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新计划
欧青谨一回家,便唉声叹气:“真是不得了,借钱都找到衙门里去了。”
夏瑞熙忙从桌前起身,替他解开衣带,换了官袍:“谁借钱找到衙门里去了?”
欧青谨道:“还有谁?大伯家的均少呗!跑到衙门里寻我,开口就要借五千两银子去做生意打翻身仗。说是不借就是见死不救,我们这房过得顺风顺水,总不能看着他们大房饿肚子,每况愈下吧?听听,借钱还有这般有理霸道的!”“大房过不下去了?怎么没听说?他们家不是都要做官搏功名,特别鄙视做生意的么?大老爷怎么会答应他去做生意?”夏瑞熙递上湿帕子给他净面,五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均少可真敢开口。
欧青谨道:“什么过不下去了?他们日子确实大不如从前,但也衣食无忧。这不是我大伯他们的意思,这是均少眼红,特意来打秋风的。”
“你答应他了?”夏瑞熙记得这位均少,在欧家还未曾出事之前,就听说他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主,而且最近还传出他赌钱的话来。
“怎么不答应?他的借口那样好,是做正事呢,我要是不借,岂不是让人觉得我薄情寡义?不顾亲友?”
夏瑞熙见他笑得贼,便道:“他特意跑到衙门里去找你,只怕就是知道你好面子,不会驳他。”
借钱不是不可以,但得分人分情况。今儿是均少,明日又不知道是谁呢。借一个不借一个,也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全都借呢,把这个家全都卖了也不够。
欧青谨从榻上抱过达儿,在他脸上狠狠“啪叽”一口,答道:“面子固然重要,但总不能当饭吃,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当着衙门里的人哭穷,我的年俸才2o5两,家里吃饭的人多,花钱的地方更多。见他脸色难看得不得了,我才说,但是他和我这么亲,他是拿去做正事,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等我回家就把你的饰当了,凑五百两银子给他,利钱就不要他的了,让他把借条准备好,明日来你这里拿钱,”
“他不生气么?”夏瑞熙有些想笑,欧青谨说是不要面子,其实还是假的。他之所以一定要借条的原因,只怕就是痛恨均少跑到衙门了去威胁他,落了他面子。
“怎么不气?气得要死,骂我小气,亲兄弟借钱也要写借条,他是不愿意写借条的。我就问他,如果嫌五百两太多,就借两百两吧?反正是我一年的俸禄。他就不吭气了,明日如果他来,你不见借条不要给钱。给了他这钱呢,以后也就不要指望他还了,就起个让他不好意思再来问我借的作用。我估计还会有人来借钱,要是我不在时,再有人来借钱,你拿不准的,就说你做不了主,让他们去寻我。”
夏瑞熙笑道:“有你操心这些事,我就轻松了。今日三嫂也来寻我,要我带这她一道财呢。”邃把白氏先前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欧青谨。
又说:“我猜她和三哥又闹矛盾了,便劝了两句,也不知她听得进去不。又不能合离,这样下去,可真不是个事。你抽个时间,和爹娘说说,让他们劝劝三哥和三嫂,调和一下。总是压着三嫂也不行,三哥该让步的地方也得让步。”欧青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不讨厌三嫂了?往日她那般刁难你。还有三哥,他那样误会你。”虽然知道欧青英是心里有疙瘩,抹不下面子才对夏瑞熙和他那般冷漠的,但到底也是欧青英做得不地道。
夏瑞熙撇撇嘴:“可他们不是你哥嫂么?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日子不好过,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他们不好,你肯定也担心,你不好过,我也不好过,是不是?”一码归一码,她不喜欢三房,少来往就是了。若真的看着他们闹出事来都不顾,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一大家子人。
欧青谨笑嘻嘻地拍了她的臀部一巴掌:“我知道了,吃了晚饭我就过去见爹娘,务必把你交代的任务光荣完成。”
夏瑞熙呲着牙作势掐了他的脸一下:“敢打我?你飞天了是不是?尝尝我的九阴白骨爪。”
欧青谨笑嘻嘻地正要给她掐回去,他怀里的达儿居然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嘴唇,面无表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盯着他看。
二人怔住,随即狂笑,夏瑞熙笑得肚子都疼了:“乖达儿,居然都会帮娘的忙了。娘没白疼你啊。”
欧青谨掰开达儿的小手,不服气地说:“你就臭美吧你。他帮你的忙?他懂什么?他是看见你欺负我,也想学学这欺负人的强盗行径。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当着他干这种事,否则以后他就不怕我了。慈母严父,你让我这严父的位置往哪搁?”
