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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琉璃白     盛世狂后txt下载     盛世狂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六章 慕容石棱之死

    “好,很好!”慕容风声音满是阴毒,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在自己的父亲眼里,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儿子,什么皇子,只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慕容风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再度睁开时却见慕容石棱一双浑浊却蔑视的眼。

    “慕容风,你今日杀了我,我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慕容石棱彻底激怒了慕容风。

    慕容风手起刀落,血线标飞而起,洒满了明黄色的帐帘和檀木的床头,一串血珠溅出,熄灭了床头的另一盏烛火,黑暗中,什么东西滚落下来,咕噜噜一直滚到门口,再“咚”的一声闷响,撞在了高高的门槛上。

    站在门外的人心里都抖了抖,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宇里再度亮起了烛火,一个侍卫将福公公带进了殿。

    慕容石棱的无头尸已经被拖到了一旁,虽然侍卫们扯了殿宇里的帷幔将他包裹了个严实,可是鲜血还是渐渐渗透了出来。

    红红黄黄,在摇曳的烛火下看起来煞是渗人。

    慕容风端坐龙床上,见福公公进来,伸脚一踢,一份圣旨咕噜噜滚到了福公公的手边。

    “父皇今日因病无治,已殁。这是父皇临行前写下的诏书,奈何父皇身体不支,已无力盖玺。”

    福公公低眉垂首,“殿下,老奴的确不知道玉玺所在啊,老奴跟随陛下这么多年,陛下却未曾让老奴插手过玉玺。”

    慕容风闻言,只微微抬了抬下颌,一个侍卫立刻噔噔噔走向前来,一脚踩住了福公公的左手腕,大刀也同时擦在了福公公拇指边。

    “本宫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说出玉玺所在,本宫之前对你的承诺依旧生效。”慕容风冷冷道:“可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本宫无情。”

    慕容风斜睨了一眼慕容石棱的尸体,“届时,你这个杀害陛下的丧家犬,本宫倒要看看你扛得住几个酷刑。”

    福公公身躯不由得一抖,他抬起头来看向慕容风,眼神左右扫视了一下,慕容风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们都退到外间去。”

    侍卫们鱼贯而出,并没有出门只是守在了屏风之外。

    福公公这才问道:“陛下当真保老奴平安?”

    慕容风一笑,倨傲的道:“这天下都是朕的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福公公闻言点了点头,这才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他走到床榻边,伸手在床头檀木的九龙雕板上摸了一会儿,只听一声响后,床头忽然裂成两半,露出中间精致镶金镂空嵌玉的红木宝匣。

    慕容风冷眼看着,嘲讽道:“老东西果然鬼心思多。”

    福公公取出玉玺恭恭敬敬在诏书上盖好印后,双手捧着诏书膝行到慕容风跟前,“恭祝陛下千秋万代,江山一统。”

    慕容风闻言放肆狂妄的笑了起来,他仰着头,笑着笑着,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筹谋多年,斗慕容城、斗慕容燕回,最后终究还是走上了弑父的道路。

    而到慕容石棱死,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也没有真正认可自己的能力,是悲是喜?父子亲情难道在皇家就真的那么难求吗?

    慕容风笑罢,一把扯过圣旨,圣旨上印泥未干,在烛火映照下反射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像是谁殷红的血,沾染了半幅如画江山。

    “啊!”

    “啊!”

    一声声惨呼忽然从外间传来,慕容风一抬眼就看见一道鲜血喷洒在丝绸的屏风上,紧接着鲜血的主人扑倒在屏风上,屏风碰的一声碎开,跟随着尸身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屏风大开,外间的事更加一览无遗,只见其中一个侍卫像一阵旋风,所到之处宛若一把镰刀利落的收割着人命。

    这些侍卫都是李白吟亲手培植起来的亲信,虽然算不得武功盖世,却也是个中好手,然而在这个侍卫的跟前,他们却像是些孩子,看起来竟然毫无反抗就被一刀一个砍了个稀烂。

    福公公害怕得缩到了慕容风身后,“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风眉头紧皱,直到最后一个侍卫倒地,他才问道:“你是谁?”

    那人转头看向慕容风,是一张慕容风有些眼熟的脸。

    “殿下,奴才幽冥,奉舒娘娘的旨意,在事罢之后,将今日的知情者都处理干净。”

    虽然知道知情者必死,可什么时候竟轮到一个女人安插人在自己跟前了?何况如今,他留着这些人还有用,兔死狗烹,也是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候的。

    一股被冒犯的感觉直冲胸臆,慕容风越过尸体走到幽冥面前,冷哼一声,“她倒是替本宫想得周到。”

    幽冥不言语,目光只越过慕容风落在福公公的身上,福公公顿时觉得一股寒意自脚跟直蹿脑门,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殿下!”

    慕容风头也不回,只对幽冥道:“既然事毕,你可以走了。”

    “殿下,还有一个。”幽冥侧迈一步,慕容风却也侧迈一步。

    幽冥抬头看向慕容风,“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慕容风冷哼一声,“一个贱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还不快滚!”

    幽冥冷着一张脸也不曾动弹,就在慕容风以为他不会动手时,忽然间他右手微微一翻,一柄飞刀脱手而去。

    森冷的刀锋闪烁着寒芒,冲着福公公的心口处直飞而去,福公公吓得转身就逃,那飞刀宛若长了眼睛一般紧追不舍。

    慕容风恼羞成怒,右手抛出佩剑的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当佩剑准准撞上飞刀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匕首也准准的插入了幽冥的心口。

    一丝鲜血喷溅在他的手背上,幽冥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慕容风。

    慕容风脸色阴沉,沉声道:“不听话的狗,本宫不需要。”

    慕容风狠狠拔出匕首,鲜血喷洒了他一头一脸,随着幽冥身躯倒地的沉重声响后,殿宇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脸上的血迹渐冷,慕容风却只觉得浑身的血像是要沸腾起来。

    “碰”一声响,一扇未曾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开,冷风直灌而入,慕容风渐渐冷静下来,他目光冷冷扫了一眼地上,吩咐道:“福公公,后面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福公公惊魂未定,只茫然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随机李白吟关切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慕容风没有吱声,倒是福公公趴起来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让李白吟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目光掠过一具具尸体,直到看见床榻边那被明黄色帐帘裹杂的尸体时,双膝一软险些就要跪倒在地。

    “风儿!你,你答应过我什么?!”李白吟声音里带着恼怒和悲愤。

    慕容风深深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经再没有半分犹豫,“母后,从今天起,您就是皇太后了。”

    “你不要岔开话题!本宫问你,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李白吟站起身。

    慕容风背对自己的母亲,这个一直支持自己,一直希望自己登上王座的女人,为什么此时此刻却又这样责备自己?难道就因为自己杀了慕容石棱吗?

    母后难道不是恨父皇的吗?还是说,她的恨,从来都是因为她的爱?

    “儿臣也是逼不得已。”慕容风声音沙哑。

    “他,他到死都不肯将皇位传给我,到死都不承认我这个儿子!”慕容风也忍不住咆哮了。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真的就这样放弃?不是你给我准备的侍卫吗?你不是也赞成我逼宫吗?事到如今,你又怪我什么?”慕容风手中握着圣旨,“明日起,你就是皇太后,我就是皇帝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争斗了大半辈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李白吟被慕容风一顿抢白逼得节节而退,她看着这个儿子,忽然觉得竟是如此陌生,他杀了自己的父亲,难保不会再杀了自己,自己那么苦心栽培,临行前特意叮嘱,他其实都未曾放在心里。

    这一刻,李白吟只觉得透心的,她忽然发现,王座就是一头可以吞噬人心的怪兽,每一个坐上那把龙椅的人,都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李白吟低垂下头,她弯腰捡起慕容石棱的头颅,扯下头发上的簪子和一根发丝穿了起来,“你既已得了诏书,那就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大臣们一定会来看你父皇,你将他的头颅砍下,怎么交代?”

    李白吟一边说,一边将慕容石棱的头颅和身体缝合在一起,“你我夫妻一场,虽然最后你都未曾爱过我,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直都当我是你的妻子,最后这一程,也算是我对你尽了最后一份心意了。你放心,风儿会好好厚葬你的……”

    李白吟的喃喃自语,像是紧箍咒一般念得慕容风心烦意乱,他拿着圣旨快步走到了殿外,夜风凄冷,却让他烦躁不安的心安静下来,这一静慕容风却又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没有得到的欣喜、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无底的深渊之中,从此再也不可能获得救赎。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那原本躺满了尸体的养心殿中,陡然少了一具尸体,一团黑雾包裹着幽冥,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第八百七十七章 早朝

    那一夜,皇城中悄无声息的完成了老君死,新君立的交替。

    那一夜,福公公安排一些新来的太监宫女打扫完养心殿后,将这些人都活活坑杀在了乱葬岗。

    那一夜,李白吟安顿好慕容石棱的尸体以后,再不与任何人说一句话。

    那一夜,慕容风拖着疲惫的身躯独自躲在书房哭泣到天亮。

    那一夜,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在太子府外和夕落碰了头。

    那一夜,长空带着使命归来。

    那一夜,正好是立冬。

    似乎一夜之间,整个帝都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一大早开店的小二们就感觉到温度明显冷了许多,他缩了缩脖子看向天空,天色也没有往日亮得早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一抬眼却见几个差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到了告示栏边。

    “差爷,这是又要贴什么告示了?”小二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身为一个帝都的百姓,政治敏锐性那也比一般的百姓要强,何况近日里天天听说书先生说,这苍和的天,似乎是要变了。

    边关战事又有些严峻,若是打起来那可怎么好?小二哥从以前就特别注意收集第一手消息,也免得真到了战乱时,跑慢了命没了。

    “贴什么,自己不会看啊?”差役起早了,本就脾气大。

    小二立马掏了点儿碎银子递过去,“我不识字,劳烦差爷了,劳烦差爷了。”

    那差役收了银子,这才道:“老皇昨夜殁了,今日贴出讣告,新皇即日登基。”

    “新皇是太子殿下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差役说得有些恼。

    小二却浑然不觉的道:“这新皇登基也太仓促了些吧?”

    “谁说不是?”差役第一个赞成,“不过,想来也是边关吃紧,不得不如此吧?”

    “有道理。”几个差役又议论了一番,贴了几张告示后,都回去睡觉去了。

    小二看了看讣告,忽然一拍脑袋转身跑回店里,一边跑一边压抑着声音喊,“掌柜的,掌柜的,出大事了……”

    慕容石棱驾崩,慕容风继承王位的事,一早就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帝都每一个角落。

    那些候在殿外等上朝的大臣们,个个表情不一,有的欢喜有的难过有的悲愤有的面无表情。

    林语堂便是其中眉头紧皱的一个。

    慕容石棱虽然精神不济,可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就驾崩吧?何况,宫内没有任何动静,太医院也未得奉诏,种种迹象都表明,宫中昨夜要么一事未发,要么就是发生了大事。

    早朝时分,大臣们鱼贯而入,慕容风身着龙袍端坐殿上,福公公立在一旁,见众人站好,这才上前一步宣了旨意。

    林语堂听罢旨意,却率先站了出来,“请问太子殿下,陛下立下遗照时,何人在场?”

    慕容风闻言也不诧异,只望了一眼福公公。

    福公公是慕容石棱跟前忠心不二的老臣,为人又机灵,在朝中多多少少帮过不少人,故而大臣们对他也是颇为信任的。这也是慕容风为何留他一命的原因,若是连福公公都死了,那谁来替他正名?

    “林大人,昨夜陛下突然暴病,尚未来得及宣太医,陛下就驭龙殡天了。”福公公开口解释道:“陛下临行前,说话十分困难,可是当时皇后伺疾在侧,老奴在旁,都亲耳听见陛下让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林语堂闻言道:“既是如此,也应将陛下葬礼一事操办妥当再行登基大典,如此草率,民间难免有些不利于太子殿下的传闻。”

    “林大人。”一旁的一个大臣站了出来,此人是慕容风的心腹,他开口道:“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若是再等操办完陛下葬礼一事登基,恐怕边关将士人心不稳,于战事不利。”

    “是啊。太子殿下素来都是以天下百姓幸福安康为己任,如此牺牲自己一点儿声誉保全整个苍和也是殿下对陛下的一份孝心啊。”

    大势所趋,那些观望的、骑墙的在慕容风党羽的煽动下,都纷纷倒戈了,一些不说话的也不过是继续在等待进一步的变化。

    朝堂一时间众口一词,都是赞成慕容风即刻登基的。

    慕容风见事态渐渐变成自己想要发展的方向,便又看了福公公一眼。

    福公公立刻说道:“既然众位大人均是如此想,那么,今日下午便请太子殿下举行登基仪式,祭天地祖宗,求神灵保佑我苍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口齐声高呼,慕容风端坐龙椅之上,看着脚下匍匐的众人,心底那一点儿虚空,终于被无上的权利慢慢填满。

    哪怕失去了亲情、友情,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退朝以后,百官们个个都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在朝堂上的悲痛,他们两三人结做一群,有些逢迎那些慕容风党老臣的,有些彼此吹嘘拉关系的,叽叽喳喳与青楼画舫里的姑娘们毫无二致。

    林语堂走在最后,他在朝堂上的强硬态度,导致了没有任何一个人与他说话,虽然林语堂一直奉郁轻璃的命都是跟在慕容风这边,若非如此,今日朝堂之上,林语堂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脱身的。

    趋利避害,从来都是宦海浮沉之人的特质之一,如今林语堂失宠在即,谁又还敢和他扯上半分关系?

    林语堂低头走着,忽然被一群小太监的话吸引住了。

    “你怎么又被罚了?敲着手心都快被打烂了。”

    “没事的,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泼到了太子殿下身上罢了。”

    “太子?他不是在禁足吗?怎的又会进宫了?”

    “皇后娘娘昨夜不适,命他进宫伺疾呢。”

    林语堂脑袋一震,皇后娘娘昨夜不适?刚才福公公不是还说,皇后娘娘一直在陛下跟前伺疾吗?

    林语堂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太监面容戚戚,倒不似说谎,他心中疑惑倍增,想了想迅速出了宫。

    林语堂的马车一路来到了琼楼,不一会儿,一辆小巧低调的马车也停在了琼楼,少顷,郁轻璃和夕落来到了她的包厢。

    林语堂见郁轻璃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小姐。”

    郁轻璃挥手示意他坐下,“何事?”

    林语堂迅速将今日早朝的事一一说了,顺便又将自己的疑惑也说了。

    郁轻璃看着林语堂,笑道:“你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想的也的确都是事实。”

    “那?!”林语堂惊呼,随即又觉得郁轻璃过于沉静,想起她素来都是运筹帷幄,林语堂顿时反应过来,“小姐可是早有筹谋?”

    郁轻璃点头,“此事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既你现在说了,我也便告诉你吧。”

    郁轻璃将自己所知也一一说罢,林语堂频频点头,随即又问道:“小姐既早有筹谋,那么,我可以为小姐做些什么?”

    林语堂对郁轻璃的感情,郁轻璃是知晓的,而且她也更加知道林语堂的性子,此事他不知道也便罢了,若是他知道你还不让他参与其中,他必定是不依的。

    “那么,你便替我打探清楚登基大典的事吧,越详细越好,你曾经是慕容风的幕僚,他们自然不会怀疑你的。”郁轻璃说道:“不过现在敏感时期,当务之急还是保护好自己,切莫让人瞧出破绽来。”

    “我知道,必定不会坏了小姐的事。”林语堂说罢起身,“时间紧迫,我这就去打听消息。”

    看着林语堂匆匆离开的身影,夕落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登基大典的事,福公公不都打听清楚了嘛,小姐对林大人,始终还是不忍心吧?”

    “一腔热血若总是遇冷,时间久了,心也就死了。”郁轻璃淡淡道:“林语堂是个人才,今后作用很大,若是此刻就弄得心如死灰,今后还有什么价值?”

    “说得这般冷血,其实小姐最是心软。”

    郁轻璃闻言看了夕落一眼,“就你话最多。长空那边如何了?”

