“这厮意图掩盖痕迹,被我撞见,早已对杀害张老三的事招认不讳了。”

    知府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这海鲨帮为何会与一个孤寡的张老三为敌?可是此事闹到如今这程度,知府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就顺水推舟了。

    然而,知府还未开口,林语堂却已经拨开人走到了那沙老大身边,“知府大人,小生认得此人,便是他杀了张老三无疑!”

    慕容风闻言心中暗喜,抬眼扫了一眼林语堂,笑道:“这位士子如何称呼?为何会这般笃定?”

    林语堂躬身行礼,“大皇子,小生林语堂。至于为何会认定这便是杀人凶手,乃是此人也曾想过要暗害小人。”

    “是吗?”慕容风双眸微微一眯,眼底的凶光一闪而逝的划过沙千里的脸颊。

    “是!”林语堂伸手揪住沙千里的衣服,“说!你为何要杀这位老人家!”暴怒之中的林语堂忽然想起,这沙千里可是王世攀身边的人,他眉头一皱,怒道:“是不是那王世攀叫你干的?!”

    哗!人群再度喧闹起来,都惋惜的看着林语堂,觉得这青年要倒霉了。

    慕容风的脸色愈发不好了,他朝知府使了个眼色,知府立刻挥手道:“都散了,都散了,既然大皇子带来了嫌犯,林公子又已经指认了人,本府自会查清查实,给大家一个交代!”

    衙役们纷纷赶人,府衙大门轰然关了起来。

    慕容燕回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慕容风的手伸得是越来越长了。

    慕容燕回侧目,却见郁轻璃依旧淡淡然立在身侧,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林语堂当真是个书呆,也不知道今夜他在大牢里过得惯不惯。”

    郁轻璃斜睨了慕容燕回一眼,冷声道:“小皇叔若是好奇,不如就留下瞧瞧。我与夕落要回去了。”

    慕容燕回果然就跃上了府衙的屋顶。郁轻璃坐进马车,一言不发,空气仿佛也因此稀薄起来。

    夕落赶着马车,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小姐,那林语堂就这样不管了吗?”

    郁轻璃冷冷道:“如此没有脑子,不值得我救。”

    夕落立刻噤声,她听得出来,郁轻璃此时心情极为不好。

    那边,知府请慕容风上座,这才说道:“大皇子,下官愚钝,还望大皇子能够指点一二。”

    慕容风接过知府的茶,淡淡道:“知府大人,我朝律法如何定罪?”

    “但凡证据确凿,即可定罪。”

    慕容风点了点头,将茶放下,“父皇还等我回宫复命,此番科考在即,京畿之地若是出了什么无头悬案,那可是极为不妥的事了。”

    慕容风说罢,含笑望了知府一眼,“父皇相信知府大人必定能够秉公办理,还死者一个公道。”

    知府得了指点,感恩戴德的亲自将慕容风送到了府衙门口,临了忽然想起那林语堂来,问道:“大皇子,那林语堂怎么办?”

    慕容风眸色一沉,“这士子是此案重要人证,便留他在府中协助调查未尝不可。”

    知府点头称是,态度极为恭敬的送走了慕容风,一转身就拉长了脸道:“将那林语堂给我关进大牢!”

    ……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有功名在身,你们不能随便动刑!”林语堂整张脸都贴在栏杆上不住叫喊。

    知府闻言回身,冷冷道:“功名在身?哼,这京畿之中,多少一品二品大员,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凭什么关你?就凭你今日堂上‘王世攀’三个字!”

    “王世攀如何?杀人偿命,天理王法!”

    “王法?你莫跟我讲王法,这天底下最大的王法就是权力!”知府蹬蹬蹬走到林语堂跟前,心中对这个迂腐至极的士子是鄙视至极,“我且告诉你,今日这大皇子亲临,说白了就是要此事速速了结。不管是不是那王世攀,既然大皇子带了已经认罪的凶手,那此案便结了。”

    “本府劝你一句,若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对此事三缄其口,若要求死,本府也自会成全了你。”

    知府伸手拍了拍林语堂的脸颊,“小子,适者生存,识时务者为俊杰,要想在这龙蛇混杂的京畿活下去,就得懂得如何左右逢源。”

    知府看着林语堂骤然惊讶而不知反应的脸,嘲讽的一笑,“功名?功名算个屁!”

    大牢的门哐当一声落了锁,黑暗的角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愈发显得这大牢里寂静无声。

    林语堂颓然坐倒在地,心中百味陈杂,他素来笃信天理王法,笃信这朗朗乾坤自有公理,哪怕他受尽欺辱,他也未曾怀疑过这世间仍然存有公道。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世界观彻底被打破,知府的话萦绕在耳,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

    张老三这一条命,显然就是白白牺牲了,而真正的凶手王世攀,却可以逍遥法外!

    眼泪无声的滑落,整个世界瞬间黑暗下来,林语堂靠着墙壁,忽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可以容身。

    “这位小哥……”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打断林语堂的思绪,随即一只满是龟裂、枯柴般的手就伸到了林语堂跟前,“这饭你不吃了吧?不吃别浪费了!”

    那手端了林语堂的饭碗就缩到一旁,生怕林语堂反悔般,稀里哗啦就吃了个精光。

    林语堂无声的自嘲一笑,缩到另一边的墙角再不动了。

    那手吃晚饭,眼见林语堂这幅模样,倒像是过意不去了般,尴尬的笑了笑,“小哥,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在这大牢里呆久了,饿怕了,你别怪我啊,不行明日我的饭给你就是了。”

    “无妨。”林语堂说得乏力,“你在这牢里呆得很久吗?”

    那人沉吟了片刻,说道:“快二十年了吧!”

    “什么?!你犯了什么事,竟关得这样久?”林语堂坐直了身子,这才注意到那双手的主人骨瘦如柴,浑身散发着诡异的气味,长长的头发结成块,挂在头上越发显得模样狰狞。

    “我?我能犯什么事,不过是我媳妇儿长得好看,被乡绅看中,将我陷害进来罢了。”

    “你难道没有伸冤?”

    “伸冤?小哥,你别好笑了。要是能伸冤,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那手的主人说罢,顿了顿道:“小哥,我刚听出来了,你也是冤枉的吧?我劝你一句,该软就软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以为你有功名他们就不敢杀你,大不了嫁祸给同监室的犯人就行,再不济,把你关到老死,那你这一辈子也算完了!”

    “唉,小哥,你就听我一句吧。这二十年我也算看透了。来来去去,这牢里死了多少人,又出过什么事儿?”

    林语堂惊讶的看着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人的人,听着他的话,心底波涛汹涌,只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苍和。

    就在此时,牢门忽然“哗啦”一声打开,两个衙役勾肩搭背,歪歪斜斜的朝林语堂所在的监室走来,老远就闻到一股酒气。

    林语堂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工作期间,饮酒作乐,这便是京畿的大牢吗?

    手臂上忽然一紧,林语堂低头却见那枯瘦的手掐住自己的手肘,那人压低了声音道:“小哥,一会儿不管怎样,你千万不要出头!”

第五百二十四章 林语堂的转变

    林语堂还未反应过来,监室的门便被打开来。醉醺醺的衙役站在门口,大咧咧的往里一指,“新来的,过来给爷捶腿!”

    林语堂正要恼,却见那枯瘦如柴的男子跪行到了衙役脚边,谄媚的道:“大爷,新来的不懂规矩,小的伺候大爷吧。”

    衙役显然很是不满,一脚踢飞了那人,怒道:“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爷了!知府说过,这小子是出不去了,老子我玩玩又怎样?”

    衙役说着,伸手就要去抓林语堂,那人却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抱住了衙役的腿,“大爷,您瞧我,您瞧我,我陪您乐。”

    衙役正要发飙,另一个却拉住了他,“行了,长长的日子大大的天,还怕他跑了不成?今个儿就先玩这个,也好让新来的学学。”

    “行!你过来,给爷学两声狗叫。”

    “汪汪。”男子一边爬一边学狗叫,林语堂双拳紧握,正待要冲出去,却见那男子猛然侧头,一张污垢的脸上若星子的眸子闪过厉色,有警告也有失望。

    林语堂顿时如被人施了定身法,再也不能动弹。

    “来,给爷捏背,给爷捶腿。”

    “是!爷这样行不行?”衙役和男子的对话飘飘荡荡,宛若梦呓一般在林语堂耳边萦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衙役忽然起身解开裤带,“累了吧?爷喂你点儿水?”

    一泡尿就冲着男子的脸喷了上去,“喝啊,新鲜着呢。”两个衙役嘻嘻哈哈,看着男子如狗一般匍匐在地。

    林语堂再也忍不住了,胸中怒火熊熊似要将他撕裂,他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抬手间沉重的铁链子就栓住了其中一个衙役的脖子。

    林语堂极怒之中力气极大,竟将那衙役勒得说不出话来,不过片刻就断了气。

    死了一个人,另一个衙役酒气顿时散了大半,看着通红着一双眼如同修罗的林语堂,那衙役不敢恋战,一边跑一边喊起人来,眨眼间,十来个衙役就将监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啪啪”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身上,林语堂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只依旧挺直脊背,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看着那些衙役。

    “大爷,别打了,我们错了,我们错了。”男子不住磕头求饶,可换来的却是如雨点的鞭子。

    “老吴死了,这可怎么办?”

    一个衙役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老吴,呸了一口,“早告诉他别有事没事来找人犯麻烦,夜路走多了,迟早撞鬼。”

    “再如此,他也不能白死啊。总归得有个交代才行。”

    “能怎么交代?拖个犯人出去顶了,往上面报个因公殉职不就结了!”

    “那……拖谁?”

