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成古代剩女
夏瑞熙这是第六次跟着温良贤淑的夏夫人出门做客,展现自己温柔文雅的新形象,再顺便推销自己,当然后者是第一位的。
她马上就十六岁了,但仍然没有媒人上门提亲。这在大秦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特别是在夏家这样的家庭中。她十八岁的姐姐夏瑞楠去年过了武家的门,现在已身怀六甲,就要做母亲,十三岁的妹妹夏瑞蓓也定了亲。就是她,粗野的名声响彻了西京的夏二小姐,已过及笄之年,仍然没有人上门提亲。
这可急坏了坏脾气的夏老爷和好脾气的夏夫人。所以,在这个寒冬腊月,到处飘雪,地上的雪堆起一尺厚的日子,她不得不告别温暖的被窝,低头伏小,跟着夏夫人一起出来做客,参加这劳什子的赏雪诗会,顺便给人观赏以她还算美丽的容貌再加上不菲的嫁妆,能不能讨得在座各位夫人的欢心,然后把她嫁出去。
其实她真的很委屈,她并不粗野,相反,在前世的时候,她是圈子中有名的淑女,但是她现在所拥有的这具肉身的前主人,真的很粗野。如果不是那个女子和一群豪门公子纵马疯驰,然后坠马送了命,她也没有机会魂穿之后刚好成了鼎鼎有名的夏二小姐。
她站在主人家铺满白雪的庭院里看着一株盛开的绿萼呆,就连夏夫人走了好远都没有现。夏夫人喊了她两声,她也没有反应,终于好脾气的夏夫人生了气。走过去,竖起两道柳眉,恶狠狠的瞪着她,夏瑞熙被夏夫人凌厉的目光吓得一缩脖子,讨好的挽上她的胳膊,甜甜一笑。
夏夫人被她灿烂讨好的笑容笑得没辙,自从五月夏瑞熙坠马昏迷,醒过来以后人的性子改变了很多,粗野的性格也收敛了不少,变得有些温婉可人了,但就是从前的事情很多都记不得了,还总是动不动就呆,一呆就是一个时辰的呆起去,让人感觉那个时候她是神飞天外,人魂分离的。
夏夫人悄叹了口气,这个女儿,从生下来开始就让她不省心,先前怀着的时候,她和夏老爷一心希望她会是个儿子,她那身形,所有人看了都说是儿子,结果生下来竟然是个女儿,夏老爷气得睡了三天,谁会想到最后他最爱的竟然就是这个唯一敢和他唱反调,敢和他对吼的女儿,只因这个女儿脾性其实最像他。
夏瑞熙一天天长大,长得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和她那眉目婉约如画,娇怯可人的姐姐夏瑞楠,精明干练,端庄无瑕的妹妹夏瑞蓓简直不像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从小就无师自通的爬树,翻墙,掏鸟窝,和亲戚朋友家里的男孩子打架,再大些的时候,就纠集了一群公子哥和贵小姐,整日鲜衣怒马,到处惹是生非。
有这样一个女儿,让饱读诗书,出自书香门第的夏夫人很是痛苦,深觉无脸见人。几次下狠手收拾夏瑞熙都被夏老爷给挡了回去。有了夏老爷这道护身符,夏瑞熙更加有恃无恐,横行于整个夏家大院,衣角带都扇起风来。夏夫人曾断言,照他这样宠溺下去,总有一天是要出大事的。
这一天,果然就在夏瑞熙十五岁生日那天来了。那天早上,一家老小都等着给她操办及笄礼,结果她玩了个失踪。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夏瑞熙才被人用马车送了回来。摔得一脸一身的血,昏迷不醒,只剩一口幽幽气。来人只是说,她坠马了,刚好被他们主子碰上,所以送了来,其他就什么都没留下,夏夫人认得那马车是城南寿王府的车,也不敢多问,只得抹着眼泪安置人。
夏老爷本身就是大秦最有名的妙手回春的大夫,他一摸宝贝女儿的脉搏,脸都白了,什么都没说,就让人准备后事。夏夫人一下子晕了过去,女儿再不争气,始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说不明道不白的成了一个将死之人,她这个母亲都不敢多问一句,还要打点谢礼送去寿王府,叫她怎么受的住。
一家人凄凄惨惨的准备了半日,只等着夏瑞熙落下那口幽幽气。半夜的时候,一直守着夏瑞熙的夏老爷推醒昏昏欲睡的夏夫人,又哭又笑:“二丫头醒了。”
夏瑞熙醒了,只是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忘了,性子也大变,轻易不出门,每日乖乖在家养病写字,绣花。虽然写的字不好看,绣的花也不好,但她十分的努力,居然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偶尔嘴里还能冒出两句不俗的见解来,高兴得夏老爷到处夸赞自家女儿聪慧。
她刚刚好些,能下床走动了,夏老爷和夏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了城郊玉泉山上最有名的万佛寺烧香还愿,保佑她从此否极泰来,长命百岁,嫁个好丈夫。相比夏家夫妇两个拾到宝的欢天喜地,夏瑞熙怎么也笑不出来。
只有她才知道,她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夏瑞熙,早就魂飞魄散,她,虽然也叫夏瑞熙,但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迟迟没把自己嫁出去的剩女。雷雨天,她开的车冲下了高路,跌下了一百多米深的悬崖,落入了滚滚而去的江水中。她还没来得及恐惧,还没尝到疼痛的滋味,她就成了奄奄一息的夏家二小姐。
她穿到的这个大秦,不同于她所认知的任何一个时代,也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她自然也无法像其他穿越女那样熟记历史大事,翻云覆雨,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她自从来到这个不知所谓的地方,就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低调的做人,只怕被人现她是个冒牌货。虽然有失忆做掩护,但她知道,本体的一些生活习惯和性格是不会有多大改变的。
鉴于原身的性格和她差距太大,她很苦恼地一边借伤病掩饰,多看多听多学,一边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性格的转变做铺垫,小心地等待众人的认同。要是哪一天众人都觉得夏二小姐就是这个样子的时候,那就说明她无需再担心被人戳穿,生命安全有保障了。
这个时代和她来的地方太不相同,她痛恨这个时代,也痛恨夏家二小姐这个身份。她和这个夏瑞熙,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她们都是自己那个时代的剩女,嫁不出去。被自己的父母亲戚到处拖着相亲,到处推销。
想起八月那次,她重伤初愈,就被迫不及待的夏夫人好好收拾了一番,去了城西的江夫人家赏什么桂花。座中那些贵夫人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表情,探究的话语,让她头都大了几圈。
几次想逃离,始终不敢得罪笑里藏刀的夏夫人,她继承了夏瑞熙的皮囊,却没有继承她那包天的胆子。说到底,她做贼心虚,总想着自己已经占了人家的便宜了,自然不敢理直气壮的和夏夫人唱对台戏。
但一场赏花会下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最起码,她的名声好转了很多。西京的人都知道,夏二小姐摔了一跤之后,性子变得温婉可人,成了淑女了。夏二小姐性子一转变之后,大家就现,原来这个野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
最起码,她还算得上是饱读诗书,精通女红,有点书香门第人家女子的那种气质的,谈吐也还算是有点见识。长相呢,也算是上等,白净粉嫩的脸儿,漂亮妩媚的眼睛,雪白整齐的牙齿,怎么看都是一副福相,总之,如果她不是有先前那些案底,还是很受众夫人的喜欢的。
虽然同样的宴会参加了五次,大家也一致公认她真的不同了,但鉴于她那名声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突然的转变不知能维持多久,是否真的宜家宜室还有待观察,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夸赞归夸赞,就是没有实际行动。
夏夫人虽然急,但也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只能是选着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带着女儿以合适的装扮出现罢了。她心中再急,也不能让人看出她在为女儿的婚事着急,还要摆出一副,我最疼我这个女儿,都舍不得嫁出去的样子来。如果太急切了,女儿身价会掉的。所以,夏瑞熙对那些夫人有礼而略带疏远,亲切而不热切的态度很是让夏夫人满意,一心认为,只要她用心培养,夏瑞熙是很有展的空间的,一点也不输于那什么西京四大名媛。
待宴席开到一半,各位夫人的八卦漫天齐飞之际,夏瑞熙瞅了个空子,带了贴身丫鬟婉儿偷偷溜到外面的园子里透气。就是那个白雪皑皑,绿萼盛开的园子。她愁兮兮地看了一会儿梅花,走到那个小小的亭子中坐下呆。一想到亲戚中的那些大婶大娘对她婚事的异常关心,她就烦躁万分。
夏瑞熙痛苦扶着额头,为什么她的命这样苦?前世就已经是剩女,这一世还要受这个折磨。别人穿来不是展空间还很大的婴儿,就是已经解决了终身大事,而她却要为这个烦心事苦苦的纠缠受折磨?难道说她天生就是不能嫁出去的命?男人,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是她能看得上,对方又肯接受她包容她的?夏瑞熙无限惆怅。
她正想得入神,一团被人捏得很铁实的雪团穿过花枝,飞进亭子,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婉儿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撕裂了她的耳膜,她只感觉到两眼黑,漫天的小星星飞舞,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彻底陷入昏迷前,她听见一个听上去很年轻的男子声音有些害怕的说:“怎么搞的,不是说这是个野丫头吗?怎么也这样的弱不禁风?”
第二章 剩女被砸昏之后
夏润熙扶着额头呻吟着醒来,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伤了她,她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一睁眼,一入目的就是夏夫人那饱含滔天怒火的眼睛。吓得她头疼都感觉不到了,心跳得擂鼓似的。难道,是在怪她偷溜出去惹麻烦吗?她一直都很害怕会让夏老爷夫妇讨厌她,小心翼翼地活着。
她呆了呆,才想起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她真的没有招惹任何人,就是一飞来横祸。她还没张口,就见夏夫人像只蝴蝶似的扑上来,搂着她“儿呀,心肝”的哭。旁边还有一个衣着讲究的圆脸大眼睛的中年夫人面色有些讪讪的,不停的赔小心。
夏瑞熙眼尖的看到旁边矮桌上的铜盆里放着一块石头和一滩化了的雪水,婉儿眼睛乱转,瞟瞟那石头又瞟瞟她的额头。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砸晕她的雪团里面裹了石头啊,是谁这样歹毒呢?
夏瑞熙看着夏夫人的模样,好像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管她怎么闹,只要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就行。夏瑞熙很配合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开始低声呻吟:“娘,不要哭了。疼死我了,我耳朵嗡嗡响。是什么打的我?这么疼。”
夏夫人收了声,白净的脸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小心翼翼的用手绢擦擦她脸上的细汗,看了看铜盆里的小石头和水,哽咽着担忧的说:“熙熙,我的儿,你吃苦了,额头都青肿了。你跟娘除了疼,到底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头晕吗?想不想吐?耳朵响不?眼睛看得清吗?哎呀,真是飞来横祸呀。居然用雪团裹了石头来打你,你这是碍着谁了?你要是怎么了,娘和你爹可怎么办啊?难道要我们再伤心一次?”又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
旁边那圆脸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拉了夏夫人的手,嘴动了动,什么都说不出来,满脸的窘迫,拉拉夏夫人,又绞绞手帕,走上前想凑过去帮帮忙,又被忙乱的婉儿请开。夏夫人只是不理她。
夏瑞熙已经猜到这恐怕就是伤她那人的家属了。夏夫人这是不饶人家呢,她这话也问得忒有水平了,这放在现代不就是脑震荡的症状吗?说实话,夏瑞熙除了头疼生气以外,其他的感觉一样都没有。但自家母亲,而且是有名的夏国手的夫人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她自然要满足她,总归夏夫人是不会害她就是了。
于是夏瑞熙痛苦万分的捂住头,有气无力不耐烦的说:“娘,你别哭了行不行?我头又晕又疼,眼睛花,耳鸣得厉害,胸闷,恶心。”
夏夫人惊恐地用手帕捂住嘴,一叠声的问丫头婉儿:“老爷要来了吗?怎么这么久还不来?还有马车,一定要弄得舒适些,熙熙的情况是不能再受颠簸的。”什么都吩咐完了之后,才突然想起旁边那中年美妇似的,叫道:“哎呀,尚夫人,对不住哦,说来也怪不得你家四少。都怪我家熙熙粗野的名声在外,弄得大家都不把她当小姐看,以为她皮糙肉厚,不要说雪团,石头也受得住。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又开始无声的流泪。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夏瑞熙真的是有些晕了,夏夫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莫非还想赖人家不成?
尚夫人的脸色更窘了,她嘴巴笨,远远不及夏夫人那样唱念做打俱全。只能呐呐的说:“夏夫人,都是舍弟的错。我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说着真的向夏夫人福了一福。“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脸上也没光彩,等我禀明了父亲,定然是要重重罚他的,改日定然让他上门赔礼道歉。还有熙熙的汤药费,我们——”
夏夫人一把扶住她,接过她的话:“尚夫人,我不敢当你的这个礼。汤药费什么的,咱们夏家出得起。我们家熙熙皮糙肉厚的,被四少这样捉弄了,用石头打了最多就是留下些后遗症罢了,出不了人命。若是其他的小姐,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的一个衣着华贵青年女子说:“是啊,大姐。四少这次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亏得是遇上了夏家这样讲理的人家,若是遇上其他家,还不知要怎样的纠缠不休呢。”
夏瑞熙见夏夫人的眼皮跳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来,很快又掩盖得滴水不漏。便看了那青年女子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袄裙,系着白狐皮斗篷,头上插着明晃晃的镶东珠金钗,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细高的个儿,一张瓜子脸,颧骨有些高,炯炯有神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一口雪白细糯的牙齿,一看就是一副精明强悍样。她这话可以说是已经把夏夫人框在里面了,如果夏夫人要闹,就是不讲理,也难怪夏夫人会不高兴。
尚夫人却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为难的道:“三弟妹,你看四弟越大越胡闹了。这次的事情,你回去一定要跟爹和娘好好坚决不能饶了他。”
青年女子微笑道:“大姐,你也知道,太爷、老爷和夫人,还有家中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青英他们都宠着他呢。他平时在家里就是呼风唤雨的,我就是说一句,青英他都跟像我仇人似的。还是你去说好些,你们是亲姐弟,就是话说重些,也没人会怪你。”
八卦无处不在,夏瑞熙马上竖起耳朵,咿呀,这是嫂子在嫉妒小叔子呢,这是哪家呀?她还真想见见这个砸昏她的王八蛋到底是何方神圣?
尚夫人脸色微变,偷偷扯扯青年女子,不安的看了夏夫人母女一眼。自家小兄弟在家中特别受宠是没错,但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三弟媳说这些怎么也不分分场合的?青年女子无所谓的淡淡一笑,眼神儿飘到了房梁上。
夏夫人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殷勤的问夏瑞熙要不要喝水,渴不渴啦,又让人去催夏老爷。
不多时,夏老爷终于满头大汗的跑来。他身材高大,人又胖,一进来就把房里本来就不甚亮堂的光线挡了大半。事情的经过他在路上已经听报信的仆人说过了,看见两位夫人自然是高兴不起来。本来他是不该进这内院的,因为他是苦主的父亲,又精通医理,自然无人敢挡他。
他木着脸,对着尚夫人和她弟媳略略抱了抱拳,一个箭步就冲到夏瑞熙床边,先拉着手细细端详了一遍。一边把手放在她脉门上,一边生气的说:“哼,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我如花似玉的女儿给砸成这个样子?一个男人欺负女子算什么?这般狠毒的心肠,我倒要见识见识他。尚夫人!”
夏老爷虽然脾气不好在大秦是出了名的,但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就是皇亲国戚见了他,也要尊称他一声先生的。他医术是大秦第一,轻易不肯给人看病,但一出手往往就是一个准。脾气不好数一数二,偏他不但嘴厉害,打架也厉害,家产丰厚也是排得着号的。人家都恨他那脾气,但又不得不求他,多数人对他都是又恨又怕又没办法。尚夫人看见他铁塔似的身影从院子门口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腿脚软了,现在见点了她的名,吓得一激灵,眼巴巴的望向夏老爷,竟然找不到话可讲。
夏老爷还算有些风度,看见尚夫人白了的脸,便稍微放低了些声气,“尚夫人,砸昏我女儿的人定然也是你家的客人了。这样不上道的客人,给主人家惹麻烦。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小子,让他来见我,他要打雪仗,让他来和我这个男人打好了,我一定要把那不长眼的小子砸昏!让他知道锅儿是不是铁铸的,敢欺负我家姑娘。还有不教训教训他,他还以为你们尚家好欺负呢!”
尚夫人慌了神,夏老爷不但脾气不好,武艺也是出了名的好,这些年来,无论是泼妇还是泼皮,没人从他手里讨了好去。自家小兄弟落入他手中,不是自讨苦吃吗?她嘴笨,眼巴巴的看向她弟媳,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她弟媳这时候才回过味来,夏老爷这是假装不知道是他们家的人,要出气呢。她就算是想让小叔子吃点苦头,但也不愿意便宜了外人去。便拉了尚夫人给夏老爷赔礼:“夏先生,对不住,实是我家青瑾顽皮,误伤了熙熙。我大姐已经命人把他关在柴房里了,并让人家去通知家翁,让他老人家火赶过来给您们赔礼呢。”
夏老爷冷哼一声:“三少奶奶,原来是你们欧家的四少啊,我还说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我如果没有记错,他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怎么还是这样不懂事呢?”
尚夫人冷汗都冒出来了,她这个幺弟也是个不省油的灯。他去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夏老爷的女儿呢?