夏瑞熙道:“明明是你先动的手,你当着孩子调戏我,这种行为你怎么说?”
说话间,良儿来问饭摆在哪里?
夏瑞熙道:“就摆在屋里。”说着自起身去收拾桌子,欧青谨道:“让她们收拾,你过来陪我坐坐。”
夏瑞熙笑着摇头,把手里的东西向他晃了晃:“这东西还是我自家收拾的好。”
欧青谨一瞧那两张宣纸,便严肃起来,挥退身边伺候的人,问夏瑞熙:“这东西怎么翻出来了?”这是他祖父给夏瑞熙留下来的造宣纸的秘方,欧家家的根源。
夏瑞熙轻轻地说:“我想把这东西利用起来。”当初她一知道这东西的由来,她就本能地想抛掉这个烫手山芋,因为她很懒,不想费心劳力。现在,她的想法却是改变了。
“造宣纸?”欧青谨皱起眉头:“你是怎么想的?从前你不是不想要这个东西,怕它给你惹麻烦吗?”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夏瑞熙娓娓道来:“我在想,你想借新贵的势做生意赚大钱,但天下的商人那么多,他们必然也想得到,那就要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要吸引权贵们目光,咱们必须有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很独到的手艺,赚别人赚不到的钱。”
“如果开药铺,虽然借着我娘家的经验占优势,但那毕竟是夏家的生意,说不定我爹娘也想重新拾起来,咱们去插手不好。我思来想去,觉得咱们可以考虑造宣纸,如果做好了,不愁得不到贡纸的差事。而且造宣纸,正是一件风雅事。古代有很多名士都自己造纸的。”
欧青谨眼睛一亮:“是啊,那天在衙门里,就听说他们抱怨没有好纸。等天下太平,开了恩科,这纸的需求量必然会猛增,只要纸好,不愁销路。可是怎么解释这造纸的方子?肯定有人说闲话起二心的。别到时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明明辛苦的是咱们,却跳出一帮人横强霸道地来分一杯羹。”
夏瑞熙翻了翻眼睛:“这就是你要考虑的事了。咱们造纸如果造得好,有了钱,族里所有人都会受惠,修宗祠,办族学,解决那些穷了又读不出书的子弟的生计,做什么不可以?”最主要的,可以解决欧二老爷这一房的生计问题,满足欧青谨不做官,做雅商赚大钱的愿望。
欧青谨皱眉:“我先合计合计,找到稳妥的法子再说。”这本来就是家族传下来的东西,谁都有权受惠。但问题的关键是,谁去把这个秘方扬光大,然后怎么样惠及族人,方式方法都要得当,否则人多心不齐,反而要坏事。
吃晚饭,欧青谨抱着达儿去了老宅,夏瑞熙继续她的构想。
宣纸有着“纸寿千年”的威誉,在中国古代文化历史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堪称“文房四宝之”。夏瑞熙记得,2oo6年6月,中国嘉德公司四季拍卖会上,以十张清代丈二匹宣纸,卖出了3.63万元的高价。
欧家的老祖宗,造的正是宣纸中的极品,其原料以青檀树皮和沙田稻草为原料,据说“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百折不损,历千年而如新。”
而此纸制作的复杂繁琐和耗时之长,也让夏瑞熙颇为惊诧。
足有一百多道工序,有“片纸两年得”之说,堪称所有纸中制作最为繁复严格者。
而此刻,她手里拿着的这两张欧家传承了好几辈人的宣纸,正是欧家曾经辉煌的造纸术的见证。
她相信欧青谨一定会有法子妥善解决这方子的由来,熟练的工匠也可以高价去挖,但她担心的是,从哪里去找符合条件的原料?俱她所知,中国的宣纸之所以出名独到,并非是配方保密做得好,而是来源于独特的原料环境。
曾经有英国人窃密仿制,更有日本人在宣纸的原产地搜罗青檀树回国精心种植,然而,移地精心仿制出来的宣纸却是远不能和中国的真品相提并论。
这张方子上也说,“纸之制造,在于料”,青檀要的是长在温润的乌沙土中的,稻草却是长于沙质土壤且需要水温较低的山泉溪水灌溉。什么地方,会集这二者地理条件于一身?