    衙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男子身上,“喂,你!为这么个新人还挺讲义气是不是?老子今个儿就成全了你。”

    衙役手一挥,森冷的刀光一闪,那男子悄无声息的缓缓倒地,一腔热血这才喷溅出来,沾了林语堂一头一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死人?”衙役在男子身上擦了擦刀,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林语堂,“小子,要不是你有功名在身,今天给老吴偿命的就是你。”

    林语堂看着那一张张嘲笑鄙视的脸,脑袋里顿时像炸了一个雷。

    “啊!”他尖叫着站起来,却被人狠狠一脚踢翻在地,再起来,再踢翻……直到林语堂扶着墙壁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衙役缓缓走到林语堂身边,用鞭子敲了敲他的脸颊,“小子,以后都给我老实点儿。你可记住了,今天是你害死了他!”

    衙役们说罢鱼贯走了,只带走了那老吴的尸体却留下了男子的。林语堂一步一步跪行到男子身边,一个一个的,机械的磕头,额头渐渐渗出血来,他也浑然不觉,他只觉得心底里一股无法衙役的痛楚需要发泄,他只能磕头,不住的磕头。

    直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以为这样就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吗?”

    林语堂浑身一僵,抬起头来,对方隐藏在斗篷下的面容虽看不见,可林语堂脑海里却已经浮现出了那张面孔。

    此时此刻,她是失望至极了吧?林语堂浑身力气一泄,瘫软在地。

    夕落利落的劈开牢门,郁轻璃缓缓走到林语堂身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她的眸色不经意的黯然了。

    “林语堂,强弓易折,你到如今可懂得了?”

    林语堂不语,双眼毫无生气的看着一侧墙角。他恨不得立时死掉,也好过现在这样面对这个女子。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除了黑白,还有灰,你如果不能学会隐藏真实的自己,那么,这人也就算白死了,张老爹也算白救了你。”

    郁轻璃冷冷道:“还是说,你也愿意就这样如同烂泥一样死去,任由那些曾经嘲笑侮辱过你的人,在你身后依旧嘲讽着你的懦弱和愚蠢,任由你的老母孤苦终老?”

    “不这样还能如何?我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林语堂忽然问道:“郁小姐,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以到大牢来看我,可是你也不可能救我出去吧?今日我算知道了,此事就是大皇子要保王家,你惹不起的。看透又如何?知道那些道理又如何?”

    林语堂越说声音越低,“我也只有等来世……等来世再报诸位的恩情和自己的仇怨了。”

    “真没出息!”夕落打断了林语堂的话,“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人就是个提不起的阿斗,根本不值得你这么上心。”

    郁轻璃却不答话,只盯着林语堂问道:“林语堂,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想不想出人头地,想不想改变这个制度,想不想为所有穷苦百姓出一份力?”

    “想!”林语堂坚定的答,他双目赤红,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疯狂。

    郁轻璃微微一笑,“很好,这样的你才值得我去救。”

    林语堂闻言一怔,夕落却已经吹了声口哨,大牢门口悄然跃进两个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将林语堂抬起来带走了。

    郁轻璃站在监室里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忽然从袖笼里拿出三枚金针刺进男子额头,早已如死人的男子奇迹般的缓缓睁开了眼睛,殷切的望着郁轻璃,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郁轻璃眸色黯然,低声道:“你娘子嫁入乡绅家后才发现自己有孕,她便自毁容貌,之后被那乡绅卖进了青楼做苦力。如今孩子成人,我已安排人将他们母子安顿下来,你放心去吧,我会照料好他们。”

    男子闻言,喉头咕噜了几下,却拼尽全力转头看向狭窄的窗外,那里,一轮圆月高悬中天,与家乡的一模一样。

    男子落了最后一口气,郁轻璃缓缓起身,“夕落,让慕容燕回想想办法,将这男子的骨灰带回他娘子处吧。”

    郁轻璃说罢回头,“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冷月清辉,郁轻璃缓缓走到大牢门口,两个黑衣人恭敬的站在一侧的阴影里,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衙役。

    见郁轻璃出来,林语堂挣扎着站起身来,挺直的脊背和坚决的神情让郁轻璃终于有些满意。

    “今夜我还不能带你走。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一定叫知府恭恭敬敬的送你出府衙。”郁轻璃淡然的声音带着千钧之力,笃定得让人无法不相信。

    林语堂点头,恭敬的问道:“小生需要做什么?”

    郁轻璃满意的笑了,不问原因,只需要配合,这个林语堂总算是聪明些了。

    “你只需要安静的在牢里待着就行了。”

    “小生遵命。”

    林语堂低垂着眼眸,恭敬而谦卑,他心底的愤怒在慢慢的冷却,整个人都开始沉浸下来,他的目光从郁轻璃和夕落的身上飞快扫过,只一瞬就重新低垂了眉眼,他心里十分明白,不管眼前这两个女子的身份目的如何,她们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见林语堂这般模样,轻璃暗自叹息,人总是要面对许多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或许就是人生路上所不可避免的成长吧。

    这林语堂一介儒生,虽然有几分才华,若是没有过人的心性和手段,即便是进了官场,也只会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

    好在,这人没有让自己失望,尽管他的心中颇多的怀疑,却到底已经知道如何隐藏了,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和那个老奸巨猾的郁正砂斗上一斗。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才是官场的立足之本。

    郁轻璃顿了顿,吩咐道:“你且安心休息吧,这几日的光景,你倒是看遍了这人世间的冷暖,为难你了。”

    林语堂心底因为这句话而悸动不已,仿佛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喷涌而出,却又生生的被他压制在心底,他自嘲的笑,如何能因为别人的一句关心就丑态百出呢?何况还是在自己的恩人面前。

    郁轻璃又看了他一眼,到底再也没有说话,直接带着夕落离开了牢房。

    林语堂看着郁轻璃离开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既然这个女子笃定自己会成为新科状元,那么他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第五百二十五章 忙里偷闲

    郁轻璃主仆二人走出了牢房,就见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休闲的半靠在门口,口中甚至还含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杂草,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市井小民的痞子样,偏偏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和那张让人惊叹的面容,将这痞子样给削弱了几分,只叫人觉得肆意风流,潇洒不已。

    郁轻璃莞尔,不由开口揶揄,“堂堂燕王怎么倒成了这牢房的守卫了?”

    “本王的珍宝在此,本王又如何离开?”

    慕容燕回接的是理所当然,倒是叫郁轻璃的耳根红了一红,本想着调侃他一番,没想到竟然被他给调戏了,不过和燕王比耍嘴皮子,她还真是糊涂了。

    当即面色沉了沉,“小皇叔,你这么晚不回去没关系嘛?”

    “这不是在等你么?”

    “等我?”

    慕容燕回笑了笑,“这些时日璃璃你顾着忙正事,恐怕倒是将月儿忘记了,不过月儿可是一直吵闹着要来见你,算算日子,也有好些时日未曾见到了。”

    郁轻璃心中一软,这么说起来倒还真是她的疏忽了,从慕容燕回出征开始,慕容月就被送到了宫外,而自己回宫之后又一直忙于各种琐事,倒还真是许久未曾见到这孩子了。

    郁轻璃淡淡的瞥了慕容燕回一眼,这人倒是知道如何叫自己心软,慕容燕回笑了笑,只顺势拥她入怀。

    “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见月儿,只不过这几日月儿病了,吵闹着要见你,我也是没了法子。”

    “月儿生病了?严不严重?”

    郁轻璃皱眉,对于这个消息显然心中有些难受,一想到那么活泼的孩子如今只能缠绵病榻,她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慕容燕回倒是有些懊恼,暗自责备自己嘴快将这事说了出去,倒是叫郁轻璃心中不快了,于是连忙安抚起来。

    “没什么,不过是沾染了些许风寒,已经看过大夫了,休息几日就好。”

    郁轻璃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揉了揉眉心道:“这么小的孩子最是要注意,何况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若是普通的风寒还好,一旦发起烧来,可就不妙了。”

    “说的是,好在这几日月儿都是由琳琅照顾着,我也放心些。”

    郁轻璃略一点头,有孩子的亲娘照应,他们这些外人自然是该放心的,不过听慕容燕回的口气,这是直接去美人坊了。

    果然,马车一路前行,途中郁轻璃闭目养神了片刻,等到再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停在了乌衣巷中。

    有伶俐的小厮迎了上来,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慕容燕回的身份和来意,连询问都免了,直接带人穿过大堂去了后厅二楼。

    未曾进门,就已经听到了几人的笑声,有男有女,可决计不是慕容月。

    郁轻璃一愣,脚步不由顿了顿,这是何意?难不成这慕容燕回骗了她不成,可是好端端的,骗她来这里做什么?

    心中正胡乱想着,慕容燕回已经推开了房门,入眼有两男两女,除了其中一个女子外,其余的郁轻璃都熟悉的很。

    曲琳琅自然是坐在其中,那两个男子则该是慕容燕回的损友百里长绝和叶离雪,至于这第四个人,郁轻璃还真是没见过。

    郁轻璃的目光自然落在那新来的女子身上,她的面色有些发青,皮肤虽然很白,却隐约没有什么血色,原本该红润的嘴唇也带着几分苍白,一双杏眼微微低垂,整个人看上去安静而有礼,羸弱无比。

    见到郁轻璃进来,那女子是第一个站起来的,有些拘谨的微笑,让郁轻璃瞬间就放下了所有的防御,这个女子的笑容真美,那直达眼底的纯净和真诚让人无法抗拒,即便是她不和这些自己认识的人在一起,想来自己应该也会很喜欢她。

    曲琳琅他们随即也站了起来,“我们的贵客总算是到了,郁小姐,等你可还真是太难了些。”

    郁轻璃笑道:“琳琅姐姐说笑了,我也是刚刚得了自由,没有过来拜会姐姐,实在是我的错了,今日我自罚三杯好了,姐姐可要不要小气,我可是知道姐姐这里藏着不少的好酒呢!”