夏老爷已经号完了脉,夏夫人迫不及待的催问:“老爷,怎么样?熙熙怎么样?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夏老爷沉吟片刻,道:“目前来看,还不好说。只能是先吃药静养,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夏夫人又含了一泡眼泪,拉着夏瑞熙的手,无声的流泪,看得夏瑞熙都心碎了。她来的这段时间,夏老爷和夏夫人对她的那种好不是可以装得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好,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也是这样的对她,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了?想必失去她,白人送黑人,是生不如死的吧?心中一酸,不由流下泪来。
夏夫人以为她是被自己的病情吓着了,忙不迭的用手绢去擦她的眼泪,轻声哄道:“乖女儿,乖女儿,不要怕。不会怎样的,有你爹爹和我呢。咱们用最好的药,啊?就是怎样了,爹和娘养你一辈子。”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哭起来。
尚夫人听见这话,暗道要糟,果然夏老爷吹着胡子瞪眼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那小子呢?让他出来给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这样恶毒的心肠!”咬着牙捏着铁钵似的拳头往外走,“你家的柴房在哪里?我要去问问他,是不是我夏树淮哪里得罪了他,他要这样欺负我的女儿?”
尚夫人忙抢上前去拦在门口,带着哭音说:“夏先生,夏先生……”
夏老爷黑着脸瞪圆了眼睛怒道:“让开!你们欧家当真可以这样欺负人的么?伤了人还不许说理?”
尚夫人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只把住门不放,红了眼圈可怜兮兮地看向欧三少奶奶。
夏老爷还在那里说:“你是个妇道人家,我不想对你无礼。但你执意如此,休怪我不客气拆了你家门窗,你让是不让?”见尚夫人噙着眼泪摇头,真的挽起袖子抬了把椅子要去砸窗子。
夏夫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夏瑞熙则看得津津有味,默默在心里为夏老爷加油。
俺今晚再更一章,呵呵
第三章 我偏不让你如意
欧三少奶奶没见过夏老爷这样说翻脸就翻脸,动作粗暴的人,被吓了一跳,暗想,难怪得夏瑞熙是这幅模样,爹都是这个样子,女儿又会好到哪里去?不过目前她顾不上研究这个,得先安抚暴怒的夏老爷才是正经。欧四少被关在柴房里是她胡诌的,除了欧老爷,谁敢关他呀?这会儿欧四少说不定正在好吃好喝呢,他那样子真让夏老爷看见了,还得了么?那不是讨打吗?
欧三少奶奶忙一边笑着上去拉开尚夫人,安抚夏老爷:“夏先生,您息怒。我这就让人去喊他来给您老赔礼道歉。这样动刀动枪的,伤了和气多不好啊。我们妇道人家,本来就没见识,您不要和我们一般见地啊?”一边对身旁的丫头喝道:“瓶儿,还不去把四少喊来?”又低声对尚夫人说:“没法子了,拦是拦不住的。再拦下去,事情更糟。”
尚夫人想想也是,只得含泪对夏老爷深深福了一福,心里怨死了自家兄弟。夏老爷哼了一声,黑着脸坐下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喝茶,又挑刺:“尚夫人,尚先生呢?他不在家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露面?就让你两个妇道人家在这里?他可是看不起我啊?不乐意出来陪我呢?”
怎么又扯到自家夫君头上了?尚夫人忙抹了一把眼泪,苦哈哈地赔笑:“新源他不在家呢。去了东江了,要半个月以后才回来。”说完殷勤地招呼夏家人用茶吃果子,只怕夏老爷又突然
瓶儿去了很久,人也不见来。夏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尚夫人又让人去催,又过了好久,瓶儿才回来,说是四少已经骑马回家去了。
尚夫人一听傻了眼,惹祸精跑得倒挺快的,不过转念一想,跑了也好,总比留在这里被夏老爷打骂的好。
夏老爷气得要死,沉着脸啥都不说了,直接喊拆了尚家的门槛,让马车进来拉夏熙熙回家。
尚夫人忙拦住:“不是说熙熙现在不宜搬动吗?就让她在我家中养病好了。我定然好生照顾她的。”
夏老爷眯着眼睛道:“亏你想得出来!我夏家的女儿为何要留在你尚家?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养!”
尚夫人尴尬不已,她这不也是为了讨好他们夏家么?谁知道竟然说错了话。人吃五谷哪能不生病?指不定哪天自己还要求着夏家人呢?她深知这事自家人做得不地道,越拖越要出乱子。人现在是坚决不能放的,要趁事情刚生,双方都在,快刀斩乱麻,解决了才好。便强笑道:“先生听岔了。我不是单要留令爱在我家,是想请贵府一家人都留下来做客。”
夏老爷冷哼一声:“我自有家。”
一个要走,一个不放,正在那里僵持不下,尚夫人一个心腹婆子跑进来:“夫人,四少和亲家老爷来了。”
尚夫人一听,忙暗自念了声阿弥陀佛,这个冤家还算有点脑子,把自家父亲请了来。这样夏老爷怎么也不能打骂他出气了。想着脸上就松了下来,忙忙的让人去请欧老爷到这边来。
原来是搬救兵去了,看来也是个聪明人。这么一来,夏瑞熙一时兴奋无比,她非常想看清楚这位欧四少的模样。不为别的,只为了将来有机会报仇时不会因为不认识仇人而错过,她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主儿。人家对她的好,她可以一直都记着,人家对她的不好,她也从来不会忘记。
尚夫人讪笑着去拉夏夫人:“这事是舍弟的不是,家父已经带着舍弟来赔罪啦,老爷和夫人就给家父一分薄面,到时候,要打要骂都由得二位的。”
夏夫人沉着脸不说话,手上不停地收拾夏瑞熙的东西。夏老爷直接不耐烦的说:“难不成夫人以为我夫妻二人就是为了来打骂欧四少的?”转脸对着丫头婆子喊:“快些收拾。”弯腰抱了夏瑞熙说:“乖女儿,你忍着点,爹爹带你回家。以后咱们不出来受这份罪了。”
夏瑞熙看他额头上的汗水都还没干,一门心思只是她。心里感动至极,低声喊了声:“爹爹。”从怀里摸出手绢轻轻给他擦汗,有些哽咽的说:“爹爹,都是女儿不好,给您二老添烦恼了。”
夏老爷被她的作为弄得一愣,随即红光满面的对夏夫人说:“夫人,咱们女儿真的长大了呢。看来以后咱们都不用为她操心了。”
夏老爷刚把夏瑞熙放上马车,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院子门口,一个有些老迈的男声道:“树淮弟,对不住。我恬着这张老脸带这逆子来给二位赔礼来啦。”又是一声暴喝:“逆子,还不跪下!”
夏老爷头也不回,没事似的慢吞吞地把夏瑞熙放下躺好,又亲手给她盖好被子,吩咐婉儿小心伺候,这才把车帘放下去,转过身去对着欧老爷父子淡淡的道:“之君兄,不必啦。我女儿不争气,好生生坐在那儿也不被别人看做是千金闺秀,只当粗野丫头用雪裹了石头往死里打,说来都是我管教无方。我这就带女儿家去,从此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告辞!”
“哎,树淮弟,都是我管教无方,教出了这样的逆子。你大人大量,多多担待。孽障!还不去给你夏叔父和婶娘,还有二妹妹赔罪?”那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又急又气。
只听一条低沉悦耳的男声万分恭谨,万分悔恨的说:“夏世叔,婶娘,都是青瑾的错。大错已经铸成,说什么都是多余,二老要打要罚都由得二位,只要能让二妹妹舒服一些,让我怎样都成。”
这声音不对呀,明显不是她晕倒时听见的那条声气。夏瑞熙示意婉儿把窗帘揭开一条缝,主仆二人就在那里偷看这个欧四少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雪地里一群衣衫鲜亮的人,乌压压的把个院子门堵得水泄不通。正中站着一个头花白,留着长髯,身材瘦小的紫袍老者,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的内疚和不过意。他脚边跪着一个穿蓝袍的青年,青年低着头,看不清脸。夏瑞熙只觉得他跪在地上的姿势很引人注目。就是跪着,也看得出他身材魁梧高大,身姿挺拔。她突然想到一个词刚好可以形容他的身姿,那就是“如玉如松”。
“是他吗?”夏瑞熙轻声问当时的唯一见证人婉儿。
“不是他。”婉儿很肯定的回答。
“不是他?”夏瑞熙开始只是觉得声音不像,没想到她的怀疑居然这么快就被证实了。“那是谁?”
“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公子,以前没见过,不晓得是谁家的,看见小姐晕倒,惊慌失措的。当时四少刚好从那里经过,那位小公子拉着他的袖子喊他四哥,眼泪都吓得淌出来了。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位小公子就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了四少。后来人们就都说是四少打伤的小姐。夫人没问婢子,婢子不敢说。”婉儿垂着眼睛回答。
代人受过呀。夏瑞熙不由又看了这位欧四少一眼,他这是笃定她就算被砸死了,他也会没事的,所以才敢这样嚣张?这欧家想来必是大富大贵之家,才会如此瞧不起夏家。被人如此轻视,夏瑞熙对他的厌恶顿时升了一个级别,你既然要这么伟大,我就成全你好了。
婉儿不经意的看见自家小姐眼里的那股狠劲,吓得一激灵,还说小姐变温婉了,那眼里的狠劲一点都没少。大约是感觉到夏瑞熙如火如荼的目光,雪地里跪着欧青瑾突然回头往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夏瑞熙总算是看清了他的模样,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
极品帅锅一只,雪白的皮肤,乌黑浓密的两道眉如同刀裁,一双大而有神的双眼皮眼睛,眼珠子不算黑,偏褐色,挺直的鼻梁下一张性感的红唇。但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带着**裸的鄙视,她果然没有猜错,他是瞧不起她的。
夏瑞熙泰然自若的对上他的目光,要装拽么?谁不会?两人眼也不眨地对看了约有三十秒,谁也不让谁。其他人都现了这个情况,纷纷看向夏瑞熙这边,各色各样的目光让夏瑞熙有些扛不住了。
特别是夏老爷和夏夫人责备的眼神,让她如坐针毡。毕竟这个年代,但凡是有点身份的,有哪家的小姐敢和陌生男子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夏瑞熙已经想打退堂鼓,但一看见欧青瑾那了然挑衅的目光和嘴角含着的那丝嘲笑,一股热血往她头上一冲,她脱口而出:“爹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女儿昏迷前,看到那打晕女儿的人仿佛并不是这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但夏瑞熙不关心其他人的反应,她只关心欧青瑾的反应。果然欧青瑾脸色变了变,但不是向她求饶,反而是变得愈加凶狠。他在威胁她,但她夏瑞熙也不是吃素的,又岂是害怕被人威胁的人?她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继续对走过来的夏老爷说:“声音也不对,那人的年龄不会过十七岁。”
夏老爷外表粗犷,实际上粗中有细。眼睛一转,微微一笑:“熙熙,既然你说不是,那必然就不是。当时看见的人肯定也不止一两个。咱们先家去,慢慢查就是,如果知道了是谁,爹爹定然要在他头上敲十个八个大包,也让他晕死过去个十回八回的。”
夏瑞熙趁机转了转酸痛的眼珠子,眨了眨眼睛,不再看那嚣张讨厌的欧四少,放下窗帘躺好,轻轻吩咐婉儿:“你继续看着,看那欧四少什么表情。”
夏老爷转身对着欧老爷道:“之君兄,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误会。只是听尚夫人和三少奶奶都说是四少,也就认为是他。我这个女儿,虽然顽劣,却从小都不肯冤枉人半分的。既然她了话,自然就不是四少。四少起来罢,先前多有得罪,等我把事情查明了,自然会押那真凶来贵府赔礼道歉。”
欧老爷反应不过来,迟疑的看向自家儿子,不是他急匆匆的跑进自己的书房,说他惹了大祸,把自己拖出来的吗?为什么夏家开始还不依不饶,现在就突然说不是他了?
“小姐,欧四少站起来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婉儿尽责的报告,夏瑞熙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小样儿,叫你得意,姑奶奶偏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跪也跪了,还白跪!
“小姐,欧四少朝这里来了。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好吓人!”婉儿有些惊慌失措。
第四章 被他砸晕是好事?
“怕什么?你属鼠的呀?我就不信他还敢掀了我的车子?”夏瑞熙嗤笑,翻了个身,继续养神
夏瑞熙猜得没错,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欧四少自然不敢掀她的车子。他所能做的,无非是走到离她车前几步远的地方,向她深深一揖,一口咬定她当时晕了,眼花了,看错了,不着痕迹的软语哀求而已。
他那样的身姿风貌,站在雪地里那样诚恳地哀求她这个名声不佳的夏家二小姐,只是为了一个孩子无心犯下的错误。婉儿开始心软了,夏老爷也认为差不多了。夏瑞熙半推半就地让夏老爷酌情处理,不再和欧四少抬杠,等于默认了这个事实。不这样还能怎样?莫非还能打回去么?
夏瑞熙记得那句话,凡事留一线,大家好见面。她所恨的,无非就是对方那可恶的眼高于顶的模样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把一个半大孩子的无心之过追究到底,欧四少肯这样拼命的保他,肯定是有她所不知道的原因的。既然对方的姿态已经放低,她又何必弄得大家都灰头土脸的?
夏老爷得到了欧家如此诚恳的道歉,心中的不快消失了很多。何况说起来,他虽然和欧老爷互称兄弟,实际上欧老爷的年龄和夏老太爷的差不多,一个白苍苍,德高望重的老人站在雪地里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幺儿向他这样诚恳的道歉,他再大的怨气也该消失殆尽。
尚夫人见双方和解得差不多,不失时机地再次出来力邀夏夫人陪着夏瑞熙留下来养病。夏瑞熙听见夏夫人的意思,好像颇有些动心,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欧四少家世不错,人才也不错,貌似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而自己又是没人要的,也难怪夏夫人会抓住这样的好机会不放。作为一个日夜担忧女儿婚事的母亲,这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这个可恶的欧四少。弄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这个骨子里瞧不起她和难以驾驭的人,她要是这样真的顺了夏夫人的意,就是嫁过去了,以后还不得被人笑死?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成泥成灰?夏瑞熙叹了口气,让婉儿去请夏夫人到马车里来。
夏夫人从马车里出来以后,态度很坚决地和夏老爷带了夏瑞熙回家养病。夏夫人把婉儿赶到另一张车上,亲自陪着女儿,一路唠叨不止:“熙熙呀,多好的机会。如果你留在这里养病,正好可以让他们欧家看你有多好,多么值得人娶。欧四少对不起你,以欧老爷和欧夫人的性格,还不得三天两头的派他过来探病?这一来二去的,这桩事就算成了。欧家那样的人家,真的很合适的。你不知道,欧家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家,一家子的性格涵养都是极好的。”
夏瑞熙嗤笑:“娘,你真的以为就是他伤的我?你何不问问婉儿?”出了名的好人家,是不是该叫欧大善人什么的?她的印像中,叫什么善人的,一般都是深藏不露的大坏蛋那跋扈骄纵的欧四少还有那个精明古怪的欧三少奶奶就知道了,欧家的塘子深着呢。
夏夫人沉默片刻,一本正经的说:“我知道。但被一个无名小子给打伤,哪里赶得上被他给打伤好呢?就算是你真的怎样了,也有个不错的人对你负责。”
夏瑞熙有些难过:“娘,你的意思是说,我被他打伤了是好事?”
“乖女儿,娘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夏夫人轻轻搂住她,“作为女人,不可能不嫁人的。人言可畏是小事,就算爹娘肯养你一辈子,你到底也不会好过的。年轻时不觉得,等年龄一大,你就知道那个滋味了。”
夏瑞熙知道她说的实话,但心里还是难过:“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呢,是说,坏事已经碰上了,咱们不能让它继续变坏,要努力把它变成好事才行。就算是他欧四少没有打伤你,但我们也没赖他,是他自己上赶着来的,娘自然要为你打算一下。”夏夫人仍然不死心。
夏瑞熙叹口气:“我瞧不上他。”
“你瞧不上他?”夏夫人有些惊疑,“为什么?可是他容貌不如你的意?还是他的家世不如你的意?哦,你肯定是担心他这么大的年龄了为何不曾婚配,肯定是有问题吧?”
见夏瑞熙不答话,她越认为自己猜对了,“其实,像他这个样子,并不是他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是老来子的原因,在欧家他这一辈人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人又长得好,也素有才名,所以被宠坏了。从他十二岁开始,媒人从来没有停止过上门,不是他家老太爷,老夫人和欧老爷、欧夫人看不上,就是他自己看不上。一来二去,才拖到现在的,他真的很不错的。”
“他什么都很好,所以我才不想要。”大概就是因为他什么都很好,所以眼里才会有那样的轻蔑吧?找这样拽的十大杰出青年做夫君,她不是自己找堵么?
夏夫人一阵沉默,强笑道:“熙熙,好女儿。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也很不错的。你这样的容貌家世,性情才学,他欧家打着灯笼也难找。”
“娘,你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你女儿,你自然看着什么都是好的。但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只怕未必这样看。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我不喜欢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夏瑞熙有些厌烦了,“如果你刚才一定要和我留下养病,只怕他们欧家还以为我们真的打什么主意,上赶着去贴呢。”
夏夫人一拍脑袋:“哟,真的是。你这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太急了。这种事情果然急不得的。你看,就凭你这副聪明样,娘也有信心给你找个好人家。”
夏瑞熙虚弱的一笑,不再言语。嫁不出去,真的这样可怕吗?前世的时候,从她一过了二十八岁开始,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关心她的婚事。哪怕她的工作做得再完美,再出色,人家都不关心,只关心她嫁不嫁得掉,能不能嫁好。
她还记得,办公室里的吴姐过分关心她的婚事,穷追猛打之下,她挤出一句:“我现在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你不难过?”
“不难过。我过得顺风顺水,有什么可难过的?”她如是答。
结果吴姐低声整了一句:“老姑娘都是这样的。表面上装着不在乎,其实心里难过得要死。该不是心理有病吧?”把她气得要死,当场就还了吴姐一句:“是啊,我心理有病。认为没有男人也能活下去,不像有些人,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吴姐自然是不饶她,夏瑞熙想好好收拾她一顿,但转念一想,狗咬人,一口肉,人咬狗,一嘴毛。她犯得着吗?可以想象,如果她真的和吴姐吵一架,别人会更加关注她的剩女话题。所以她当时淡淡的挡住吴姐愤怒激扬的话语:“吴姐,我认为,咱们同事,还是重点把工作搞好,不要过分关注别人**的好,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毕竟咱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不是没有见识的粗鄙之人,你认为呢?”