    “放心吧,一切都按小姐的安排进行,主子那边也都准备好了。”夕落说着一笑,“只是没想到,皇城里竟然还有那样精巧的地宫。”

    郁轻璃冷笑一声,“慕容风机关算尽,却不知道反误了自己的性命。”

    郁轻璃眼底寒芒一闪而逝,她终于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前世的旧恨未曾熄灭,今生的新仇未曾间断。

    曾有人说过,人生最大的苦痛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对于慕容风这种算尽一生无非就是为了无上的权利的人来说,已失去才是最大的痛苦。

    所以她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让他等上他梦寐以求的最高点,然后再让他狠狠的摔下来,这样才是对他最好的打击。

    死?对于慕容风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轻易的惩罚了。

    她要看着他生不如死,看着他像前世的自己一般,在泥泞里挣扎,在地狱边缘徘徊,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醒来,再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中昏去。

    大仇得报,一切终将尘埃落尽。

第八百七十八章 登基大典

    山河缟素,万民居丧。

    虽然是初冬晴朗的天气,可总觉得这样的晴朗里带了一丝肃杀之气

    早朝散罢不过三个时辰便到了慕容风登基的好时辰,这三个时辰是慕容风和李白吟最为尴尬的三个时辰。

    自打昨夜那一场争吵,李白吟就再不开口说话,面色澄净如水,仿佛真的是淡看了一切,甚至连慕容风几次三番要求李白吟参加登基仪式也都被李白吟拒绝了。到了最后,许是被慕容搞得烦了,李白吟的贴身宫女送了一封信给慕容风。

    慕容风读完信,将信纸投入了脚下的镜湖之中拂袖而去。

    自此,这一对处心积虑的母子,真正的决裂了。

    郁轻璃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发一言,只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她从未想到李白吟竟比慕容风多了些情谊。这么想着,或许李白吟想要扶慕容风上位,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独霸慕容石棱吧?

    后宫女子多可悲,爱与不爱,都将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郁轻璃轻轻翻了一页书,抬头看了一眼日晷,说道:“我们也动身吧。”

    身为皇子妃,自然是少不得要参加这样的场合,虽然郁轻璃此番是极为不想去的,可是一想到后面的事,她便还是答应了。

    想来舒意对此甚是不满,似乎还缠着慕容风闹了好一会儿。

    郁轻璃一边出门,一边想着,彼之蜜糖,此之砒,霜。她最不想要的却是别人最想要的,天下之事当真是有趣得紧。

    郁轻璃刚迈过门槛就看见慕容风挺拔的背影,这或许是他人眼中第一次看见如此自信满满的慕容风,可在郁轻璃眼中,她心底的慕容风,永远都是这样的道貌岸然,自私自利。

    听到声响,慕容风转头,眉宇间顿时绽出惊喜的眼神来,不可否认,今日的郁轻璃美得超乎寻常,凤冠霞帔、玲珑珠翠还有那精心绘制的妆容,都是平日里淡雅素质的她不曾有过的装扮。

    物以稀为贵,在此时此刻慕容风的眼里,这样的郁轻璃不仅美,更懂得识大体,不像自己的母亲李白吟,竟然为了慕容石棱而如此辱骂拒绝自己。

    慕容风伸手搀住郁轻璃,由衷道:“阿璃你今日真美。”

    郁轻璃笑,“殿下也意气风发。”

    慕容风听见此话,不知道郁轻璃是真心还是讽刺,不由的哂笑了一下。

    福公公走过来,满脸谦卑的道:“陛下,时辰到了。”

    慕容风含笑点头,对郁轻璃说道:“今日朕登基,明日朕便立你为后。”

    郁轻璃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皇后?谁想要谁拿去。

    两人缓缓走出来,文武百官林于两旁,高耸入天的祭塔台上,烈火熊熊燃烧,松木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塔台之上,祖宗牌位和天地灵位依次摆放,因为准备得仓促,而慕容风也仅仅只想要一个告知百官的仪式,故而程序简化得只有一项:皇帝上香跪拜天地祖宗即可。

    慕容风扫视了一眼文物百官,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此时此刻匍匐在地,甚至连个屁都不敢放。

    无上的权利,让慕容风感到异常满足,就在他要将手中三炷香插入香炉时,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忽然问道:“慕容风,你当皇帝,问过本王吗?”

    众人闻言回头,只见慕容燕回脸上挂着大家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双手抱拳正抬头望向塔台之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慕容风冷哼一声,走到塔台边,“小皇叔,哦,不,应该叫你慕容燕回,父皇早已将你贬为庶民,你怎敢还以王自居?”

    慕容燕回淡淡一笑,“那你呢?你又怎敢如此称帝?”

    “朕有陛下遗诏,命朕继承江山。”

    “是吗?诏书何在?”

    慕容风愣了一愣,怒道:“一个小小百姓,居然敢如此质问朕。来人,还不快将他拿下!”

    左右侍卫蜂拥而上,慕容燕回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封圣旨,“你有圣旨,本王也有圣旨,本王敢拿出来给众位大人过目,你呢?你敢不敢?”

    慕容燕回说着,伸手将圣旨递了出去,林语堂就站在他的身边,自然而然就伸手将圣旨接了过来。

    他打开圣旨,顺势将圣旨微微倾斜,他身边的几位大人也都立刻凑了过来。

    圣旨上的内容总结起来就只有一条那就是命燕王暗查太子慕容风。

    林语堂故意“啊”了一声,随机又急忙压低了声音,他这番欲盖弥彰,越发搞得大家来了兴致,百官纷纷围过来看圣旨,随机都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慕容风站在高处,不明就里,可看着百官模样,心底却是有些慌了。

    慕容风党的死忠派,此时立刻跳出来为自己的主子撑腰。

    “燕王殿下,你的意思是说,先帝是故意贬了您,实际上是让您私下便于调查陛下了?”

    “王大人您没眼睛吗?看不清圣旨的话,可以让旁人读给你听。”慕容燕回毫不给脸的顶了回去。

    “如今先帝已然驭龙,仅凭一张圣旨,似乎不够。”

    “赵大人此话深得本王之心,慕容风仅凭一纸圣旨登基,似乎也不够?”

    “可当夜还有皇后和福公公在场,您又有何人证?”

    “皇后是慕容风生母,谁说得清她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至于福公公嘛……”慕容燕回转头看向福公公,“他是陛下身边的老臣,自然是可信的。”

    “既然如此,您还在这里说什么呢?”

    “既是真的,又何必怕公诸于众?”慕容燕回反驳,“诸位大人难道就不好奇慕容风手中圣旨的真假吗?”

    “只要慕容风将他手中的圣旨拿出来验明真假,我慕容燕回甘愿承担一切后果。”慕容燕回抬头看向慕容风。

    日光下,他的目光桀骜不驯,带着森冷的杀意,那一瞬间仿佛多年前战场上的战神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他不再是玩世不恭,只懂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这一刻,他是震慑边疆,保家卫国,杀伐决断的战神。

    慕容燕回身上的肃杀之气四溢开来,他身边围着的侍卫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一刻,人们才想起来,慕容燕回,并非只是一个废柴王爷。

    慕容风被慕容燕回这般当众**裸的挑衅,使得他也下不了台,不拿出诏书,众人定会以为他心虚,届时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就会化作史书里一笔带有争议的句子。

    他要的不是弑父的罪名,而是顺利继承王位的理所当然。他要的是百年之后干净清白的身家,要的是众人敬仰的完美。

    慕容风思及此,想着自己那诏书完美无瑕,便扬声道:“朕有何不敢?”

    “是吗?”慕容燕回笑意轻蔑。

    “不过,慕容燕回,若是朕拿出诏书鉴明乃是真的,你可就活不过今日了。”

    人群再度哗然,慕容燕回却坦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郁轻璃,淡淡道:“那是自然。”

    慕容风没有想到慕容燕回竟有如此把握,不由得也起了些许疑心,然而对于自己手中诏书的笃定,却使得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既然你有此觉悟,那么朕便成全了你。”慕容风挥手,福公公立刻从身后的檀木匣子里取出了圣旨,一路小跑着下了台阶,递给了慕容燕回。

    “有劳福公公。”慕容燕回接过圣旨,抬眼见迅速与福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

    慕容风冷眼看着这一切,见慕容燕回独自拿过圣旨,眼神一梭,一个心腹大臣立刻凑到了慕容燕回的身边。

    “可看清了?货真价实的遗诏。”那位大人只扫了一眼圣旨就扬声道。

    慕容燕回垂头不语。

    慕容风见状,冷声道:“将此贼拿下,关入天牢!”

    众侍卫应声而上。

    “且慢!”慕容燕回淡淡抬头,“此诏乃是伪诏!”

    “放肆!”慕容风恼了。

    慕容燕回却道:“众位大人请看,此诏书的玉玺,虽已尽力伪造,可终究还是落了下乘。我国玉玺乃是用上好和田玉制成,那样的尺寸,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块,所以,此玉玺虽然极像却足足小了半寸。再看这玉玺字迹间的缝隙,都不够真正的诏书细腻。”

    慕容风拿过林语堂手中的诏书道:“众位大人可以自行对比。”

    “光凭着两封诏书,恐怕也不好断定究竟孰真孰假。”王大人再度开口,他是力挺慕容风的,自然是要打压慕容燕回。

    “王大人所言极是,不如将平日里陛下的圣旨都拿出来对比一二?”林语堂顺势上前一步。

    福公公看向慕容风,虽然他此时脸色极差,可还是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箱子落在了众人眼前。

    大人们立刻围上来查验真假,当发现慕容风的继承诏书果然有假时,大人们面面相觑,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燕回见状,右手一抬,食指定定指住慕容风,“慕容风,枉费陛下对你用心栽培,你竟狼子野心,勾结外敌,大逆不道,弑父!杀弟!夺位!”

第八百七十九章 狗急跳墙

    “弑父!杀弟!夺位!”

    三个词掷地有声,却也惊得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慕容风双目微微一眯,缓缓走下高台,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踩踏在众人心上,众人的心都忍不住紧缩一下。

    慕容燕回倒是淡然自若,他含笑看着慕容风一步一步从高处走下来,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弑父?杀弟?夺位?”慕容风仰头笑了起来,“慕容燕回,父皇怎么看待你,用得着朕说吗?若非你狼子野心,父皇又怎么会夺了你的兵权?正因为此,故而父皇才会将你贬为庶人。如今你大闹朕的登基仪式,以为就可以阻碍得了朕吗?”

    “你口口声声是陛下传位于你,可是这诏书却又是假的,这怎么说?”慕容燕回抬眼看向一旁的玉玺匣子,“那玉玺,恐怕也是你伪造的吧?”

    “放肆!”慕容风怒了,“这玉玺是父皇临终前从龙塌内取出亲手交到朕手上的。”

    “哦?”慕容燕回闻言笑了,“你一面之词,自然可以空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慕容风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福公公,“你来说!”

    福公公躬身小步走到了众人跟前。

    “福公公,事关我苍和大运,您可的实话实说啊。”

    “老奴明白。”福公公微微躬身,慕容风冷然而笑,忽然间他却听见福公公说道:“陛下实乃慕容风这个乱臣贼子亲手所杀!”

    慕容风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他转头怒目相向,“你说什么?!”

    福公公身子一缩,立刻就缩到了慕容燕回的身边,“诸位大人,昨夜,昨夜这贼子带人逼宫,将养心殿团团围住,逼迫陛下在圣旨上盖下玉玺,陛下不肯,这贼人竟亲手斩下了陛下头颅,后逼迫老臣必须臣服于他啊!”

    福公公说着就涕泪纵横,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不知作何反应。

    倒是慕容燕回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福公公的肩头道:“福公公忍辱负重,便是为了在此时揭发此贼恶行!”

    慕容燕回说着,从腰间一个包袱内取出一个物件,“其实皇兄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于是暗中找本王进宫商议此事,并且在与本王商议时,便将玉玺交与本王。慕容风手中的,不过是他为了掩盖自己弑父恶行伪造的罢了。”

    “慕容风素行不良,种种恶行本王均已掌握,谁知道毕竟来晚一步,他竟已对陛下下了毒手!”慕容燕回振振有词,让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百官们立时分作两派,一群人支持慕容燕回,一群人则认为慕容风才是正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做出弑杀父亲的举动来。

    “诸位大人,事实上,慕容风并非是一时情急,他杀害皇兄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皇兄发现了前太子获罪的真相,从那时候起,慕容风就步步为营,试图将皇位收入囊中了。”

    百官们窃窃私语,一时许多支持慕容风官员都有些动摇,慕容风的计谋虽然不错,但是在向来以礼义仁孝为重的苍和官员们眼中,他此举让人心生畏惧。

    慕容风看着那些摇摆不定的官员,此时此刻,他最有利的人证福公公临阵倒戈,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败了。

    然而,眼看唾手可得的皇位,他怎么舍得舍弃?他为之付出了那么多,杀了慕容城,杀了慕容石棱,他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慕容风看着慕容燕回身后的众臣子,看着那些曾经自己的幕僚,看着他们对自己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左右摇摆不定的面容,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无聊可笑。

    慕容风仰头长笑了起来。

    他忽然而来的疯癫之举,只让众人觉得更加的可怕。

    慕容燕回袖下的双拳紧握,他知道,慕容风要做困兽之斗了。

    “来人!”慕容风怒吼一声,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无数弓箭手将众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弑父,杀弟,夺位?那又怎么样?”慕容风阴沉沉的笑,“只要我夺了天下,还不是任由我来说?”

    慕容风伸手指向慕容燕回,“今日,朕登基之时,不甘被贬为庶人的前燕王意图造反夺位,与朕的羽林卫发生冲突,冲突间,牵连了诸位大人,待朕登基,一定会给你们好好记一功的。”

    人群顿时哗然起来,不少人开始声讨慕容风,那些曾经是慕容风左膀右臂的人也开始动摇起来。

    慕容燕回看了一眼身边围着的众弓箭手,忽然拉响了手中的火箭,小小火箭迸射上天,随即,大地微微震动起来,众人再度看去,也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许多人来,他们身着黑衣黑甲,个个训练有素,散发着肃杀之气,屋顶,树梢,但凡可以进攻的有利地形都被他们占领。

    “黑甲军?黑甲军怎么会在这里?”王大人惊呼出口。

    黑甲军是慕容燕回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善战而杀伐重,曾经他们是跟随战神的影子,是慕容燕回的臂膀,然而,慕容燕回被慕容石棱收回兵权,作为人质般的禁锢在帝都之中时,黑甲军就已经被解散了,自那时起,就再没有他们的踪迹,甚至已经让人遗忘了。

    此时此刻,黑甲军突然出现在这里,不是不让人震惊的。

    “殿下,黑甲军集结完毕!”当先一个将士上前一步,却正是慕容燕回身边的长空!

    两兵相对,兵力不相上下,对峙的空气越发的稀薄起来。

    林语堂忽然跑出来道:“众位,慕容风弑父杀弟谋夺皇位,是为天下所不耻的小人行径,你们今日若是听信了他的谗言而与燕王殿下起冲突,那便是我苍和的罪人,你们的家小也必定无法抬头挺胸的在苍和生活。”

    “是啊,是啊,快听林大人的话,弃暗投明吧!”文臣们像来是怕死的,此时见这个曾经慕容风眼前的红人都出了头,他们还不加紧跟上?

    羽林卫们面面相觑,面对慕容燕回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福公公适时的站出来,“燕王殿下是我苍和战神,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羽林卫门犹豫片刻,忽然听见一个侍卫哐啷一声扔出了手中的兵器,紧接着两个,三个,不一会儿,所有羽林卫都已经弃暗投明,纷纷站到了慕容燕回的身后。

    慕容燕回看向慕容风,眼底有嘲讽、有蔑视,他一言不发却已经将慕容风羞辱得体无完肤。

    慕容风看着福公公,看着林语堂,看着那些羽林卫,忽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圈套。

    慕容风知道大势已去,可一直以来身居高位的他,怎么能够忍受被别人践踏尊严?慕容风拔出佩剑,直冲向慕容燕回,长空见状右手一挥,已经将慕容风的手腕握在了手中,手中微微用力,慕容风拿捏不住,长剑落地,发出金玉碎却般的声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慕容风这最后的举动,倒是让慕容燕回稍微有些意外。

    长空利落的点了慕容风的穴道。

    慕容燕回转头吩咐道:“慕容风弑父、杀弟,夺位,克扣军饷,贻误战机,着三司查办后再做处置。”

    三司立刻跪地领命。

    至此,慕容风夺位一事告一段落,而如今整个苍和慕容家只剩下慕容燕回这一个拥有皇族血脉的王爷,他的登基称帝,也是迟早的事。

    文臣们花花肠子总是较多的,当下立刻有人说道:“燕王救我苍和于水火,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燕王殿下继承大统,以震我苍和雄伟,震慑边境宵小。”

    慕容燕回一言不发,看着跪地的臣子们,他不是不想要皇位的,可是,他的心中还有更加想要的,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

    “众卿请起,登基之事稍缓再说,本王暂行监国之职,现在国内外事务繁杂,还是先安内攘外之后再做打算。”

    众臣见状还待劝说,慕容燕回大手一挥,阻止了他们的劝说,“此事本王说了算,众卿家还是各司其职,即刻行动吧。”

    一众人等不便再说,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岗位,那一夜,三司的人亲自来查探了慕容石棱的尸身,对比了伤口和慕容风兵器的形状之后,抱走了慕容燕回提供的一堆证据。

    朝堂形势不明,大臣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努力办好自己的差事,一时间朝堂上下倒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欣欣向荣的形势来。

    慕容燕回坐在养心殿,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有那未曾散去的血腥之气。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巧的声音,慕容燕回睁开眼,只见郁轻璃和夕落双双走了进来。

    “璃璃。”慕容燕回急忙起身。

    “坐着吧。这几日你也累了。”郁轻璃缓缓落座,看了一眼养心殿,想起从前在这里见过慕容石棱的几回,不由得感慨万千。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慕容燕回开口道:“他如今在天牢之中,不吃不喝不说话。”

    郁轻璃垂头半晌,“今日来便是求你,可否让我去见一见他?”