    曲琳琅却不应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慕容燕回一眼,“王爷,都说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温柔恭谦的郁小姐才和你待了几日,竟然就这般的让人难以招架了,这可是王爷的责任哪,这罚酒之事,该落在王爷的身上不是?”

    “这个自然!”

    慕容燕回摸摸鼻子,倒是有些甘之如饴,不过就是喝酒而已,倒还难不倒自己。

    在坐的百里长绝见状笑道:“堂堂燕王怎么如今如此听话了?这般表现可是没有半分风流之名啊!”

    “可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你堂堂的武林盟主之子,岂不是也要在这里做打杂的?有些人的话,可是不得不听的。”

    对自己的损友,慕容燕回可是向来不客气的。

    “扑哧”一声,那个陌生的女子突然间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觉得自己失礼而红了脸,身旁的叶离雪则一脸淡定的将她搂入了怀中。

    “额……”

    郁轻璃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位恐怕就是叶离雪的心上人了,只不过,这样的聚会到底有什么目的?

    郁轻璃瞥了慕容燕回一眼,对方则递给她一记安抚的笑容,拉着她直接坐了下来。

    郁轻璃心中还在意着慕容月的事情,方一坐下,她就略带担心的询问道:“琳琅姐姐,听说月儿不小心得了风寒,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多谢妹妹关心,月儿已经没事了,方才还吵着要见你,这等了一会儿倒是睡着了,我就让人带他去休息了。”

    郁轻璃这才稍稍放心下来,看来慕容燕回倒是没有有意欺骗她。

    待到众人坐定,慕容燕回主动开口道:“璃璃,其实今日喊你过来,一来是朋友之间互相聚聚,二来么,其实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郁轻璃奇怪,他们之间何事这般客气?

    “我看,还是先介绍下吧,想来轻璃妹妹也未曾正式与这几位好好认识过。”

    曲琳琅一边说着,一边将郁轻璃介绍给在座的几人,除了那个新来的女子,其余两人早就见过郁轻璃,所以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而那个女子在听到郁轻璃的名字之后,惊讶不已。

    “原来你就是名动江南的才女郁轻璃!真是久闻大名了!”

    “不敢当,这些不过是旁人给的虚名而已,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似乎有些羞怯,目光却清澈无比,神态举止也十分的大方,“我叫陈颖,真高兴认识你。”

    郁轻璃一听这名字不免惊叹,“莫非是陈老尚书的女儿?”

    陈颖惊讶道:“父亲已经辞官多年了,难为小姐竟然知道!”

    郁轻璃神情复杂,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可是前世里的准太子妃,这一世因为她命运的改变,竟然连其他人的命运也一并改变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也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而且还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

    慕容燕回察觉到郁轻璃的不对劲,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郁轻璃回过神来,前世的事情她又何必如此纠结,想到这里,她露出一抹笑意来,“没什么,只不过觉得陈小姐很是眼熟,不知道是否在哪里见过。”

    “我倒是记得,有一次我去江南的时候,曾经是赛诗会上见识过郁小姐的风采,当时的小姐当真是叫人惊叹又敬佩。”

    “陈小姐过奖了。”

    几人互相认识之后,慕容燕回这才正了神色,“言归正传,叶兄,你不是有事要当面与璃璃商议么?”

    一行人也都神色严肃起来,目光纷纷落在叶离雪的身上。

    叶离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事实上,我今日特意让王爷请小姐过来,是为了和你做一笔生意。”

    “生意?”

    “没错,我知道郁小姐有一块血蟾蜍,开个价吧!”

    叶离雪向来直来直往,这让郁轻璃惊讶不已,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经营那么大的商会的?真是叫人想不通。

    见郁轻璃不做声,叶离雪皱了皱眉头,以为她不愿意割爱,不由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慕容燕回身上,“不是说好了的?”

    “叶兄莫急,璃璃自有打算。”

    一旁的陈颖轻轻扯了扯叶离雪的袖子,那一张冷漠的面容以几不可闻的速度变了变,倒是多了几分柔情。

    “我可否问一句,这血蟾蜍是何人要用?”

    陈颖接过话来,“其实阿雪是为了我,不瞒你说,我自小身体就不好,曾有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十五岁,好在一直得到阿雪的精心照料,这才苟活到今日,先前所有人一直以为我这体弱的毛病是先天的,然而前些时日遇到一个老神医,诊断之后竟然说我这是人为的,属于中毒!”

    陈颖大约说了太多的话,稍稍有些喘息,叶离雪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好了,接下来的我来说。”

    “那老神医说,颖儿中毒时间太长,如今这毒药已经深入骨髓,若是想要活命,只能找人换了这一身的毒血,可是这样的办法十分凶险,往往是九死一生。”

第五百二十六章 倒霉的知府

    郁轻璃颔首,她虽然医学尚不精妙,可是医书却读了不少,这样的手法确实诡异且十分危险,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有人尝试的。

    叶离雪神色黯然,“我自问家财万贯,竟然换不来自己心爱之人的一条性命,当真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我不愿意颖儿承受换血之苦却又不愿意眼看着她白白送命,在百般恳求之下,老神医终于说出,其实这世间还有一件宝物可以彻底清除颖儿身体里的毒素,只是这东西没有机缘的人绝对不可能得到。”

    “此物就是血蟾蜍!”慕容燕回接过话道,“我知道叶兄的烦恼之后,想到先前璃璃你身边似乎有此物,所以……”

    郁轻璃听了前因后果,不免唏嘘不止,前世的时候,这陈颖也是一直身体不好,在太子锒铛入狱之后没有多久就郁郁而终了,而如今,自己倒是有了一个弥补的机会,郁轻璃自然不愿错过。

    “我知道了,我身边确实是有这东西。”

    “那么还请小姐开价!”叶离雪再次开口。

    郁轻璃淡淡看了他一眼,“东西有价,情义无价!公子与王爷的兄弟之情无价,公子对陈小姐的感情同样无价,所以,轻璃想以此作为见面礼,与诸位交个朋友如何?”

    叶离雪一愣,除了慕容燕回之外的几人也怔了怔,但是随即,众人就相视一笑,这样的朋友,自然是值得相交的!

    叶离雪端起桌上的酒杯感激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小姐若是遇到需要帮助的时候,叶某定当义不容辞!”

    “其实之前叶公子在东唐的相助轻璃还未曾答谢过,如今能帮到公子,也算是轻璃的一点心意。”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你们就都不用客套了,今日难得一聚,就不要扫兴了,琳琅,先前听说你刚刚酿了些梅花酒,本王倒是馋的很,今日不醉不归!”

    曲琳琅无奈的笑道:“王爷你这还真是为难琳琅了,这梅花酒前日刚埋起来,总不能今日就取来喝吧?何况,这几日王爷你可不能醉了,不是说还有要事么?”

    “一时失态,诸位见谅。”

    众人顿时齐齐笑了起来,接下来的时间,一行六人倒是聊得十分尽兴,若不是郁轻璃必须回府,还真是有些意犹未尽。

    等到众人都散了,慕容燕回才亲自送郁轻璃回府,马车一路颠簸,慕容燕回却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小的泥人来,借着月光看去,那泥人栩栩如生,一男一女,分明就是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的翻版。

    郁轻璃接过那泥人来,“这是……”

    “你可喜欢?”

    “是你亲自做的?怎么突然想做这个了?”

    “璃璃莫不是没听过那句话,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郁轻璃的耳根红了一片,连手中的泥人都觉得有些烫手了,当真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璃璃,生辰快乐。”

    慕容燕回的这话一出口,郁轻璃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好端端的今日这人怎么会突然带自己去美人坊,却没想到竟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辰,连她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这个人却还记得。

    这一刻,郁轻璃轻轻依偎进慕容燕回的怀中,心底的满足无以言语。

    今生能够遇到慕容燕回,也算是上天待他不薄了。

    慕容燕回搂住郁轻璃的手臂紧了紧,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但是两人却又清楚的知道,今生今世,彼此就是自己的唯一。

    晨曦初露,府衙内传来一声惊悚的呼喊,将肥硕的知府大老爷从床上惊得翻了几个身砸到了床脚。

    “吼什么吼?大清早的撞鬼啦?!”

    “老爷,你看这窗户上可不是撞鬼了吗?”

    窗户上血红的两个手印,触目惊心的映入眼帘,知府嗖一声跳起来,额头不自觉冒出一阵冷汗来。

    “来人!来人!!”尖利的呼喊声落入庭院,却仿佛砸进海中的石子,没有半点儿回应。

    知府鼓足勇气打开门,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衙役和下人,一股凉意顿时从脚跟蹿到了头顶。

    “打,快打盆水来。”知府推了推身边的女人,那女人扭着腰肢不耐烦的去打了水。

    哗啦啦的尽数将水泼到衙役们身上,府衙内才算渐渐有了生气,一番了解下来,知府越发的满头雾水。

    没丢东西,没有留字,没有劫牢,没有逃犯,更没有任何损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知府杵着腮帮子坐在院子里,哼哼唧唧的搞不明白,就在此时,一个衙役飞奔着跑进来,“大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知府懒洋洋的问。

    “大皇子派人来问,结案的卷宗怎么还没有送到刑部。”

    知府愣了愣,急忙翻出几页纸来,“快,快悄悄让人送去,就告诉大皇子昨个儿就送过去了。”

    衙役点头退下,知府叹了口气,盯着窗户上的两个血手印继续发呆。

    不一会儿,衙役又跑进来了,还没开口,知府就怒道:“又出什么事了?”