夏瑞熙想去欧家的源地走走,也许那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她想,当年的欧家老祖宗向往做官,做上等人,所以摒弃了这门技艺。如果他们知道,多年后他们的子孙又重新拾起了这门技艺,他们的心里会作何感想呢?
正文
第一百章 小试牛刀(一)
造宣纸的事情急不得,夏瑞熙让欧青谨派人去欧家宅探探情况,准备一步一步地来。
大约是欧青谨和欧家二老沟通得不错,欧家二老雷霆手段,措施得力,七日上,欧青谨沐休时,白氏和欧青英一道来了文渊街。
欧青谨见欧青英肯来自己家,高兴得不得了,笑眯眯地拉着欧青英去了他的书房,白氏则和夏瑞熙说话:“我和你三哥商量了,温泉那边的地价太贵,是其他地方的两倍,没什么意思。不如在城郊捡着那肥沃,价廉的土地买些进来,好好种上庄稼,只要天下太平,不管怎样,也饿不死人。再捡好的地段买几个铺子,可以租也可以自己做点杂货铺,布庄之类的生意。”
夏瑞熙见她气色相比几日之前稍微要好了些,欧青英又肯陪她来,心知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有了点转变。她笑着说:“难得你和三哥都来我们家,青谨又沐休,不如在这里吃晚饭如何?我亲自下厨烧几个菜。”
白氏有些为难:“我是没问题,不知你三哥忙不忙?他最近看书都看得很晚的。”
“那我让青谨和三哥说说看。”夏瑞熙也不勉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隔了这几天的功夫,欧青英就肯陪白氏过来,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这二人之间还有很长很远的一段路要走,除非两人都小心行事,互相忍让,否则定然支持不了多久又要翻脸。
白氏道:“四弟妹,过两天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地和铺子,我一个人不方便。”
夏瑞熙虽然应了,却微微有些讶异,难道欧青英不肯陪白氏去?
白氏淡淡一笑:“他要看书,再说,这是我的嫁妆……”
她被欧二夫人耐耐心心地摆事实讲道理一通之后,算是被强迫着明白了一件事,她的所作所为永远都无法讨得欧青英的喜欢,欧青英始终都是会纳妾或者收通房的,她挡不住。
她如果再继续这样不明事理地疯闹下去,只会让欧青英越讨厌她,让孩子们离她越来越远,让欧家人越来越不尊敬她,后果是什么,她自己明白。
欧二夫人告诉她:“温柔是个宝,男人受不了。”不指望她能多温柔,最起码不要和欧青英对着干。如果得不到丈夫的欢心,就该尽量为孩子们多着想。
她现在十天半月的见孩子们一面,她就已经忍受不了,那假如合离或者被休,孩子肯定是要留在欧家的,她再也不能见到孩子们,那该怎么办?欧青英续弦之后,她又该怎么办?孩子们还小。想娘了又怎么办?
欧二夫人冷笑:“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机会有限,莫怪我没提醒过你。难听的话我不想说,但如果要休你,理由真的是一大把,你做的那些事别人也不是瞎子。但我们欧家不是狠毒的人家,我也是女人,你若是改正,不要再做心思不正的恶毒事,老老实实地当你的三夫人,管好家,管好孩子,管好你夫君的衣食住行,妻就是妻,妾就是妾。琛儿是嫡长子,你是他的母亲,谁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明白?”
其实就欧二夫人的身份来说,她肯这样和白氏分析利害关系,已经算是比较有心的婆婆了。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白氏要再不表态,再不让步就是自寻死路。白氏当时就双眼无光地看着欧二夫人,瘫坐在了那里。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这一辈子就这样渡过,可是她的力量何其渺小,丈夫靠不上,娘家靠不上,孩子还小,也靠不上。她只有让步,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孩子们的平安和前途。哪怕就是欧青英一辈子都不进她的房呢?