    郁轻璃的语气,让慕容燕回十分不爽,“什么求不求?你要见他那便去就行了,我不是给了你我的令牌吗?再说,长空带人守着,他也认识你。”

    “可是……”

    “可是什么?”慕容燕回怒道:“璃璃,你我之间没有可是!无论怎样,我们都是我们。”

第八百八十章 天牢谈心

    郁轻璃原本想说,慕容燕回如今贵为监国,离帝位也不过一步之遥,彼此之间再不同往日,却不想慕容燕回竟先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王座是魔性的,无论谁坐上它,都会渐渐变成自己意想不到的样子,任何人都不能免俗,包括他慕容燕回。

    然而,郁轻璃不想和他争。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又有什么必要和慕容燕回争呢?从今往后,她作为罪臣之妻自有她的去处,而他作为监国的王爷,也自有他的归途。

    人生的交叉,仿佛在此时此刻顺利完成,从此以后,她和慕容燕回的人生,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会通知长空,你带夕落过去吧。”慕容燕回没有察觉郁轻璃心底的起伏,郁轻璃也不想让他发现,点了点头,带着夕落去了天牢。

    天牢郁轻璃并不陌生,前世她曾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阴冷黑暗安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去的霉败气味。

    天牢很空,因为的确没有那么多的重刑犯值得关押在此,哪怕如此,天牢依旧带着它自身的肃杀之气,像是秋日里的狂野,虽然干爽却依旧萧索。

    郁轻璃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轻微的脚步声在悠长的甬道里却依旧荡起了回声。

    慕容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来,他明黄色的龙袍已经被剥去,如今只穿了一声素服,头发也很是散乱。

    他被长空点了穴道,四肢没有任何力道,只能虚脱的垂在身侧,被风吹动,微微荡起,像是断了线的木偶。

    郁轻璃站在牢门口,冷眼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心底的恨,忽然间就有些弱化了。

    长久以来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是对慕容风的报复,可当真正目的达成时,郁轻璃却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无聊。

    果然,当当初的爱已经不在,恨竟然也已经不那么强烈了。

    慕容风看向郁轻璃,四目相对,各自心绪起伏,却谁也没有开口。

    “我带了些吃的,还有换洗的衣裳。”郁轻璃说着,夕落将手中的包袱丢了进去。

    慕容风看着散开的包袱口露出一角青衣,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他心底的感激一闪而逝,忽然有些愤怒,事到如今,这个女人竟敢还在如此惺惺作态么?

    “你这算什么?”慕容风看向郁轻璃,“你别告诉我,你对我依旧情深意重,所以才来送我最后一程!”

    郁轻璃闻言一笑,“我对你曾经情深意重,至于今天,我也的确是来送你最后一程。”

    “是你搞的鬼吧?舒意早就和我说,是你在搞鬼,我却一直不曾信她。”慕容风抓住栏杆,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看向郁轻璃。

    “哦?没想到舒贵妃除了胸,也还的确有点儿脑子。”郁轻璃直言不讳。

    “你承认了?你承认了?”慕容风怒道:“你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在你眼皮子底下要做这些其实很容易,何况,你还选了一个最不该选的同盟。”

    慕容风闻言一怔,随机道:“福公公?”

    “可不是吗?福公公很早以前就与我有些交情,你只知道他在乎他的弟妹,所以用他们来要挟他,可是你却没有想到过,福公公历经人世,自然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所以,他来找了我。”

    “是了,是了,舒意说过,是你安顿了他江南的家人。”

    “是。我安顿了他的家人,他就会更加死心塌地的为我做事,最主要,我不要皇位,他也就不必担心我事成之后杀他灭口。”郁轻璃看着慕容风木然的眼神笑道:“你或许不会知道,很多事情你都是败在细节。”

    “你的蚀骨水的确毒到极致,可是福公公却早已告诉了我,于是,我调换了他的药,让陛下只是虚脱了三日左右,你是个极没耐性的人,等待三日绝对已经是你的极限,然后,你果然按照我所设想的方向走了。你铤而走险明目张胆的逼宫。”

    “你?!”

    “逼宫当日,福公公配合你,将所有侍卫和当值的太监宫女都找借口调开,让你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到养心殿。陛下素来是不喜欢你的,你当时又因为愤怒而失了理智,你杀了陛下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之后,你必定会让福公公交出玉玺,福公公欲擒故纵,最后交出玉玺,你也必定会深信不疑。”

    郁轻璃盯着慕容风,笑容越发诡异起来,“可是,你却从来不会想到,你千辛万苦,弑父杀弟得来的玉玺会是假的吧?”

    “你,你!”

    “是,是我。我一早就准备了假玉玺让福公公调了包。所以,慕容燕回手中的圣旨是假的,可圣旨上的玉玺却是货真价实的。”

    “你们这对奸夫**!”慕容风怒极伸手想要抓住郁轻璃,却被夕落打了回去。

    “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对我?”慕容风声嘶力竭,带着不明白的愤怒。

    “我为何这般对你?”郁轻璃淡淡然,“你这样一个只爱自己的人,如若不是从最高点摔下来,摔个声败名裂,又怎么会感受到这样彻骨锥心的痛?”

    慕容风被郁轻璃阴冷的表情吓得以愣,他凝视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对的太子妃,凝视着她那张依旧素雅的脸,然而,他却觉得如此陌生,仿佛他从未看清过她一般。

    “就为了慕容燕回?你就为了慕容燕回吗?”慕容风终于为郁轻璃的行为找到了一个解释,“你们早已有私情了对不对?”

    “你错了。我这么对你,仅仅是因为你与我的恩怨罢了。”

    “我们有什么恩怨?有什么恩怨?”慕容风越发的一头雾水。

    郁轻璃看着他瘫软在地,缓缓蹲了下来,“我们的恩怨,太多太大了。如果我说,我是死过一次又活回来的,你信不信?我早已过完了与你的一生,你为了梅红,害死了我们的女儿,更让我惨死。我那么回来,就是为了找你报仇的。”

    慕容风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郁轻璃,“这不可能!这简直荒唐至极!一个舒意就算了,竟然连你也……”

    郁轻璃没有听清楚他口中说的话,只是继续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并不代表这没有发生过,我今生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前世里那个一心为你的傻女人讨回公道而已。”

    慕容风盯着她的眼睛,她双眸清澈如水,平静无比,这一刻慕容风忽然间仿佛明白郁轻璃的沉稳老练是从哪里来的了。

    “慕容风,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然而,前世的你,今生的你,始终都是这样的自私,所以,不要怪任何人,是你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到了死路上的。”

    郁轻璃缓缓站起身来,她低头俯视着坐倒在地靠在栏杆上的慕容风,他越发的狼狈不堪,一身素服也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如今落入尘埃也不过如此。

    人,都是怕死的,哪怕他是皇子!

    郁轻璃看着慕容风呆若木鸡,觉得越发的索然无味,她戴起风帽,转身吩咐道:“我们走吧。”

    夕落伸手扶住郁轻璃的手腕,却听慕容风忽然吼道:“你站住!”

    郁轻璃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慕容风问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前世的慕容风那般对你,可是,可是今生今世我待你是真心的!你这般对我,我何其无辜?我何其无辜?!”

    郁轻璃眉头微皱,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天牢外走去。

    慕容风的声嘶力竭兀自不住的从身后传来,“郁轻璃,不要为你背叛我的感情爱上慕容燕回找借口了!你这么对我,不过是因为你爱慕容燕回罢了,你爱他,你们这对奸夫**,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夕落终于眉头一皱,右手一翻,一颗石子准准的打在了慕容风的哑穴上,他骤然喑哑的声音,像是他骤然陨落的人生,瞬间就被无尽的黑暗笼罩下来。

    走出天牢,还未来得及呼吸一口清爽的风,一个小宫女就已经迎了上来。

    “太子妃,我家娘娘在外间候着。”小宫女福了一福,露出腰间一块令牌,那是李白吟宫里的人。

    郁轻璃想了想,和夕落一起跟了过去。

    李白吟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对着亭外的风景发呆,她的发丝有些斑白,仿佛一夜之间就老去了十几岁。

    脊背虽然和往日一般挺直,可眉宇间的愁绪却越发显得她较平日里老些。

    美人迟暮,却没有知音在侧,江湖儿女老江湖,宫中的女人又何尝不是将一生都贡献给了那无声的争斗。

    “皇后娘娘。”郁轻璃轻声唤。

    李白吟回过头来,牵强的扯出一缕笑容,“他还好吧?”

    郁轻璃点了点头。

    “如今能去见风儿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郁轻璃闻言微微挑眉,眼带询问。

    李白吟伸手理了理鬓发,“本宫去求过燕王了……”

    她说着苦涩一笑,“胜者为王败者寇,本宫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道理还是懂的。本宫不怪谁,要怪,只能怪风儿他自己智谋不如人,又或许,这就是命。”

    郁轻璃低头不语。

    “只是,如今陛下已逝,我年事又高,无论如何,留他一条贱命伺候跟前……”李白吟说着一把抓住郁轻璃的手腕,“郁小姐,你与燕王素来说得上话,本宫求你。”

    郁轻璃急忙抽回手站起身,“皇后娘娘请自重!”

    李白吟却“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郁轻璃的面前,“郁小姐,求你看在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份儿上,帮我这个忙吧。”

    郁轻璃眉头紧皱,不得不沉声道:“皇后娘娘,慕容风弑父之时,所带的侍卫可是你亲自挑选?你未曾劝阻自己的儿子停止这样可怕疯狂的念头,却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这条不归路,你如今这样求我,又以何种立场?”

第八百八十一章 交易

    郁轻璃深深吸了一口气,“胜者为王败者寇的确是千古不变的道理,然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却也是为君的真理。你助纣为虐,使得自己的丈夫惨死,自己的儿子关进天牢,你又以何面目面对他们?”

    李白吟颓然坐倒在地,一动也动不了。

    “你一直鼓动慕容风夺取皇位,不惜使尽各种手段对付慕容城,最后又亲自协助慕容风逼宫。你这样的母后,实在是,实在是……”

    郁轻璃响了半晌,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只得说道:“皇后娘娘若无事,恕我先行告退。”

    夕落急忙上前扶住郁轻璃,主仆二人缓缓离开。

    李白吟垂头在地,她已经求了太多的人,然而,没有了慕容石棱,又多了慕容风这样的儿子,那些往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臣们,一个个龟缩在府中不肯出头。

    李白吟只觉得欲求无门,天地间顿时没有她母子可以容身之地。

    一个小宫女忽然从外间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她踉跄着扑倒在李白吟面前,“刚才宫中传来消息,三司已经递交了折子,太子殿下已被判了秋后问斩!”

    宛若一个惊雷劈在李白吟的身上,她身子摇了摇,骤然昏倒了过去。

    待李白吟醒来,已经是午夜时分,月色黯然昏黄,像是一汪血月。

    “什么时辰了?”李白吟开口问,声音异常沙哑。

    “启禀娘娘,已经快子时了,您这一昏就昏了足足五个时辰,可吓死奴婢们了。”伺候在跟前的小宫女说得殷切,李白吟抬眼看了一眼,宫中的女官、太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树倒猢狲散,如今自己自身难保,又有谁会死心塌地的跟在近前?

    李白吟伸手从凤塌之前取出一个匣子递过去,“你对本宫,倒是真心。”

    “当年若非娘娘救下奴婢,奴婢早已被杖毙了。”小宫女嫣然一笑,“奴婢的性命是娘娘救下的,那就是娘娘的了。”

    李白吟含笑看了一眼小宫女,“打开来看看。”

    小宫女打匣子,只见里头尽是明晃晃的珠玉首饰,“这些都是本宫这些年存下来的,都是陛下赏赐的。”

    小宫女不明就里,抬眼看向李白吟,“你对本宫忠心,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李白吟说着,从盒子里挑出一串珠翠,“这一支还是陛下娶我进门后赏赐的第一件东西,当时他与本宫说,他对一心一意的待我。”

    李白吟说着,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夫妻本应同心同德,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与慕容石棱竟渐渐形同陌路。

    爱情,当真是经不得考量的东西,而皇家的爱情,亲情更是薄如纸的一件事。

    “娘娘切勿灰心,这些东西价值连城,我们可以在找找那些大人……”

    “没用了。”李白吟打断小宫女的话,“现在是燕王的天下,那些人以前跟随慕容城,跟随风儿,对燕王殿下素来是能打压就打压的,如今他们自身难保,又有谁敢出头再为风儿说一句话?”

    李白吟坐起身来,“风儿弑父杀弟,罪有应得,技不如人,也活该如此。本宫也想通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小宫女闻言一喜,急忙点头道:“娘娘想开了便好。”

    “本宫有些饿了。”

    “奴婢这就让他们下去准备。”

    “来,替本宫好好梳洗梳洗。”

    小宫女心中高兴,认认真真的替李白吟梳洗妥当,又伺候她吃了些东西,这才满心欢喜的扶李白吟上了床。

    “这块金玉,是风儿出世时,陛下赏赐的,你能否想个办法送进天牢里去?”李白吟看着小宫女,“本宫只想风儿走的时候不那么孤单。”

    小宫女急忙点头,“奴婢这就去试试。”

    小宫女有个同乡做了天牢的侍卫,那侍卫素来对小宫女有些情谊,听闻她那么说了,又仔细检查了那金玉,个头不大,想必戴着也是无碍的。

    侍卫思来想去,扭不过小宫女殷切哀求的眼神,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

    小宫女心满意足的跑回宫时,宫里黑灯瞎火,只远远看见殿内一灯如灯。

    小宫女一把推开殿门,惊不住“啊”了一声,只见梁头上白幔翻飞,李白吟的尸体随着白幔微微摇晃,脸色铁青却依然死去多时了。

    慕容燕回得到消息时,只是眉头紧皱,李白吟的死的确在他意料之外,这个女人素来阴毒,却不想到了最后还有些骨气。

    慕容燕回叹了口气,吩咐道:“人死万事消,看在她对先帝还有一丝真感情的份儿上,依旧让她以皇后之礼下葬吧,就与皇兄合葬在一处,他们是少年夫妻,就算是黄泉路上,也好有人做个伴。”

    福公公点了点头,养心殿再度归于沉寂。

    而此时此刻,天牢里慕容风拿到那金玉却宛若宝贝,那是李白吟亲手打造的宝贝,里头可以藏东西,素来都是传递消息的好东西。

    慕容风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将金玉打开,里头顿时跌落出一张纸,打开纸张露出一颗丹红的药丸,而纸上俊秀的小字却正是李白吟亲笔。

    “必死无疑,何必丢人?母后在那边等你。”

    慕容风“啊”的一生,手腕一抖,药丸跌落在地。

    他蜷缩在一旁,看着地上那颗药丸,鲜红的颜色彰显着它的毒性,慕容风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最疼爱自己的母亲竟然杀自己!

    中午才传来的旨意,他秋后问斩,原本以为李白吟现下传递进来的该是营救自己的计划,可谁知道,她竟然要让自己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自己死?

    郁轻璃如此,李白吟也是如此,天底下还有谁是真心对待自己的?