    衙役喘了几口气才道:“有人告了御状,说大人您私自扣押赶考士子,如今燕王殿下正带了人过来!”

    “什么?!”知府炸了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快,快,替老爷更衣,迎太子去。”知府匆匆忙忙换了衣服跑到府衙门口时,慕容燕回已经负手立在了那里。

    “下官接驾来迟,还望太子见谅。”知府擦了擦满额头的汗水,心里却琢磨着等送走了燕王一定要让风水先生来瞧瞧,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煞星!

    “起吧。今日本王前来,是受陛下委托。”慕容燕回淡淡然道:“昨日那件命案,据说大皇子已捉住了凶手?”

    “正是,那人是海鲨派的沙老大。”

    “案子既然已结了,该怎么处置尽快处理好,科考在即,稳定压倒一切。”

    “下官遵命,下官遵命。”知府点头如捣蒜,“结案的卷宗已经呈上去了,那证人林公子也不过是下官请来协助调查的,下官绝对没有私自扣押。”

    “如此就好。”慕容燕回说罢转身离开,从头到尾也没有进府衙一步。

    恭送走了慕容燕回,知府擦了擦额角的汗,琢磨着这林语堂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够劳动当朝王爷!

    “那林语堂呢?”

    “在,在,在大牢里。”衙役结结巴巴,脸色可是差极了。

    大牢里,林语堂安之若素,闭目坐在一边,身边躺着那去世的男子,被他的外袍遮住的脸。

    知府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切,转头一巴掌就甩上了衙役的脸颊,“怎么能让林公子呆在这种地方?!我不是吩咐过,一定要好好伺候吗?!林公子又不是人犯,他可是来协助调查案件的……”

    林语堂闻言缓缓睁开眼,不冷不淡的说道:“知府大人,案子可结了?若是结了,小生可以走了吧?”

    知府一脚踢上衙役的屁股,“还不快给我开门,请公子出来!”

    衙役也不敢吱声,恭敬的开了门,惶恐的瞧了林语堂一眼,却见林语堂朝自己一笑,顿时头皮一炸,险些跪倒在地。

    林语堂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背起地上的男子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大牢。

    “此人与在下一见如故,昨夜他突发疾病身亡,临终前托付在下将他骨灰送回原籍,知府大人……”林语堂斜睨着知府,知府急忙点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就这样林语堂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大牢,然而,不过一夜,他却早已不再是那个他,从今日起,他要深藏自己在这肮脏的京畿寻得自己的位置,在有机会的时候帮助那些穷苦百姓。

    林语堂仰起头,看着碧空如洗,晴空如练,心中却满是萧索。

    “公子,我们回去吧。”一个奴仆模样的人迎上来,低眉顺目,对林语堂和他背上的人都宛若未见。

    林语堂深深吸一口气,眼前划过郁轻璃的面容,庄重的吐出两个字,“回家!”

    ……

    “小姐,这林语堂好似有些不同了。”夕落放下帘子缩回马车来,“可究竟哪里不同,我却又说不上来。”

    郁轻璃淡淡一笑,反问道:“话你带给太子妃了?”

    “带了,她说今日一定让小姐看到圣旨。”夕落说罢疑惑的问道:“小姐,这又是陛下,又是太子妃的,您到底是要唱哪出啊?”

    “狐假虎威。”

    “上次是敲山震虎,这是狐假虎威,好多虎真复杂。”夕落嘻嘻一笑,“不过小姐一定胸有成竹了吧?”

    郁轻璃微笑着掀起侧帘,正好看到一个人迅速消失在街角,那是慕容风身边的人,待此人带回消息,他恐怕又要坐不住了吧?

    林语堂被慕容燕回亲自放走了,那么,林语堂和慕容燕回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林语堂会不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慕容燕回呢?陛下又是怎么会特别关注此事呢?

    慕容风一定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局罢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劫狱

    命案再大,又怎么会惊动天听?林语堂一介布衣,又怎么会和慕容燕回有关系?

    聪明反被聪明误,慕容风绝对是这句话的最佳诠释!

    如今,他又会怎么化解呢?

    郁轻璃缓缓闭眼靠回车厢,脑海里迅速勾勒了几种可能。

    刚回府片刻,慕容石棱的圣旨就下了,海鲨帮沙千里素行不善,行凶杀人,证据确凿,判,斩立决!

    “啪”一声脆响,上好的珐琅彩描金勾画的茶盏就摔了个粉碎,茶香四溢中,慕容风铁青着脸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皇子,快救救我们帮主吧,陛下刚才颁了圣旨,判我家帮主斩立决!”

    慕容风负手踱步,焦躁的步伐带起上好的衣料发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却愈发让人烦躁不安。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判了斩立决?”慕容风急了,他好不容易才和海鲨帮搭上关系,本以为可以利用一下这么个江湖帮派,神不知鬼不觉的方便一下自己,毕竟很少有人会把一个江湖组织和当朝大皇子联系在一起,所以这一次才用了沙千里。

    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杀了一个无名小卒,沙千里去顶罪,自己保全了王侍郎然后王侍郎才会听话,可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如今不仅林语堂这个知情者被放走了,就连沙千里也可能被杀了。

    这样一来,他岂非又要功亏一篑?

    慕容风额头青筋狂跳,“陛下判的什么时候斩?”

    “本来是今日午后,可知府报说今日大牢内有人犯病亡,所以拖到了明日清晨。”

    慕容风冷哼一声哼,“算他识相。”随即朝来人招了招手,“你下去这么办……”

    来人点头如捣蒜,很快就喜滋滋的跑出了府。

    夕落躲着望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到了郁轻璃身边,刚刚进院子,就听见慕容燕回轻轻吟道:“‘一点青山翠色危,云岩不掩与星期’,璃璃,你这个危字真是用得极妙,把这微醺的夕阳之色形容得淋漓尽致啊。”

    郁轻璃喝了口茶,淡淡然翻了一页书,也没有答话,放佛没有见到慕容燕回一样。

    夕落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个男主子脸皮是够厚了,可是怎么老也不招女主子喜欢呢?

    慕容燕回尴尬的被郁轻璃晾在一旁,眼角余光看到夕落,立刻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夕落,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夕落硬着头皮走到俩人身边,不知道打听来的消息该不该当着慕容燕回的面说,轻轻扫了一眼郁轻璃。

    “那边怎么样?”郁轻璃当先开了口,夕落便再没有顾忌,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话,“那人看着倒像是海鲨帮的人。说不定今晚海鲨帮的就会有行动。”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夕落,你跟着璃璃久了,这脑子也灵活了。”

    郁轻璃却抬头看向慕容燕回,问道:“沙千里你是认识的吧?”

    慕容燕回尴尬的挠了挠鼻梁,没有吱声,只朝夕落使了个眼色,夕落立刻退到了院子口。

    “我当时看了画像,也不敢肯定,毕竟已经多年未曾见过他了。”慕容燕回如实道:“等我查清楚,这慕容风已经带了他去投案,自然也就没有说了。”

    “是吗?”郁轻璃澄澈的眸子紧紧盯着慕容燕回,慕容燕回心头微惊,为了郁轻璃这敏锐的直觉,他当时的确是认出了沙千里,可是因为郁轻璃对林语堂的态度,他心里正醋意浓烈,想着又不过是士子之间的文人相轻,便没有提这事,谁曾想这事闹得越来越大,如今俨然就是慕容风的阴谋。

    “璃璃,我何曾骗过你。”慕容燕回解释道:“的确是因为不肯定,所以才没有讲予你听。”

    看着慕容燕回变化起伏的表情,郁轻璃约莫猜到了他那点儿心思,对于慕容燕回一路来的不离不弃,一路来的关心照顾,心头虽然也有些动容,可是自己身上所背负的那些沉重过去,却不容许她稍有感动。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慕容燕回是不是有事隐瞒于自己呢?自己又有什么身份和立场去质问慕容燕回?

    郁轻璃心头百转千回,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知府老奸巨猾,故意将斩杀的时间拖到了明日凌晨,海鲨帮今夜若是没有行动,那才是奇了怪了。”

    “璃璃的意思是,他们会劫狱?”慕容燕回见郁轻璃岔开话题,终于也松了口气,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双眼微微一眯,眸色一闪而逝,带着无声的杀意。

    “要不然,我带人……”

    “不必。”郁轻璃却打断了慕容燕回的话,“他要救,自有他的后招。如今事态不甚明了,何不将计就计?”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岂非太过被动?”

    “那也未必,只要明白了他的意图,就可以反击。”郁轻璃淡淡一笑,“何况,这一次布局的可是我们。”

    “我们?”慕容燕回喜滋滋的笑了,

    郁轻璃闻言,下意识的转头,却在目光刚碰上慕容燕回的就避了开去。

    “既然璃璃如此说了,那么今夜我亲自去守着,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慕容燕回含笑看着郁轻璃,也知道不能将她逼得太急。

    “那好,此事就有劳小皇叔了。”郁轻璃起身行礼,带了几分送客的意思,往日慕容燕回必定死皮赖脸,今日却爽快的走了。

    慕容燕回才走,郁轻璃就道:“夕落,备车。”

    夕阳的余晖渐渐沉入西方,桔色的光芒将苍和帝京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街道上行人极少,歌馆茶楼反而热闹非凡。

    马车一路来到了一处宅院,车还未停稳,院子里就迎出了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一袭黑色长衫,右臂上挂了一幅孝。

    来人风骨奇佳,虽骨瘦如柴,可一双眸子沉沉若海,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只觉得这人沉稳可信,和蔼可亲,可当你真正要接近他时,却又会发觉他那唇角常带的笑意未曾抵达他的眼眸。

    郁轻璃看着这样的林语堂,心中有惋惜,然而她却不曾后悔,若是一个只懂治国而不懂人事的人中了状元,那么后果也将是可悲的。

    与其被迫改变,不如主动改变,或许这样的主动还能保留下自己的一份真心。这个道理,是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才悟出来的。

    林语堂现在就懂了,她很庆幸。

    林语堂注意到郁轻璃的目光,他侧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孝,自嘲的一笑,“这是我唯一能为张老爹做的了。”

    郁轻璃朝林语堂鼓励一笑,并不打算告诉林语堂张老三没死的事,她扶着夕落下了马车,小小的院子挂满了白幡,两口棺材并列摆在院子的花架之下,紫色的藤萝花飘落下来,洒在漆黑的棺板上,异常触目。

    林语堂燃了香递给郁轻璃,郁轻璃行了礼恭敬的上了。

    一切都是无声无息,夜风渐凉,默然凄凉。

    直到一切办妥,郁轻璃才道:“林语堂,你要记住今日的痛楚,记住你所背负的人命债,记住你的誓言,处处小心谨慎。”

    “是!”