只要她没被休,只要她活着,就没有人敢把手伸到孩子们的头上来。她不得不把生活的重心从争风吃醋、争强好胜、挑拨妯娌关系上转移到自己和孩子的前途上。
她盘算着,既然欧青英会纳妾,会收通房,就意味着这家里还会有其他女人的孩子出生。他们分得的家产是有数的,怎么挡得住无数个孩子来分?自己又不受欧青英喜欢,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学着欧青华一样宠妾灭妻?她怎么也得为自己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打算打算。
所以,虽然在欧家二老的强力干涉下,她给欧青英端茶赔礼,欧青英也接受了她的道歉,表示以后会和她好好过日子。但回到家里,两人仅仅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更多时候是视彼此不存在。
具体的情况,白氏不会和夏瑞熙说,她和夏瑞熙的关系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地步。但夏瑞熙听明白了,不管欧青英是真要看书也好,或是不愿意陪白氏买地买铺子也好,白氏其实都不愿意让欧青英插手到这件事当中来。如果不是为了和欧青英缓和关系,只怕她是连知晓都不肯让欧青英知晓的。
三日开始,夏瑞熙每天都陪白氏看地和铺子。在此过程中,她很小心谨慎,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多说。只说自己的想法,不帮白氏做任何决定。
事实上,白氏也不是很相信夏瑞熙,听了夏瑞熙的意见,她自己要回去打探很久才会下决定。来来回回闹腾了一个多月,白氏总算是把手里四分之三的现钱统统换成了房产实物,把铺子该租的租,地听了夏瑞熙的劝,正好赶上种冬小麦。欧青英始终没有就此事表态,放任自流。
但不管怎样,三房始终是暂时安生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入了冬,夏瑞熙开始准备打鱼卖鱼的各项事宜。她放养的鱼主要以鲤鱼和鲢鱼为主,尽管两种鱼都长得比较快,但始终是一年,个头不能和野生的大鱼相比,不能吸引眼球,所以必须在“活”字上面下功夫。活蹦乱跳的鱼,可以替明年的大丰收做宣传,打广告。
夏瑞熙先把自家东正街铺子里修建的小鱼池的进水管,出水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又让良儿和金霞把她提前搜罗来的若干旧布、旧衣服分别剪成两尺款,三尺长的布块收好打包。
大家都很奇怪,她弄这些旧布块来做什么?她却笑着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连欧青谨问她也不肯说,神神秘秘的,弄得良儿和欧青谨在一旁叽咕了半天。
腊月二十,这日难得的是个晴天。夏瑞熙一早就把达儿送去给吴氏看着,吩咐长寿去东正街铺子里守着,她自己带着良儿、金霞、花老虎,拉了那些旧布块并几十只大箩筐去了温泉庄子。
到了温泉庄子,庄子里的总管和管理鱼塘的管事早就侯在一旁,大家都很激动,毕竟这事是个新鲜事。大家伙辛苦了一年,看着银子哗哗地流下去,好食好水地供着这些鱼,是否值得就看这几日。
夏瑞熙先围着鱼塘转了一圈,仔细询问管鱼塘的管事一些问题,最后指着最边上的一亩鱼塘,吩咐下去:“咱们先就从这亩鱼塘下手,你通知下去,来十个壮丁,十个手脚利索的妇人,今夜厨房三更做饭,四更开饭,五更打鱼。”这鱼务必赶上早市,那是买菜人最多的时候,才能起到一个很好的宣传作用。
鱼塘管事领命下去安排人手不提,夏瑞熙又让庄子总管让人提前把干净的稻草铺入长寿送来的那些箩筐中,平均每只箩筐装半框左右的稻草。又让把庄子里的四匹马拉东西的马提前喂好,车夫要在五更时分就把车套好,随时等候命令。
傍晚时分,夏瑞熙让选出来的十个手脚利索的妇人过来,她要搞培训。如何能把鱼送到西京城里还活着,虽然技术不复杂,但这一步却是关键。
她让良儿取出一块旧布来,在盆子里浸湿,把布铺在地上,又拿了一只瓶子充当“鱼”,示范给农妇们看:“比如这里就是鱼头,你们要做的就是,拿一块浸湿的布包住鱼头,将它牢牢裹在布中,重点是鱼头,然后把包好的鱼平放在箩筐里,铺个两三层就算一箩。捉鱼有技巧,记住右手掌捂住鱼眼睛拿头,左手托起鱼身子,手脚要快,一拿一个准,还要记得放在箩筐里时一定要侧着放平,绝不能弯曲或是折叠。”
农妇们嘻嘻地笑着,偷偷讨论夏瑞熙到底要干什么。自古以来都只听说鱼儿离不开水,她却要干运,还夸口说到了西京城里一定还活着,这能相信么?