吴姐被她一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当时眼泪就汪在了眼里。不过从此以后,倒是没人敢当面这样逼她了。她还和从前一样,风风火火的工作,和同事们嘻嘻哈哈,在别人成双成对的夜晚,她一个人缩在家里一杯清茶,或是看影碟,或是看本不错的过得也很好。
她只是特别害怕每个周末和逢年过节的回家,怕看到父母每次包含希望探向她身后的目光瞬间变得失望。怕听他们低声的长长的叹息,害怕他们每次欲言又止,最后又化作问她想吃什么,劝她多出去走走。
这些都是其次,最怕的是亲戚朋友中的聚会,别人问到她终身大事时,父母那尴尬讪笑的神情,都让她的心刺痛不已。她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试过,只是每次都是还没开始就惨惨淡淡的收尾,最后她也看淡了,相信一切都要靠缘分的。为了安慰父母,她只好用尽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奔波于各个场所之间相亲,相亲,然后再相亲,再相亲,一直到麻木。
现代社会尚且如此可怕,那么这个闭塞不开放的大秦呢?她没有事业可经营,也没有钢筋水泥的森林来隔绝人们的闲言杂语,更没有那一套女子当自强的理论来支撑,在大秦人的眼里,女人的事业就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三十年之后,看子敬母。
夏瑞熙长叹了一口气,嫁人吧,嫁人吧。她不敢奢求有车有房,无父无母,只要日子小康,温饱无忧,人不要貌比潘安,也不要才比宋玉,性格温和宽容,人品不错肯上进就行。她寻思着,回去要和夏夫人怎么说说她这个标准,什么豪门世族的,她没那份心思去和他们斗法。
马车扯直进了夏家大院,到了夏瑞熙所住的雪梨小筑,婆子要去抱她下车。她拒绝了,扶着婆子的手自己下了车往屋里走去,夏夫人忙把一件狐裘披在她身上,一叠声的怪:“小祖宗,你悠着点儿,知道你身子骨刚健,但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
夏瑞熙轻轻一笑:“娘,没事,我现在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晕了,这几步路没事的。你忙乱了一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就是。我这里吃了药,也要休息的。”
夏夫人到底不放心,守在夏瑞熙房里亲眼看她喝下了药,又吃了半碗稀粥后,才觉得自己腰酸腿痛,由丫头真儿扶着回上房去了。
夏瑞熙吃了药,只觉得睡意渐浓,便抱了汤婆子上床一觉睡去。等到醒来,已是掌灯时分。婉儿欢天喜地的从外面抱了一个耸肩大美人瓶进来,瓶里插了一大枝绿萼。虬枝盘绕,白花绿蒂,满室馨香,让她烦闷的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清新来。
夏瑞熙记得自家并没有谁种这样的梅花,便问:“是谁送来的?”
第五章 坏事变好事
婉儿笑道:“是欧四少。他说今天见小姐着实喜欢尚夫人院子里的那株绿萼,便砍了这枝梅来给小姐压惊赔罪。他还挺细心的呢。”
什么压惊赔罪,不过是变相的感谢她没有揭穿他罢了。此人还算识趣,夏瑞熙对他的坏印象稍微好了一点点,但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夏瑞熙端起桌上的菱花镜,照照自己的额头。此时疼痛更甚,红肿中又透出些紫黑色来,连带着两只眼睛都有些红肿乌青,就像是一朵粉白的莲花突然被霜打蔫了一半,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啪”的一声按下镜子,“婉儿,你跟我说说这位欧四少。”
夏瑞熙从婉儿嘴里得知,欧家是大秦鼎鼎有名的大家族。血统高贵,出过皇后,尚过公主,多出大学究,家风严谨,从来不曾出过败家子之类的人物,虽然不参政,却影响力巨大,乃是一流的世家。
换句话说,假如你是新贵,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并不等于能混进世家的圈子,但如果你得到了欧家的承认,你也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世家的圈子。
欧家人丁兴旺,老太爷膝下,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子沉迷于养生炼丹之道,算是不成器的,现任的族长是欧四少的父亲,欧之君欧二老爷。而这位欧四少,是欧二夫人四十多岁上才有的,不但是二房最小的,还是欧老太爷最小的孙子,也是这辈人中最得宠的。
他很小就显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聪敏,博览群书,能说会道,心地善良,五岁就会把自己的月钱拿出来熬粥施舍灾民。学识过人,一手好字,一身过人的骑射功夫,十二岁上成了举人,接着成了进士,虽然欧老太爷不让他入仕,成了闲人一个,但并不影响他英才的声誉。加上他那副模样,引得一干名门闺秀对他思慕成狂。
他那当贵妃的表姐把这事和皇帝说了,皇帝亲手写了“天纵英才”四个字赏赐了欧家,他名声大噪之余,连带着欧家这个百年世家在本来就金灿灿的匾额上再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金粉,闪得耀眼,闪得欧老太爷合不拢嘴。
用婉儿的话来说,欧家有三宝,一是名声,二是书,三就是欧四少。
夏瑞熙总算是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那样拽,为什么会有那副眼高于顶,毫不在意的模样。感情人家是有底气的,放在现代,他就是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之。
这样的人,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和众多家长眼中,是最合适的夫婿人选,也难怪一向有些清高的夏夫人也打起那样的主意。
不过对于夏瑞熙来说,她来自媒体舆论高度达,名人几乎无**的现代社会,早看惯了名人的悲欢离合和**暗幕,名人也要吃喝拉撒睡,名人的老婆比任何人都要苦。这个杰出青年对她的吸引力不大,反而算是一个致命伤。
夏瑞熙爱美男,但不喜欢带毒的美男,那也就意味着,她对欧四少的兴趣只限于此。只是一个八卦传言的对象,只是为她无聊的生活添资添彩的消遣品,不是她生活的必需品。
婉儿讲得眉飞色舞,迟差把欧四少还穿着开裆裤时的事情都搬来讲了一遍。讲到欧四少因仰慕江湖上某位大侠,偷偷溜出家门,历经艰辛,寻师学艺,如何聪明勇敢的解决危险的时候,婉儿的神经彻底地兴奋起来,不顾尊卑地猛拍了一下桌子,茶杯跳起来老高,吓得夏瑞熙一跳,不满地看了婉儿一眼。
婉儿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很快跪了下去,明显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夏瑞熙不习惯别人动不动就跪,但她很明白自己要活下去就必须融入这个时代,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她淡淡地扫了婉儿一眼:“你起来吧,以后谨慎些。这次只是我们两人就算了,如果有外人,我也护不得你。”
婉儿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了关,如果是坠马以前的小姐,怎么也会给她一个爆栗子吃。夏二小姐粗野,并不等于她就能容忍她身边的丫头在她面前粗野。看来老爷和夫人说得没错,小姐是因祸得福,果然变温婉了不少。
婉儿在研究小姐的变化,夏瑞熙则在猜想她这个丫头肯定是欧四少的粉丝。婉儿顺着欧四少的意思瞒下了打伤她的人另有其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夏夫人没有问她?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大丫头,就算是当时因为形势不好说,过后也应该禀明主人才是。婉儿真的不懂么?夏瑞熙可不相信。
也许,她的期盼也和夏夫人一样,希望将错就错,借着夏二小姐的光靠近她心目中的偶像?夏瑞熙知道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多数都是作为陪嫁丫头,将来的妾室培养的。想到这里,夏瑞熙看向婉儿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凌厉。
从婉儿有意地瞒下这件事情和无意地在她面前拍桌子这两件事情来看,这个丫头可不是一个好收拾的人,夏瑞熙很肯定的认为,自己不需要这样一个手下。只是她现在还不熟悉情况,暂时还不能离开婉儿,但培养得力手下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婉儿并不知道片刻之间她已经失了夏瑞熙的欢心,丧失了成为陪嫁丫头的资格。她笑嘻嘻地谢了夏瑞熙的宽宏大量,跑过去细细看了一回绿萼,又开始夸欧四少,说如果能嫁给他那样的人会是天大的福分。
夏瑞熙微微一笑:“也许吧。我要睡了。”
婉儿很聪明,见她的兴趣并不高,很快就转移话题,殷勤地服侍她用了药,又服侍她躺下才小心地退了出去,一举一动之间,恪守礼仪,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半夜,夏瑞熙是被头疼疼醒的,被打伤的那个地方像埋了一只不安分的兔子,一跳一跳的疼,扯得她上到耳根,下到脚底,没有一处舒坦。
这种情况,搁在现代也就是吃两粒止疼药了事,在这里么?也许只有熬碗安神补脑的汤药灌下去了,自家老爹开的药,应该已经考虑了这些进去,她只能熬着而已。再说夜深了,她也不想惊动别人。
她这里身体痛苦,心里就越地恨起那个打伤她的兔崽子来,要是被她知道了是谁,看她不抽了他的筋!
夏瑞熙在无限**折磨和精神胜利法中渡过了漫漫长夜,天要亮时才睡了过去。刚睡着了又被唤醒吃药吃早点,闹腾了一会,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要睡过去,夏老爷和夏夫人又来看她,听他们心疼了一回,了一回牢骚,见她脸色不好,又训斥了一回服侍的人,夏瑞熙终于忍不住翻江倒海地吐起来。
真的脑震荡了她,这是她唯一的反应。
在夏老爷锅底一般的黑脸和夏夫人白的脸色一轮风暴来到。
夏瑞熙被勒令卧床休息一个月。随着欧家如水一般的补药的到来,欧家三位少奶奶带着欧家最高家长的歉意和问候,打着侍疾赔礼的旗号,带了一群仆妇丫头和无数的箱笼,大张旗鼓地翩然到来。
夏夫人不在,夏老夫人病着,唯一在家可以做主的长房大伯母王氏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王氏有一副大嗓门,领着欧家几个少奶奶刚进了雪梨小筑的院门,夏瑞熙就在屋里听见她谄媚讨好的话和欧三少奶奶不冷不热地哼哈声。
进了屋子,王氏道:“熙熙,快起来。欧家几位少奶奶来看你了,快起来。你看,她们这么老远地来看你,多辛苦啊,快起来。”又大声招呼客人坐下,又骂丫头没有眼色不赶快上茶。弄得雪梨小筑里人仰马翻,乱七八糟。
夏瑞熙一愣,她是病人,这些是来探望病人的,还是来折磨她的?好像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没有卧病在床的病人起来迎接探望者的吧?有一个例外,除非探望者的身份高贵无比。就是论辈分,欧家几位少奶奶和自己是一辈的,王氏还算长辈呢。王氏这不是明摆着讨好欧家,把自家弄得低人一等么?再看欧三少奶奶那可恶的,不咸不淡的笑容,夏瑞熙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但王氏这样说了,她要再不给王氏面子,更要在欧家人面前丢脸。夏瑞熙一边给婉儿使了个眼色,一边假装要硬撑着爬起来,婉儿这丫头也贼精,忙上前去扶她,用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欧家人听见的声音说:“小姐,你撑得住吗?老爷不是吩咐这几天不许你随意坐起来的吗?”
欧大少奶奶忙道:“不要起来,不要起来。咱们是来探病的,要真让你起来了,像什么话?哪有去看病人,还要让病人起来陪客的?”
王氏抽了抽鼻子:“这屋里药味太浓,难闻。快抓两把百合香熏着,别闷着了客人。”又笑道:“或者,几位少奶奶在家中惯爱什么香味?我家都有,这就让人去拿。”显富和谄媚之意不言而喻。
药味加香味,那才要闷死人。夏瑞熙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王氏的做作和小家子气。有气无力地道:“大伯母,我闻不得那味儿。一闻着就想吐,我这屋里小,丫头也呆笨,招待不周,怕怠慢了客人,不如请您请客人们到花厅去坐坐啊?”她这也算是下逐客令了吧?
欧二少奶奶笑道:“不妨事。咱们都闻得惯药味儿。大婶娘有事儿就先去忙着好了,咱们就在这陪会儿熙熙。”
王氏不识相,还在那里杵着不走,尽说些没见识,丢人的话。夏瑞熙看见她就烦,只得再对婉儿使使眼色,婉儿会意而去,不多时,有丫头来找王氏,王氏脸色一变,强笑着告饶去了。
夏瑞熙见欧家几个少奶奶一点走的样子都没有,少不得强打起精神全程接待这几位富贵逼人的少奶奶。
欧大少奶奶吴氏年龄大约和夏夫人差不多,微微有些福,白净清秀的脸,一脸的和气,未曾开口先笑三分,但紧抿的嘴唇让夏瑞熙看出这是个很固执,很有主见的女人。
欧二少奶奶薛氏高挑丰满,容长脸,说话做事都是软悠悠的,好像是个很面瓜的人。
吴氏和薛氏都是话不多的人,问候过后就坐到一旁,能言善辩的欧三少奶奶白氏等长嫂一说完话,就一步上前坐到夏瑞熙的床前,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素手,亲热地拉着夏瑞熙的手,眼睛笑得如同一弯月牙,先问了她的病情,向她表达了欧家上上下下的问候致歉之意,再告知她罪魁祸得到的惩罚。
但其实,夏瑞熙最关心的,还是到底是谁打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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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姐妹(上)
白氏道:“二妹妹,都是我家青瑾不好他已经被重罚了,先是被老太爷在众子弟面前打了二十鞭,勒令跪了三天的宗祠,又被禁足。这不,现在还在禁足期呢。我家老夫人和夫人本来要亲自来看你的,但都被他给气病了,你也知道,老人家年龄大了,禁不得气。等她们好些了,要亲自来看你的。”
人家已经说了,老人家年龄大了,又气病了,夏瑞熙还敢劳人家大驾么?她忙半欠起身子推辞:“不敢当,不敢当。府上太客气了,这件事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我这病将养着就得了。怎么好惊动老夫人她们呢?因此事让老人家身子不舒泰,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没事儿。”白氏轻轻拍着她的手,很真挚的说,“事情是我们家青瑾犯下的,我们自然应该做点什么才行。否则这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哟。这不,老太爷吩咐了,让我们妯娌三人来服侍你呢,你哪天好了,我们哪天走。”
夏瑞熙险些要晕过去,这欧家,虽然说是有名的大善人家,名声第一,但这也太夸张了吧?她一个黄毛丫头,要劳动这几位尊贵的少奶奶来侍疾?只怕传出去,人人都要夸他欧家知礼守礼,而她夏家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她担当得起吗?
欧家这是算好了,他们根本不敢留下这几个人啊。对方姿态已经做足,以后她就算是有个什么,对他们家名声的影响都不大,对欧四少最多也就是个顽劣而已。说不定,连顽劣都说不上,就凭他那杰出青年,广大女青年梦中情人的身份,人家还要同情他运气不好,摊上她这个粗野丫头呢。
夏瑞熙看着笑靥如花的欧家三位少奶奶,心情变得极度的恶劣,连带着对欧家的印像也变得极度的糟糕。演戏么,谁不会?她好歹是看过那么多书,那么多电影电视剧的人。
她已经知道这几个人夏家是绝对碰不得的,只要她还死不掉,这件事情就应该到此为止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气喘吁吁,满脸感动和惶恐地对三位少奶奶说:“我慢慢儿地养养就好了,哪里敢惊动几位少奶奶,这叫我怎么消受得起?”她也没说自己好了,有没有后遗症,只是说要慢慢地养养,这样夏夫人就是说点什么难听的给欧家听,也说得过去的吧?
她的惶恐和感动让三位少奶奶很满意,夏夫人得到消息也赶了回来,一家人好说歹说终于推掉了这个让人痛苦的好意和歉意。也是大张旗鼓,言笑晏晏地把三位少奶奶送出了夏家大院。
第二日,夏夫人又带了无数珍贵的药上门去探欧家老夫人和欧夫人的病,欧夫人拖着病身,率了儿媳亲自把她送出了门。一来二去,两家人都很好地保持了诗书传家,礼仪之家的名声,一场纠纷,居然成了西京城里津津乐道的佳话。夏夫人和欧夫人,果然把一场坏事变成了好事。
正当欧家和夏家的这场雪团伤人事故成为西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时,苦主夏瑞熙被家里人强令躺在床上,旧病还不曾养好,新病又被睡了出来。
这天,在她愤怒地砸了一个药碗之后,终于得到了可以自由活动一个时辰的允许。这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没有一丝风。她在院子里遛了一圈之后,坐在雕花窗前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婉儿和新来的纯儿、良儿聊西京城里的八卦,烦躁的心情和睡得酸痛的身体终于得到些纾解。
回家看望妹妹的夏瑞楠在几个婆子丫头小心周到的扶持下走进雪梨小筑时,正好看见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夏瑞熙的身上,少女雪白的脸上线条柔和精致,绒绒的汗毛散着淡金色的光芒,犹如柔美的精灵。夏瑞楠油然生出自豪感来,她的小妹妹,终究是长大了啊,野猴子也变成美少女了。
纯儿最先看见门口站着的夏瑞楠,她是后来的,不认识夏家大小姐,只是忙忙地站起身来行礼问好。
夏瑞熙这才现门口挺着大肚子的夏瑞楠。她欢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你的身子重,不方便,怎么还到处乱跑?”