    “我已安排了人在外候着,一会儿你亲自将他火化了,骨灰门外的人会带回去给他娘子。”

    “是!”

    “还有五日就是科考,你定要竭尽全力。”

    “是!”

    林语堂恭敬有礼,没有丝毫反驳,这样的听话郁轻璃却只觉得反感,她凝视着这个清瘦的男人,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语堂抬头看着郁轻璃,看着她淡然素净却又高贵的脸,缓缓问道:“姑娘为何几次三番出手救我?”

    郁轻璃轻轻道:“只因我看好你,觉得你此番必定高中状元。只因我觉得中了状元的你,必定会有一番作为。我这样答,你满意吗?”

    林语堂怔了半晌,忽然深鞠一躬,“从今日起,语堂唯姑娘马首。”

    郁轻璃虚虚一扶,“我只要你保全自己,在这样的世道里,好好活着。”

    夜风西来,吹得一片芦草伏低下去,露出中间一块空地,空地上火势熊熊,林语堂注视着那燎人的火焰,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公子,我们这就走了。”背起骨灰,两个男子悄然退下。

    林语堂仰头看着一天繁星,深深吐了一口气,这是来到帝京的第一次舒畅呼吸,随着这一声叹息,他觉得他终究是踏上了一条满是荆棘的路。

    与此同时,府衙外悉悉索索,仿佛凭空变出了二十来人,带头的一个手臂上裹了一圈红布。

    “主子,来了。”长空伏在屋顶的阴影里目光灼灼。

    慕容燕回双手枕头,翘着二郎腿仰躺在屋顶,嘴边叼了根草梗子,懒散的说道:“来就来呗,急什么?”

    “主子,这些衙役都是菜鸟,不到半柱香肯定让海鲨帮的救出人来。”

    慕容燕回坐直了身,看着巷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翻墙越户一路畅通无阻,冷冷一笑,“这个知府倒真是个八面玲珑,我看不用半柱香,一泡尿的时间就够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离间计

    “那我们怎么办?”长空摩拳擦掌,“难道真的就这么眼睁睁让他们救了沙千里?”

    “太容易了,知府怕也不好交代,我们来给他解解忧。”慕容燕回站起身,一把扯下身上的斗篷,里头竟穿了和衙役一模一样的衣服。

    “走!”慕容燕回一声令下,带着五六个人燕子般灵巧的落进了院子。

    “什么人竟敢夜闯大牢?!”长空一声暴喝,双刀已经闪电般出手。

    海鲨帮的人一愣,带头的道:“怎么回事?你们没有接到上峰的口谕吗?”

    “什么口谕?什么上峰?大胆贼人还要混淆视听不成?”长空边说边进攻,两三下就解决了四个人。

    海鲨帮头领看着长空刀刀见血,眉头一皱,也猜到今夜必定是出了变故。

    “老二,来者是客,你怎么能不让弟兄们好好招呼招呼?”沙千里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大牢里缓缓传出来,随着声音,他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出来,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绵延到了慕容燕回的脚边。

    “老大,这怎么和事先说的不一样?”老二凑到沙千里跟前,“莫不是那人变卦了?”

    “胡说!”沙千里呵斥自己的兄弟,“无凭无据,少给我扰乱军心。”

    老二低垂了头,却依旧不服气的说道:“那人素来口碑不好,出了名的过河拆桥。”

    沙千里闻言再没有吱声,目光晦暗不明,心头却已经有了些动容,原本自己只需要让王世攀闹下人命官司,后来却又要自己顶罪,说好了不过是走走过场,谁知道陛下竟然会下了斩立决的圣旨,弄得自己现在不得不安排手下劫狱。

    可偏偏就连劫狱也出了岔子,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想来,竟真的像是那人的阴谋,一步一步将自己哄骗进一条死路。

    慕容燕回敏锐的察觉到沙千里气息的变化,忽然一笑,“沙老大,我家主子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说,这阵子有劳沙老大了,今夜过后,您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沙千里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慕容燕回还没回答,沙老二已经怒道:“老大,我就说这厮要过河拆桥!”

    沙千里牙根咬得嘎吱响,“这位小哥,你们老大是这个意思吗?”

    “是与不是,沙老大也不用在意。”长空骤然开口。

    “什么意思?”

    “一个死人是不必在意那么多的。”长空话音未落,身影早已闪电般标飞而出,铛铛铛几声脆响,兵器相交的火花在暗夜里异常醒目。

    暗夜之中,刀光剑影,慕容燕回好整以暇站在庭中,麾下将士个个强悍,再加上海鲨帮人过于相信慕容风,今夜并未派出精英,故而不过眨眼间就被长空等屠了大半,只余下沙千里,沙老二和两个手下。

    沙老二扶住替自己挡刀的兄弟尸体,瞪着一双赤红双眼怒道:“老大,你快走。”

    沙千里闷哼一声,却是被长空踢了个正着,“你带着人先走,我殿后!”

    沙千里声音沙哑,显然也是怒到极点,“老二,今夜只要我们有一人活着,定要带弟兄们找那厮算账!”

    沙老二劈了一刀,背靠着沙千里,低声道:“大哥,我早已防着那厮反水,后面的院墙被我派人挖松了墙角,一会儿你从哪儿闯出去。”

    沙千里回头看着这个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坚决说道:“你去!”

    “大哥!”沙老二急了,一把拽住沙千里就甩向院墙,沙千里猝不及防“嘭”的一声撞上了那早已被做了手脚的院墙。

    墙身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中,一声马鸣惊彻天地。

    骤然停住的马车车厢里,郁轻璃结结实实的撞上了车壁,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车帘忽然被掀开,满脸血污的男子手握钢刀,冷冷道:“敢动我就杀了你!”

    沙千里一跃上车,夕落灵巧的挡住他的去路,一来二去,夕落倒与沙千里斗了个不相上下。

    长空挥刀砍翻一人追出来,乍见夕落忍不住问道:“夕落,你怎么会在这儿?”

    沙千里听得长空这么说,立刻以为自己又着了道,急忙就要回撤,抬眼间却见马车里的郁轻璃,这才想起这丫鬟似乎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再一想院子里的人认识这丫头,自然这女人也认识。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拼着挨了夕落一掌,顺势跃进马车,手一挥刀一横就架在了郁轻璃的脖子上。

    “住手!”沙千里沉声道:“谁再敢动我就杀了她!”

    刀锋森冷,刺激得郁轻璃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慕容燕回焦急的眼神,心中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从林语堂处离开,不过是想绕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怎么也不曾料到院墙会忽然倒塌,更不会料到会被沙千里劫持。

    看起来,这闲事当真是不能管。

    郁轻璃在心底叹了口气,朝慕容燕回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沙老大,你知道我是谁吗?”郁轻璃幽幽开口。

    “你不是慕容风的女人吗?”

    “你知道我?”郁轻璃倒是奇怪了,她再世为人,素来低调,虽然嫁入了大皇子府,可是也很少抛头露面。

    沙千里闻言冷哼一声,“还用知道吗?慕容风狡诈如狐,算计了我竟还叫他的女人来盯着?真当我海鲨帮好欺负了?!”

    郁轻璃听着沙千里这么说,心头却松了口气,她低垂下人,万分委屈的说道:“沙老大,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就实话说了吧。慕容风天性好色,一个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如同一件衣服,我跟了他也是被他强迫的。”

    郁轻璃说得句句恳切,倒让沙千里信了几分,他低头看了看郁轻璃,虽然觉得她眼熟,可是他才到京畿没多久,自然也不认识郁轻璃。

    “沙老大,我跟着他也不过是想活下去,今夜你放了我,我保你平安出城如何?”

    沙千里犹豫了,架在郁轻璃脖子上的刀不经意的松了几寸。

    郁轻璃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她伸手掏出一块令牌,“沙老大,你看这是王府令牌,每块令牌后面都写了主人的名字,我带你出城,你饶我不死如何?”

    “沙老大,你放心我不会将今晚的事说出去的,我只是想活命而已。”

    “沙老大,你杀了我也不能用这面令牌,届时被他发现全程戒严,你更是逃不出去,你可得想好了,今夜是你最后的机会。”

    沙千里终于收了刀,低吼一声,“好!”

    郁轻璃松了口气,亲自驾了马车朝城门而去。

    慕容燕回紧皱眉头,吩咐长空去开城门,自己则一路尾随着马车寸步不离。

    马车到了城门时,城门早已洞开,长空站在城门口满身杀气。

    沙千里见郁轻璃果然履行了诺言,便带着沙老二下了车,转头道:“你这女人不错,别跟着那个人了,没出息!”