    “啊!”慕容风压抑的情绪,终于在绝望中爆发,他跳起来,一脚一脚的痛踩地上的药丸,直到将它踩成了泥土融入尘埃。

    “死?本宫是不会死的!本宫是苍和的皇帝,苍和的皇帝。本宫要让你们都知道本宫的厉害,本宫要把你们都踩在脚下!”慕容风疯狂的吼叫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守门的侍卫们早已死囚死前的疯狂,均没有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黑色的雾气从门外飘然而入,随机一个人形在虚空中成型,轻巧的落在了慕容风的牢门之外。

    “我就说吧,他不会那么甘心死的。”妩媚的声音随机响起,牢门外的人影一闪,一道妖娆的身影映入了慕容风的眼帘。

    “舒意?”慕容风骤然起身,“你是来救我的吗?”

    舒意“咕咕”一笑,捂着嘴看着慕容风,“不来救你,难道还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慕容风想起郁轻璃,顿时开始怀疑舒意,他退了一步,这才看清舒意身旁的人,可不就是自己在养心殿杀了的那个侍卫吗?那个自称是奉了舒意的命令来杀人灭口的那个侍卫。

    “你没死?!”慕容风瞳孔骤然一缩,他如今还没有忘记鲜血喷溅在他手上的感觉,他怎么会没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阎王都不肯收我,你又怎么杀得了我?”幽冥轻蔑一笑,对于慕容风这种贪生怕死的人非常不屑。

    他本是郁府暗卫出身,不成功则成仁素来都是他们的宗旨,一个大男人,成王败寇理应想得清清楚楚,如今输了也便输了,学那霸王自刎也好过如此贪生怕死。

    最主要,适才舒意与他打赌,看慕容风会不会吞毒,结果慕容风害他输了。

    慕容风看着舒意,看着幽冥,只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心头萦绕不灭,想起舒意曾经和自己说过那不可思议的事,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或许,他还有机会!

    “太子殿下,你既不想死,那么我也给你一个机会。”舒意走到牢门口,“我和幽冥可以带你出去,并且让你拥有无上的法力,届时,什么慕容燕回,什么苍和都不过是囊中之物,你可以成为天下的王。”

    慕容风一言不发,人始终都是动物,而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此时此刻,舒意和幽冥身上散发出的黑暗气息,让他觉得害怕。

    “你看,我死过一次又活了,幽冥也是。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里,毫无尊严的等待着秋后问斩,都在您一念之间的选择。”

    舒意淳淳善诱,“皇后娘娘刚才已经自尽在宫中,如今您最后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我了。”

    “你忍受得了曾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那些贱民们围观您被斩首吗?看着那些你想要痛踩在脚下的人,却最终可以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吗?您忍受得了慕容燕回和郁轻璃双双出席,看着您就这样惨淡的画下生命的句号吗?”

    慕容风依旧一动不动。

    幽冥不耐烦的道:“这种脓包,还和他说什么?他愿意那么死,那便让他那么死。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敬佩皇后了,最起码还有一个做贵族的骨气。”

    舒意看着慕容风,忽然间也觉得这个男人怎么如此窝囊,然而主上的命令不能违背,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和一颗药丸递到慕容风跟前。

第八百八十二章 修习魔功

    “这是洗髓丹,可以助你脱胎换骨,还有武功秘法,你若是不信,可以先看看。过几天,我们再来。”舒意说罢,看着慕容风动容的眼睛,说道:“殿下,你切莫忘记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我舒意便是从前的梅红,我能活,你也一样可以。”

    舒意说罢和幽冥再度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天牢之中。

    天牢内顿时沉寂得让人发疯,慕容风蜷缩在墙角双手抱膝,看着地上的书和丹药,只觉得从骨髓里散发出冷意。

    夜风冷冷,吹动书册,翻开了第一页,慕容风瞳孔猛然一缩,想要闭上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了,夜风一页一页的翻着书,他就那么坐着,身不由已的一页一页看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本书被他看完,仿佛就此刻进了脑子里,身体里的奇经八脉都顺着书中的心法慢慢动了起来。

    丹田处一股暖意四溢开来,冲破了长空控制住的穴道,力量源源不绝的喷涌而出,慕容风嗖一声站起来,右手起落间,天牢里的石椅应声而碎。

    碎片四溅,掠过他的耳际,“碰”一声将身后的石壁撞出一个小小的坑洞来。

    慕容风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心头一股热血忍不住的沸腾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可以看见经络间流动的气息,那是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是他曾经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及的力量。

    “殿下,你可信了?”舒意温柔如水的声音再度从天牢内传出来。

    慕容风转头看向舒意,“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魔功。”

    一团黑雾渐渐落在了舒意身上,只见她浑身微微一颤,再度睁开眼睛时,双目迸发出深紫色的光芒。

    “魔功?”慕容风看着舒意,眉头一皱,“你不是舒意。”

    “自然不是。”不男不女的声音回荡在天牢。

    “你是谁?”

    “本座是舒意的主人,也是救活她的人。”墨渊牵动唇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是你让舒意救我的?为什么?”慕容风知道,自己现在一文不值,又有谁会愿意救自己?而能够冒如此凶险救自己的人,一定是因为自己对于他还有些许利用价值的。

    “因为我总是和被天下唾弃的人有同感。”墨渊笑道:“越是绝望的人,我越喜欢,因为,我就是从绝望中产生的。”

    慕容风眉头紧皱,“你有什么条件?”

    “殿下果然爽快!”墨渊笑道:“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他凝视慕容风,“只要你登上苍和帝位,封我为国师就行。”

    “国师?”慕容风笑了,“你恐怕太过高看我了,现在不要说苍和帝位,就连这天牢我也没办法出去。”

    墨渊桀桀一笑,“这些殿下不必操心,只要你答应我即可。”

    慕容风静静看了墨渊一眼,心想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拼。

    “好!我答应你!”

    “吃了那颗药。”墨渊伸手指向地上的药丸,“吃了他,我就带你走。”

    慕容风想起李白吟给自己递进来的那颗药,心底不由的打起鼓来。

    “怎么?你在怀疑本座?”墨渊心头火起,舒意、幽冥,无论是谁在他的面前都是恐惧的、听话的,可是,自己亲自来救的慕容风,竟然敢怀疑自己。

    若非想要利用慕容风占领苍和国,方便自己吸取更多的精魂,他又怎么会如此屈尊降贵的亲自过来?

    被人质疑的滋味让墨渊心中含了隐怒。

    “不是,我如今修炼了功法已经很满足了,我……”

    “住口!”墨渊沉声,“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太子,你要活命,就要学会服从命令,特别是我的命令。”

    墨渊冷冷一笑,“做狗,也要忠心。”

    慕容风瞳孔一缩,这句话,是他常和人说的话,如今,他竟也沦落到要变成别人的一只狗了吗?

    然而,心中的愤恨却敌不过对残酷现实的屈服。

    想要活下去,想要报复的仇恨更加驱使着慕容风,他一点点靠近药丸,然而心底对于服下药丸的未知却依旧满是恐惧。

    墨渊看着慕容风一点点的挣扎,心头的怒意更甚,他右手一勾,药丸顿时腾空而起,准准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随机,墨渊右手一股红光闪进药丸,几乎在同时,他越过牢笼,左手掐住慕容风的脖子,右手一弹,药丸顿时弹入了他的口中。

    仿佛在口中点燃了一把火,那火辣滚烫的滋味立刻在味蕾间弥散开来,顺着血管渗透了每一寸肌肤,肌肤像是被点燃一般,随着那热度的提升,慕容风只觉得右边脸颊像被烤化的冰,每一寸皮肤都坍塌下来,拖成长长一块吊在下颌处。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脸上的肉,忍不住伸手去摸。

    “啊!”滚烫的痛楚刺痛手指,而指尖上粘着的血肉更是撕痛了他的心。

    墨渊满足的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慕容风,眼底满是笑意。

    “这是对你小小的惩戒。今后,你要记住,本座的命令只能执行不能反驳。”

    慕容风抬眼看向墨渊,赤红的眼底满是愤恨。

    墨渊却笑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好,本座很满足。”

    愤怒吧,继续愤怒吧,只有拥有执念的灵魂才是最美味的,也才能够修复他体内的伤口。

    墨渊对于慕容风这个堕落得越来越彻底的灵魂,很是有些期待了。

    他化作一股黑雾再度消失在慕容风眼底,舒意的身体沉重的摔倒在地,她抬头看着慕容风恐怖的半张脸,忍不住垂下了头。

    “舒意,他到底是什么人?”慕容风喃喃自语,“还是说,他根本不是人?”

    舒意擦了擦额角的汗坐起身来,语调淡淡然道:“我们的目的都只是活下去,至于他是什么,那又有什么重要?”

    慕容风看着舒意淡漠的模样,喉头动了动,却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可以走了吗?”舒意开口问,如今她对慕容风尚有一丝希望,指望着墨渊将慕容风推上皇位,她可以成为皇后。

    从死到生,从生到死,梅红的骨子里从未改变过初衷,那就是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女人。

    哪怕李白吟如此惨淡的死去,梅红也认为自己可以超越李白吟。

    李白吟的失败在于她培养了一个失败的儿子,而和自己赖以依靠的丈夫走得越来越远,梅红相信,只要自己抓住了慕容风,那么,无论是谁,都休想动摇她半分地位。

    舒意思及此,轻轻扶起慕容风,“你放心,主上已经惩罚过你,不会再对你下手了,你只要好好听话,他是不会怎么样的。”

    “何况还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你的。”舒意轻轻虚抚过慕容风的脸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我的心里,你都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温柔的话语,体贴的动作,慕容风饱受创伤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依赖之地,人在绝境中总是最脆弱的,一旦遇到一个温柔的所在,他总是会不自觉的靠过去。

    慕容风此时此刻对于舒意的依赖,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

    舒意得了墨渊授予的魔功,自然是不同往日,将慕容风带离天牢也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

    侍卫们发现慕容风失踪是在第二日巡牢时,慕容燕回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便赶到了天牢里。

    郁轻璃自然也一起来了,两个人看着地上那残留的模糊血肉,似乎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是他?”慕容燕回问。

    郁轻璃摇了摇头,“不敢肯定,若是他,那么这些血肉能说明什么?是慕容风被他吃了?还是别的。”

    “那东西难道是来救慕容风的?”慕容燕回眉角轻挑,“会吗?”

    郁轻璃也是满头雾水的摇了摇头,“你师傅他们不在,谁也不敢肯定,只是我直觉总是对的,或许是和他有关的。”

    慕容燕回闻言点头道:“那么,也只有等师傅他们回来再说了。”

    慕容燕回转头,“长空,带人封锁天牢,慕容风失踪的消息任何人不得擅传,否则,杀无赦!”

    长空带着黑甲军领命而去,天牢从此成为一个蚊子也飞不进去的地方。

    然而即便如此,有些人却还是从慕容燕回这种安排里嗅出了一点儿别样的滋味,这些老谋深算的老臣们,惯看皇族间的争斗和宦海里的尔虞我诈,心思总是比一般人的要多些。

    而这群人里的翘楚,便是郁正砂这个老臣。

    这个一向沽名钓誉骨子里却自私到极点的男人,知道自从慕容风倒台,慕容燕回归来自己就已经处于下风处。

    然而,处于对自己地位和能力的自信,还有他了解掌握的慕容燕回对郁轻璃的感情,郁正砂并不甘于就这样毫不反抗的坐以待毙。

    他打算搏一搏,在这样的浑水里,顺手摸一摸。或许这一博可以东山再起,哪怕不行,也不过和现在一样寂寂无闻。

    郁正砂深知人性,更知道以慕容燕回对郁轻璃的感情,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杀自己的。

第八百八十三章 幽冥暗杀

    打定主意的郁正砂一夜辗转,直到天明时分才想到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方案,他是在豪赌,用他的后半辈子。

    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皇宫之中更是缩减用度,挂满素篙的宫苑越发肃然。

    慕容燕回倡导节俭,众人自然效仿,故而例行的早朝看起来也比往日却了些热闹,然而,端坐龙椅上的慕容燕回却让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心,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比慕容石棱的越发让人无法揣测。

    作为一个曾经被慕容石棱忌惮而打压的王爷,慕容燕回的忍辱负重成就了他现在越发深不可测的胸怀。

    文臣们素来是花花肠子极多,如今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空子可钻的监国,他们的心不是不虚的。

    小心翼翼的进入殿内,文武大臣分列两边。

    慕容燕回目光咄咄扫过众人,那些感觉到他目光的臣子,无一步将头垂得更低了。

    郁正砂微微眯了眯眼睛,蜷在袖笼下的手越发的紧握成拳。

    福公公例行上前一步,用尖细的嗓音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礼部的几个官员立刻上前一步,向慕容燕回汇报了慕容石棱和李白吟葬礼安排的进度,慕容燕回吩咐了一些,又有官员上奏边关战事。

    慕容燕回监国以后,粮草辎重按时供给,边关已经连续三次大捷。众人无不趁此机会纷纷赞扬慕容燕回战神的威名。

    慕容燕回冷眼旁观,既没有接受众人的膜拜,也没有反对。

    郁正砂一一看在眼里,虽然对于慕容燕回的态度不是太摸得透,可是他坚信一点,那就是慕容燕回对郁轻璃的感情是真的。

    有了郁轻璃这一道护身符,郁正砂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臣有本奏。”

    慕容燕回眉角微动,扬声道:“丞相有何事?”

    郁正砂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叠东西,看起来像是契约一类。

    “臣奏前太子慕容风,徇私枉法,中饱私囊!”

    郁正砂一语惊人,朝堂上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看向郁正砂这个曾经倒向慕容风的***,虽然并不惊讶他的自保,却也没有想到他竟如此小人行径,出卖自己从前的主子。

    “哦?”慕容燕回声调微微上扬,听不出是喜是怒。

    “这是臣无意间得到的契约书,可见前太子慕容风曾与帝都商贩勾结,将军中兵器、辎重低价贱卖,里通外国,实在是罪无可恕。”

    郁正砂振振有词,慷慨激昂,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正义的化身。

    慕容燕回看着郁正砂慷慨陈词,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帘幕之后,郁轻璃拿着盖碗茶的手也微微一顿。

    夕落看在眼底,迅速与长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默契的没有吱声。

    “郁丞相。”慕容燕回见郁正砂说完,终于开了口,“三司已经会审完毕,本王昨日也已宣布前太子慕容风秋后问斩,请问你今日此举,是要本王再加前太子一条罪名,将他凌迟西菜市口吗?”

    慕容燕回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朝臣道:“这可怎么行?前太子再忤逆也毕竟是皇族中人,更何况,郁丞相不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么?若是如此清正廉洁,何必等到此时才对太子落井下石呢。”

    “可不是吗?凌迟西菜市口,那么皇家尊严又在哪里?”

    这些明里暗里的绊子,郁正砂早已料到,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老臣并非此意,老臣只是觉得,人总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人,既然前太子犯过此罪,老臣便有责任将他公诸于众,至于如何判,怎么判,殿下昨日既已颁旨,君王之口一诺千金,自然是不容更改的。”

    郁正砂自以为自己这马屁拍得很好,慕容燕回却不买账,“丞相慎言,本王只是暂代监国,什么君王之口一诺千金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老臣失言,还望殿下海涵。”郁正砂躬身行礼,他身后的朝臣们无比对他的这种借机上位,溜须拍马的行为不耻。

    郁轻璃听到此处,提着茶碗盖子的手才缓缓落了回去,慕容风已经除掉,这个郁正砂原本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知他竟还是贼心不死,竟然又想来巴结慕容燕回。

    郁轻璃缓缓吹着茶碗中的浮沫,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一声冷哼从梁柱的黑暗之中传来。幽冥躲在暗处,看着郁正砂道貌岸然的模样,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个老匹夫,曾经要求他的死士们忠心不二,而自己却如此两面三刀的做墙头草,见慕容风上位就要利用自己的女儿,如今见慕容燕回大权在握,立刻倒戈向慕容燕回。

    这样的男人,毫无血性,怎么当得了一国宰相?真不知道他那一脸的伪善是如何做出来的,如今看来只叫人觉得恶心极了。

    幽冥冷冷看着郁正砂,右手紧握成拳,他活着回来唯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早朝上的独角戏很快进入尾声,散朝时,郁正砂被众人孤立甩在了最后,他也不恼,只要能够博得新帝的重视,这些无视他的同僚,自然会渐渐向他靠拢。

    郁正砂回头望了一眼殿内,慕容燕回正缓缓起身,日光初绽,斜斜照进殿中,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将慕容燕回的身影隐藏在一片暖暖的橘色之中。

    郁正砂忽然心头一颤,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冲动,慕容燕回深不可测的性子,可不是慕容石棱或者慕容风那么好糊弄的。

    然而,事已至此,郁正砂是不会纠结后悔的,他总是说,自己能够成功就是因为从不后悔已做过的事,而只是考虑尚未做的事。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今日都说了,一切就等着尘埃落定。

    一日无事,郁正砂在家闭门谢客,直到入夜时分,管家忽然递了一张条,子进来,郁正砂一看字迹,竟是慕容燕回的手笔,而他正约自己在家附近的公园内相见。

    郁正砂心头一跳,唇边浮起老谋深算的笑意。天下间没有不喜欢戴高帽的人,慕容燕回也不例外,自己白日里一番马屁看起来还是奏效了。

    郁正砂匆匆穿戴妥当,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夜色浓稠,浮云遮蔽了大半个月亮,使得一切看起来都有了一种朦胧的美。

    亭子里早已站着一个人,他穿着宽大的风帽,背对郁正砂,脊背挺直看起来却有几分像慕容燕回。

    郁正砂当下不敢怠慢,匆匆走到近前,“殿下深夜相约,不知所谓何事。”

    那人并没有回身,只问道:“今日相约,不过是想知道一件事罢了。”

    “不知道何事?”