夏瑞熙是真的喜欢夏瑞楠。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看到第一个人就是眼睛哭得肿成红桃子的夏瑞楠,第二个人是报信的婉儿,然后才是夏老爷夫妇。
当她在午夜时候,哭醒过来,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也是夏瑞楠。夏瑞楠冒着被婆家责骂的风险,硬着头皮在家陪了她半个月,直到婆家第三次派人来接,再无借口可借,才不放心地回了婆家。之后,隔三岔五就会派人来看看她,自己一有机会也是跑得极勤,直到怀了身孕,才渐渐来得少了。
在夏瑞熙刚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里,正是有了温柔耐心,纯善的夏瑞楠陪伴,才让她渡过了那一段可怕的时光。但夏瑞熙知道,夏瑞楠是对她这具身体好,而不是对她这个灵魂好。说不定哪天夏瑞楠知道她不是本尊,还会把她当做妖魔鬼怪就地正法。她一想到自己是偷了别人的爱,就觉得别扭,连带着对夏瑞楠都会不耐烦。
可是,无论她多别扭,夏瑞楠从来都是温柔相对,慢慢地她开始设想自己就是真正的夏瑞熙,真心的想把夏瑞楠当做亲姐姐来爱。就是为了这个姐姐的爱怜,她也不想让人现自己是个冒牌货。“我要好好活下去。”夜深人静之际,夏瑞熙无数次地握紧了拳头悄悄对自己说。
夏瑞楠先拉着夏瑞熙仔细看了她的伤处,这才坐下慢慢问她的病情。夏瑞熙娇嗲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姐姐,我已经大好了,就是闷得慌。本来早就想你,爹和娘偏偏不让,闷死我了。”
“二小姐慢些,不要压着小公子了。”旁边一个穿着宝蓝粗绸褂子的婆子笑得见眉不见眼地提醒夏瑞熙。
夏瑞熙认得那是夏瑞楠婆婆唐氏房里的,叫苏婆子的。明着说是唐氏派来伺候夏瑞楠的,实际上是监督刺探她的,背地里没少给夏瑞楠添堵。
夏瑞熙见是她,心里先就生出几分厌恶来,她就不知道了,她靠靠夏瑞楠的肩膀,怎么就压着她武家的小公子了。她当下翘起嘴角望向夏瑞楠的贴身丫鬟莺儿:“这位是?”
莺儿笑着福了一福,正要回话,苏婆子便抢先答道:“二小姐不知道奴婢。因为少奶奶大喜,夫人体恤少奶奶,让奴婢伺候少奶奶起居饮食,奴婢夫家姓苏。”
苏婆子在武家原有几分体面,自然不会认为她正要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的,还在那里笑吟吟地等赏。
夏瑞熙看都不看她一眼,等着莺儿回话。听完莺儿回话以后,她才看向婉儿:“婉儿,带这几位下去吃茶,我和姐姐说几句体己话。”
苏婆子见她被完全无视,心里不太舒坦,又觉得一起来的几个婆子丫鬟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好笑,有心要扳回些体面,忙道:“二小姐,少奶奶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累着她的。我家夫人交待了,一定要——”
夏瑞楠张口要训斥苏婆子,却被夏瑞熙拉了拉袖子,她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皱着眉头:“莺儿,我姐姐平时在家都不说话的吗?”
莺儿忍住笑:“回二小姐的话,自然不是。”
夏瑞熙沉着脸对苏婆子道:“你喊我什么?”
苏婆子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二小姐呀。”
“你平时都是这样对主子说话的?”
“是呀。”苏婆子不明白她什么地方说错了。
“你在哪里学的规矩?”
“我的规矩,自然是我家夫人教的。”苏婆子有些不耐烦,夏瑞楠平时就是一个温柔的慢性子,说什么都是轻言慢语的。她这个以粗野闻名的妹子,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你的规矩?”夏瑞熙冷笑两声,“我年幼不知事,但也知道我们家的奴才,主子不问,是不敢随便开口插话的,更不敢和主子你啊,我的。你学的这个规矩,呵呵——”苏婆子的规矩不用她来评价,自然有苏夫人去评价。
苏婆子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也找不到什么话说。转过身对着夏瑞楠苦着脸就要哭:“少奶奶,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看这……”
夏瑞熙一声断喝:“你守着你家少奶奶哭什么?不怕惊吓着小公子么?”抬起手里的茶碗,不管夏瑞楠的暗示,垂下眼皮:“婉儿,我让你陪几位出去吃茶,怎么还不去?”
其他几人都偷偷笑起来,有一个媳妇上前道:“奴婢们谢过二小姐的茶。”拉了还在那里愣的苏婆子下去。
夏瑞熙知道,今天的事情必然有人很快就报到武夫人那里去,这个苏婆子,丢了武家的脸还不自知,以后都休想跟着夏瑞楠出门了。
等婆子们都退出去,只剩下莺儿和纯儿守在门口,夏瑞熙才看向夏瑞楠:“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夏瑞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二妹,你长大了。”
夏瑞熙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讪笑着说:“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就是看不惯这起刁奴,拿着鸡毛当令箭,都敢管到主子头上来了。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不要和我计较,你教我?”
夏瑞楠低笑一声:“我教你什么?你如今这样,我高兴得很,又怎会生气?看来你忘了从前的事情果然未必不是坏事。”
“什么?”夏瑞熙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嬉皮笑脸地拉着她,要她说说从前的事情。
夏瑞楠微笑着道:“你从前啊,依着你从前的脾气,必然是不管武家的面子,先就要让人打这苏婆子一顿,再撵出去的。”
“我从前有这么厉害么?”夏瑞熙摸摸自己的脸,有些迟疑,自己的这个性子改变太大,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她有没有必要变得彪悍一些呢?尽管她如此小心谨慎,假借失忆,装晕装傻,到底总会露出些破绽。看来还要再小心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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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姐妹(中)
夏瑞楠没注意到夏瑞熙复杂的心理活动,微笑着道:“是很厉害。我还担心你经过这两件事情,会变得柔弱。还算好,性子还是一样的没变,只是变聪明,守礼,懂事了许多。将来,你到了婆家,我也不必替你担心了。好好跟着娘学学,对你的好处大着呢。”
夏瑞熙无限娇羞地垂下头,小声哼哼:“姐姐,不许取笑人家。”她被自己这副形态弄得一阵恶寒。天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谈婚论嫁,但没办法,这里的少女一谈到这个问题都是这么一副造型,她就当是客串了一回演员好了。
夏瑞楠低呼一声,拉起夏瑞熙的手放在她小腹上,很欢喜地说:“你摸,你摸,孩子在踢我呢。这小东西,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就动得最欢,总是在踢我。”
夏瑞熙的手掌果然被轻轻踢了一下,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心底生起,柔柔的,酸酸的,这就是母亲么?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宝宝,你在玩吗?”那只小脚停了停又给她蹬了回来。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夏瑞楠幸福的说:“你怎么和你姐夫一个样,和他说话,他听得懂吗?”
夏瑞熙喃喃的道:“他当然听得到。”要不然搞胎教做什么?她有一大堆的知识想告诉夏瑞楠,忍了几十忍才没有说出来,否则夏瑞楠真的要把她当妖怪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再野也不该知道这些东西。
她换了一个话题:“姐姐,姐夫一定很高兴吧?”
夏瑞楠脸一红:“他自然是极高兴的。他们一家人都很高兴,就是,就是,唉,说了你也不明白。”她皱起好看的细眉,幽怨暗生。
哼,小瞧她了吧,她怎么会不明白?有些事情,她可比夏瑞楠这个当事人还要知道得多。无非就是大宅门里的那些破事,武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见媳妇有了身孕,高兴归高兴,必然是要勒令小夫妻分房睡,然后又要送丫头暖床的。
夏瑞熙的身份自然不好问夏瑞楠这些事情,不过她有她的办法,旁敲侧击的问:“姐夫最近可忙?”
夏瑞楠的丈夫武子安,夏瑞熙见过几次,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肩宽腿长的,长得很有男子气概,就是有点胖,肚子有点大。为人还不错,对夏瑞楠几乎是百依百顺,照顾得很细致,对夏家人也很亲切周到,夏家人提起他都是极满意的。最难得的是居然没有通房丫头,暂且不论原因是什么,总之在西京的世家子弟中还算难得。他在西京府衙里任职,仕途上还算是少年得志,春风得意。不过在夏瑞熙看来,如果没有武夫人那个讨厌的极品妈,他的分值会更高一些。
“他有些忙,年底了么。不过只要他在家,他都会尽量陪着我。”
那就好,只要武子安的心思在夏瑞楠身上,就什么都好说。夏瑞熙眼睛一转:“这个苏婆子,最是可恶。我早就看不惯她了,今天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她。我想她回去以后肯定会被罚,只是不知你婆婆会再派个什么人来你身边?”
夏瑞楠脸色一黯:“她派到我身边的人多了去了。”
夏瑞熙摇头晃脑的道:“我上次听爹爹说,你以前有个眩晕的毛病,可不能气着。以前是你一个人也就罢了,如今是双身子,可要加倍小心。有什么事,多放宽心,多和姐夫再不然,和娘说说也是好的。”
夏瑞楠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尽量放宽心的。”
夏瑞熙叹口气,夏瑞楠怎么就听不明白她的暗示呢?她又说:“我现,我一喊头晕,说什么爹娘都要顺着我的。”觑着眼睛看向夏瑞楠。
夏瑞楠张大嘴巴,猛然明白过来,笑着抽了她一下:“臭丫头,就你名堂多。我知道了。”
夏瑞熙目的达到,笑着让夏瑞楠吃些糕点。夏瑞楠不经意的问:“蓓蓓还是不怎么来看你?”
提起她们这个三妹夏瑞蓓来,夏瑞熙把脸一下子沉下去。
要说夏瑞熙到了这里最恨的人是谁,就属这个夏家三小姐夏瑞蓓。相比她和夏瑞楠的关系来说,夏瑞蓓仿佛不是和她们一个娘生的。
她记得她醒过来的第二天早上,因为闹腾了一夜,夏氏夫妻和夏瑞楠都去休息了,身边只剩下几个丫头婆子守着。迷迷糊糊间听见水晶帘子“啪”的一声响,接着就有一个女孩子尖细的声音说:“惹祸精不是醒了吗?怎么又死过去了?”接着她裹在被子里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钻心的疼,疼得她险些叫出声音来。
夏瑞熙很想不顾身上的剧痛爬起来抽掐她的人一下的。可是她不敢,她不知道周围的情况。也害怕有人现她醒着,不停地问她话,让她露出马脚来。为了长远打算,她只有忍着,多听多看,摸清了状况再说。
那尖细的声音说:“惹祸精,命倒挺长的,还是根本就是装的?”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低声劝道:“三小姐,二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会昏迷。她是你嫡亲亲的二姐,你这些话要是让老爷和夫人听见了,不太好。”
“啪!”的一声脆响,中年妇女委屈的“哎呦”了一声,好像是被打了。
果然那尖细的声音说:“哼!老奴才,你真以为你是我奶妈就可以管我了?我的这些话没一句说错!她就是个让家宅不安的惹祸精!如果不是她,上次我去参加诗会,必然是我夺魁。就是有了这个名声败坏的惹祸精,害我颜面大失,白白被人笑话!她早死早生,一家人都得清净。”
夏瑞熙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这个身体做人真够失败的,自家的妹子恨她都恨到这个地步了。穿到这么个主的身上,真是让她没话说。她不敢睁眼,她不知道这种时候出了装晕还能做什么。
夏三小姐又狠厉的说:“我的这些话,要是传到爹和娘或者是其他人的耳中,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等着出去领赏!”
听众人诺诺的应了,她才满意的说:“奶妈,咱们走!巧儿,惹祸精死了第一个告诉我。”
脚步声响起,外面一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喊道:“奴婢绿儿见过老夫人,老夫人金安。”
夏三小姐默了一会,小碎步跑出去。
“孙女儿见过奶奶。”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蓓蓓,你也在这里?”大概是夏老夫人了。
夏三小姐低声说:“孙女记挂着二姐的伤势,过来”
夏老夫人宽慰的说:“好姑娘啊。不但人越长越漂亮,也越长越懂事了。你这个样子,我很放心。”
夏三小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哄得夏老夫人一叠声的夸她。下人们也附和着夸三小姐善良,孝顺,姐妹情深,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生过。
夏瑞熙被她正在感叹这个夏三小姐三刀两面的功夫了得,屋里响起夏三小姐略带些欢喜,又带些悲伤的声音:“奶奶,你说二姐怎么这样倒霉?及笄的日子生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骑术那样好,我不相信真的是意外。如果让我知道了是谁害的她,一定要替她报仇。”
是啊,夏瑞熙对这个身体受伤的具体原因也很好奇。自然竖起耳朵听,结果听见夏老夫人叹了口气:“蓓蓓,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意外就是意外。如果你二姐听话些,不要跑出去,也不会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看来真的是别有隐情,只是一家人都讳莫如深,应该是牵扯到了什么权贵吧?只希望她以后的麻烦不要太多。夏瑞熙正在胡思乱想,一只温暖的手放到她额头上,让她感觉很舒服,那触感应该是个老年人的,大概是夏老夫人。
果然夏老夫人说:“虽然还有些热,但比昨天好了好些。这个苦命的丫头,只希望她从此否极泰来。”
夏三小姐嘴儿甜甜地说:“奶奶放心,二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倒是您,肯定累了,孙女扶您回去休息?”
夏老夫人说:“算了,我难得来一趟,再坐会儿能不能等到熙熙醒来。”又把管事的婆子喊来,细细问了一回夏瑞熙的具体情况。
夏三小姐则跑前跑后地献茶,奉果子,捶腿捏肩的忙个不亦乐乎。最后嘴甜的说:“奶奶,您就不要担心了。这里不是有我呢吗?”
等到夏三小姐扶着夏老夫人出去,房里乱成一团的时候,夏瑞熙才有机会偷偷地瞟了夏三小姐的背影一眼。只见是一个穿着水绿上衫,碧绿裙子的,有一小点胖,身量都尚未长足的一个小丫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个身体才满十五岁,既然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丫头怎么也不可能过十四岁,怎么心肠忒的毒,做人如此厉害?
等到晚上夏瑞楠亲自给她擦洗的时候,看见她手臂上被夏三小姐掐得青紫的掐痕,深知大宅门里一切斗争手段的夏大小姐自然不会认不出那是掐痕。
只是那痕迹经常都是在小丫头们身上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二小姐身上?夏大小姐当下怒冲冲地问:“这是怎么了?谁干的?”指着婉儿说:“去把伺候的奴才们喊到门外,让我知道是谁干的,禀明了父母亲,剁了她的手!”
婉儿早就看见了,但也只是叹口气而已。现在见一向温柔文静的大小姐了怒,也吓得不轻,跪下去张着嘴不敢说话,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哪里敢说是三小姐下的手,除非她想被三小姐剁了手,要是二小姐好好的,她也没这么害怕,可是二小姐这模样,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去了呢?那时候她们雪梨小筑里的人还不是任人宰割。
夏瑞楠见她迟迟不说话,竖起两道细眉:“难道就是你这个丫头?你二小姐贪玩害你受了不少罚,你就趁着她昏迷,好报复她?”
这个罪名犹如晴天霹雳劈在婉儿身上,她脸都白了,又不敢哭出声音来,使劲咬着牙,忍着,憋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大小姐明鉴,奴婢们冤枉!她,她是主子,奴才们的命都在主子们手里攥着,哪个奴才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做这样的事情?”
“不是你们,那是谁?”夏瑞楠捞起水里浸透的帕子“啪”地就砸在了婉儿脸上,水顺着婉儿的头,脸颊,脖子淌下来,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也顾不上,只是不停地叩头。
第八章 姐妹(下)
夏瑞熙有些不忍心,轻轻拉了拉夏瑞楠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哀求之意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
夏瑞楠看见二人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数。当下收了怒容,低声道:“你起来。我听说今天老夫人来看过二小姐了?”
婉儿见逃过一劫,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却不敢起来。
夏瑞楠又问:“其他还有些什么人?”
婉儿低声说:“还有三小姐。”
夏瑞楠沉吟了一会才说:“你起来吧。你是伺候二小姐的人,将来,一辈子都要跟着她的。护着主子,是你的责任!她若是有什么,你也讨不了好!这种事情只此一次,以后再生这样的事情,你隐瞒不报,我就撵了你出去!你可记住了?”
婉儿应了,她才掀掀眼皮:“你下去收拾收拾,这个样子算什么?”
等婉儿下去了,屋里只有两姐妹,夏瑞楠才取了药膏给夏瑞熙擦上,低声说:“熙熙,蓓蓓还小,不懂事,容易钻牛角尖,做姐姐的不要和她计较。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以后你可要乖些,不要再给爹娘添麻烦了,知道吗?你这样儿,把姐姐吓个半死。”
夏瑞楠的表情是既严厉又温柔的,夏瑞熙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善意和疼爱,她和夏三小姐对夏二小姐的态度差别实在是太大。看来她是很清楚夏瑞熙和夏三小姐之间的矛盾的,也不晓得这家三姐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靠她自己在以后的生活中慢慢挖掘了。
夏瑞熙点点头,乖巧的说:“姐姐,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我想三妹这样做,大概是我以前伤了她的心了。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后也好求得她的原谅。”
夏瑞楠叹口气:“你呀,这会儿装得这样乖。人人都说你最听我的话,实际上是表面听了,背后又去当野猴子。你若真听我的,也不至于吃这个亏,险些把命都送掉。忘掉了,忘掉了也好。我也不要你去和她道什么歉,那件事情么,说来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你不要放在心上。”
夏瑞熙一听这话中有话,敢情是知道她为什么会坠马受伤呢。便求她:“姐姐,我记不得我怎么会坠马了,前面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我只是觉得心里委屈得很。你告诉我,我倒底是为什么坠的马?”
夏瑞楠脸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最终摸摸她的脸:“委屈么?肯定委屈的。当时的情形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要问了,以后乖乖呆在家里,再不要乱跑,才不枉费了爹娘养你一场。睡吧。”
她越是不说,夏瑞熙越是想知道,总觉得心里有七八只小手挠呀挠的,挠得她心慌意乱。孙子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想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好生存下去,怎么能当小白呢?