一个胆大的农妇笑道:“四夫人,您这法子可是闻所未闻,能行么?都说鱼儿离不开水,这鱼就算是送到西京城里没了气,大家也会买的,反正大家都这样卖。”
什么叫没了气?良儿生了气,骂道:“怎么说话呢?大过年的,你在这张着嘴乱说!不想干的趁早说,换别人来!”
农妇们这才闭了嘴。
夏瑞熙淡淡地道:“都按我说的做,你管它能行不能行?今年若是做得好,明年就可以继续做。做得好的人,不但有工钱,还可以有鱼过年。”说完带着良儿和金霞径自走了。
农妇们低声讨论了一回,只是不信,有人说:“主人家说这样做,你们便这样做罢!操什么闲心?”
四更时分,良儿准时把夏瑞熙唤醒。
第一百零一章 牛刀小试(二)
为了方便做事,夏瑞熙特意穿了窄袖棉袄。吃完早饭,扶着良儿的手,由金霞打着灯笼照着,让管事从她房里抬了一盆水去了鱼塘边。
鱼塘周围被火把照的通亮,到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池子里已经在布网。岸边十个农妇侯着,每人面前放一只盆,一只垫好稻草的箩筐,一叠布块。
花老虎裤脚挽到膝盖以上,站在池子里叉着腰监工,老远就可以听见他的打雷一样的声音在吼叫:“你站过去点,怎么听不见,嘿,说你呢!手脚麻利点!”
见夏瑞熙一行人来了,花老虎笑嘻嘻地走上岸来,也不穿鞋,光着脚走到夏瑞熙面前行了个礼:“四夫人。”
“你辛苦了。”夏瑞熙命人将那盆水放下,宣布:“大家都把包鱼的布在这盆子里浸湿后再用。”
便有人取布去浸湿,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水?”甚至有人用指尖沾了喂到嘴里尝味道。
夏瑞熙并不回答,只说:“等鱼儿打上来后,大家立即开始按我昨日教的做,手脚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说话间,一网鱼打上来,鱼儿蹦达着,鱼鳞在火把的照射下闪闪亮,庄子里的男人女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小孩子们兴奋地尖叫着,跑来跑去地看着摸一下鱼又大叫着跑开,跑开又奔回来伸长脖子看。
夏瑞熙脸上含笑,指挥着妇女们把包好的鱼装好筐,抬到车上。装好一车后,她让花老虎留在庄子里办理未完事宜,将后面打上来的鱼继续装车押送进城,她自己则带着人押着一车鱼立刻往西京城出。
马车一路跑得飞快,毕竟这种运输方法,赶得就是时间,越快鱼的成活率越高。除此之外,还需要保证鱼身体受到的损害越小越好,还有就是气温越低越好。
铺稻草是为了缓解路上颠簸给鱼带来的冲击;用湿润的布包住鱼头鱼身,是为了帮助鱼儿保持水分,可以离水呼吸一段时间,同时也为了让鱼儿保持安静,不再蹦达,以免让它们受到不必要的损伤,从而降低成活率。
冬天里天亮的晚,夏瑞熙押着一车鱼到达西京城外时,天色刚微亮,西京城门也才开不久,街上行人很少,马车得以迅平稳的穿过街道,顺利到达东征街铺子。
欧青谨和长寿带了一干伙计立在铺子前正翘以待,马车一停下迅将箩筐取下,把鱼去掉布包,放入水中。
夏瑞熙紧张的跳下马车,冲到池子边仔细查看,鱼儿放入水中以后,多数都偏着身子,但好歹嘴是动的,腮也是动的。
长寿和良儿欢呼了一声:“活着的,四爷,夫人,鱼是活着的!”