    郁轻璃尴尬一笑,点了点头,“多谢沙老大指点。”

    沙千里冷哼一声,抱着受伤的兄弟迅速消失在树林深处。郁轻璃刚刚舒了口气,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拢住,熟悉的气息喷薄在耳际,又痒又暖。

    慕容燕回的怀抱很宽,心跳很有力,郁轻璃紧贴着他的胸膛,只觉得异常的安心,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就让我放肆片刻吧,这一世,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放下一切防备。

    “主子,沙千里不见了。”长空的话打破了二人世界。

    慕容燕回怒瞪了他一眼,“不见就不见了,慌个屁!”

    郁轻璃急忙推开慕容燕回,他却固执的不肯松手,只低头道:“璃璃,你可吓死我了。”

    相比之下,郁轻璃的神色倒是平静很多,她轻声安抚,“别担心,我没事了!”

    “如此危险的地方,你跑来做什么?”

    等到安心下来,慕容燕回的语气开始不好了,他后怕不已,若不是那沙千里还有些许道义和良知,现在的郁轻璃恐怕……

    似乎感知到他的担忧,郁轻璃暗叹一声,伸手握住了慕容燕回的手指,十指相扣,温凉的指尖传递过来的冷静情绪,总算是让慕容燕回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极其认真的盯着郁轻璃的眼睛,幽深的眼底隐约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就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璃璃,这样挑战我心理承受能力的事情,日后万不可再做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以保命为先!”

    郁轻璃勾唇浅笑,“是!一定不会有下一次!”

    慕容燕回又抱了一会儿,这才将手松开,他心中明白,现在绝不是两人可以肆意纵情的时候。

    “我送你回去吧。”

    慕容燕回主动提出,随后不等郁轻璃应答就直接将她带上了马车,一直等候在一侧的长空和夕落相视一眼,彼此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随后也伶俐的上了车。

    半晌,一声叹息从车中传来,隐约带着几分委屈。

    “每一次都这样将你送到那人的身边去,本王实在是不甘!”

    郁轻璃则是沉默不语,这种时候,她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人,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好在大约慕容燕回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十分配合的将话题引到了其他事情上去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慕容风表心意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这一路行来也只让郁轻璃觉得时间太过短暂,为了避人耳目,慕容燕回并未将郁轻璃送到大皇子府中,而是在半路就下了车,许是先前就已经安排好的,清九带着血色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了。

    郁轻璃纤细的手指挑起车帘,看着慕容燕回跃上马背,与他对视一眼,这才重新放下车帘,吩咐夕落赶车回府。

    大皇子府中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郁轻璃带着夕落回到自己的院落,原本该在门口等候的小六竟然不在,郁轻璃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想着他大约是有什么事情暂且离开了。

    郁轻璃的院子坐北朝南,是整个府中最为舒适的院落,院中特意挖了小小的荷塘,甚至建造了江南水榭特有的亭台楼阁,看上去甚是叫人舒心。

    当初搬来的时候,慕容风特意将这院子赐给了她,甚至让郁珍珍狠狠嫉妒了一把,可是风景再美又如何,对于郁轻璃来说,这里永远不过是暂住的地方而已。

    穿过长长的雕花回廊,郁轻璃到了内堂,房中一片黑暗,夕落掏出身边的火折子准备掌灯,却突然发现内堂之中隐约坐着一个人。

    夕落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拔出了防身的匕首,“小姐退后!”

    郁轻璃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这是在大皇子府中,若是房中人是此刻的话,那么在她出现的这一刻,就应该已经冲过来了,但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很显然,那就一定不是刺客。

    想明白了这一点,郁轻璃挥手示意夕落放下手中的匕首,并且吩咐她在外面候着。

    夕落一愣,重新感受了一下,并未有杀气,这才放心下来,看来,这房中等候的人应该是小姐的熟人才对。

    “小姐,这……”

    郁轻璃摆了摆手,“夕落,你先去休息吧,不用担心。”

    夕落若有所思的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不过却也没有走远,只是将身体隐没在了不远处的树后,安静的听着房中的动静。

    郁轻璃推开了房门,柔和的月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房中的人见郁轻璃进来,只缓缓开口,“你回来了。”

    果然是慕容风!

    “这么晚了,殿下怎么在这里?”

    郁轻璃拿了火折子,准备去点灯,不料却被慕容风陡然抓住了手腕,丝毫都动弹不得。

    郁轻璃心中一惊,抬眸就对上慕容风略显愤怒的眼神,她定了定心神,毫无畏惧的与他对视。

    “你今晚去哪里了?”

    “殿下难道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说好了你不干涉我的事……”

    “不干涉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而且前提是你还对我忠贞!”

    郁轻璃低垂了眼眸,眼底隐约有了水光,就连声音都隐约颤抖起来,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殿下现在是不相信我么?”

    两世为人,郁轻璃自然知道这慕容风的脾气,他该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所以前世里才会对那个总是示弱的梅红宠爱有加,而她向来刚正冷漠,学不来那种小女儿的娇羞,而死过一次才知道,刚则易折!

    既然如此,这一世她装一回娇弱白莲又如何?

    果然,在郁轻璃的盈盈泪眼中,慕容风眼底的怒气消去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轻璃,并非我不信你,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殿,不过你如此频繁出入皇子府,又时常与那些男子见面,难免会落人口舌!而且我听说,你时常彻夜不归……”

    “殿下,你也道是听说,既是听说,不妨将说这话的人喊出来,也好让我与她对质,免得坏了我的名声也坏了皇家的威信!”

    慕容风暗叹一声,总算是放开了郁轻璃的手,“好了,我也不过是听说而已,想来应该是有人胡乱编排的,不过,今日你去了何处,到现在才回来真是叫人担心。”

    郁轻璃索性实话实说,正了神色道:“殿下可知道今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是什么?”

    “今夜有人劫狱,我刚好撞上,结果被当成人质了!”

    “什么!有这等事?”

    郁轻璃故意看了慕容风一眼,继续道:“如今这些盗匪也太过猖狂了些,听那为首的说他们是什么海鲨帮的,有兄弟被关押在牢中……”

    郁轻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慕容风的神态,见到他虽然面色镇定,眼神却已经开始闪烁飘忽,心中暗自好笑,果然只是知道那些人劫狱就惊慌了么?看来这个慕容风的胆子倒是和前世的没什么分别,只不过,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对自己下得去狠手的?

    难道就因为自己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么?

    郁轻璃思量着,没有注意到慕容风的神色渐渐有些古怪,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郁轻璃,片刻之后才询问道:“那些人现在何处?”

    郁轻璃神色黯然,“殿下,臣妾为了保命,已经将他们送出城了。”

    “他们就肯如此简单的放过你。”

    “自然是多亏了夕落,当时情况惊险不已,若不是夕落舍命相救,今夜臣妾恐怕是要落在那些贼人的手中了。”

    “那……那些贼人有没有认出你的身份来?”

    郁轻璃摇了摇头,“我说自己是前来京城投亲的,那些贼人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我送他们出城,所以我才……殿下,你不会怪我吧?”

    郁轻璃楚楚可怜的看着慕容风,一双大眼睛里波光潋滟,让人心神荡漾,哪里还舍得继续询问下去,月光清浅,给郁轻璃本就柔美淡然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加上她此时那委屈的表情,真是平添了几分柔弱,一下子就让慕容风放心下来。

    他主动放开了郁轻璃的手,接过郁轻璃手中的火折子将房中的灯火点燃,在氤氲的烛光中,他看到了方才自己抓着的地方几个清晰可见的乌青指印,在郁轻璃那洁白的肌肤上越发显得狰狞。

    慕容风心中莫名一痛,上前重新抓住了郁轻璃的手,柔声道:“这是我方才……”

    郁轻璃连忙抽回了手,换上一副隐忍的神情道:“没关系,一点都不疼,我知道殿下不是故意的。”

    慕容风眼中露出些许疼惜之色,下一刻,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来,用指尖蘸了些许,抹上了郁轻璃乌青的手腕。

    “嘶……”

    疼痛让郁轻璃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让慕容风愧疚不已,然手上的动作却并未轻柔多少。

    “轻璃,这淤青若不推开,你这手会疼上好几天,方才是我一时情急……”

    “我明白!”

    郁轻璃打断了他的话,只微垂眼眸遮掩心中的情绪,今日的慕容风,倒是给了她几分当初的感觉,温柔,多情,不过郁轻璃也十分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他想要利用自己的假象,一旦他的目的达成,曾经的那些温情,只会变成催命的毒药而已。

    想到这些,郁轻璃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起来,连慕容风的手指碰触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她陡然抽回了手,对上慕容风意外且惊讶的目光,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控了。

    “殿下……我,我自己来吧。”

    郁轻璃很快就转换了情绪,微红的脸庞让人只觉得她是害羞了,果然慕容风心情大好,想到他们成亲以来一直未曾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又觉得实在是可惜了。

    烛光之中的郁轻璃,褪去了平日里清冷的外衣,眉目清淡却自成风情,那波光潋滟的眼眸,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竟让人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慕容风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翩翩,眼睛却又不由自主的朝着郁轻璃看去,那微微泛红的面颊,那轻轻抿着的红唇,以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简直每一处都引人遐想,让人动心。

    慕容风暗叹,他之前是有多混账,才没有发现自己的妃子竟然是如此绝色?又是有多愚蠢才会放着这样的美人不去疼惜反而去抱了那些庸脂俗粉?

    一番感慨过后,慕容风倒是起了几分心思,他上前一步,半搂着郁轻璃的肩膀,“你我是夫妻,这些事情本就是我该做的,更何况,若不是我方才太过用力,轻璃你也不会受伤,就当是我的歉意如何?”