夏瑞熙带着满腹的疑问睡了过去,睡前祈祷真正的夏二小姐给她托个梦,告诉她前因后果,不要让她被谁阴了都不知道。结果梦境里只有夏三小姐胖乎乎的小手拧着她的手臂左一圈,右一圈的转圈,还笑眯眯地问她:“二姐,小妹给你做的这个按摩感觉可好?大夫说了,对你伤口的复原大有好处哦。”
之后夏三小姐又来了几次,每次见着了夏瑞楠都是冷冷的,一眼一眼的瞅,说的话也不好听,阴阳怪气的。听她那个意思好像是她偷掐夏瑞熙的事情被夏瑞楠禀告了夏老爷和夏夫人,她吃了家法,因此连带着也恨上了夏瑞楠。
也许是吃了家法,也许是看见她逐渐好起来了,夏瑞蓓倒是不敢再对她有什么肢体上的侵害,但言语里的夹枪带棒是怎么也少不了的。机会合适的时候还会在亲戚朋友面前嘲笑她是没人要的野丫头。夏瑞熙因为初来乍到不懂得这里的规矩,扎实被夏瑞蓓逮着机会狠狠收拾了几回,大大的丢了几次脸,更加坐实了野丫头的名声。最可恨的是,每次夏瑞蓓使了坏还要做出一副天真无知后悔样。
时间一长,夏瑞熙渐渐地也恨上了她,几乎是水火不容。
夏瑞熙平时都是能够不与夏瑞蓓接触就尽量不接触。不是她怕她,只是摸不清情况,不想让自己更加被动。今天夏瑞楠一提到夏瑞蓓,由不得她心情变糟。
夏瑞熙烦躁的说:“提她做什么?她巴不得我死掉她才高兴,怎么会那样好心来看我?”
夏瑞楠正色劝道:“自家姐妹,能有多大的仇怨?她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等过两年她大些了,自然会知道自己的错处。女人进了婆家门,到底还是要娘家硬,自家姊妹抱成团,腰杆才直。”
夏瑞熙冷笑:“她小?不懂事?我看最聪明最厉害的就是她。前儿还在那里跟奶奶说是我名声不好才惹得的这场祸事,要他们好好管教我一下。又说丢了家里人的脸面事小,关键是我这么大了,还没人上门提亲,将来可怎么办?她这个妹妹很替我这个姐姐担心呢。我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妹妹,真是福气。”
“哟!二姐这是在恨我那?”夏瑞蓓带着她的贴身丫头燕儿一把推开试图拦住她的纯儿,大步走了进来,先对着夏瑞楠行了礼问了好,才皮笑肉不笑的说:“恭喜二姐了,有人上门提亲了。”
“嗯?”在座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夏瑞楠沉下脸说:“蓓蓓,这种玩笑可是小姑娘家开得的?”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夏瑞蓓整理了一下新上身的云锦外衣,自己倒了杯茶,冷笑:“就连茶叶也比我房里的金贵,爹和娘真是偏心得很。”
夏瑞熙房里的龙井茶确实很好,是贡茶,但并不是夏老爷夫妇厚此薄彼,而是为了接待欧家三位少奶奶特意准备的。还剩下一点点,她都舍不得吃,就是要留着招待最疼她的夏瑞楠,谁知道竟然被夏瑞蓓看出这么大的问题来。她苦笑一下:“蓓蓓,这是待客用剩的一点点茶,姐姐刚好来了,我才拿出来的。平时我用的,什么和你不一样?”
夏瑞蓓冷哼:“我日日在家里,你舍不得分我喝也就罢了。今日姐姐回来,不打招呼直接来看你,你二人背着我偷偷喝好茶,若不是我想姐姐了,来看她,哪里知道你二人心里原来根本没有我。都是姐妹,我就那么惹人厌吗?”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夏瑞楠忙安抚她:“蓓蓓,都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原本想,你二姐是病人,先看了她再去看你的,谁知道竟然让你误会了。”
“我不信!谁不知道你二人最好?”
夏瑞熙看着夏瑞蓓那模样就觉得心里烦得要死,正要开口说夏瑞蓓,夏瑞楠忙拉拉她,无奈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盒子:“诺,这是你姐夫从东京给你带回来的雅芳斋的百香花粉,我若是不去看你,带来做什么?”
夏瑞蓓道:“我不稀罕,肯定是她选落选剩的。”眼睛却瞟着那只盒子,又瞅着夏瑞熙的妆台看。
“她没有,只此一份,就连娘也没有,你满意了吧?”
夏瑞蓓这才罢了,破涕为笑,亲热地贴上去:“还是姐姐最疼我,不像有些人,只会和我争,和我抢。”
夏瑞熙一口气上不来:“我什么时候和你争,和你抢了?”
夏瑞蓓瞅着她说:“我说你了吗?我点你名了吗?你做贼心虚呀?”得意洋洋兼小人得志的恶心样,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说话间,袍袖一展一拂,把夏瑞熙桌上的汝窑茶盏给带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她挑挑眉:“哎呀,对不住,二姐你的丫头放杯子也不放进去一点,放在这桌边上,一不小心就带了下来,你莫见怪啊?”
明明就是她刚才放的好不好?那是夏瑞熙最爱的茶具,平时舍不得用,夏瑞楠来了才拿出来的,谁知片刻之间竟然就粉身碎骨,夏瑞熙简直想找根绳子勒死这个臭丫头。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原身总和夏瑞蓓作对了,敢情这丫头的可恶不是心脏特别强壮的人受不住。
夏瑞熙是想一巴掌给夏瑞蓓扇上终想到,自己要是真的这样做了,只怕夏瑞蓓会借机挥,又会惊吓到夏瑞楠。她瞅着夏瑞蓓的得意样,心想,小样儿,慢慢儿地再收拾你。夏瑞熙深吸了一口气,假笑:“一个杯子而已,怎么赶得上我妹子?我有没有被伤着哪里?”伸手去扯夏瑞蓓的袖子,瞅准了一把将她那华丽的云锦袍子撕了一大条口子。
不知是不是喜欢骑马的缘故,这个身体的腕力和握力特别大,不就是撕块布料吗?小菜一碟。夏瑞熙惊讶地喊起来:“咿呀,妹妹这衣服怎么这样朽?我轻轻一拉就撕烂了。燕儿,你们小姐的衣服是不是没存放好,给放朽了?多贵的料子,多漂亮的衣服呀。妹妹,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夏瑞蓓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瞪圆了眼睛指着夏瑞熙,胖乎乎的手指不住的哆嗦。夏瑞熙笑得无辜,眼神却是在挑衅,好像在说:“来呀,来呀,你来呀,我等着你呢。”
夏瑞蓓咬了牙,一巴掌呼过去。
第九章 亲事
“啪”的一声脆响,夏瑞熙剩下的三个汝窑杯子又报销了一个。夏瑞蓓仍然不解恨,还要去砸,夏瑞熙黑了脸张开手臂挡在了她面前,道:“姐,你都看见了,是谁不讲道理,是谁在耍蛮。”
夏瑞楠害怕二人会动手,忙挤到两人中间打圆场:“算了,算了。杯子坏了可以买,衣服坏了也可以再买,都没人重要啊?蓓蓓,你看,你打破了你二姐的杯子,她也没说什么不是?”
夏瑞蓓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转,指着夏瑞熙,想不依不饶,又觉得自己刚故意打破了人家的杯子,人家确实也没说什么。想说两句好听的,又实在说不出来,跺着脚恨恨地去了。
等夏瑞蓓走远了,夏瑞楠才指着夏瑞熙叹口气:“还说你好了,谁知道还是这副不肯吃亏的样子。你呀!”
夏瑞熙说:“她那衣服,虽说是寸锦寸金,到底是钱买得着的东西,十件也赶不上我这一只杯子。一套杯子就此残缺了,谁吃亏呢?”
“看来你都忘了?这是她第一件云锦衣服。咱们夏家的女儿长到十二岁,娘就会亲手做一件云锦衣服给她,这件衣服咱们都会好好保管。我的至今还在呢,你过分了些。”
夏瑞熙一听,傻眼了,她不知道这件衣服的特殊意义,更害怕因此惹得夏夫人大怒。兀自嘴硬着说:“既然这么珍贵,她为何不收好,还要穿出来到处显摆?我的不就没穿吗?”她曾从自己箱子底下看见过一件浅绿色地折枝花妆花缎做的崭新外袍,叠放得整整上面还包了一层防潮用的油纸,足见原身对它的重视。原来是夏夫人亲手做的,有这样的意义。
“她就是这样的脾性。生怕大家忘了她是得宠的夏三小姐。你也别怪她,她按道理父母应该多宠她一些,偏偏你是个不省事的,全家人都为你提心吊胆,操闲心,倒有些冷落了她。她模样又没你好瞧,人也没你聪明,可是她乖巧,却不如你这个乱来的得宠,心里有些想法也是难免的。”
原来根本原因在这里,夏瑞熙想起夏瑞蓓走时委屈难受的样子,到底是个十四岁不到的孩子,便一下子软了,蔫巴巴的说:“我去和她道歉。”
“不必了,你捅了马蜂窝了,她不会原谅你的。蓓蓓小气,不知道要想什么法子恶心你,你以后还是多加小心吧。”夏瑞楠动了动腰,夏瑞熙忙递了个腰枕给她,等她坐舒服了,才说:“刚才那丫头说有人上门提亲了,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夏瑞楠沉吟了一下,唤进一个媳妇子来,“张家的,你把我带来的礼物给夫人那边送过去,就说我等会儿再过去请安。顺便打听一下。”
等待的过程中,夏瑞熙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朝哪个方向走。夏瑞楠握握她的手,温言道:“不要着急,父母亲断然舍不得让你去吃苦的。”
夏瑞熙苦了脸:“姐姐,我怕呀。”
“你怕什么?傻丫头?”夏瑞楠摸摸她的头,微微笑着说:“你要相信父母亲的眼光。你看我,你姐夫就是爹爹亲自给我挑的,虽然那位厉害了些,但他对我却是一等一的,无法挑的。你不知道吧?他家原来上门提亲时,爹爹装成了一个粗野莽汉跑去衙门里找你姐夫办事,故意试探之后,满意了,最后才定下的他。咱爹看人眼光是很准的。”
其实夏老爷果然是不多见的负责任的父亲,但夏瑞熙最怕的就是这个,他老人家看上的,觉得好的,她不一定觉得好啊。要是他一定要她嫁给一个什么人,一个陌生人,她怎么办?反对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正忐忑不安之时,张家的来了,一进门就笑嘻嘻地给二人道喜,证实了官媒上门的消息。夏瑞熙的心提起来就放不下去,又不敢直接问,忙拉拉夏瑞楠,夏瑞楠笑道:“是谁家?”
张家的笑道:“说是欧家。”
“欧家?”姐妹俩对望一眼,说不出的惊讶。
“哪一个欧家?”夏瑞楠忙追问。
“自然是本城的欧之君老爷家。还是为欧四少提的亲,恭喜二小姐了。”张家的笑得见眉不见眼。
夏瑞熙一听,简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夏夫人打欧四少的主意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欧家也打了这个主意?她脑子里顿时浮现出欧青瑾那冷傲的身影,俾睨的眼神,本时代的十大杰出青年之啊,而且欧家那样的世家,居然会考虑娶她这个野丫头?她知道这个时代门楣观念是很重的,夏家虽然有钱,夏老爷的医术再高,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大夫,只怕是配不上欧家的。
她后来才知道,夏家也是官宦人家,夏老爷并不是白身,也是进士出身,只不过爱好不在官场上,只爱医药,还充分利用了自家的优势,开了几家全大秦都有名的药铺,财源滚滚,有名有财。这也是夏老爷为什么可以娶得当时名动西京的才女宣大小姐,夏瑞楠可以嫁给仕途得意的武子安,而西京城中豪门世家也不敢轻视夏老爷的缘故。
“我母亲是什么意思?”夏瑞楠牵了夏瑞熙的手在手里慢慢摩挲着,安抚她焦灼的心情。
“亲家夫人说是亲家老爷不在家,要等亲家老爷回来后商议,不过庚帖倒是留下来了。”
等张家的退下,夏瑞楠道:“熙熙,你好像不太乐意?”
夏瑞熙低下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他那样的家世,那样的人材,那般的才名,怎会瞧得上我这样的女子?更何况,那日,你是没有看见他的模样,是极瞧不起我的。”
夏瑞楠见她蔫蔫的,不由大为心疼,将她拥入怀中:“熙熙,你不能这样妄自菲薄。你模样出挑,心地善良,胸怀宽广,有真性情,虽然从前脾气不太好,可是如今不是已经长大懂事了吗?不要说他欧家,就是宗室也是配得上的。其他人那是不知道你的好处,一旦知道了,肯定打破头地抢着上门来提亲。你还是要多和母亲出去走走。”
夏瑞熙现她重生的这个夏家,上上下下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特别护短。看着自家人怎么都比别家人顺眼,自家人看上别家,是那家的福气;若是别家人看不上自家的,那就是那家人有眼无珠。
“姐姐,他那样的人,眼中无人,我若是嫁了过去,必然要受气的。我只想找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不嫌弃我的夫君。他不必有貌有才,家世也不需名门望族,富贵逼人,只要人品端正,有责任心,好学上进,真心爱我敬我,关心我们家的人,就足够了。”最好,再加上一条,有一个善良好相处的婆母,那就堪称完美。
夏瑞楠听夏瑞熙一席话,长叹了一口气:“世人往往爱被外表所迷惑,难得你这样真实。你的想法是极好的,不过,姻缘,姻缘,总要缘份,就是真有这样的人,你又到哪里去找?就算遇上了,没有机会交往了解,也会错过。”
夏瑞熙起身给夏瑞楠福了一福,夏瑞楠拉住她道:“你这是做什么?”
“求姐姐去和娘亲讲,熙熙不愿嫁给欧四少。”
夏瑞楠看见她坚决的神情,长叹一口气:“你可想好了?这个机会是西京城中许多女子的梦想,你一旦错过,后悔也没这个机会了。”
夏瑞熙洒脱地笑道:“错过了就错过了,姐姐不是说要缘份吗?那就说明咱们没缘份啊。”
“你倒是想得开,以后莫后悔。”夏瑞楠喊了莺儿进来,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上房见夏夫人去了。
夏夫人见着大女儿很是欢喜,母女俩寒暄一回之后,屏退了下人,说些私房话。
夏瑞楠偷眼看着妆台上的大红帖子,心中有数,也不去主动问询,只和夏夫人说些讨巧的话。
夏夫人道:“你婆婆还是那个样子?”
夏瑞楠叹口气:“可不是,我房里全都是她的人。前几日又送了一个叫碧红的大丫头去书房里伺候子安,那丫头自荐枕席,被子安给赶出去了,第二日我去上房请安她就拿脸色给我看,指桑骂槐地骂了我一回。”
夏夫人心疼万分:“子安对你如何?今日他怎么不陪你回来?”
“子安他今日衙门里有事,他待我极好的。否则他也不会把碧红骂出去,连上碧红,我们成亲以来,已是第四个了。”
“你那个婆婆,最是可恶的。她自己当初就打死过你公公怀孕的宠妾,险些被休,今日又来祸害自家儿媳。”
“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她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当然要逞些威风。”夏瑞楠笑道:“说起来,熙熙这个丫头,当真古灵精怪,您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她整人的鬼主意一向很多。你说来我听听,她有什么主意,省得将来去了婆家,我还要日日替她那暴躁的性子担心。”
“我到觉得熙熙如今的性子很讨喜,比以前装得住事了。”夏瑞楠笑着把夏瑞熙收拾苏婆子,教她装身体不好晕的事讲了一遍。
夏夫人也觉得夏瑞熙待人处事比以前大有长进,点点头:“如今有这样一门亲事,你来看看如何。”说着把妆台上那张大红帖子拿给了夏瑞楠看。“这是欧家的四少欧青瑾,人,你大概也见过的,你觉得如何?”
夏瑞楠笑笑:“欧家的家声不错,家教也颇严,何况欧四少才名在外,若单论家世年貌,倒是一门不错的婚事。”
夏夫人玉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洒金大红庚帖,沉吟道:“你有其他的看法?”
第十章 父母之命
夏瑞楠仔细想了想,斟酌好一会才道:“我听熙熙说,欧四少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那日,两人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愉快?再说了,那欧四少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怕是个让不得人的主儿,和咱们熙熙这个脾气在一起,只怕……”
“不就是一个不服一个,大眼瞪小眼的一会么?不过欧四少真的不错,他既然能替其他人背下这个罪名来,自是个容得人的,而且他当时不是主动跟熙熙道歉了么?后来还让人送了一大枝熙熙最爱的那绿萼梅花来,可见他也是心极细,也看得上熙熙的,要不然怎会送梅花?”夏夫人精明之极,马上想到夏瑞楠是来替夏瑞熙做说客的,“是不是熙熙和你说什么了?”
夏瑞楠拉着她的手笑道:“还是娘亲厉害。女儿口一张,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熙熙的确是不太愿意。”
“哼,你们都是我养大的孙猴子,能逃过我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去?她是不是跟你说,欧四少太好,她瞧不上?”
夏瑞楠拍手道:“娘亲果然是有千里眼,什么都瞒不过您去。”遂把夏瑞熙的原话说了一遍。又道:“熙熙是个有主见的,她这样的想法,原也不算错。只是,若真的依了她,这门亲事,真的可惜了。”
夏夫人不置可否:“她才吃过几天米?知道什么?这丫头从前就想着嫁进寿王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和你爹担心得要死,关了打了她还是要跑出去,险些送了命。这回可好,跌一跤,跌醒了,突然转了性子,却又生出这许多怪想法来,居然不顾门楣家世,真要依了她,置我夏家的面子于何地?这也不说了,她从小锦衣玉食,受得了那些风霜之苦?尽想些有的没的。你也是,不劝劝她,还跟着她胡闹?”