    “在这个世上,郁相除了自己,是否还关爱过其他人?”那人说着,缓缓转过身来,苍白的脸在风帽下越发显得如鬼魅一般。

    郁正砂抬头一看,禁不住退了三步,“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幽冥放下风帽,森然一笑,“郁相不用看了,那封信是我模仿慕容燕回的笔迹送给你的。”

    幽冥嘲讽的向前一步,“莫非郁相还真以为是慕容燕回召见你吗?”

    “郁相,您可还是老样子,总是这么胸有成足。”幽冥拔出佩剑,“不知道此时此刻,您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可相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你,你的手脚,你?”郁正砂面皮直跳。

    “郁相都还没死,我怎么舍得死呢?”幽冥露出苍白的牙齿,“这手脚自是老天赐予我的,何况,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还等着他外公下去陪他,我这为人父在他生前不能替他做什么,死后也总是要满足他的愿望的。”

    幽冥说着长剑挥舞,整个人宛若一道旋风向郁正砂席卷而去。

    郁正砂经过最初的惊慌,此时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看到幽冥的影子,知道这还是认,不是鬼。

    神鬼不敬的郁正砂又怕什么人呢?

    他迅速冷静下来,一边踩着八卦步躲闪着幽冥的袭击。

    幽冥眉头一皱,冷笑道:“老东西,竟还偷学了这般逃命的绝学。”

    郁正砂全神贯注,只想逃跑,哪里顾得上接幽冥的话。

    幽冥长剑再起,一边急追,一边道:“哪怕你学了凌波微步,也难逃今日之死!”

    长风卷起,搅乱整个天地,枯叶刷刷做响,弥漫了眼前所见的一切,叶身被剑气震荡,带着肉眼难辨的速度迅速划伤郁正砂的手臂、小腿。

    鲜血丝丝流淌下来,沾湿了地上的青石。

    “老东西,受死吧!”

    幽冥本就武功超群,如今死而复生得了墨渊的真气,再加上此时此刻他杀意坚决,郁正砂就算真的有些功夫,又怎么逃得出幽冥的手掌。

    长剑挑出几朵剑花直插郁正砂背心,三寸,二寸,一寸……眼看就要钻透郁正砂的身体,猛然间郁正砂趴倒在地,趴下的瞬间他一个翻身,游鱼一般往前窜了几米,随机袖笼一抖,一个木匣子跃入手中,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砰”的一声闷响,幽冥只觉得眼前一花,铺天盖地的、细如牛毛的针直扑面门。

    惊讶之中,幽冥挥剑护住要害,四肢却结结实实的被针刺了个千疮百孔。

    郁正砂见一击得逞,不敢恋战,转身就跑。

第八百八十四章 救人真相

    幽冥虽然受伤,却没有伤及要害,故而听见郁正砂逃跑,看也不看循着声音就追了上去。

    郁正砂逃得仓皇,可是他脚步却不乱。

    幽冥乍然受袭已经失了冷静,这第一次较量下来,反而是郁正砂占了些优势。

    郁正砂紧咬牙关,沉默而快速的朝郁府逃窜。

    幽冥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已经跃过郁正砂的头顶截断了他的去路。

    郁正砂脚步一顿,却气息不乱,他看向幽冥道:“你不是要珍珍吗?如今慕容风死了,我会求燕王殿下赐婚于你,如何?”

    幽冥冷哼一声。

    郁正砂急道:“你看,老天爷也让你和珍珍在一起,故而才,才让你重生手脚,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是吗?”幽冥压根咬得嘎嘎响。

    郁正砂素行谨慎,可他再谨慎也不可能带着一身的暗器来见慕容燕回吧?那个暴雨梨花针恐怕就是他最紧要的防身武器了。

    幽冥想罢,举剑而起。

    掌中长剑光华洌洌,如一泓秋水,载着幽幽的月光,在夜风中耀得领人不敢置信。

    郁正砂急急扬声道:“你杀了我,珍珍不会原谅你的!”

    长剑刷的一声停在了郁正砂的眉睫之间。

    “实话告诉你,珍珍是知道这一切计谋的,她自愿为了我,为了真个郁氏家族牺牲,你若是杀了我,她必定不会原谅你!”

    “珍珍此刻最需要你,你却在这里刺杀他的父亲。”郁正砂三寸不烂之舌,细数郁珍珍如何凄惨。

    幽冥的手,这双杀人无数的手,忽然间就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

    郁正砂瞳孔一缩,右手向前一刺,幽冥反应过来时,一把匕首已经深深切入腹中。

    随即郁正砂手腕一翻,匕首在幽冥的腹中绞了一圈儿,鲜血自伤口喷溅而出,他一步一步的退出去,跪倒在地。

    “这匕首切金断玉,哪怕你是魔鬼附身重新长出手脚,此刻也该死了吧?”郁正砂站起身来,鄙夷的看着地上的幽冥。

    “以前你只是本相手下一条狗,今时今日,你还是斗不过本相。”郁正砂冷冷唾弃,“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么多的暗卫里选了你吗?就因为你傻,你好骗,你武功最差,事成之后也最好处置。”

    郁正砂狂乱的笑着,“你以为本相当真是看中你,要你做本相的女婿吗?你做梦吧!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不可能。本相的女儿,只能是嫁给皇族子弟,她们是要母仪天下的女人!”

    “凭你?你看看你,除了一身横肉还有什么?你的脑子呢?恐怕也满是横肉吧?”郁正砂往前一步,“不过,冒充燕王殿下这一步,你倒是走得有些意思,只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郁正砂说着,锋利的匕首直刺幽冥的心口。

    “杀人?问过我没?”

    人未到,声先至,随机雪白的手指已经破空递出,指尖上一柄黛色短剑暗光闪烁,凌厉劲风卷过,直袭郁正砂的双眼。

    只一招,快狠准俱全,出手角度之刁钻狠毒更是难以想象,郁正砂吓得心胆俱裂,急忙踩着八卦步狼狈躲开。

    夕落一击得手也不恋战,转身看了一眼幽冥,沉声道:“你没事吧?”

    幽冥不明白夕落为何救自己,却听自己身后又一个清冷得宛若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吩咐道:“把他活捉了来。”

    夕落点头,身如长虹而去,她小心谨慎,却还是没有料到郁正砂这八卦步竟如此玄妙,泥鳅一般在她身边游走,眼看就要得手却又被他险险逃走。

    郁轻璃蹲下身看着幽冥,不由得奇道:“你不是郁府的暗卫吗?为何要杀郁正砂?”

    幽冥听闻郁轻璃直呼郁正砂的名字,心中也是有些疑惑,想起从前听说郁正砂和郁轻璃只见的矛盾,不由得怀疑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你既是府中暗卫,就该知道我和郁正砂关系并不好。”郁轻璃转头看了一眼兀自和郁正砂纠缠的夕落道:“大婚那一日,我已和郁正砂断绝父女关系,所以,你可以相信我。”

    郁轻璃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郁轻璃说着一边掏出银针给幽冥封了几处穴道,伤口的血渐渐止住,可是当郁轻璃看清伤口时,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起来,你与他之间的仇恨的确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郁轻璃一边说着,一边替幽冥处理伤口,“我先替你稍微处理一下,你该知道这样的伤口很难缝合,等夕落抓了他,回府我会替你好生处理。”

    幽冥听到回府,眸光一亮,“是回太子府吗?”

    郁轻璃点头。

    幽冥忽然一把抓住了郁轻璃的手臂,“珍珍,珍珍还在府中?”

    郁轻璃闻言头皮微微一跳,仿佛抓住了什么之前自己未曾想明白的事,“她自然还在府中。”

    “求你,带我去见她。”幽冥苦苦哀求,素清真人走时,慕容燕回担心郁轻璃的安危,故而请素清这人在郁轻璃所住的府中下了结界。

    素清真人为了把稳起见,除了在郁轻璃所住的院子里加了结界,更在太子府周围也加了一层,虽然相对起内部的结界要弱些,可是以幽冥的道行,却是怎么也闯不进去的。

    而郁珍珍自从装疯,也不愿意再多与人接触,故而幽冥自长出手脚重生以后,还从未见过郁珍珍一面。

    此番本以为可以手刃仇人,可谁料到郁正砂如此狡猾,反而被郁正砂所害。

    幽冥虽然借助墨渊的能力重新长出了手脚,可是墨渊也告诉过他,他的死穴在肚脐,若是肚脐被人撕烂,那么他就再也不可能活了。

    幽冥看着自己早已血肉模糊的肚皮,苦涩的一笑,“太子妃,我求你让我见珍珍一面吧。”

    郁轻璃不明,真相,可是见幽冥如此气息奄奄,想着最后帮这个将死之人实现愿望也是好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其实说起来,这两人也算是可怜人,不过都是被郁正砂利用了而已。

    郁轻璃久未回到府中,在府中负责盯梢的慕容燕回的眼线将消息报回皇宫,长空立刻带人追踪而来。

    自然在路边发现了和夕落胶着相斗的郁正砂。

    长空的加入,使得郁正砂很快就落在了下风,不过片刻就被捆得像个粽子。

    郁轻璃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扶着夕落上了车,“我们先回府,有劳长空你带他随后来,莫弄脏了我的车子。”

    长空点头,郁正砂紧咬牙关不肯说话,他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郁轻璃对自己印象不好,而长空是慕容燕回的侍卫,当着郁轻璃的面,他有些话还不好说,可若是郁轻璃离开了,那么长空,他便好收买了。

    郁正砂打着如意算盘,自然也不会和郁轻璃计较,当下看着郁轻璃带着幽冥缓缓离开,便开口道:“长空侍卫长,您是奉王爷的命令来的吗?”

    长空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燕王殿下素来与本相有些交情,还请长空侍卫长代为同传一下。”郁正砂继续不知死活,“本相与璃璃是有些误会,你听信他的话,将我这样绑了,若是被燕王殿下知道……”

    长空冷哼一声。

    “长空侍卫长莫要不信,本相……”郁正砂还待再说,只觉得喉头一紧,一块恶臭的布料就塞进了他的口中。

    “聒噪!”长空冷哼一声,将郁正砂往马屁股上一甩,快马加鞭的往太子府而去,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马儿跑得特别欢快,将郁正砂颠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郁正砂哪里受到过这种对待,他好歹也是堂堂一朝丞相,却三番两次的被人看不起,这让他如何能忍?但是心中纵然有再多的怒气,暂时也只能隐忍不发。

    长空刚到府门口,就见夕落站在门口,“小姐说了,将这人关到牢里去,你知道在哪里的吧?”

    长空点头,却说道:“你怎的让小姐一人和那人在一起,不怕出事吗?”

    夕落摇头,“我何尝不知危险,可小姐说没事,她的性子你最是知道,素来是主意大的。”

    夕落和长空将郁正砂锁好,这才回到内院,此时,郁轻璃正全神贯注的给幽冥施针,本能告诉她,幽冥知道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关于郁珍珍的。

    “嘶”幽冥倒吸一口气冷气,缓缓睁开双眼。

    郁轻璃看着他道:“我用金针替你提气,将你所有潜力激发,你会死,但是死之前,你可以有两个时辰可以说话自若。”

    幽冥闻言一笑,“多谢!”

    郁轻璃起身,“我已吩咐人去找她了,有什么话,抓紧说吧。”

    郁轻璃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脚步声悉悉索索,她抬眼看去,只见郁珍珍披头散发的走了进来,在夜晚看起来,她这模样还的确是有些吓人的。

    自从那一日郁珍珍向郁轻璃寻求庇护,姐妹俩之间的嫌隙,似乎也没有往日深,何况现在慕容风倒了,整个太子府的人都在观望,只希望有郁轻璃在可以让他们免于受到连带责任。

    或许是对郁正砂彻底绝望了,郁珍珍意外的对郁轻璃有一种依赖感,仿佛只有她能将自己带离这郁府的泥潭。

    “姐姐,这么晚了你命人找我有何事?”郁珍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

    屋内的幽冥听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我今夜救了一个人,即将命不久矣,临死前,他说要见见你。”郁轻璃说着,侧让了一步。

第八百八十五章 被揭露的秘密

    郁珍珍望进去,只见床榻上一个身影模模糊糊。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郁轻璃,“是什么人?”

    郁轻璃也不言语,随着郁珍珍一同进了屋内。

    甫一进屋一股血腥味就铺面而来,郁珍珍只觉得头皮一炸,心头忍不住跳了一跳,她小心翼翼望内探望,随即,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映入眼帘。

    郁珍珍心头害怕,退了一步,“我不认识这个人。”

    幽冥眼神一黯,接口道:“珍珍你的确不认识我。”

    郁珍珍心头恼怒,“谁许你叫我珍珍?你是我什么人?”

    幽冥闻言,心情越发黯然,“珍珍,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你和你父亲商量好借种的那个人。”

    郁珍珍头皮一炸,脸颊一红,转身怒道:“郁轻璃,你若要羞辱我只管来就是了,何必耍这些下作手段来污我清名!”

    郁轻璃挑眉,看向幽冥,“你只有两个时辰,要想死不瞑目,大可再说这些含含糊糊的话。”

    幽冥闻言,挣扎着坐了起来,“你父亲郁正砂为了助你夺取后位,是不是曾要求你怀孕?”

    郁珍珍不言语,可是脸色却白了几分。

    “然而,慕容风却很少和你亲近,所以你并没有太多怀孕的机会。”

    郁珍珍看了一眼郁轻璃,紧咬着嘴唇没有开口。

    “有一段时间,你是不是特别嗜睡?”幽冥再度开口,郁珍珍吓的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

    幽冥苦涩一笑,“因为,那段日子,你父亲的眼线天天给你下药,然后再将你送到我的怀中。”

    “胡说!”郁珍珍尖声惊叫。

    郁轻璃按住她要打上幽冥的脸,“听他说完。”

    “你父亲当时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与你亲近,唯一的条件是,要我让你怀孕。待你有孕以后,我就必须消失,我不能让你知道真相,事后也不能再去找你。”

    “胡说!你胡说!”郁珍珍这一次是真的有些疯了,最疼爱他的父亲,怎么可能这么对她?

    “我胡说?我怎么可能胡说?”幽冥看着郁珍珍,“我是这么爱你,我怎么会欺骗你。”

    幽冥喘息着道:“当你真的有孕以后,他就不许我再见你,而每当我得知你因为身怀有云而活得很幸福时,我也就觉得满足。然而,他并不相信我的守口如瓶,他将我骗进地牢,然后名人砍断我的手脚,做成人彘放入瓮中,从此,我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然而,我还是关心你的,我每天都倾听牢门外的动静,想要知道你的情况,,直到我知道你的小产是因为你父亲的计谋,我恨不得杀了他!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啊!!”郁珍珍捂住双耳,“住口!!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其实事情的真相在那一日偷听的时候郁珍珍就已经猜测出了七八分,只是一直不敢相信从头到尾,自己不过是被利用了,当真相败在自己的面前,就如同心头的疤痕被人用利刃挑破,撕心裂肺。

    从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郁珍珍就清楚的知道他是谁了,但是事到如今,她却并不想要弄清楚。

    郁轻璃一把抓住郁珍珍,“他就在地牢里,你想要知道真相吗?”

    郁珍珍停住动作,抬头看向郁轻璃,郁轻璃也不说话,扯过郁珍珍的手就往太子府的地牢走去。

    郁正砂被关押在那里,显得有些焦躁,这个一贯道貌岸然的家伙,终于也有了沉不住气的时候。

    郁轻璃将郁珍珍安排在牢门边,命夕落照顾好她,自己则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

    郁正砂抬起头来,看见郁轻璃淡然素净的面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说说吧,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郁轻璃开门见山,因为幽冥的时间并不多了。

    郁轻璃看着郁正砂冷冷道:“我一直只以为你对我狠心,没有想到,你对郁珍珍竟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用暗卫让她怀孕,再亲手让她小产嫁祸给我,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一看,它到底黑到了何种程度!”