    郁轻璃的身体有些僵硬,她十分清楚慕容风此时目光中的含义,他们早已经成亲,若不是自己一拖再拖,这完璧之身只怕早就被破了,而郁轻璃十分清楚,对于慕容风这样的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若是自己一直拖着他,只会让他对自己越发的感兴趣。

    她是想要复仇,却并不想重新挽回慕容风的感情,更何况,现在的慕容风对自己有的只是兴趣!

    郁轻璃一时犯了难,她该怎么做才能顺利的解除眼下的危机,却又继续让慕容风信任着自己呢?几乎是瞬间,郁轻璃就想到了一个十分不错的办法,或许可以用用那个!

    郁轻璃勾起唇瓣,既然慕容风想要一个美好的夜晚,自己给她缔造一个就是,等他心满意足之后,自然会对自己言听计从。

第五百三十章 幻情

    慕容风的眼眸深沉起来,他眼中的郁轻璃此时就像是一盘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等待他慢慢品尝。

    原本扣在郁轻璃肩头的手慢慢下滑,落到了郁轻璃的腰间,下一秒,慕容风灵活的手指就要解开她的腰带。

    郁轻璃眸光一闪,伸手按住了那双不规矩的手,声音却格外娇媚道:“殿下莫急,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此时正一身的尘土和臭汗,不妨等我先去洗漱如何?”

    慕容风顿了顿,却并未有放开郁轻璃的意思,他将头埋在了郁轻璃的脖颈处,细细嗅了嗅,“哪里有什么臭汗,分明是香汗淋漓。”

    郁轻璃只越发觉得恶心,忍着胃里的翻腾,柔声道:“殿下,总能让轻璃喝杯水吧?”

    慕容风这才放开了她,声音有些哑然道:“好!你快些!”

    郁轻璃乖巧温顺的应了声,背着烛火取了茶杯,从袖中滑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这还是先前慕容燕回给她防身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郁轻璃手脚利落的将瓶中的丹药倒了出来,溶于水中,随后端着那水杯朝着慕容风走了过去。

    慕容风正微微闭着眼睛平息自己升腾的热火,否则他此时一定会按捺不住的直接要了郁轻璃,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了一些,却感觉到一片阴影覆在自己的面前,他陡然睁眼,郁轻璃绝色的面容近在咫尺。

    而紧接着,慕容风就听到了面前的的女子红唇亲启,悠悠问道:“殿下,你渴不渴?”

    慕容风的喉头滑动,瞬间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都在燃烧沸腾,一股燥热从心底涌出,让人难以自持,他暗自吃惊,这女子对自己的影响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么?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想着要将她压在身下疼爱!

    慕容风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干渴无比,尤其是在对着这么一个美人的时候。

    郁轻璃轻笑,那如春花灿烂般的笑容让慕容风一下子晃了神,这个女人,当真是妖孽!

    “不如,让臣妾来喂你如何?”

    郁轻璃端了水杯,慢慢的靠近慕容风,却在下一秒被他抱坐在腿上,郁轻璃娇嗔道:“殿下真是性急,这水都撒了。”

    慕容风眼神幽暗,温润的面容带着一丝急切和渴望,看着郁轻璃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拆之入腹。

    郁轻璃纤细修长的手指端着那加了料的茶水,柔情缱绻的送到了慕容风的唇边,看着他将那茶水一饮而尽,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殿下觉得这茶水的味道如何?”

    “轻璃亲手喂的,自然是妙极!”

    “殿下喜欢就好!”

    郁轻璃笑意盈盈,拿了那空杯,准备再去倒上一杯,慕容风哪里肯放,双手紧扣着郁轻璃的腰肢,沉声道:“轻璃还要去哪里?”

    “殿下喝了茶水,轻璃可是还渴着呢!”

    慕容风暧昧的笑,凑到郁轻璃的耳边低语,“不如,本殿分些给你如何?方才那茶水甘甜无比,此时就融化在本殿的口中,你可要尝尝。”

    这些话原本是闺房情趣,可是郁轻璃只觉得从慕容风的口中说出来只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再听多些,只怕当即会吐出来!

    郁轻璃心中暗暗计算着那药物的发作时间,一边与慕容风虚与委蛇。

    她故作娇羞的陡然推开慕容风,“殿下就会欺负我,想来对旁人总是有求必应,到了我这里,竟连杯水都不让喝了。”

    这番话在慕容风听来倒是有几分吃醋的意味,他心中不免得意,只道郁轻璃是因为之前自己的冷淡而心生嫉妒,当即想着起身安慰。

    慕容风站了起来,却又陡然觉得有些头晕,他心道大约是自己起的太急,稍稍摇了摇头,就见到郁轻璃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关切。

    慕容风一把抱住了对方,只觉得她身上的凉意缓解了自己内心的燥热,不由对着她又亲又搂。

    而接着,眼前的这个郁轻璃主动的褪去了衣衫,让慕容风心中激动不已,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缓缓流出,带着些许血腥。

    温香软玉在怀中,何况向来清冷的女子今日竟然这般的主动,慕容风心神荡漾,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她抱起来走到了床榻前,接下来,直接将其扑倒在被褥中。

    “嘻嘻,没想到王爷给的这东西如此有效,竟能让人迷幻至此!”

    而此时此刻的房间里,郁轻璃端坐桌前,衣衫整齐,面容冷清,只眼底的厌恶和不屑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夕落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榻上的慕容风抱着一个双人枕头亲吻抚摸,一边感慨万分,一边又觉得可笑。

    原来,在慕容风喝下那被下了药的茶水后不过片刻,就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幻觉中,而下药的人只需要稍加引导就好。

    所谓幻情,是能让人彻底在自己所营造的幻觉中沉迷的药物,并且所经历的一切都会以为是真实发生的。

    郁轻璃放下茶杯,目光冷冷的扫过那衣衫不整的慕容风,心中依然十分的不舒服,只要一想到这个猥琐的男人现在脑海里想着的人是自己,她就觉得有万千虫蚁爬在身上一般难受。

    尤其是,那男人口中还不停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叫人忍无可忍!她现在半点都不想见到这人!

    郁轻璃转头对夕落道:“今夜我去你房中休息,这里就留给他慢慢享受。”

    “是,小姐!”

    夕落是在慕容风药性发作之后被郁轻璃喊来的,因为不清楚这幻情的药性,又担心这东西如同一般**般让人发狂,那么自己绝对不是那慕容风的对手,这一点郁轻璃清楚无比。

    好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慕容风,他大概死也不会想到,他所以为的这一夜风流缠绵,不过都是他自己的一场美梦而已。

    第二天一早,清冽的微风从窗外吹来,拂过房中柔美的床幔,慕容风略显疲惫的睁开了眼睛,唇边勾着满意的笑容。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个清冷的女子在他身下婉转吟喔,娇/喘连连,那媚眼如丝的风情,当真是无人能及。

    只是想着,慕容风就觉得自己身体的某处又蠢蠢欲动起来。

    慕容风扭头,却并未见到自己期待的身影,只那凌乱的床单上斑驳的痕迹明显昭示着昨夜的一切,而那床上一抹鲜红让他越发得意起来。

    这下子,郁轻璃这个大皇子妃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只不过,这一大早,人去哪里了?

    心中正想着,就见到郁轻璃推门进来,她身后的夕落手中则端着各式吃食,见到慕容风醒来,郁轻璃的面上划过一抹嫣红,“殿下,你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殿下先用些午膳吧,免得饿坏了。”

    郁轻璃言语之间尽是关心,慕容风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自己昨夜真是纵欲过度,竟然睡到日上三竿,甚至连早朝都错过了?也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有什么要紧事没有。

    似乎看出慕容风的担心,郁轻璃安抚道:“殿下放心,早朝之前臣妾就已经让人去向父皇告假了,而且今日朝中议事的内容,一会儿就有人送来。”

    慕容风是喜上眉梢!他真是找了一个贴心无比的贤内助,竟然连这些事情都想的如此周到。

    慕容风目光朝着郁轻璃看去,只觉得她粉面桃腮,分外美丽,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不过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是绝对温情脉脉。

    真是越看越叫人觉得喜欢。

    夕落将吃食都摆放在桌上,郁轻璃则伺候慕容风起身,在目光触及到那床单上的污浊之后,很快就别过脸去,慕容风只道她是初为人妇的害羞,却不知道郁轻璃心中只觉得他肮脏污秽!

    在郁轻璃的服侍下,慕容风很快就穿戴妥当,坐到了桌边,他拿起碗筷,目光却落在郁轻璃的身上,“轻璃,不如一起吃些?”

    “殿下自己吃就好,我方才已经用过膳了,现在还不饿!”

    慕容风也没有再勉强,只优雅的开始用膳,郁轻璃乖巧柔顺的坐在一旁等候着。

    食不言寝不语,皇家的规矩向来严苛,而慕容风又向来是最为遵守规矩的,所以一顿饭下来,他当真是一句话未曾说过。

    等到慕容风放下筷子,这才柔声问道:“轻璃,你的身体可好?昨夜是我太鲁莽了些,未曾考虑到你是第一次。”

    郁轻璃面上一红,只娇羞的低头,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冷漠,娇嗔道:“殿下……”

    一旁的夕落撇了撇嘴,面上依然严肃,心中却早已经笑翻了,这个慕容风还真以为昨夜是和小姐一起度过的,若是他知道自己的欢好对象不过是一个枕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表情。

    对于郁轻璃的娇羞,慕容风是越看越爱,竟然主动提出道:“轻璃,不如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郁轻璃一愣,这可算是慕容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带她出去,这是不是说明,现在慕容风对她已经多了几分信任了?

    郁轻璃浅笑着应道:“好!今日天气不错,不知殿下想去哪里?”

    “之前轻璃你不是说今年有不少学子不错么?我倒也十分感兴趣,不知道璃璃可否引荐一两个?”