夏瑞楠一听这口风,忙收了声,不敢再说。
夏夫人细心地把那帖子收在妆盒里放好,才说:“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也有几家人来提亲,那都是些什么人家呀?有续弦的,有三四十岁的,有破落户,也有白身。哼,真当我夏家的女儿是蓬草么?没人要么?这事儿我和你爹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再多说。你跟那丫头说,如果她想要我和你爹多活两年,就休要再提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夏瑞楠还要再说,丫头真儿在门外道:“夫人,大小姐,武家的姑爷来接大小姐家去呢。现在正在厅堂里候着呢。”
夏夫人对这个大女婿还是很满意的。一听武子安来了,忙不迭地站起来扶了大女儿往外走天色,笑道:“天色已晚,你二人就在此用了晚饭再回去。刚好有人送来几篓子你最爱吃的小银鱼,我让人做了给你补一补,好么?”
夏瑞楠笑道:“女儿是没什么问题,但不知子安可还有什么事情。”
夏夫人戳戳她的额头:“女生外向,如今我果然是见识到了。”
武子安给夏夫人请了安,听闻留饭,恭恭敬敬地说,他晚上还要去他上司家中吃饭,是特意抽时间来接夏瑞楠的。夏夫人无奈,只得让人装了两篓子银鱼送去武府。
夏夫人看着武子安,又看看夏瑞楠,欲言又止,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子安,楠楠身子重了,你,你……”想说让他多顾着夏瑞楠一点,又想到女儿嫁了人,武夫人再可恶,始终是他妈,有些话,她到底不好明说。
好在武子安是个明白人,微微笑道:“岳母放心,楠儿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将来是我孩儿的娘,我自然要对她好,必然不会让她委屈。”
夏夫人点点头:“你做事,我是极放心的。我只是想跟你说,女人这个时期心绪不稳,难免有些小心眼,你多担待着些啊?有什么事情,她不对了,你来和我说,我会教训她,千万不要和她置气,她从小有个头晕的毛病,一气着了,就会犯病。虽然多年未犯,到底小心些。”
又回头对夏瑞楠说:“你有事要多和子安商量,不许闷在心中,闷着我孙子。”
夏瑞熙在自己房中等得不耐,偷偷从后面掩上来,躲在柱子背后,望着夏瑞楠使眼色,询问事情办得如何了。见夏瑞楠摇头,她心中一沉,险些哭出来。
夏瑞熙正在难过,就被夏夫人现了,只得出来对武子安行了礼问了好,才去对着夏夫人讨好地笑:“娘,姐姐经常回来,您看您,这么冷的天儿,还让她和姐夫在这外面站了这多会儿,再说,姐夫不是还有事儿吗?快让他们走吧?”
夏夫人沉着脸看了她一眼,没吭气。那边武子安夫妻二人刚去了,她这边就被夏夫人一把揪住朝房里走。
夏夫人边走边骂:“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可以出院子来的?”
夏瑞熙蔫巴巴地跟在她身后,“娘,娘亲,人家实在睡不起了,骨头都生锈了。”
夏夫人不为所动,进得屋,冷冷地说:“你给我站好!这样斜肩驼背的像什么体统?”
夏瑞熙赶紧立正站好:“是。”偷眼看见夏夫人桌上的茶碗里的茶没冒热气,讪笑着道:“女儿给娘亲斟茶。要骂也先润润嗓子。”
“站好!要倒茶,我自有丫头。”夏夫人威严地喊真儿进来换了热茶,先啜了口热茶,才开始教训她:“我听你姐姐说,三丫头打破了你的茶具,你撕破了她的云锦外袍?”
“娘亲,女儿知错了。”夏瑞熙知道瞒不过夏夫人去,老老实实地认错,从怀里摸出一只东珠串成的手串,“女儿忘了那云锦外袍的来历,后来听姐姐说了也是后悔万分。正想着怎么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这只手串,是爹爹给的。三妹妹一直都想要,如今我想把这东西给她,再请人给她补好衣服,好让她心里也好过些。您看这样可好?”不是她多想讨好夏瑞蓓,而是那衣服意义非凡,乃是夏夫人亲手做的。
夏夫人叹口气:“手串是你坠马之后,你爹爹特意给你求来的,意义非凡,不能给她。其他东西也不必给她,不要惯出她的坏脾气来。否则下一次她再看上你的什么东西,还不得再想些歪门邪道的办法去?不过衣服呢,你倒是可以去给她要来,我给她补好。她年幼不懂事,你不该和她一个钉子一个眼的对着来,自家姐妹就这三人,要相亲相爱才好。”
夏瑞熙垂手站好,恭恭敬敬地答了声:“是,母亲。”
夏夫人方道:“你过来坐下吧。真儿,去把三小姐请过来,让她把那件云锦衣服带过来。”
夏瑞熙一心想提起欧家的婚事,委婉地连接开了几次头,都被夏夫人打断,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拉明了道:“娘亲,女儿听三妹妹说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夏夫人把手里的茶碗重重一放,吓得夏瑞熙忙站起身来后,她才淡淡的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自然有我和你父亲操心。你现在要操心的,就是把女红和琴棋书画练好,没事的时候,多去厨房转转。要是还嫌时间多,就来和我一起学管账。”
夏瑞熙把心一横,事关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该说的她还是要说的,“娘亲,我……”
“你出去!”夏夫人突然翻脸,指着门口厉声说,竟然是铁了心,不容许她多说一句。
“娘!”夏瑞熙还要再说,夏夫人已是扬声喊道:“丽娘,来把二小姐送回房。”
丽娘是夏夫人的陪嫁丫头,如今已是做了媳妇子的人,但仍然深得夏夫人信任,一直协助她管家,在夏家是很有头脸的下人。丽娘闻声忙进来劝道:“二小姐,您身子尚未大好,还是先回去的好。不要惹得夫人怒了。”
夏瑞熙无法,只得往外走,在院门口正好遇上真儿并夏瑞蓓。夏瑞蓓冷笑着低声说:“告嘴狗!撕破了娘亲给我做的衣服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你这次又说了我什么坏话?”
夏瑞熙淡淡看她一眼,根本懒得她,转身就走。
夏瑞蓓在身后低声骂了一句,进了房,笑嘻嘻地说:“娘,您累了一天了,不歇着,这些小事儿也值得您操心么?”
夏夫人接过夏瑞蓓手里的衣服,仔细查看那条裂痕,“你遇到你二姐了么?”
“遇到了。二姐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娘骂她了么?”夏瑞蓓软软地靠在夏夫人身旁,把还带些婴儿肥的脸在夏夫人肩头摩擦着,说不尽的依恋娇憨。
“她忘了你那件衣服的来历,刚才拿了你爹爹给她的那串东珠手串,说是要给你赔礼,让你原谅她的无心之过。”夏夫人说完仔细观察着夏瑞蓓的脸色。
夏瑞蓓低着头**着手里的锦帕,“她根本没给我。她就是说说罢了,您也信?”
夏夫人柔柔的问:“如果她给你了,你要不要?”
“娘亲手给我做的衣服,十串东珠手串也不能补起来的。”夏瑞蓓伸长脖子,拉着那件撕破了的衣服:“这衣服能补好么?我只穿过两次呢。”
“能补好,娘在这里加绣一串梅花,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夏夫人不动声色地问:“那你是想要那串手串了?”
夏瑞蓓笑而不答:“娘亲的手艺真好,教教我?”
夏瑞蓓这就是极想要那串手串了,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的,夏夫人心中自然有数。她也不点破,让真儿取了针线盒来,手把手地教夏瑞蓓补衣服,又夸道:“你二姐若是像你这般乖巧懂事,爱做女红,我也少操多少心。”
夏瑞蓓心中受用,低头笑着说:“二姐如今不是比从前好了许多么?”
夏夫人方道:“那手串是你二姐坠马之后,你爹特意请京城佛缘寺的高僧开过光保她平安的,对你二姐来说非同寻常,不能轻易给人。她把东西送到我这里,我让她收回去了。你自在我妆盒中选一件饰,就当是她给你赔的礼好了。”
夏瑞蓓嘟嘴道:“我不要娘的东西。”心中却是更恨夏瑞熙了。凭什么她夏瑞熙做的事情要夏夫人来替她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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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诱供未成功
一点说明:书的前几章做了些调整和修改,所以,请昨天看过更新的亲们略过前几段,O(n_n)O谢谢
夏夫人挑挑眉:“怎么了?我的东西不好么?”
夏瑞蓓撒娇地靠上去:“娘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可那是你的,不是她的,怎么能替代。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肯原谅你二姐的无心之过了?这事,本来就是你先不对,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心胸宽广,你忘了?”
夏瑞蓓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到此,她心中已是认定夏夫人特别偏心了。强笑道:“是,娘,您教训得极是,女儿知错了。”站起身走到妆盒前随手拿了一只镶嵌红宝石的金簪,“我就拿这个吧。”
夏夫人看见她选的那只金簪,摇摇头:“你年龄尚幼,过几年才戴得,不如选件珍珠的吧?”探手取了一只镶珠宝钗,“你看这只,是我少女时候戴的,上面的珍珠是你祖外婆戴过的。”
夏瑞蓓见那颗珍珠晶莹圆润,有她的拇指头般大小,心里满意了,高兴地接过珠钗,又伸手去拿那张大红的庚帖:“这是今日来给二姐提亲的人么?是哪家呀?”
夏夫人伸手按住庚帖:“还没定。小孩子打听这些做什么?”
夏瑞蓓对着她福了福,撇撇嘴往外走,“我不是小孩子了。您不说,我也知道。是欧家四少吧?我二姐也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气,瞎猫碰着死耗子了。”
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一个个都是不让我省心的。”
丽娘劝道:“夫人,三小姐冰雪聪明,过两年大些,就懂事了。”
夏夫人道:“她就是太聪明了些。又是个不能容人的,将来怕有的是苦头吃。”
真儿笑着进来道:“夫人,老爷亲去接了少爷下学,现在已到二门外了。”
夏夫人一听儿子来了,高兴地吩咐摆饭。她第四胎才生了个儿子夏瑞昸,如今才十岁,五岁便送到了族学里进学,聪明伶俐,书读得极好,嘴巴又甜,极得一家人的宠爱。也多亏了这个儿子的出世,夏夫人才顶住夏老夫人要给夏老爷纳妾的压力。
却说夏老爷牵了儿子的手刚走到二门,就看见夏瑞熙披了件大红羽缎,镶白狐皮的披风站在廊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脸的委屈。便让小厮带了夏瑞昸先进去,他自去问夏瑞熙有什么事情。
夏瑞熙牵着夏老爷的衣角,未曾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夏老爷听了事情经过,笑笑:“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和你母亲商量。先去吃饭。”
夏瑞熙一看他的模样,眼见得也是赞成这门亲事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些什么菜她都不知道,低着头一门心思地想她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夏老爷夫妇改变主意。
夏家奉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除了偶尔有筷子碰着杯勺的声音外,连咀嚼声也不闻半点。婉儿站在夏瑞熙身后给她布菜,见夏瑞蓓趁夏老爷夫妇不注意时,一眼一眼地瞅夏瑞熙,忙悄悄拉了拉夏瑞熙,夏瑞熙这才抬起眼看了看夏瑞蓓,低下头不吭气。
夏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夏瑞蓓忙垂下眼,专心吃饭。
吃完饭,夏瑞熙在门口堵住夏瑞蓓,从怀里掏出几件精美的饰递给她:“我不小心撕破了你的衣服,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些是我最好的饰,你选一样吧,不要生我气了。”
夏瑞蓓叉着手道:“我要你那串东珠手串,别的一概免谈。”
“那手串是爹爹的一片心意,我不能给你。”既然夏夫人不许她把手串给别人,她就不能给。
夏瑞蓓冷笑:“既然如此,又何必来假惺惺地做好人?我是不会忘记你对我做的事情的。”甩袖走了。
婉儿道:“小姐,您何必呢?本来并不是您一个人的错,如今反而成了您的错了。”
夏瑞熙道:“她年龄小,我不让着她怎么办呢?”心里却想着,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父母亲情,就不该再让夏老爷夫妇多操心。夏瑞蓓这里,她无论如何也是应该主动把关系搞好一点的,至于效果如何,那却不是她的事情,她只需要把姿态摆正就行。
丽娘从阴影里走出来,微笑道:“二小姐,天凉,您不回屋么?”
“丽娘,我有事要见父母。”
屋里传来夏老爷的声音:“进来。”
夏夫人低声说:“让她来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迟早都要说的,不如早点让她死了这条心。”
夏瑞熙把这些话都听进了耳里,仍然进了屋,先给二人奉了茶,跪下去低声说:“父母亲的养育之恩女儿铭记在心,但女儿不能答应这桩婚事,请父母亲恕罪。”
夏老爷肃容道:“你就是跪死了,这件事情我也由不得你!我先前就是太由着你胡闹,才会让你险些送了命。你苏醒那日开始,我就誓,今后再不由着你胡闹。”
夏夫人道:“我就想不通了,欧四少哪里不好?你就这样不待见他?简直莫名其妙!”
夏瑞熙垂着眼道:“他是极好的,但不是女儿的良配。”
“啪”地一声,夏老爷砸了茶杯,指着她气道:“他不是,谁才是?难道你还记着那个人!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性命险些送在他手上?他才不是你的良配!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是看着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对不允许你嫁给那个人!”
“老爷!你胡说什么?”夏夫人忙拦住夏老爷,一叠声地喊:“丽娘,婉儿,还不把二小姐带回去?”
“那个人是哪个?”夏瑞熙莫名其妙。
夏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爹糊涂了呢。快回去,这事改天再说。”
夏瑞熙抬头看向夏老爷,却见他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对着她摆摆手,疲惫地说:“你下去。”
夏瑞熙回了雪梨小筑,屏退其他人,单留婉儿一人。
“婉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留你一个?”
婉儿眼睛转了转,笑道:“奴婢不知,请小姐吩咐。”
夏瑞熙冷笑:“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刚才我爹爹说的那个人是谁?”
婉儿脸色一变,低头道:“奴婢不知,请小姐恕罪。”
夏瑞熙围着她转了一圈,阴狠地说:“你当真不知?我看,是我病了这许久,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我的手段了?”老实话,她也不知道原来的夏二小姐到底有些什么手段,到底有没有对付过婉儿,婉儿到底有多害怕二小姐。不过婉儿这丫头贼精,要想挖出有用的情报来,她少不得要演一回恶人。
想到这里,她断喝一声:“我给你半柱香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
哪里用得着半柱香时间,婉儿双腿一软已经跪了下去:“小姐,老爷和夫人再三交代不许再提以前的事的。如果婉儿说了,会被家法打死的。您饶了我吧?”
“婉儿,你起来。只有我们俩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夏瑞熙笑得极像狼外婆,“我现在决心听父母亲的话,再也不让他们操心了。我也不是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应该知道自己的从前,才好决定以后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你说是不是?”
婉儿低着头不说话,脑子里飞计算说与不说的利弊。
夏瑞熙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心头烦躁起来:“你到底说不说?”
婉儿膝行到她面前把背脊露给她:“小姐,您打吧。打死奴婢也不能说,这都是为了您好。”她寻思着,二小姐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现在当家的可是老爷和夫人。若是二小姐从她这里知道了这事,闹将起来,老爷和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那时候,谁也护不住她,她只怕马上就会送了命。拼着被二小姐打一顿,还能得到夫人的怜悯,所以,她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说。
夏瑞熙见婉儿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这丫头算过了,是铁了心不肯跟她说了。当下也不再勉强,冷笑:“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不过,我警告你,你的心中没有我,将来也不要想我的心中有你。”
婉儿掉下两颗眼泪来,哭道:“您将来就知道奴婢都是为了您好,现在小姐若是真要把奴婢看作这样的人,奴婢也无话可说。”
夏瑞熙叹口气:“算了,你起来。我错怪你了,你累了一天,去歇着吧,我这里不要你服侍了。纯儿,良儿,打热水来!”
婉儿还想再说几句,见夏瑞熙的眼睛已经转到了书本上,只得福了一福,退出门去。
走到廊下,正好遇上纯儿和良儿一人提了铜壶,一人抬了铜盆过来。二人见着她了,忙给她行礼问好,婉儿盯着二人细看了一回。两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年龄,俱生的眉清目秀,良儿倒也罢了,一派的娇憨天真,头也有些毛茸茸地,梳不整齐。
纯儿却是露出些稳重大方的神态来了,她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杏色褂子,里面罩了件夏瑞熙赏的淡绿色兔皮袄子,头上只簪了一只磨得亮的铜簪,但头却梳得整整上去清清秀秀的,很是可人,想必再过几年肯定是个清秀佳人,心里不由一阵酸。连带着看向纯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起来。
纯儿被她的目光炙烤得一缩,随即低下头乖乖立在一旁:“婉姐。”
婉儿冷哼一声:“好好伺候小姐,不要有什么差错,否则我禀了夫人将你们撵出院子去。”
良儿吓了一跳,眼泪汪在眼眶里,低声央求:“婉儿姐,我们会很小心的。”
婉儿扯起嘴角:“良儿,你们乖乖的听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言毕扬长而去,纯儿拉拉良儿,低声说:“走吧。”
夏瑞熙坐在妆台前,等纯儿给她取饰,听见“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响声,皱皱眉头,看向两个丫头。纯儿是一本正经,良儿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糕点看。
第十二章 东西不能白吃
夏家下人的伙食并不差,但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平时这些糕点还是很难吃到的。婉儿是长期跟着夏瑞熙,过的日子相当于半个主子,对这些糕点是早就瞧不起了,但良儿二人本来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刚刚进门,有这样的馋相也不奇怪。
正因为不奇怪,所以夏瑞熙不由对视而不见,专心做事的纯儿高看一眼。不过,同情归同情,她的东西可以给她们吃,却不能白吃。人就是这样的,你次次都对他好,他不当回事,但只要差一次没满足他的要求,你就是他的仇人,你先前做的都白做了。但如果偶尔大方一次呢,他反倒记着你的情。
这两个丫头可是她要特意培养的助手呢,对管束下人来说,随意就给好处和赏罚分明区别是很大的,夏瑞熙深知这其中的区别,当下微微一笑:“良儿,昨日我让你洗的衣服洗好了吗?”