    郁正砂闻言一笑,“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果然是你!”郁轻璃淡淡一笑,她要的只是这句话。

    牢门外,郁珍珍痛不欲生,夕落抱着她,将她强行带出了地牢。

    郁轻璃缓缓走到郁正砂身边,低头看着他满身的伤口,目光深邃起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正砂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今日落在你的手上,倒想看看你有多大胆子对我。”

    郁轻璃闻言一笑,“多大胆子?我的胆子有多大,恐怕你想也想不出来。”

    郁轻璃说着,从怀中掏出纱布,银针,她小心翼翼的将郁正砂身上几个可能对他性命造成伤害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郁正砂微微一怔,随即道:“璃璃,你知道,自古血浓于水,你我终究还是血脉相连的父女,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苍和国的皇后,为父一定会将你捧上去的。”

    郁轻璃站起身,“皇后?就只是这点?”

    郁正砂脸色一变,“难不成你还想当皇帝不成?”

    “那又有何不可?”郁轻璃反问,“还是说,你没有胆子?”

    郁正砂看着郁轻璃,忽然发觉郁轻璃眼底的轻蔑,那是对自己的蔑视,更是对皇位的蔑视。

    “你到底想怎么样?!”郁正砂怒道。

    “没怎么,我只是在感慨我与母亲的眼光的确都不怎么样,她竟然会嫁给你这种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切的人,而我,竟然也会嫁给与你一般无二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郁正砂满眼疑惑,他发现他看不懂郁轻璃,听不懂她的话。

    “我是什么意思已经不重要了。”郁轻璃扫视了一眼郁正砂身上的伤口,“我只需要你好好活着,活到你声败名裂的那一天。”

    郁正砂瞳孔猛缩,“你敢!”

    “我连慕容风都算计了,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郁轻璃浅浅一笑,“你还真当我刚才替你包扎伤口是念及父女之情吗?”

    “血浓于水?真是好笑,你这样的人竟也懂得这个道理?”

    “你牺牲了我的母亲,为了你的目的将我嫁给慕容风,之后又如此歹毒的对待郁珍珍,在慕容风春风得意时巴结,在他失败时落井下石,啧啧啧……慕容风若是知道真相,恐怕对你也是恨之入骨的。你这样的岳丈,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郁正砂听着郁轻璃的话,越听越觉得心寒,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只想着该怎么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他总会有办法活下来的。

    郁轻璃见郁正砂一言不发,又惦记着幽冥那边,随便打发了郁正砂几句便离开了大牢。

    郁轻璃刚走,郁正砂就不安分起来,他用力将自己的拇指掰脱臼,迅速从绳子里挣脱出一只手,再咔嚓一声将手指接回去,这一过程做得很是行云流水,只是额头还是疼得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他观察了一下牢里的情况,找到一块石片,从小腿处划开一条缝隙,鲜血横流中他从伤口里抠出了一条铁片。铁片很薄,可以随意掰成自己所需要形状,铁片刺进锁孔,很快就应声而开。

    郁正砂简单包扎了一下小腿的伤口,大致辨别了方向,太子府他是很熟悉的,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家。

    他迅速朝着郁珍珍的院子跑了去,事到如今,他只能求助于郁珍珍这个女儿了。

    郁正砂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郁珍珍真的是有些疯了。

    幽冥已经死了,然而她活着,那些郁正砂亲口承认的罪行,在她的脑海里疯狂的旋转。

    曾经以为自己是郁正砂唯一最爱的女儿,此时此刻才发觉,一切都是骗局,郁轻璃的清高反而是那么的真实,若非自己当年傻,受了郁正砂的唆使,自己又怎么会和郁轻璃为敌?

    仿佛一瞬间,她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变成了错的,她生存的意义突然间就失去了。

    郁珍珍蜷缩在墙角,不知道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迅速蹿了进来,他毫不避讳的推开门,月色浓稠,从门外洒进来,郁珍珍看到了来人熟悉的脸。

    “珍珍,别怕,是我。”郁正砂努力挤出一抹他自认为和蔼可亲慈父的笑容。

    郁珍珍却依旧吓得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见到父亲怎么还这样?”郁正砂不耐烦了,“快将你的叫来,让他去一趟郁府,带些人过来接我。”

    郁珍珍瞳孔一缩,缓缓站起了身,她凝视着郁正砂狼狈的模样,忽然笑道:“父亲?”

    郁正砂却没有注意郁珍珍的眼神,只道:“是我,珍珍,是父亲啊。”

    郁珍珍摇摇晃晃的朝郁正砂靠过去,一边笑一边喃喃的念着,“父亲,父亲……”

    就在郁正砂伸手正要抱住郁珍珍的一瞬间,一刀寒芒自郁珍珍袖笼中飞出,准准的刺向郁正砂的小腹,郁正砂猝不及防却反应极快,猛然躬一弓腰抬臀,匕首擦着他的肚皮划了过去。

第八百八十六章 郁正砂的归宿

    “你疯了吗?”郁正砂惊呼出口,却扛不住郁珍珍真的疯了一般的进攻,直到此时此刻,郁正砂终于知道,这整个太子府虽大,却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郁正砂也不敢恋战,只一边应付着郁珍珍一边朝门外跑去。

    只是,他真的是低估了郁轻璃的能耐,在她的管理下,太子府固若金汤,郁正砂逃跑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到了郁轻璃的耳朵里。

    而郁正砂想得到的事,郁轻璃自然也想得到,故而,当郁正砂好不容易逃出郁珍珍的院子时,却正好也撞上了郁轻璃的张开的网中。

    火把骤然亮起,郁珍珍的院子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郁轻璃冷眼看着郁正砂狼狈不堪的模样,笑道:“看起来,太子府果然是小了些,容不下郁相这尊大佛。”

    “是吗?”一个声音接口道:“那璃璃觉得哪里才合适呢?”

    那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调笑,可那调笑中却又似乎隐藏着杀机。

    郁正砂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惊,抬头看去,只见郁轻璃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俊挺的身影,他负手而立,睥睨的看着自己,“郁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大晚上的你不想睡觉,怎的也不让大家好好睡觉呢?”

    慕容燕回的态度,顿时让郁正砂的心又凉了半截。

    “殿下!”郁正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臣今夜遇袭,多亏了长空侍卫才得以获救,后又被前太子妃绑入府中,求殿下为老臣做主。”

    “哦?”慕容燕回转头看向郁轻璃,“前太子妃,你为何将郁相绑入府中?”

    郁轻璃见慕容燕回一副严肃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不答话。

    慕容燕回下不了台,转而看向长空,“你来说!”

    长空不敢忤逆,当下就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慕容燕回听罢,怒道:“郁相,你可知罪?”

    “老臣冤枉啊,求殿下明鉴。”郁正砂涕泪恒流,看起来颇为惨淡。

    郁轻璃看着这个匍匐在地的老者,他头顶的发丝已经露出花白之色,老态龙钟,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可怜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一步一步将自己,将自己的母亲,将郁珍珍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他,到底有一颗怎样的铁石心肠?

    郁轻璃心头怒意燃烧,不由得就抿了抿嘴唇,她这个动作极小,然而慕容燕回却看在心底,那一瞬间,慕容燕回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微微一痛,当真像是两个人拥有了一个灵魂般的有了灵犀。

    感觉到郁轻璃情绪的变化,慕容燕回当下也不再戏弄郁正砂,正色道:“郁相既然觉得冤枉,那么,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在案件明晰之前,郁相暂时关押天牢。”

    慕容燕回义正言辞的话,听得郁正砂心头狂跳,当天牢两个字从慕容燕回嘴里吐出来时,郁正砂彻底的瘫软在地。

    郁轻璃缓缓走到郁正砂身边,低头看着这个早已没有往日风采的男人,冷冷道:“郁相请放心,身为人子,我一定会向燕王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郁正砂怒目相向,知道今时今日自己是一败涂地了,然而,这叫他怎么甘心?输在谁的手里骄傲的他都不能忍受,更何况是输在自己女儿的手里。

    女人算什么?不就是一件工具吗?生儿育女、攀附高枝,女人就该是听话的,然而,自己却败在了女人手里!

    郁正砂猛的跳起来,一把揪住了郁轻璃的头发,郁轻璃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头皮一麻,随即又一阵轻松,再抬头时,她已经倒进了一个温暖的胸怀中。

    慕容燕回左手保护着她,右手紧握长剑,而在剑尖前,一缕青丝正缓缓落下。

    郁正砂被长空死死摁倒在地。

    慕容燕回再没有什么调弄的心情,冷哼一声,抱起郁轻璃回了院子。

    长空不敢怠慢,当夜将郁正砂关押起来,郁珍珍看着眼前这一切,十指深深嵌入手指下的门板里。看着慕容燕回对郁轻璃的态度,听着郁正砂所说的话,想起之前种种,忽然醒悟,自己真的是不如郁轻璃,自己也必然不可能获得郁轻璃那样的生活。

    从头至尾,自己都只是郁正砂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人生的目标忽然失去,就仿佛人一脚踩空,再没有半点儿余地摔得真真切切。

    郁珍珍惨然坐倒在地,手上还沾染着郁正砂的血,她低头凝视,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

    一夜过去了大半,大家均是满脸疲倦,夕落端了些小汤圆上来,郁轻璃却只看了一眼,慕容燕回放下手中的碗,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床榻上的鲜血,忍不住也长叹了一口气。

    “璃璃,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慕容燕回道:“无论你如何打算,我都支持你。”

    郁轻璃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道:“作恶多端,应有此报,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慕容燕回点头,“那么,速战速决,明日就颁旨吧。”

    慕容燕回商讨的问句没有得到回应,他抬头一看,却见郁轻璃痴痴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容燕回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我回去了。”

    郁轻璃这才“嗯”了一声,慕容燕回一出门就遇到抱着被褥来换的夕落,他看了一眼窗内,一窗优美的剪影无端牵痛着他的心。

    “好好照顾她。”

    夕落点头。

    慕容燕回一路放马自己前行,任由夜风吹拂脸颊,那一夜,许多人的心里都有些起伏,人有目标的时候,总是只看到目标并为之奋斗,当目标达成便会有另外一种失落,那是英雄失去了对手,得到以后的落寞。

    慕容燕回想着郁轻璃必定也是如此,而自己的存在却并不能让她开心,无端也是一阵挫败感。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便有朝臣弹劾郁正砂,罪行种种,人证无证俱在,细数下来竟也有二十多条。

    朝臣对着细细密密的弹劾折子念了半晌,慕容燕回端坐龙椅一动不动,众臣子心头均是打鼓,觉得这是新君清君侧的行为,又有些人觉得是郁正砂自作自受,昨日的行为画蛇添足,惹恼了慕容燕回。

    人心叵测,一时间朝堂暗潮汹涌,各自都使用十八般武艺打听消息,为求自保。

    而同日,慕容燕回还颁了一道旨意,抄家!抄前太子慕容风和郁正砂的家,两座府邸内一应事务均充公,府中家丁丫鬟婆子予以遣散,府中女眷可归娘家。

    慕容燕回这道旨意算是格外开恩了,对于逆臣的家眷通常都是充做官妓,他这样的行为自然又惹来不少的猜疑。

    郁轻璃一早得了消息便开始收拾东西,其实说到底,她也没有什么值得收的,不过是几件衣裳,一个好砚台和一些书罢了。

    待得长空带侍卫们进来时,郁轻璃已经坐在院子里喝茶了。

    “小姐,主子说了,您要是喜欢这院子可以不搬。”

    郁轻璃看了长空一眼,“心没有归处,住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别让你们主子为难,不过是换个住所罢了。”

    长空闻言点头,“主子准备了一座小宅子,小姐定然会喜欢的。”

    郁轻璃产业很大,宅子自然是不缺的,本想一口拒绝,可长空和夕落像是商量好的,两个人一人一堆行李扛起来就走,不容得郁轻璃说句不字。

    郁轻璃心中又气又好笑,只得跟了出去,一出院子,就看见一道纤细清素的身影。

    郁轻璃脚步一怔,她还是第一次见郁珍珍这般清素的打扮,这才想起郁府被抄,郁珍珍如今可算是无家可归了。

    郁轻璃想着,开口道:“你若是不嫌弃,今后我们便一同过吧。”

    郁珍珍双目一红,低头道:“你不怕我再害你?”

    “怕有用吗?”郁轻璃反问,“何况,你也未必害得了我。”

    郁珍珍闻言扯出一丝苦笑来,“也是,你总是比我厉害。”

    “走吧。从今往后有我一口饭,也必定有你一口。”郁轻璃说着伸出手去牵郁珍珍的手。

    郁珍珍却将手一缩,摇头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根本无颜再面对你,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打算出家为尼。”

    郁轻璃本想劝阻,可看郁珍珍态度坚决,不由得点头道:“如此也好,远离十丈软红自可寻得心灵的清净与归宿。”

    郁珍珍闻言点头,“还想为我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也超度那些曾经被父亲害死的亡魂。”

    提起郁正砂,两女均是无言。

    前尘旧事,不过云烟过眼,当时争得你死我活,待到尘埃落定才发觉之前自己是如何的愚蠢。

    色即是空,眼前所见世界均如镜花水月,争来争去,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在时间的洪流里,人生短短几十载,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们在等你了。”郁珍珍开口道:“你快去吧。”

    郁轻璃点头道:“那你自己多保重,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莫要忘记了还有我。”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失踪事件

    郁珍珍点头,一滴泪跌落尘土。

    夕落扶着郁轻璃上了马车,就在马车要走的一瞬间,郁轻璃忽然听见一声“姐姐!”

    她掀开澈帘一看,只见郁珍珍在朝她挥动手帕,“珍重!”

    珍重,从今往后或许再也不见,而这一声由衷的姐姐喊出口时,彼此却已经付出昂贵的代价。

    郁轻璃深深叹了口气,人生如棋事事新,然而,谁也不敢肯定,自己是是否可以做到无愧于心,无愧于人。

    三个月以后。

    郁府被抄、前太子府被抄,清点下来的所有家产均做充盈国库之用。

    郁珍珍出家,郁轻璃被慕容燕回安置了下来,而慕容风一度最爱的女子舒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在过这个世上一般。

    慕容燕回看着手中的折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一切尘埃落定,这三个月来,事情也渐渐上了轨道,边关安宁,贸易正常,一切看起来都繁华正常,然而,他的心却没有丝毫的安宁,总有一种预感在提醒他,不久的将来会有大事发生。

    慕容燕回回头,看向伏案疾书的慕容城,笑道:“今日又是什么事,让你这般费心?”

    自从慕容燕回将朝中事务理顺理清以后,便偷偷接回了慕容城,表面是自己监国,实际上却是慕容城在操办国事。

    对于自己这个侄儿,慕容燕回是十分赏识的,表面不苟言笑,内心深处却是善良敦厚的。

    所以,那些杀孽便让他来做,由他来替慕容城扫除前面的障碍。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江南提出要加赋,说是连年风调雨顺,百姓都很富庶。”

    慕容燕回闻言一笑,“这种折子竟然也有胆子提出来,不知是哪个不长脑子的?”

    慕容城眉头紧皱,“江南巡抚。侄儿已言辞骂过他了,小皇叔放心。”

    慕容燕回双手枕头躺到榻上,“我有什么放不放心的,这江山是你的,与我何干?”

    慕容城将手中朱笔放下,“小皇叔怎么又这般说?侄儿不过是替小皇叔打理一下,待一切走上轨道,小皇叔是必定要登基称帝的。”

    慕容燕回不言语。

    慕容城却不依,继续道:“当年这皇位就该是小皇叔的,若非父皇,不,若非先帝玩了手脚,小皇叔又怎么会被边关战事拖延回京时间,错过了大好机会!”

    慕容燕回仿佛也想起往事,微微闭了闭眼。

    “这江山本就是小皇叔的。”慕容城兀自不放过的喋喋。

    “好了好了,你这唠叨也不知是遗传了谁。”慕容燕回跳起来,拍了拍前襟,“我出去玩玩。”他扫视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道:“你加油啊。”

    “哎!”慕容城一句话尚未出口,慕容燕回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殿中。

    柳采邑提了食盒进来,只看到慕容燕回残影一片,不由得笑道:“小皇叔这火烧眉毛的是要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一定是郁姑娘哪儿。”慕容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接过柳采邑手中的东西。

    柳采邑闻言一笑,“不知他们俩什么时候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是没想到小皇叔这样嬉皮笑脸的一个人,竟然不敢与郁姑娘说实话。”

    “你怎么知道小皇叔没和郁姑娘说实话?想是郁姑娘不允吧?”