欧青谨也微微笑起来:“真是没想到。”
金霞并店子里的伙计们啧啧称奇。
夏瑞熙却不动,眼珠子都不敢转的紧盯着鱼池,她要的不只是这个结果,她要的是更好,更完美的结果!这关系到她以后的计划。
池子是她亲自设计的,八根进水管从池子上方的各个方位淌出水来,水流击打在水面上,打起一串串的水泡,偶尔也打在飘过去的鱼身上,目的是为了充氧,增加水里面的氧饱和度。
慢慢地,大多数鱼都调整了身子,欢快地游来游去,特别是鲤鱼,它的生命力最顽强,基本没有什么死去的,红彤彤的在鱼池里穿梭,煞是好看。鲢鱼死的也不多,夏瑞熙这才骤然一松,她成功了!
她立刻让人在铺子门口一溜的摆开三个大盆,舀起鱼来,分门别类装在盆子里。一只装死了的鱼,一只装鲢鱼,一只装鲤鱼。不用伙计们吆喝,盆子里活蹦乱跳的鱼就是活广告,早起买菜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活鱼啊,数量有限,要买的抓紧时间买了。”长寿巧舌如簧,死鱼和小鱼卖的相对便宜些,活鱼和大鱼则要贵些,大主顾就带入店中,任意在池子里挑选。
夏瑞熙和欧青谨躲入后堂喝茶烤火,相视而笑。良儿奇怪的问夏瑞熙:“夫人,您这法子从哪里学来的?”
夏瑞熙表面上稳稳沉沉的笑而不语,实际上悄悄拿眼觑着欧青谨,心里盘算着他如果问起,她如何回答才妥当。现成的借口有一个,不过有点考验人。而欧青谨笑容满面,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
这厢良儿侧着头想了想,惊喜地说:“奴婢知道了,定然是您让端出去浸布块的那盆水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什么水?”欧青谨这才问起来。
良儿忙说了。又道:“不瞒夫人说,昨儿奴婢骂那些农妇时,心理也忐忑着呢,不知能不能成功。干运,可是一次听说,夫人真厉害,这么厉害的法子都能想到。”
夏瑞熙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是我想到的法子只是平时好奇心比较强,喜欢看这些杂书,听这些奇怪的是,谁想得到有一天,我居然能用上了呢?其实我当时心里也忐忑,刚才见鱼活了,我才放心。
欧青谨道:“不事先留点拿去送人么?要过年了,送几条活鲤鱼去,又新鲜又吉利,人家可高兴呢。”
夏瑞熙笑道:“早想到了,今儿就先卖、打广告,明后日再精选些出来,我去送亲戚,你带去衙门里分同僚好友。”
长寿弄得一身都是水,兴冲冲的跑进来:“四爷,夫人,生意可好,五百多斤鱼都卖光了,死鱼也卖了,还有好多人等着,怎么办?我还看见一楼的二掌柜在人群里观望呢。”
“真的?”良儿高兴地看着夏瑞熙,一楼是西京城里最大最好的酒楼,如果以后他们的鱼都向夏瑞熙定的话,简直不愁销路。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原来是花老虎送二车鱼来了。人群围上去,俱都伸长脖子想看清楚这鱼是怎么运来的。花老虎以为这是绝密,自然不肯给看,丧着脸把车拉到后门,让人从后门台下箩筐,去了布包送进池子里养着,一切就绪才重新开始卖鱼。
不到中午,一千斤鱼全数卖光。没有买到的,不停的问还有没有,长寿让他们二天再来。
夏瑞熙和欧青谨带了刚收起来的一箩筐钱坐车回家,欧青谨抓起一把铜钱笑道:“这个样子,你的本钱很快就可以拿回来了。打算全都打来卖吗?”