良儿忙回神:“回小姐的话,洗好了。”
“那上面沾了酱汁,想必很难洗吧?”
“纯姐姐用了点白砂糖来**,然后再用温水洗,就洗干净了。”
夏瑞熙又看了沉静的纯儿一眼:“纯儿是从哪里学来的?”
纯儿垂下头:“奴婢的母亲,是专门给人洗衣服的。家中姊妹多,我是长女,很小就跟着母亲学做事了。”
她这一言,激起了良儿的心事,两个丫头都沉默了。这两个丫头都是才买进来不久的,今年秋天,南方遭了涝灾,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卖儿鬻女。
夏瑞熙看着纯儿那骨节粗大的手和明明很悲伤却很隐忍的表情,基本已经确定纯儿就是她要找的人。柔声道:“你们放心,到了我这里,只要好好做事,我亏待不了你们。等过些年放出去,有出息了,也不是不可以去找家人的。”又喊良儿端过盛糕点的碟子来,“你们俩做事情做的很好,这是赏你们的。端下去吃吧。”
二人谢了赏,良儿双眼放光,忙忙地就要下去。
纯儿却雷打不动,继续服侍夏瑞熙换衣,铺床。夏瑞熙笑道:“纯儿,你不喜欢吃糕点么?”
纯儿低声道:“喜欢。”
“那为什么不和良儿一起去吃呢?”
“小姐这里的事情还没做完。”
夏瑞熙点点头:“好,你是个不错的。明日我跟丽娘说,提拔你做二等丫头。”
良儿半块糕点噎在嗓子里,回头看向夏瑞熙,出“啊,啊”的声音。要知道她们俩现在还只是三等丫头,月例不过二钱银子,但二等丫头却是五钱,这其中的差别大了。她二人一道进来的,没想到这么快纯儿就成了二等丫头,不由有些委屈。
夏瑞熙看都不看她一眼,“你们退下吧。今夜不用守夜了。”
纯良二人轻手轻脚地吹了灯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小屋中,良儿把剩下的糕点递给纯儿:“纯姐姐,恭喜你了。”眼泪只在眼睛里转。
纯儿看糕点还剩下三分之二的样子,便均匀地分了一半给良儿:“再吃点。”
良儿道:“二等丫头不是该比三等丫头多吃点么?小姐喜欢你,不喜欢我。”
纯儿笑起来:“小姐对咱们是一般的。你不知道你错在什么地方吧?为什么小姐不理你?”
良儿眨眨眼睛:“我还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上一刻还看着我笑,赏我东西吃,下一刻突然就不理我了。”
“你去问她呀。”
“我不敢。他们背地里都说她厉害着呢,以前就经常打骂婉儿姐的。不过,婉儿姐也好凶哦,我怕她。”良儿靠近纯儿打了个哈欠:“这里比我家里好多了,吃得饱,穿得暖,事情也不多,可是我好想我娘和弟弟呀。”
纯儿给她拉上被子。“小姐其实是个好人。你以后不要再和他们一起嚼舌头,他们说他们的,你听都不要听。”
良儿闭着眼睛笑道:“我不说就是。他们说什么,我替小姐听着,不是也很好嘛?多知道点事情也不错嘛。”
纯儿一愣,叹了口气,吹灭了灯:“睡吧。”
第二日一大早,夏瑞熙便守在了夏老爷夫妇二人房前。听见夏夫人在屋里唤真儿,她接过真儿手里的盥洗工具,亲手端了进去。
夏夫人一看是她,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夏老爷倒是极其惬意地接受了女儿亲手服侍。夏瑞熙也不提欧家的事情,从服侍二老盥洗到用餐,她都尽心尽力。早饭后也不回房去休息,跟在夏夫人身边跑前跑后,学理家管账,还主动去厨房做了一道小菜。她本来算数就有基础,远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比的,有些事情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也远了她这个身体年龄应有的能力。
夏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满意,却不说出来,反而加倍地指使她做事情。又让她跟着自己学了一个时辰的绣工,考察了她的诗文,对这两者,虽然不是很满意,却可以看出比从前好了太多。心中打定了主意,要趁这个机会好好修理夏瑞熙一番。
夏瑞熙晚上回到房中,已是累得腰酸腿痛,纯儿自去给她准备热水,良儿则殷勤地跑上来给她捏肩捶腿。见她神色松弛下来,便笑道:“小姐昨晚赏的糕点真是好吃,奴婢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夏瑞熙“嗯”了一声。良儿又道:“昨晚小姐褒奖了纯儿姐姐,奴婢还觉得委屈。后来听纯儿姐姐一说,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夏瑞熙听她在那里旁敲侧击,只是为了把话题引到晋升二等丫头的事情上去,心中暗自好笑,“你错在何处?”
良儿跪下去道:“奴婢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人,穷惯了,眼皮子浅。奴婢一切都是主子给的,却只顾着有好处,却不知道忠心为主。主子喜欢的,是有用之人,就是寻常人家,也不喜欢养吃闲饭的人。小姐,不知奴婢说得可对?”
“嗯。那你倒是跟我你打算怎么做个有用的人?”夏瑞熙眼瞅着良儿生动的表情,现在端的就看她的悟性了。纯良这两个丫头,可是夏夫人精挑细选来的,她对夏夫人的眼光还是抱了几分希望的。
良儿也不直接回答,笑道:“奴婢昨日被纯儿姐姐骂了。”
“骂你什么了?”
“奴婢听人闲话,纯儿姐姐说,让奴婢不得和人一起嚼舌头,听都不要听。”
“嗯。她说得不错。所谓言多必失。”
“可是奴婢还有其他想法。作为主子,是需要眼观八面耳听四方的,那样才能管好家呀!但是主子的时间金贵,自然不可能做到,所以,奴婢愿意当主子的眼睛和耳朵。”良儿后面的一句话轻到几乎听不见,说完就偷偷看夏瑞熙的脸色。
夏瑞熙微微一笑:“你家里原来是做什么的?”
“奴婢的爹给人做中人。后来疫病流行,爹爹没了,弟弟病了没钱看,我娘没办法,就听了我大伯母的话,把我卖了。”
夏瑞熙知道古代通讯交通不达,多数人做生意都需要一个中间人来介绍,生意做成之后,中间人从中抽取一定的佣金。做中人的,多数都是自己没本钱,只得来回奔波,赚点辛苦钱,能干下这个活来,还是需要点真本事的,其中察言观色就是最主要的本事。良儿是中人的女儿,耳濡目染,知道另辟蹊径讨好主人也就不奇怪了。
夏瑞熙方抬抬手,良儿便知道她的需要,马上递上一盏热茶,眼巴巴地等着她答话。夏瑞熙想,这个良儿,粗一见到,好像是个大大咧咧的,贪嘴胆小的丫头,其实内心里的小九九比谁都打得厉害。但良儿刚才的话,确实说到她心窝里去了,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需要掌握资讯的。
良儿这样的人,如果用好了,就是一个人才,用得不好,就会闹得家宅不安。夏瑞熙慢悠悠地喝了茶,才说:“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在我这里做事情,最先要做的,是做好我房里的事情,这是你的本分。还有,你可以带着耳朵去听,却不可以带着嘴巴到处乱说。我需要你开口的时候,你又要知道怎么说,你懂吗?”
“奴婢懂。”良儿高兴地看着夏瑞熙,只等她嘴里说出那句提拔她为二等丫头的话来,谁知夏瑞熙再也没了下文,不由失望万分。几次耐不住想胡乱做了手中的事情,都忍了下来。夏瑞熙看在眼里,心中自有主意。
第二日,夏瑞熙仍然早早地去了上房伺候夏老爷夫妇起身用早饭,开始昨日的一切活动。夏瑞蓓几次讽刺她,她也是微笑相对,尽显大度宽让,看得夏夫人直皱眉头。
回到房里,婉儿絮絮叨叨地告诉她,良儿没事就往院子外面跑,是个不安分的,还有纯儿,总是看着某处呆,喊她做事情也不上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该送回去给丽娘调教几日再送回来,要不,这府里的丫头都以为,二等丫头是那么好当的。
婉儿见自己说了半日,只得夏瑞熙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只道夏瑞熙还在恨她不肯告诉原来的事情,想讨巧又不知该从何下手,眼见得纯良二人和夏瑞熙的关系越亲密,心中更是嫉恨纯良两个丫头,总想着要找个机会把这二人挤出去。
第七日,夏瑞熙忙完之后,正要告辞回房,夏老爷终于开了金口,让她留下来说话。
夏瑞熙心中怦怦直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命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演不来,也怕引起反作用。只能用这样的苦肉计,博取夏老爷和夏夫人心中的那点怜惜之情。
夏老爷道:“你这几日做得极好,比以前那爆豆一样的脾气好了许多。这才是我们夏家养出的小姐,以后要保持。今后到了婆家,你有出息,我和你娘脸上也有光彩。”
夏瑞熙轻声道:“爹和娘的教诲,女儿都铭记在心。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爹爹和娘亲给女儿一个机会。”
夏夫人干脆的道:“如果还是要回绝欧家的那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不要浪费口舌,也不要痴心妄想。”
夏瑞熙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她努力了这几日,难道真的就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么?
第十三章 凡事好商量
第十三章凡事好商量
不,她不能就此放弃,她过誓要好好活下去的怎么能遇到这么一点挫折就退缩了呢?夏瑞熙咬了牙,忍住勃的泪意,道:“不是回绝。”
“那你是要干什么?这可不是你的脾气呢。”夏夫人皱了眉头盯着她看。
夏瑞熙心中一激灵,眼泪都吓得缩回去了,她自知自己现在的表现和原身的差别太大。忙干笑:“女儿以前的脾气是什么女儿都忘了,但听其他人说起来,却是多有不对。特别是让父母双亲为我担忧,就是最大的不对。女儿病中看见父母亲为了女儿日夜操劳,早生华,当时就誓以后定要好好孝敬二老,不让二老生气。所以现在女儿遇事刚有想法时,都会先停下来好好想想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会不会给二老惹来麻烦。多数时候都反着自己的脾气来,也不知做得对不对。如今得到爹娘的夸奖,心中方放下心来,虽然忍得辛苦,但二老高兴就值得,以后自然要接着做。”她重点说明自己变化大的原因是因为感动于父母之爱,一直忍着的,而不是脾气性格真的变了。
夏夫人点点头:“很好。你是真的长大了,但也不要矫枉过正。这世间的事情,虽然是凡事好商量,也有商量不好的时候。如果你想尽办法,对方都不答应,你又势在必得,那当如何?”
“先礼后兵,要实在不行,该干嘛还要干嘛。”夏瑞熙冲口而出之后,忙咬住了嘴唇。
夏老爷倒笑不笑地和夏夫人对望一眼:“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四个孩子中,夏瑞熙的脾气最像他,暴躁,真性情,但心地善良,所以他才有意无意地最娇惯她。
夏夫人瞅他一眼,心想,还说呢,活脱脱就是你那脾气。
夏老爷和她多年夫妻,她这一眼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忙讨好:“熙熙有这个进步都是夫人教导有方。”
夏夫人当着女儿的面也不好说什么,白了他一眼,对夏瑞熙道:“你的事情我们不答应,你的礼尽到了,现在是不是该用兵了?”
“女儿哪敢?那不是对外人的么?自家的父母亲,就是苦着女儿自己也不能让父母亲苦着。”夏瑞熙低下头,楚楚可怜。
夏老爷一口茶喷出来:“你在我们面前就不必再装模作样了。你可以忍这许久,也难为你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瑞熙忙道:“其实爹和娘对女儿的一片心意女儿完全明白,也知道二老不会害了女儿。说实话,欧家确实不错,可是女儿担心啊,因为好多该学的都没有学好,有点心虚,怕欧四少瞧不起女儿,若是真要嫁过去了,将来……还有,他家的那些嫂嫂,一个比一个厉害,我的脾气……”
夏夫人沉默了一会,“那你想怎么样?”
“拖一拖啊。”夏瑞熙眨眨眼睛,“其实女儿心里一直有个疑虑,他们家为什么会突然来求亲?要知道这西京城里,想和他们家联姻的人多了去了。女儿想,趁这段时间好好学学本事,也可以看看他们家是不是真心来求亲。要是女儿学好了本事,不会被他家瞧不起,欺负了去,他们家也是真心的,爹娘自然可以答应他们家。要真的不行,爹娘就另外给女儿找一家合适的,女儿去了也不会被欺负是不是?”她说着便去牵着夏夫人的袖子,扭了两扭。
夏瑞熙的原身难得和夏夫人亲近,最爱的是缠着夏老爷。如今却是更加依恋夏夫人的样子,夏夫人心中也高兴,便道:“欧家的人,确实太多了些,先不说上一辈的叔叔婶婶名堂多,单他家那几个儿媳妇,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特别是三少奶奶,厉害无比。你如今的样子,确实不是她的对手。”
夏老爷却是皱着眉头说:“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传言来,说是欧家其实早就入不敷出,用度紧张。我也没太在意,如今看来,却是有这种嫌疑,等我先去打听一下再说。我的女儿,可不是随便就可以娶的,没有诚心,再好的人家也免谈。我养女儿不是养给人算计的。”
夏瑞熙闻言险些跳起来喊一声“耶”,到底还是忍住了,乖巧地上去给二老换热茶。
夏夫人道:“老爷,这事先拖着,可怎么个拖法?人家还等着回话呢,这都七天了。”
夏老爷道:“我明日就要出远门,你就跟他们说,要从长计议,等我回来再说。”
夏夫人回头对夏瑞熙说:“你是个有福的,这次是你爹心疼你,怕你心中不痛快,故意先拖了这几日,想着好好和你通了再答应欧家。要是其他家,哼哼,哪里轮得到女儿说话?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事你先回好好学习我让你做的那些功课。我改日考核,若是有一样没有做好,以后就不要再想我将就你。”
夏瑞熙高兴极了,有了这个成功的开始,只要她步步为营,将来她自己选丈夫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回到房中,婉儿道:“小姐,你为什么不答应欧家呀?欧四少真的很好啊。要是以后……”
夏瑞熙怒道:“你是想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吧?主子做事情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这个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真的就这么想给欧四少做妾?
夏瑞熙刚来的时候,因为对周围的事物都不了解,所以对婉儿多有仰仗,很多时候还会征求一下婉儿的意见。但她的和善,并没有换来婉儿的真心相对。相反的,婉儿见夏瑞熙性格变得极温和好说话,小心翼翼的,一副生怕得罪人,如履薄冰的样子,她以前被压制的那些本性,慢慢地浮现出来。
其实婉儿凡事都先为自己打算,夏瑞熙也能理解,毕竟追求幸福的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力,但不能建筑在损害她夏瑞熙的身上啊。到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和这些有着根深蒂固古老思想的人相处,就必须用这个时代的那一套规则来,其他的都行不通。
你和他们讲平等博爱,遇上个老实的,她暗地里会奇怪你是不是疯子,遇上个刁奴,就要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把你当回事,比如婉儿就是如此。像婉儿这样的丫鬟,她要是不能完全驾驭,就该早些处理了,免得给自己将来的生活留下隐患。
婉儿脸一白,躬身道:“是,奴婢逾越了。”
夏瑞熙冷森森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直到婉儿撑不住软软地跪了下去,才说:“你是不是估摸着,我忘了一切,就连小姐和丫头的区别都忘记了?所以你才如此胆大妄为,不把我当回事?”
婉儿冷汗直冒,觉得二小姐不是变温婉了,而是变精明了。从前夏瑞熙再凶,但总能撺掇着她做那么两件合自己心意的事儿。可是现在的这个二小姐,自己心中想些什么,好像总能被她看出来。不由磕头颤声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夏瑞熙冷冷道:“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恪守规矩。看在你从小跟着我的份上,这次就先饶了你,若有下次,我断然不会再留你。赶出去的下场是什么,你比我清楚。退下!”
她以前虽然也对婉儿说过几次狠话,过几次脾气,但从来没有如此明白的表示过她要把婉儿撵出去。婉儿很清楚像她这样相当于半个小姐的大丫鬟一旦被撵出院子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不由吓得乱了方寸,哭道:“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奴婢吧?要不,您打奴婢出气?”说着跑到墙边取下一根马鞭来,双手递给夏瑞熙,跪在地上脱了棉袄,把背露给她。
看来,原来的夏二小姐很喜欢打人,以致婉儿如此的自觉自愿。夏瑞熙皱皱眉头:“我不喜欢打人。你以后再也不要有这样的举动。”
婉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忙拢上棉袄,“是,小姐如今温柔娴淑,自然不爱做这样的事。”
夏瑞熙手里的马鞭,小巧精致,把手上镶金错玉,很是光润,可见从前的主人是经常把玩的。她眼尖地看到上面装饰的玉片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厚”字,笔力遒劲,明显是个男子手笔,心中一动,便问:“这是谁送的?”
婉儿冲口而出:“是明公子啊。”话刚出口,脸色煞白,找了个借口,见鬼似的走了。
夏瑞熙心中有数,这个明公子,只怕就是夏老爷口中说的那个人了。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送得起这样奢华马鞭的人,想来也是非富即贵,只是不知为何会引得夏老爷和夏夫人如此不喜?甚至到了全家上下都封口,谁提起就要被家法打死的地步?
“良儿?”