    “郁姑娘素来想法与你我不同,这倒也有可能。”

    两口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折子,忽然慕容城“咦”了一声,柳采邑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慕容城将折子递过去,“沛县有人口失踪。”

    与此同时,慕容燕回吞下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的问道:“失踪?”

    郁轻璃点了点头,“无缘无故,今日已经是第十五个了。”

    “这么多?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前几天,速度很快,而且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郁轻璃揉了揉眉心,本来这人口失踪的事情,她是不会关注的,可沛县就在帝都旁边不远,她的产业早在一年前已经延伸到了那里,如今失踪的十五个人里,到有五六个是她的人,这才叫她不得不注意了这件事。

    “璃璃已经派人去看过了?”慕容燕回喝了口茶将满口的桂花糕冲下肚才问道。

    “已经查探了两日,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就奇怪了,如今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朝廷内乱刚歇,如今新帝尚未登基,在别有用心的眼里都是大局未定。”郁轻璃道:“本来今日就打算去找你一趟,既然你来了我就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一会儿子就要去沛县。”

    “我也去!”

    “你去什么?沛县又不远,坐马车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你还是在朝中的好,也免得那些宵小之徒又闹出什么事来。”

    “我不干,我又不是钟馗上仙,我谁也震不住。”慕容燕回一把将郁轻璃抱入怀中,“朝里有慕容城两口子看着呢,有事柳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我们去沛县吧。”

    郁轻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想着沛县总算是离帝都不远,便道:“那行吧。”

    一行人说走就走,半个时辰过一点儿就到了旁沛县,与想象的不同,沛县的是异常繁荣的一个小县城,因为地处交通要道,过往的商人行旅也比其他地方多。

    抬眼看去,一条街道上人声鼎沸,耍猴的、卖艺的、唱曲儿的、各色摊贩应有尽有,街道最末端,一股香烟迎风而舞,远远就听得见钟鼓之声。

    “没想到,沛县这样的小地方,竟然还有寺院。”夕落好奇的张望,“看起来,香火还很鼎盛呢。”

    苍和信奉道家,可也没有严令阻止其他教派,虽然如此,可依旧是道家风行,这样佛家寺院香火鼎盛的模样,还是比较少见的。

    郁轻璃也觉得好奇,便朝慕容燕回望了一眼,慕容燕回点头,将车帘放下,吩咐道:“既然这么少见,我们也去见识见识。”

    夕落闻言一喜,长空更是欢快的凌空甩了一记空鞭,马儿立刻加快了速度。

    甫一下马车,郁轻璃就被人撞了一下,一个看起二十来岁的少妇惊慌失措的向郁轻璃道歉,然而她整个人几乎是头也没抬的就往寺院里冲。

    夕落正要开口呵阻,郁轻璃却拉住了她,那少妇看起来极为惊慌,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出什么事能到寺庙里来祈求呢?自古以来,求神拜佛,法事超度,不都是度的红尘里的自己吗?不都是为红尘中百般无奈的自己求一个解脱吗?

    郁轻璃心中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主仆四人走进寺庙,只见迎面一个青铜炉鼎冒出滚滚香火,寺院正中大雄宝殿内,佛像**,但凡有人磕头祈求,一旁的小沙弥就会敲响铜钟,让人不由得端正肃穆起来。

    大雄宝殿右侧,排了长长的队,刚才那个神色惊慌的少妇也在其中,她似乎很着急,不住的看向队伍的前面,又时不时的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提篮。

    就在此时,忽然一队人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人群散开,露出一个满脸是泪的女人,那女人穿得极为上乘,虽然表情颓丧,可是可以看出是个美人。

    那女人扫视了一眼,忽然指着那个少妇道:“就是她!就是她干的!”

    一旁的彪形大汉们立刻将少妇拉了出来。

    那疯女子跑上前去,一把夺过了少妇手中的提篮,打开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少妇却已经哭着跪倒在地,“你未婚生育,这孩子本就是孽种,拿来救我夫君一命吧。”

    疯女子闻言厉声道:“我念你可怜,将你收入府中,你竟说出这般没有人性的话来?我的孩子始终是我的孩子,你将他送到这里,又于心何忍?”

    少妇怒道:“不就是送来当小和尚吗?却可以换回我夫君一条性命,我那般苦苦哀求,你却不肯,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郁轻璃看着不由得皱了眉头,朝夕落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夕落回来说道:“小姐,这疯女子是沛县王员外的女儿,未婚生了这个孩子,而那个少妇据说家境贫苦,落难到此,王小姐当时可怜他们便收了他们夫妻在府中干活,谁知道前几天少妇的丈夫忽然失踪了,她来上香,听庙里的人说,只要将过百日的孩子送进寺庙当小和尚,佛祖就会显灵,将失踪的人送回来,所以她就去求那王小姐。王小姐自然是不肯,将少妇赶出了府,谁知这女人为了救自己丈夫,偷偷跑进府中将孩子偷了出来。”

    “匪夷所思!”慕容燕回冷冷道:“简直荒唐!”

    夕落却道:“主子,这次可不是荒唐,据说真的有献出孩子以后,家中失踪的亲人回来的事呢,虽然不多,可确有其事。这座庙之所以如此香火鼎盛,也是因为菩萨十分灵验的缘故,那些久婚不孕的、缺胳膊断腿的、久病不愈的只要诚心供奉,必定会有菩萨照拂。”

    郁轻璃闻言冷冷一笑,忽然想起了幽冥来,当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来,倒让她过了许久才想起当日幽冥说过,他是被郁正砂砍断了手脚做成人彘,可当日里她是亲自为幽冥上过药的,他的手脚可是一点儿也做不得假的。

第八百八十八章 线索

    本能让郁轻璃觉得,此番的事或许和墨渊有些关系。她冷冷看着那个少妇疯了一般的抢夺孩子,不屑的道:“事有蹊跷必为妖,这少妇如此丧心病狂,也已不似一般人了。看起来,这一趟我们还真的来对了。”

    慕容燕回也是一笑,“惯看了朝中那些龌蹉事,还是这江湖上的事更有趣些。”

    不必慕容燕回示意,夕落和长空已经“嗖”一声消失在了众人眼底。

    郁轻璃与慕容燕回走到大雄宝殿正前方,小沙弥望着两人微微一笑,“两位施主可是有所求?”

    郁轻璃道:“求失踪的家人可以回来,不知佛祖可会显灵?”

    “心诚则灵。”小沙弥起身,“若是施主可以将满月的婴孩供奉给佛祖,佛祖必定会实现施主愿望。”

    “小孩无辜,何其忍心?”

    “不过是佛前修行,又哪里来的忍心不忍心一说?”小沙弥笑道:“世间事,一切有为法,施主实在是着相了。”

    “是吗?”郁轻璃目光灼灼看着小沙弥,见他不惧不怕不惊,只含笑看着自己,半晌郁轻璃才主动移开了目光。

    “看起来,这些小的级别不够,不知道内幕。”慕容燕回道。

    郁轻璃点头,“哪里会有这样的寺院,寺院收入本就是靠香火和百姓供奉,他们自己都入不敷出却偏要些孩子来养,怎么养?养大了做什么?练私军么?”

    “那可不好说,到时候一众光头来逼宫,啧啧啧……”

    郁轻璃闻言好气又好笑,白了慕容燕回一眼道:“少胡说八道了。”

    郁轻璃似娇还嗔的模样,脸颊红润颇为动人,慕容燕回忍不住手臂一勾,将她揽入怀中。

    “小皇叔请自重!”郁轻璃依旧冷着一张脸丢出了一贯用句。

    慕容燕回却嬉皮笑脸的一笑,“你都不是前太子妃了,说话还这么端着身份,真没意思。”

    慕容燕回还待戏弄一下郁轻璃,却听身后传来了长空的声音,“主子,有发现。”

    慕容燕回恼羞成怒的回头看向长空,一幅你是不是没长眼睛不识趣的表情,郁轻璃却已经推开了慕容燕回问道:“何事?”

    长空尴尬的咳了一声才道:“本地吞鲸帮老大的独子昨夜也失踪了,如今他正在四处查找线索。”

    “吞鲸帮?”郁轻璃眉头微皱,“它在沛县可是一霸,耳目遍布沛县,据说就连县太爷一夜和几个姨太太欢好他们都知道,恐怕这一次还得仰仗他吞鲸帮了。”

    慕容燕回摩挲着下颚却未回答,郁轻璃看向他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慕容燕回正色道:“沛县县令吴志远,今年已经四十有六,璃璃你说,他一晚上可以和几个姨太太欢好?”

    郁轻璃一头黑线,看着慕容燕回难得认真的模样,忽然一脚狠狠跺上了慕容燕回的脚背,“去死!”

    慕容燕回痛得惊呼起来,抱着脚背不住的跳,见郁轻璃头也不回的走了,又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两个人一边闹一边走,却浑然没有注意到大雄宝殿内那尊鎏金佛像的眼珠忽然转了一转。

    吞鲸帮在沛县东部,霸占了一条水路和四个码头,虽然用了吞鲸这样霸气十足的名字,不过他们的总坛却是小巧精致。

    在慕容燕回和郁轻璃的想象里,吞鲸帮的老大必定是身高七尺,魁梧雄壮,故而,当吞鲸帮老大走出来时,他们俩都有些意外。

    因为眼前的人竟是一个白面书生,气度不凡,倒颇有一些游侠之气。

    “没想到燕王殿下竟会和……前太子妃一同莅临寒舍,当真是令我吞鲸帮蓬荜生辉。”吞鲸帮帮助摇着折扇含笑开口。

    郁轻璃听见得他那么说也不恼,只道:“既然帮助已知晓我们的身份,那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

    吞鲸帮帮助闻言笑道:“如此最好。”

    “不知令郎失踪的事,帮助查到些什么线索没有?”郁轻璃开口,见吞鲸帮帮主面色微微一僵,又继续道:“实不相瞒,我也有几个人在这次事件之中失踪了,故而才想与帮主合作一二。”

    “哦?”吞鲸帮毕竟是沛县第一大帮,他眼珠微微一转,笑道:“失敬失敬,在下竟不知道这沛县最大的产业是前太子妃殿下的。”

    郁轻璃也起身抱拳,“好说好说,就不知道帮主是否卖我这个前太子妃一个面子?”

    两个人都刻意在前太子妃四个字上落了重音,吞鲸帮帮主是为了羞辱郁轻璃,而郁轻璃这样做却恰好是打了他一耳光。

    慕容燕回看着郁轻璃这般江湖女子的模样,不由得也笑了出来,他的璃璃,当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的啊。

    “如今都知道,天下是燕王的,卖不卖面子,可得……”吞鲸帮帮主转头看向慕容燕回,眉目含笑。

    慕容燕回忽然打了个寒颤,起身道:“我说你,一个男人就别扭扭捏捏,肯不肯一句话,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说白了,我们来可是抬举你!”

    慕容燕回这番话说得极其无礼,可吞鲸帮帮主闻言却笑得越发开心了,“王爷怎么说,那就怎么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着跑到了慕容燕回跟前,伸手就抓住了慕容燕回的胳膊,“王爷,其实我这边的线索也是极少的,只知道昨夜有个女子长得据说是颇为妖艳,她跑来勾引了回家的我儿,然后将他骗到了那座寺院里,我儿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城口的寺院?”郁轻璃强调。

    吞鲸帮帮主睨了郁轻璃一眼,“沛县除了那里,还有第二座寺院吗?前,太,子,妃?”

    “放肆!”慕容燕回怒道:“好好说话!”

    吞鲸帮帮主立刻羞涩的笑了笑,用折扇遮了半张脸,“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两位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歇一夜吧?”

    慕容燕回急忙道:“不必。”

    郁轻璃极为不喜欢这个人,当下就和慕容燕回离开了吞鲸帮,门外早已有郁轻璃的人候着,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郁轻璃在沛县盘下的院子里。

    “小姐,这些是您要的东西。”沛县的负责人恭敬的递上了一本册子。

    慕容燕回喝着茶凑过来一看,不由得笑了,“璃璃,你当真是七窍玲珑心,竟早已将失踪人口统计出来了。”

    “大都是我自己的伙计,要统计也不难。”郁轻璃说着将名册仔细看了两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失踪的人男女都有,已婚未婚的都有,偶尔还有一些儿童,但是大部分都是身体一向强壮的青年。

    郁轻璃看了一眼失踪儿童的名字,忍不住问道:“这些,那个是吞鲸帮帮主的儿子?”

    沛县的负责人闻言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说的事吞鲸帮?”

    “是啊。”郁轻璃抬头,“我们刚去了吞鲸帮,帮主亲口说的‘他儿’。”

    负责人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吞鲸帮的帮主有断袖之癖,他说的‘我儿’大多是他圈养的男人,这些男子平日里都是以吞鲸帮帮众的身份出现,只不过,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偶尔那吞鲸帮帮主还会弄些娈童来,便会称呼那些人是他的儿子。”

    郁轻璃脸色一绿,想起慕容燕回今晚还被吞鲸帮帮主抓过手臂,顿时不动声色的让出三丈远。

    慕容燕回苦着一张脸道:“璃璃,你若嫌弃我,我便砍了这条手臂!”

    夕落和长空见状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夕落岔开话题道:“掌柜的,那吞鲸帮帮主失踪的人既然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么没有去找吗?”

    “去了。”负责人叹了口气,“以他那性子怎么可能不找,据说失踪的还是他才寻来的最爱呢。只是他得了消息说是被一个妖艳女子引诱到了寺院里,就带了一群帮众去闹事,可是那寺院表面看起来松懈,内里却是管理得十分严谨,他吞鲸帮的人再多,去了一闹,当地百姓哪里允许,再加上寺院里的僧人们,他们这是闹一次被打一次,都不知道闹了多少回了,,想是被打怕了,搞得他如今也不敢轻易再去闹了。”

    “是吗?”慕容燕回摩挲着下颌,“这寺院果然有蹊跷。不如……”

    “不可!”郁轻璃道:“若是真的外松内紧,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怕什么?”慕容燕回笑,“我们让人先去探路呗,反正他也闹了不少了,多一次不多。”

    郁轻璃闻言眉头一皱,看向慕容燕回,似乎已经自动脑补出慕容燕回和吞鲸帮帮主苟且的画面,忍不住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璃璃!”慕容燕回嗖一声跳起来,“你放心,头可断血可流,但是我绝对不会忘记为你守身如玉的。”

    “滚!”