    郁轻璃微微一笑,心中却暗叹这慕容风的小心,他向来喜欢任何事情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看来,自己也是该好好应付一下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一同出门吧

    “这有何难?不过这几日我虽看中了几人的才学,却到底男女有别,也只是在一旁观察,并未曾直接与他们攀谈。”

    “无妨,只需璃璃告诉我哪些人能为我所用就是。”

    郁轻璃连连称是,略一思索,说出了几个名字,“臣妾听闻这一届的考生中,有几个很是不错,比如洛州来的何光,荆州来的洪山,还有那汴州的陈思敏,虽然不知道考试过后情况如何,至少现在,这些人在考生之中也算的上是翘楚,尤其是那个陈思敏,听说在这些学子之中很有威望。”

    慕容风是又惊又喜,心中意外连连,原先他以为郁轻璃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外出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为了自己而去一一了解那些考生,当下心中五味杂陈,却又感动不已。

    自小到大,身为皇后的母亲就告诉他,这天下最不可信的就是女子,越是美丽的女子就越会骗人,尤其是身在皇家,是绝对不会有人真心对待的,但凡有对他好的,不是想要钱就是想要权,要不然,就是要他的命。

    慕容风一直谨记于心,所以在男女之事上,他虽然堪做翩翩君子,却又适当的与对方保持距离,女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工具,是可以随意利用的,但是这一次,他开始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为了郁轻璃的身份和地位才娶她当正妃的,可惜她却偏偏在成亲那一日与父亲断绝了关系,彻底毁了自己的计划,这之后,若不是因为她的命盘特殊,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的。

    可是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自己心心念念的想要珍惜,想要据为己有,甚至在听到她与旁人频繁接触之后怒气冲冲。

    而方才郁轻璃所说的这些人,无不是自己暗中调查过的,这几个人的身份来头和他们自身的才华,都非常适合成为自己的门客。

    郁轻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探听到这几个人,说明这女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看着慕容风很是满意的面容,郁轻璃心底冷笑,她现在所说的这几个人不过是前世里慕容风众多门客之中的几个而已,而郁轻璃之所以对他们印象深刻,只是因为当时慕容风极其重视这几个人,甚至在他当上皇帝之后,许给了他们高官厚禄,尤其是那个陈思敏,甚至被册封为定国侯。

    这几个人日后可算的上是慕容风的肱骨之臣,原先她一直奇怪这些人到底是慕容风在何处结识的,现在看来,在他们尚未取的功名的现在,慕容风大约就已经开始关注他们了。

    “殿下,你听说过他们么?”

    郁轻璃故意直接询问,慕容风倒也没有隐瞒,“轻璃,事实上,之前就已经有人让我关注他们了。”

    “哦?不知是何人?”

    慕容风欲言又止,郁轻璃却已经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在整个苍和有这般政治眼光的人除了她那个手段非常的父亲之外,还真是找不到其他人选。

    在这一点上,就算是郁轻璃不愿意承认也不行,郁正砂是天生的上位者,他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而他看人的眼光也十分的独特,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让慕容风去关注几个尚未有功名在身的考生了。”

    “原来是郁丞相。”郁轻璃的语气很淡,隐约带着些许不快,“殿下应该早些告诉轻璃,也免得轻璃做了这么些无用功。”

    “生气了?”慕容风挑眉,声音却越发温柔起来,“好了,轻璃,说起来这也是我的不是,未曾事先将这件事告诉你,不过你与丞相到底是父女……”

    “父女?他可曾有一日将我当做女儿看待?殿下你也看到了,我何其无辜,我所想要的不过是简单的父女亲情而已,可是结果呢?从江南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看到的是他郁丞相一家和睦安好,母亲与我倒像是个局外人了。”

    郁轻璃说着红了眼睛,虽然没有落泪,不过这般隐忍的神情倒是越发叫人心疼。

    慕容风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轻璃与郁丞相这心结如此之重,他就不该提出此事,也省的轻璃心中难受。

    而郁轻璃此番的表现也只有三分真实情感在其中,但是她却知道,自己这番示弱,一定会让慕容风心疼。

    果然,在郁轻璃表现出自己的痛苦之后,慕容风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他连忙捉住郁轻璃的手,“好了,轻璃,这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不过你放心,从此之后,一切有我。”

    郁轻璃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情绪,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殿下,我方才一时情急,竟然朝你发火了。”

    “无妨!我知道轻璃你不是故意的,说起来这件事郁丞相也有错,不过现在郁丞相与我是同一阵营的,能否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去计较过往之事了?”

    郁轻璃低了眉眼,显得有些挣扎,片刻之后咬了咬唇,“我最多能保证不主动去惹他,若是他或者郁府的人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任凭他们欺侮!”

    “这是自然!你是大皇子妃,想来郁府的人也不会这么没有脑子,得罪了你就相当于得罪了我!若真是有那么一日,不用轻璃你动手,本殿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郁轻璃这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多谢殿下体恤。”

    “无妨,你且去换件衣裳,今日我们要去见的都是些文人雅士,轻璃你不妨扮作男子如何?我记得之前在江南,你倒是时常女扮男装。”

    郁轻璃闻言笑道:“亏殿下还记得,殿下就是不说,臣妾也正有此意,想来那些儒生一定不屑与女子过多攀谈,若是扮作男子,就没有这诸多考量了。”

    慕容风极为满意的点头,这也正是他心里的意思,虽然他同意让郁轻璃抛头露面,却并不想让她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对于皇家来说,绝对算不上荣耀。

    不过郁轻璃的才学慕容风是心知肚明的,何况听说她母亲死后她就掌管了母亲生意,如今还在帝京之中开了店铺,身为一个女子,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十分叫人敬佩了!所以,他倒是希望这个女子能够全心全意的帮助他,至少在他登上皇位之前,他是极其需要这样的贤内助的。

    郁轻璃很快就换好了衣衫,从隔间走了出来,慕容风只觉得眼前一亮,目光竟然再也离不开了。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袍,墨黑的长发只简单用一根玉簪束起,越发衬托的那张面容淡雅清丽,那清冷的眼神为这张本就冷艳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英气,只让人觉得高贵清冷,举世无双。

    “真是妙哉!”

    慕容风感叹,本以为女子扮作男子总归脱离不了周身的脂粉味,却没想到这郁轻璃只让人觉得冷艳高贵,雌雄莫辩,却并不会让人一眼识出她是女子的身份。

    郁轻璃莞尔,竟又让慕容风看傻了眼,心中暗暗自得,这样出尘的女子,是他慕容风的妻子!

    “殿下,我可否带上夕落同行,虽然只是游玩,却难免会有什么意外……”

    “你想带就带着吧,本殿也听说你身边的那个夕落是个衷心护主的,而且武功还不错,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

    “多谢殿下!”

    不多时,夕落也准备妥当走了出来,她今日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倒是未做遮掩,不过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纵然知道她是女子的,也未必敢上前一步。

    慕容风是越发的满意,带着郁轻璃主仆二人准备出门。

    一行三人刚刚踏出院子,就见到郁珍珍迎面而来。

    见到慕容风从郁轻璃的院中出来,郁珍珍先是一愣,随后颇为不甘的低下头去,规矩的给慕容风和郁轻璃行了礼。

    “殿下,姐姐。”

    郁珍珍随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到郁轻璃面色绯红,又是穿着一身男装,慕容风站在她身侧,言行举止之中无不是关切,就连方才看郁轻璃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柔情。

    郁珍珍心中奇怪,怎么不过一夜,他们两人的关系进展如此迅速,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郁珍珍也不敢当面询问,只是试探道:“殿下与姐姐这是要出门么?”

    慕容风应了一声,“没错。”

    “那还真是巧,我刚好也准备出门,想问问看姐姐能否同行的。”

    “哦,你准备去何处?”慕容风倒是好奇起来,“难道是丞相大人……”

    “并非父亲与我有约,是母后的旨意,让我与姐姐去锦绣山庄将她订做的衣裙拿回来,顺便做些春夏的衣衫,说是过几天宫中会有宴会,让我们出席。”

    慕容风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过几日是母后的生辰,今年父皇可能准备为母后大办,这几日忙着倒是将这件事忘了,你们最好早些做准备。”

    “是!”郁轻璃和郁珍珍齐齐应道。

    慕容风想了想,“既然是母后的意思,那么珍珍你就与我们同行吧。”

    “这是否会耽误殿下与姐姐的正事?”

    郁珍珍低眉顺目,委屈至极!

    慕容风心中动容,安抚道:“无妨,左右我们也不过是四处逛逛而已,若是真有重要的事情,再分开走也无妨!”

    郁轻璃没有开口,既然慕容风决定了让郁珍珍同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且行且看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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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狂后介绍:
前世,她郁轻璃,爱错一个人,为其机关算尽,一片痴心,大事得成之际,她却被打入冷宫,生不如死!十五年,手脚尽断,容貌具毁,血流致死! 一朝重生,她带着恨意而来,誓要褪尽铅华,狂傲天下! 实施算计,步步经营!防丫鬟,斗庶女,戴上最虚伪的面具与那昔日仇人浓情蜜意,为的只有复仇而已! 婚宴上,父亲为了利益以一杯毒酒递来,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一饮而尽,与父亲断绝关系! 今生,他慕容燕回,风流倜傥却声名狼藉,流连勾栏院,醉卧美人膝盖。 一朝浪子回头,藏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褪去王爷的狂傲与权势,一片真心换真情,哪怕为她乱了宫闱,背负骂名,为的只是,娶她! 他说:郁轻璃,本王非你不娶!总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本王娶你! 她说:小皇叔,我已经嫁给了你的侄子,那一天怎么会来,除非苍和——亡!盛世狂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狂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狂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