良儿应声而入,她这几日蔫了许多,做事情也明显地耐心多了。夏瑞熙笑道:“你这几日做事情做得不错,如今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让你去做,做好了,你便可以和纯儿一样。”
第十四章 完美仕女计划
三天后,夏瑞熙正在夏夫人房中陪她算账,看见良儿的头在外面晃了一晃,找了个借口抱着手炉出
良儿嘴角含笑,低声道:“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良儿这样快便办妥了事情倒是出乎夏瑞熙的意料,不过此地不是细问的地方,她微微一笑:“很好,晚上你守夜吧。”
良儿踌躇一下,又小声说:“奴婢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奴婢听夫人院子里看门的婆子说,前几日夜里,婉儿姐来了夫人房里,还哭了。夫人留了她将近一盏茶的功夫。”
夏瑞熙笑道:“你做得很好,先下去歇着。要是有人问起,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知道的吧?”她觉得自己就像搞地下工作的。
如果良儿说的是真的,那么婉儿深夜找夏夫人所为何事,夏瑞熙也大概能猜着一些。被人一天在身后窥伺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看来这个丫头是真的不能留在身边了。
本以为换个丫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当她委婉地跟夏夫人提起不想要婉儿的事时,却遭到了夏夫人的激烈反对。夏夫人沉着脸说:“我还没死,轮不到你为所欲为!”
夏瑞熙不明白为什么她换一个丫头会引来夏夫人如此激烈的反应。也不知道婉儿到底和夏夫人说了些什么,她委屈地说:“娘亲为什么会这样说?女儿虽然顽劣,但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不知道吗?”
丽娘轻声劝慰之后,夏夫人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了些。丽娘虽是心腹,但接下来的有些话,夏夫人也不方便当着丽娘说。她打了丽娘,方沉着脸说:“婉儿那丫头,我瞧着挺好,挺实诚,挺忠心的一个人。她自小就跟着你,没少吃你的苦头,你病中也多得她照顾,她也没什么怨言。你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就不要她了?是不是因为你问她某些事情,她不肯回答你啊?我告诉你,那是我下的命令。”最后一声提高了声线,饱含了无尽的威严。
夏瑞熙自然不能跟她说是因为婉儿背着自己投靠了她的缘故。要知道,在夏夫人眼里,这个家和家中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才是一家之主,女儿身边的丫头来跟她示好,并不是什么错误,反而是忠心的表现。要是夏瑞熙真的这样说了,指不定夏夫人还会生出些其他什么想法来呢。
夏夫人是真疼夏瑞熙不假,但她和有些粗枝大叶的夏老爷完全不同。她精明过人,能言善道,心思深沉,对夏瑞熙要求极严格。夏瑞熙往往一站在她面前,就觉得压力极大,总怕被夏夫人一眼戳穿她冒牌货的身份,随即把她就地正法啰。只得道:“女儿不是为了这件事。母亲为女儿好,女儿又岂会不知?”
夏夫人冷哼一声,“你少来气我就好了。”她严格地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培养女儿,力求培养出完美的,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既温柔似水能讨夫君欢心,又可以独立支撑一个家庭,能独当一面的完美仕女。
夏瑞楠天性柔弱,夏夫人是无法了,只能为她找一个不错的丈夫,可惜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情,丈夫不错了,婆婆又太厉害。不过等过几年,想办法让武子安去外任,设法让夏瑞楠跟了去,也就好了。
夏瑞蓓呢,心胸又过于狭窄,心思也有些不正,恐怕也是难得达到夏夫人的要求。夏夫人只能趁现在多多严厉教导她,再祈求上天,将来的三女婿家是个宽厚人家,再把夏瑞蓓的嫁妆备得丰厚些,也让夏瑞蓓去了婆家后,能有所依仗。
只有夏瑞熙,综合性格不错,可惜太过顽劣,夏老爷又过分地宠爱,丢尽了夏家的脸面,也让她在昔日的姐妹中抬不起头来。多亏老天垂怜,在险些夺去夏瑞熙的性命之后,让她忘记了从前的一切,变了个人似的。夏夫人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坚信,只要她鞭策得当,他日夏瑞熙必然可以成才,她温柔贤婉,治家有方的名声将可以在夏瑞熙身上得到扬光大,小儿子夏瑞昸将来也可以再多一个有力的庇护。
夏瑞熙自然不知夏夫人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夏夫人的培养完美古代仕女的计划。头疼万分地解释说:“婉儿私心太重。女儿怕将来的时候,她……”好吧,她其实最怕的就是婉儿去勾引她未来的丈夫,现代一夫一妻制三尚且无孔不入,何况这个男子为天,一妻多妾制合法化的社会?
夏夫人作为过来人,对丫头们的这些小心思,哪里能不明白的,但她自有她的打算。现下,她的培养计划正到了关键时刻,尤其需要婉儿这个耳报神帮她守着夏瑞熙。
当下夏夫人淡淡地道:“很好,你总算有点进步了。你的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她伺候了你那么长的时间,说起来是有功劳的。当家治下不是为所欲为,是要讲究方法的。你现在刚有了纯良两个丫头,突然就撵了她,会寒了人心,以后谁还敢踏踏实实地跟着你?先就让她在你那里呆着,等将来机会合适的时候,我自会替你打了她。”
看来今天的事情是完全没有指望了,夏瑞熙正要告退,又听见夏夫人低声说:“你与其一天到晚地想着一不顺心就撵人,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利用好这些人。你现在是在自己家中,父母自然诸事都为你考虑好,什么好的都给你。但将来到了婆家,你婆婆赏你一个人,难道能由着你的心意,想撵就撵得的?你姐姐那样的日子,你想过吗?希望你结了婚后不要让我一样的操心。”
这算得上是掏心窝子的话,看来她要融入这个社会,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疼爱女儿,有见识,有眼光,有手段的夏夫人就是一个最好的老师,夏瑞熙敛眉真心实意地说:“娘亲放心,女儿知道了。”
夏夫人叹口气:“熙熙,给人做媳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娘将来就是闭了眼,也不能完全放心。”
夏瑞熙看着婉儿假装出来的一幅低眉顺眼,殷勤周到,实则暗含兴奋的表情,犹如吞了个苍蝇。“好,我忍。”这是一道试题,先要把婉儿看做是未来婆婆派到自己身边来卧底的人,不能赶,要防着,还不能让她闲着,夏瑞熙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解题方法的。
夏瑞熙不露声色地给婉儿带了一顶高帽子,说她做事做得极好,然后支使她做事情,让她忙个不亦乐乎,却让纯儿和良儿在一旁看着,美其名曰:“学习。”婉儿心中不甘,却不得不做,还要不停地教纯儿和良儿。
婉儿几乎把这房间独自收拾了一遍,旮旯墙角都收拾干净了,这一忙,就忙了几个时辰。等到夜深了,夏瑞熙也不喊婉儿去休息,又让她教两个小丫头认茶。婉儿叫苦不迭,不止一次地打呵欠,夏瑞熙仍然盯着充耳不闻。婉儿无奈只得对着纯良两个丫头使眼色,良儿是假装不明白,纯儿好心地劝道:“夜深了,被窝也熏热了,小姐早些歇息吧?”
夏瑞熙头也不抬:“明日娘亲要考校我的功课,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婉儿陪我就行。”
婉儿脸都绿了。纯儿忍住笑道:“婉儿姐姐忙了一天,也累狠了,不如让她去歇着,奴婢陪您啊。”
夏瑞熙这才抬起头看看婉儿,点点头:“你辛苦了。今晚就让良儿守夜,你们两个都下去歇息。婉儿,明早辰时你准时来喊我起床,我还要去母亲跟前侍奉。”
婉儿应了,苦着脸回了房中歇息,正要睡去,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夫人要时时刻刻盯紧夏瑞熙的。夏瑞熙今天让良儿守夜,而且她看见良儿白天鬼鬼祟祟地从府门外溜进来,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当下觉也不想睡了,就要摸到夏瑞熙房外去听墙角。
刚穿好鞋,门口就传来纯儿的声音,“婉儿姐,我屋里的窗子坏了,关不上,冷风刮得嗖嗖的,小姐让我来和你挤一晚上,可以吗?”
纯儿刚刚帮过她的忙,婉儿不可能拒绝她的,只好开门让纯儿进来。
等纯儿安置好,婉儿找了个借口,“纯儿,我肚子疼,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纯儿笑道:“我和你一起”她来之前,夏瑞熙早就交待过她,让她把她房里的窗子掰坏之后,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婉儿,特别是不要让婉儿再靠近夏瑞熙住的正房,还要让婉儿看不出痕迹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是夏瑞熙给她证明自己有用的机会。
婉儿忙摆手:“不用了。又冷又黑又臭的,你去干嘛?快上床去捂着。”
“就是因为又冷又黑,所以才不能让婉儿姐你一个人去呀。走走,我们一起去,正好我也想去。”纯儿不由分说,热情地挽着婉儿的胳膊就要跟她往外走。
婉儿无奈,又恨又恼,却也只得放弃她未完的细作事业。
却说良儿搬了自己的铺盖放在夏瑞熙床边,两人睡好之后,才向夏瑞熙汇报她这几天打听来的消息。
第十五章 明公子是谁
夏府里的人,都被夏老爷夫妇二人严令不许提起二小姐从前的事情,但并不代表府外的人都毫不知情良儿把自家第一个月的所有月例都拿出来,买通了看门的婆子,又拿了她藏起来的糕点收买大门外的小乞丐,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夏瑞熙像听故事一样听完良儿的详细汇报,这才明白始末。原身的情人,居然就是她坠马那日送她回来的寿王府里的长公子,叫赵明韬,字明厚的。好像她坠马险些送命的事情和寿王府也脱不了干系,王府里的水深啊,这些宗室子弟,三妻四妾寻常得很。
虽然有那根贵重的鞭子和那个“厚”字作证,但夏二小姐坠马之前,没听说寿王府上门提亲,她坠马之后,也没听说过人家上门来慰问探望,可见得她在那位明公子眼中,也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人。难怪得夏老爷夫妇不愿意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其实他们都多虑了,夏瑞熙要白痴了,嫌命长了才会想嫁入这样的豪门贵族,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嫁个平凡如她,兴趣相投的夫君,相濡以沫,一生相守。就像那句广告词,只买对的,不买贵的,她是只嫁对的,不嫁贵的。欧四少她尚且不敢高攀,何论将来有可能继承爵位的寿王长子?掌握到这个情报,夏瑞熙又明确了一条讨好夏老爷夫妇的途径。
清早,婉儿果真准时来伺候她起身,夏瑞熙道:“婉儿,你把那根鞭子拿给我。”
婉儿眼皮跳了跳,脸色有些白,但还是依言递给她。
夏瑞熙道:“这根鞭子,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就烦。总觉得它不是一件吉祥之物。”随手将那鞭子扔进了烧得通红的炭盆中。这下子,夏夫人夫妇应该放心了吧?
良儿吃惊地道:“多可惜啊!上面的金子和玉片老值钱呢。小姐就是不喜欢了,拿去卖了多好?怎么也值上百两银子的吧?”
夏瑞熙笑笑不说话。婉儿见不是打她,放下心来,也有精力骂人了,斥道:“胡说什么!咱们夏家的小姐需要卖东西吗?小姐房里的东西,不喜欢了就要烧掉,哪里能流落到外间?要是落到坏人手里,算什么?没得玷污了我们小姐的闺誉。”其实,小姐不喜欢的东西,除了一些有表记的以外,也不是都不可以赏给下人去换几个钱,关键是这件东西,若是流落到外面,肯定是要引起许多波澜的,自然留不得。
良儿低下头怯怯地道:“一百两银子,够一户普通人家过活好些年了。”她的身价算是高的,也只值五两银子而已。
夏瑞熙取了只铜钎,拨拉着火炭,看着鞭子烧完了,才喊婉儿打开窗子通气,让良儿把火盆端出去,用冷水泼灭,一冷一热之间,上面的金玉装饰都不成了样子,那玉片更是成了碎末。
夏瑞熙看看没什么问题了,方道:“良儿,你既然觉得可惜,把里面的金片拨拉出来,赏给你了。”
良儿不防还有此等好事,欢欢喜喜地磕了头,细细收了金片,自小心保管不提。她用了一个月的月例就换来这许多的金子,哪里是一个划算就能形容的,心中只盼夏瑞熙再多给她几件事情做才好,从此做事格外上心。
夏夫人好好考究了夏瑞熙的文字功课一番,见她进步神,很是满意。只觉得自己女儿比从前通透了许多,很多事情一点就透,特别是算帐上,才教了几回,她就算得又快又好,实在难得,唯一的遗憾就是,字写得太难看了。不过,写字非一日之功,夏瑞熙如今每日都会很自觉地临帖二十篇以上,只要她肯用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母女一起用了午饭,夏夫人道:“听说你把你那根宝贝鞭子烧了?又是为的什么呢?”
夏瑞熙答道:“女儿见着那东西,心里就堵得慌,总觉得那是不祥之物,所以就烧了。也不知它来历如何,是不是烧错了?”
夏夫人淡淡地道:“没什么来历,只是你从前爱骑马,缠着你爹爹买的罢了。烧了就烧了,以后那些男人用的东西,少碰。”
夏瑞熙应了,趁机提出把良儿一并提为二等丫头的打算。夏夫人道:“既然你打算重点培养她二人,早些提起来也好。”又说:“丽娘,蓓蓓明年就要满十四,再过两年也要出嫁。她那里也该准备一下,我瞧着她房里的红儿翠儿两个丫头不怎么行,一味只会撺掇主子耍小心眼。你去好好物色两个丫头,买进来,替她备着,好好调教一下。”
丽娘笑道:“是,上次三小姐道是要提红儿做二等丫头,奴婢禀了夫人,夫人不答应,奴婢就猜夫人必然另有考虑。已是吩咐牙婆去寻那家世清白,人聪明干净的,不出几日,必然来回话的。”
夏夫人笑道:“就数你最精。”
正说着,夏瑞蓓来了,气势汹汹地说:“娘,为什么二姐房里比我多了一个二等丫头?我也要!”
夏瑞熙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有心要气她一气,便笑道:“不只是一个哦,马上就要再多一个了。”她马上接收到夏夫人严厉不赞同的眼神,吐了吐舌头,让到一边。
夏瑞蓓一听,瘪着嘴,含着泪,扭着身子跺着脚:“不公平!我身边的红儿、翠儿跟了我这么久,还只是一个三等丫头。我和丽娘说了多少次,她都不肯提拔。凭什么纯儿和良儿才来了一个多月,就可以做到二等丫头?这样下去,这个家里还有丫头愿意服侍我么?都要削尖了头往雪梨小筑里钻了。”
夏家的小姐房里都是由一个一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并两个婆子服侍的。如今夏瑞熙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二等丫头,也难怪其他人要眼红。
“放肆!”夏夫人“啪”地一拍桌子,吓得夏瑞蓓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硬是不敢流出来。
夏夫人拧眉道:“你看看你这模样,还和自己的姐姐争这些有的没的,哪里有半分小姐的样子?我平时教导你学的那些规矩,都到哪里去了?我做什么事情,自有分寸,断不会亏待你半分。”
夏瑞蓓低声啜泣起来,“我哪里还算是小姐?和她比起来,我算什么?她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有爹爹护着,娘为她谋划着。就是撕破了我一件衣服,也有娘出面替她说项。她身边的丫头出来要压了别人的一头,屋里的东西也比别人的来得金贵。我算什么?说的话抵不过您身边一个奴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姨娘养的。”
这话却是说得太过分了,夏瑞熙看夏夫人气得厉害,忙上前去劝,“蓓蓓,你误会了。快跟娘道歉,你说错话了。这两个丫头将来都是要跟我去的,所以才提起来的。你的娘已是备着了,你不要急,听娘慢慢说啊。”
夏瑞蓓哭着狠狠瞪了她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看见我挨骂你高兴了吧?要跟你去的?你八字还没一撇,就备嫁了?!谁不知道我们家出了你这么号丢脸的东西!你以为欧家来提亲,你就了不起了?”
夏夫人气得够呛,颤抖着抬手就给了夏瑞蓓一耳光。“你这个孽障!我没养过你这样没教养的东西,给我滚!”
夏瑞蓓大约是第一次被夏夫人这样打在脸上,愣了几秒钟,“哇”地一声哭起来,猛劲推开来扶她的丽娘,捂着脸冲了出去。
夏瑞熙看着脸色阴沉,抚着胸口直喘气的夏夫人,有些尴尬内疚,“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虽然夏瑞蓓被打是她咎由自取,但其中也少不了夏瑞熙推波助澜的作用。看着夏夫人气成这个样子,夏瑞熙到底不忍。
夏夫人叹口气:“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先回房你妹妹不懂事,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回去好好练练琴,把我教你的规矩重新学一遍。过些日子,你大舅舅要做五十的整寿,我们都要去他家贺寿,有头有脸的客人多得很,不要让客人和你舅妈、表姐妹们笑话你。”
夏瑞熙闻言暗忖,不会又是一场相亲宴吧?
夏夫人让丽娘端来妆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精美的镶红宝金簪来,“你没什么贵重饰,那天你就带这个去。”又说:“等那日,你不必准备衣衫,也不必让婉儿给你梳头,我会让丽娘一早过来给你梳头装扮。”
等夏瑞熙走了,丽娘道:“夫人,三小姐那日看上这支簪子,您不曾给她。今日却给了二小姐,不怕三小姐又生出误会来么?”
夏夫人冷笑:“她那支珠钗又差了?我就是要她明白,长幼有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是什么东西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可以得到的。她若是要闹,让她来找我就是,这丫头该敲打敲打了,省得将来到了婆家丢我们的脸是小事,怕的就是她自己挖坑自己跳!”
丽娘叹口气:“您是母亲,三小姐不会怨您,但只怕会更怨二小姐。”
夏夫人自信地说:“不要紧,问题出在三丫头身上,熙熙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她必然不会和三丫头计较。等把三丫头这里捋顺了,我再居中调解一番,自然要让她二人有个姐妹样。”
丽娘在底下,知道夏瑞蓓的许多可恶可恨冷酷之处,却不好和夏夫人说出来,暗想:“想让三小姐变成好人,除非让她重新投次胎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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