    慕容燕回嘿嘿一笑,带着长空去吞鲸帮了。

    在他英俊外表和一张灵巧的唇舌攻势下,虽然吞鲸帮帮主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答应了让慕容燕回带着他的人去夜袭寺院。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夜袭

    夜晚的寺院宁静得异常,大雄宝殿内的长明灯透过窗格摇曳得有些诡异。

    檐角的铜铃在夜风里发出似有还无的声音,树枝参差的影子像是些妖魔鬼怪,将大雄宝殿前一片空地分割成了灰黑相交的碎片。

    长期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让慕容燕回不由得正经起来,凭他的直觉,这个寺院的确是杀机重重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乌合之众,随即朝帮主吩咐道:“一会儿听我命令。”

    吞鲸帮的帮主迷恋男色,对慕容燕回的话是言听计从,见状只是点头。

    没有动静就没有破绽,慕容燕回耐心的等待着最后的时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猫忽然从屋檐下跳下来,几乎就在它落地的一瞬间,一道红光瞬间起落,那猫儿来不及叫一声就已经化作一股青烟。

    吞鲸帮的人目力不行,只压低了声音嚷嚷怎么那猫儿凭空失踪了,然而,慕容燕回和长空却着实惊出了一手冷汗。

    “见鬼了。”长空低声说道:“主子,让我先去探探。”

    “小心!”慕容燕回吩咐间,长空已经凌空而起,他身形轻灵如燕,未曾落地便已经跃到了大雄宝殿的屋顶。

    吞鲸帮众人见长空武艺如此高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慕容燕回看了一眼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他按照郁轻璃给的资料,从吞鲸帮“精心挑选”出来的人,除了身体强壮还有就是他们都是身上背负了好几条人命的杀人凶手。

    这些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此番用他们来当试验品,到还算是给他们机会积些功德了。

    “我们上。”慕容燕回低声吩咐,立刻带着人也杀了下去,这次的目的,慕容燕回早已和他们说过,夜探寺院,不许有其他动作,至于这些人管不管得住自己,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慕容燕回带人冲进去,他缓缓在人群之中,既不上前也不落后,只冷眼看着前面的人冲进寺院,然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事发生,那些彪形大汉毫发无伤的就来到了大雄宝殿前。

    其中一个抱住功德箱一摇,乐道:“这里的香火果然旺。”

    另外几个听得功德箱里的声响,立刻都围了过来。

    就在第一个伸手去掏时,轰隆一声巨响,功德箱下面的地竟然整齐的落了下去,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好在反应极快的抓住了边口,另外的人也惊不住上前救助。

    人群乱做一团的时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地上的黑影里缓缓升腾而起,仿佛他本就是影子的一部分。

    那黑影人眨眼间踩着精妙的步伐就开始穿梭在吞鲸帮的人群里,不过瞬间,二十来个彪形大汉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人轻巧的抬脚,恍若无物般轻轻一踢,那些尚有一息的人立刻都跌入功德箱下面的深坑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慕容燕回看着那黑影收拾妥当,这才飘然而下,他站在黑影身后,却听那黑影桀桀怪笑着道:“如此让人送死的事情,没想到燕王殿下竟也会做。”

    慕容燕回闻言不恼不怒,“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不过是赎罪罢了。”

    “好个赎罪,当真是道貌岸然。”黑影冷笑,对于慕容燕回的话嗤之以鼻。

    “废话少说。”慕容燕回长剑一荡,在夜空中打了几个剑花人也随之掠地而起。

    黑影人却没有回身,右手微微一抖,一条锁链自手臂上灵蛇般飞出,黑影人宛若脑后长了眼睛,他身体一动不动,却竟然就这样和慕容燕回打了起来。

    长空在一旁掠阵,虽然心中惊讶万分,却也还是小心翼翼的凝视着战场,望准一个机会,他飞身而下,直攻黑影人的面门。

    前后夹击,按道理那人绝无生还之机,谁知道那人竟冷笑一声,一跺脚便消失在了脚下的黑暗里。

    慕容燕回长剑去势已老,这黑影人骤然消失,他一下子收不住剑,倒是结结实实的刺在了长空的左肩之上。

    “苍和战神,不过如此。”空旷的黑暗中传来诡异的笑声。

    “主子,快追。”长空用力推开慕容燕回,慕容燕回点头,立刻循着声音追了上去。

    寺院不大,刚才一番打斗又实了水深,对方武功虽然诡异,却也不过如此。

    慕容燕回一路狂追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月色似乎越来越暗,直到后院时,天色竟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慕容燕回头神一震,这才发觉自己似乎着了道。

    就在念头一起时,迎面杀气凌冽,慕容燕回急忙挥剑相抗,黑暗中火花四起,呛啷一声惊破天地。

    对方的武功忽然变得大开大合,来去横扫如风,每一招都用力极大,震得慕容燕回虎口痛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燕回感觉到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沉重,对方的力道显然也没有以往的大,他刻意放慢动作,想要将对方看个明白,然而对方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团黑雾,怎么也看不清面目。

    慕容燕回渐渐力竭,深知如此下去绝对不是办法,他咬破舌尖让自己明台清明,提起精神再度迎了上去,这一次,慕容燕回打算将对方制服!

    与此同时,逃跑的吞鲸帮帮主叫来了郁轻璃和夕落,夕落带着郁轻璃飞上寺院墙头,一眼就看到了慕容燕回正和一个人在大雄宝殿面前的场上斗得不可开交。

    郁轻璃凝目一看,顿时知道不好,她抬眼看向寺院周围,想起素清道长临行前给自己的护身符,不由得掏出来往虚空一抛。

    噼啪之声不断,紧接着地上的黑影似乎忽然少了不少。

    郁轻璃和夕落看着眼前一幕,都忍不住眼底露出疑惑。

    “啊!”

    大雄宝殿前,慕容燕回使尽全力进攻,对方身上的黑雾骤然散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是你?!”

    两声惊呼异口同声,随即,对方手中的长剑都堪堪停在了彼此要害前。

    姿势凝顿了几秒,慕容燕回手一松,长剑落地,对方也收回了手中的剑,两个男人再度相望,忍不住又同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会在这里,也是受人之托。”百里长绝说着抬头看向郁轻璃。

    郁轻璃已经走到俩人跟前,“此地处处透着邪魅,不宜久留。”

    几人意见一致,退出寺院时,东方已现鱼肚白,郁轻璃回眸看了一眼寺院,感觉到寺院内的死气似乎没有最初感觉那么明显了。

    一行人回到住所,慕容燕回和百里长绝均是高手中的高手,今夜两人都是拼了命的搏斗,真是打得天昏地暗,虚脱乏力。

    端着郁轻璃煮的面条,慕容燕回看着百里长绝道:“还不快说?”

    百里长绝吃了口面条才说道:“两个月前,黄山县就出现了人员奇异失踪的事件,当时风传是山中有野人伤人,故而谁也没有上心,之后西北道、宁微镇、华西县都陆续出现了人员失踪的情况,我所在的洛溪镇自然也不能免,当时我本不打算插手此事,想来也无非是江湖恩怨杀人越货之类,可是后来洛溪镇的花老大找到我,说是他的独子也失踪了,非得让我查,我从前欠了这花老大一个人情,便答应了下来。”

    百里长绝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郁轻璃,“当然,我会接手查这事,还因为接到了郁姑娘的飞鸽传书。”

    “什么?!”慕容燕回跳了起来,“你竟然背着我和我的璃璃联系。”

    百里长绝伸出右腿,脚掌正好贴在了慕容燕回的脸上,“还没打够?”

    “好了。”郁轻璃开口道:“你查得如何了?”

    慕容燕回悻悻然的坐回椅子,“璃璃,原来你早就开始查这件事了却不与我说。”

    郁轻璃只看了慕容燕回一眼,那眼神里有些许的安慰。

    百里长绝继续道:“我一路追踪而来,发现每个有失踪人口的地方,必定会有一个寺院,而大部分失踪的人都曾经来过寺院,最奇怪的是,那些失踪的人多半是经历坎坷,要么有些非常人的意志力,要么就是怀着非常人的怨恨。”

    “就是都是些精神力量很强大的人?”郁轻璃看向慕容燕回,“你还记得你师父说过的吗?墨渊似乎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来修炼魔功。”

    “错了,不是墨渊。”百里长绝摇头,“我曾经在洛溪镇见过那人一张侧脸。”他说着抬头看向慕容燕回,“看起来,像极了前太子慕容风。”

    “他?!”郁轻璃和慕容燕回同时惊道。

    “我很肯定,可是,此时慕容风不是应该在天牢之中吗?故而我也心存疑惑,正打算探查完沛县,明日去找你们呢。”

    “这么说,这样的寺院已经遍布苍和,更是密集的分布在帝都周围了?”郁轻璃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正好就是百里长绝说过的地方。

    “对!”百里长绝点头,“今夜正好碰见了,我们就商量商量吧,你们俩刚才那么惊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燕回与郁轻璃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或许比他们想象中的要严重了,那个天牢之中的不明物如今看来应该并非慕容风,这么说,慕容风并非是死了,而是逃走了。

    三人在茶楼中坐了下来,将他们彼此拥有的情报互相交换,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暂时还真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除非能够找到那寺庙的幕后主使。

    而慕容燕回和郁轻璃都认为,这件事一定和那墨渊有关,但是作为一个凡人,让他们去调查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为难。

第八百九十章 无极门

    转眼到了十月末,寒风凛冽,落叶缤纷,空气里也开始弥漫着肃杀的冬意,如今俨然已经是寒冬了。

    这三个月里,朝廷已经渐渐稳妥的运行了起来,百姓们也依然过着自己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而那吞鲸帮的事情也暂时不了了之,一切看似都恢复了平静。然而,有一个地方却掀起了腥风血雨,那就是江湖!

    虽说有人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是这一次,情况却似乎有些诡异起来。

    最初,只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门派叫做落日盟的地方出了一桩杀人案子,本来杀人这种事情对于江湖人来说稀松平常,但是这落日盟一夜之间被人给平了,一共四五十口人竟然一夜之间全死了,最为诡异的是,这些人的死相十分凄惨。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意外,这个小门派或许是和什么人结了血海深仇,但是很快,江湖中人就发现,这不过是开始,慢慢的,有不少江湖人不知所踪,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出现女子失踪的事情。

    一时间,江湖中人人人自危,一些流言也开始传播开来。

    有人说,这是朝廷的阴谋,但是一直一来朝廷和江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就算是将罪名按在朝廷上也不太准确,更何况,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还有的人说,或许这些人是有了什么奇遇,得到了什么厉害的武功秘籍,才会引来旁人的追杀。

    但是显然这种说法也不正确,不可能同时有那么多人一同得到厉害的武功秘籍吧?如此一来,这个猜测也被否定了。

    最后的一个猜测是,这一切都是魔教所为,为的就是震慑武林中的正道人士。

    几番推测之后,众人都觉得只有这个推测最为靠谱,但是这些年来,魔教早已经名存实亡了,曾经有过的几个魔教总坛,也都早已经被武林中的正道人士们给摧毁了。

    但是很快,魔教死灰复燃的消息竟然真的得到了证实,据说在极西之地出现了一个魔教总坛叫做无极门,这个门派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却又意外的强大而恢弘。

    据有见到过的人说过,那地方数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四处都是森森白骨,十分的诡异恐怖,之前那些死去的人一定就是这个门派做的。

    有正派武林人士试图去那无极门讨回公道,结果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如此一来,简直就是间接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叫做无极门的魔教所为。

    一时间,无极门风头无两,让人闻风丧胆。

    在这种状况下,武林中的正道人士们也都不得不重视了起来,若是任由这魔教如此发展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有人知道,这无极门的所谓总坛,其实也就只有三个人而已,没错,这无极门的门主正是魔头墨渊,如今舒意和幽冥直接就成了这魔教的左右护法,不过因为舒意身份特殊,下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幽冥在为墨渊做事。

    墨渊做的事情不能让旁人知晓,所以无极门的外门虽然也有不少人,但是总坛却只有墨渊他们三人知晓。

    虽然一时间墨渊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但是在他自己看来,这些还是不够的,他修习的魔功本就需要大量的新鲜血肉,而建立这无极门的目的也是为了能更好的弄来一些他所需要的人。

    偌大的无极门其实并不是人为建造的,这是墨渊身上的一个宝器,可以化作宫殿使用,所以从外面看来,这无极门还是十分奢华的,当然,若是忽略这无极门周围的那一堆枯骨的话。

    走进殿中,四处都是晶莹剔透的白玉,但是仔细一看,那些白的发亮的装饰可并非全都是白玉,竟然是将人的骨头镶嵌在其中形成的,那森森白骨与那白玉交相辉映,说不出的诡异。

    再往里走,一股浓郁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入目是满目的猩红,那偌大的后殿之中竟然修建了一个血池,此时,那血池之中正有一个人在沐浴,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人,那是一团黑雾,黑雾之中,似乎没有任何的活物。

    幽冥进来的时候也只是愣了愣神,很快就垂下了眼眸,显然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到有人进来,那黑雾方才慢慢显形,渐渐露出白皙的肌肤,墨黑的长发,以及那一双鬼魅的紫眸,正是魔头墨渊。

    许是这些时日的修炼十分顺利,墨渊的心情十分不错,他的唇边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餍足的猫,慵懒的半靠在血池边,冲着幽冥招了招手。

    幽冥了然,拿了干净衣服上前服侍墨渊出来,好在这一切他早已经做的习惯了,不过片刻,就替他的主人穿戴整齐了。

    墨渊愈发满意,暗自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得意,若非当时收下了这个幽冥,很多事情还真是不太方便。

    墨渊收拾妥当,在厅中的一处软榻上坐下,那软榻全都是用人骨做成的支架,只不过被墨渊给炼化了,从外面竟然看不出一丝的原状来,上面铺了不知道是什么异兽的兽皮,看上去十分的奢华。

    “主人,最近外面对我无极门的讨伐声愈发的高涨起来,那些外门弟子也死了不少,主人你看是不是要稍稍收敛……”

    幽冥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最近虽然他们大出风头了,但是也得罪了不少门派,有了不少敌人,虽然他清楚以主人的本事,这些人根本就不足为惧,但是既然他们如今是一个门派,总要为门下弟子考虑一些。

    因此幽冥鼓起勇气想要来劝说一二,何况他也有些复杂的情绪,自从被墨渊收入麾下,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杀的那些人不过是毛毛雨,看着墨渊将无数的生魂吞噬,将那些无辜的男女推入血池炼化,他就多少有些迷惘起来,自己真的要走上这一条路吗?

    只不过事到如今,纵然幽冥想要离开,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墨渊惬意的躺在那软榻上,消化着这段时间吸食的生魂,他的功力已经有了明显的恢复,虽然不能与全盛时期相比,对付这些凡人却也已经绰绰有余了,所以在他看来,无论得罪多少门派都是无所谓的。

    有实力就是这么拽!

    不过对于幽冥的意见,墨渊倒是也稍稍考虑了一下,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这无极门刚刚建立没多久就被灭了的话,岂不是丢了他的脸面?如此一想,休养生息倒也是必要的。

    墨渊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人头骨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这些事情你安排就好,不用事事都来问本座,另外,替本座准备一些行走江湖要用到的东西。”

    幽冥心中松了口气,主人虽然嗜血,倒也并非不能讲道理,不过随即又奇怪道:“主人是要出门吗?”

    墨渊阴冷一笑道:“想来我无极门如此强势,那些所谓正道中人定然不会放过这门派,若是他们集结一处来攻打无极门,而门中没有任何防备岂不是糟糕?本座思来想去,决定加入他们,看看这些所谓的正道如何破我无极门!”

    “主人是要以身涉险?这恐怕不妥。”

    “哼,不过是些蝼蚁而已,哪里算的上是险境?你就当本座闲的无聊,想要陪这些蝼蚁们玩玩好了。”

    墨渊顿了顿,没有说的是,他已经感觉到他的天命炉鼎正在慢慢靠近了,既然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他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才是,当务之急是要取的对方的好感,这些人类的女子无不崇尚强者,只要他够强,自然能够得到对方的心。

    幽冥见墨渊主意已定,自然也不再劝说,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由得开口禀告道:“舒意姑娘昨日来信,说是她已经将主人身份告知了那慕容风,并且想要将他也一并收入麾下,特意恳请主人允许。”

    “麻烦!”墨渊皱眉,“你且去告诉舒意,就说是本座的意思,将人带进来可以,但是规矩也要好好的教导他,这件事交给你,舒意虽然入门比你早,但到底头发长见识短,心性不够坚韧。”

    “主人放心,弟子一定好好督促舒意姑娘和那慕容风。”

    对于幽冥的办事能力墨渊还是十分信任的,因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到幽冥离开,墨渊才嗤笑一声,这些凡人对权利的渴望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一个小小的无极门都这般精心对待,其实在墨渊来说,那些所谓的外门弟子死了就死了吧,这样的人他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用费心思去对待,不过眼下若是这无极门被人给端了,与他来说倒也确实是麻烦。

    而且,现在墨渊也十分期待,不知道那些所谓正道中人会如何对待无极门,他向来最是厌恶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此时,江湖中最大的门派昊天堡中人来人往,各种不同服饰的江湖人往昊天堡赶来,目的,自然是为了商量讨伐魔教一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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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郁轻璃,爱错一个人,为其机关算尽,一片痴心,大事得成之际,她却被打入冷宫,生不如死!十五年,手脚尽断,容貌具毁,血流致死! 一朝重生,她带着恨意而来,誓要褪尽铅华,狂傲天下! 实施算计,步步经营!防丫鬟,斗庶女,戴上最虚伪的面具与那昔日仇人浓情蜜意,为的只有复仇而已! 婚宴上,父亲为了利益以一杯毒酒递来,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一饮而尽,与父亲断绝关系! 今生,他慕容燕回,风流倜傥却声名狼藉,流连勾栏院,醉卧美人膝盖。 一朝浪子回头,藏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褪去王爷的狂傲与权势,一片真心换真情,哪怕为她乱了宫闱,背负骂名,为的只是,娶她! 他说:郁轻璃,本王非你不娶!总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本王娶你! 她说:小皇叔,我已经嫁给了你的侄子,那一天怎么会来,除非苍和——亡!盛世狂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狂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狂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