夏瑞熙道:“现在是亏着本卖呢,我只打算卖五亩。今天二十一,卖到二十六就不卖了。打一亩的鱼来送人和自家吃,其他几个池子里的,就留着明年长成大鱼再卖大价钱。而且明年的鱼,亩产不只这点。所以明年才能清本赚钱。”
欧青谨道:“你这法子从哪里学来的?良儿说的那什么水,又是怎么回事?”
终于问了,夏瑞熙不慌不忙地说:“原来修池子的时候木斐告诉我的啦,他说是他师傅说的。至于良儿说的那盆水么?你过来我告诉你。”她凑到欧青谨耳边:“就是一盆普通的清水。为了防止这法子给别人学去,我故意弄的玄虚,免得个个儿都来学,就没意思了。”
没办法,这方法实在是太简单了,太容易被学去了,但却是她的鱼打开销路和保持稳定销售的法宝。弄了那莫名奇妙的一盆水,别人就会以为是秘方,从而不会轻易去尝试,也算是有心无力耍的一个小花枪。
“你从来都是狡猾的。”欧青谨酸溜溜地说:“木斐怎么什么都知道呢?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还保密!我问你拿的那些布做什么,你都不肯跟我说。”
夏瑞熙讪笑:“我不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吗?又怕你和我一起担心。你没看见鱼刚运来时,我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直到看见它们活了我才松了口气,否则真是没脸见人了。”
欧青谨撇撇嘴:“你担心?你哄我呢吧?有木斐教你的好法子,你急什么?至于我么,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全部人都知道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也没关系。谁叫我是你相公呢?”
他在酸溜溜地说反话,夏瑞熙讨好的贴上去:“我冤枉死了我都,我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每天那么辛苦的养家,大事小事都在为我们谋划,我就想做点事情,给你惊喜,也让你轻松轻松,这个你也要生气?”
欧青谨沉着脸说:“我就是要生气,你要怎么样?”
夏瑞熙垂下眼翻弄着箩筐里的铜钱:“那你就生气吧,气够了再理我。原本我让人留了最大一条鲢鱼,准备今晚给你烧酸菜鱼吃的,看来你也不想吃,就算了。我让人把它和那四条红鲤鱼一并送去老宅。”
欧青谨咬牙切齿的捏着她的腰:“不许送回去!你不吃的东西才送回去,像什么样子?为了惩罚你,罚你中午就做给我吃!”
夏瑞熙忍住笑:“可是我四更就起了床,一直忙到现在,累惨了呢。不过你既然一定要我做,我少不了的拖着这疲惫的身子做给四爷吃,谁叫我是你老婆呢。”
欧青谨气哼哼的瞅着他,到底递过肩膀:“大人不计小人过,借你靠着!”一边吩咐人先回去问厨房的饭可准备好了。
夏瑞熙把头靠在他肩头上,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欧青谨握着她的手道:“过两日,蓓蓓的事就要有结果了。”
第一百零二章 赌约
欧夏两家这个年,平静而富足的过去,相比去年的凄惶,好了许多。夏瑞熙有了自己的小家,操心的事相对少了许多,并不需要如同去年那样辛苦,只在三十那天回了老宅吃了团圆饭,当夜回到家中守岁,红包给家里的仆役,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大年初二一大早,她和欧青谨带了达儿回娘家,在那里见着了一身青衣,不施脂粉,头上只带一根银簪子的夏瑞蓓。
夏瑞蓓是在腊月二十九才被接回家的。回来时,她身边只带着芳儿一个丫头并夏瑞熙送给她换洗的几件衣服和几件简单的银饰。其余的东西,不管是不是她的嫁妆和衣饰,都被留在了赵明韬给她买的那座院子里。
那座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从此都成了朝廷的东西,与她再无半分关系。如今她自由了,却是孑然一身,身无分文,前途渺茫,连自己都养不活。
她住在夏家最远的院子角落里,身边只有芳儿一个人服侍,回来以后只和夏老爷夫妇、夏瑞昸在当天晚上,大年三十,初一一起吃过三顿晚饭,其他时间,她都倦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是读经书就是做针线,安静得很。
夏老爷夫妇并不勉强她,来了就招呼,不来也不强求,之前生的事情太多,那种亲密的关系并不是随便就可以修补起来的。只有夏瑞昸隔三差五的总往他那里跑,熏得一身的檀香味。
大约是因为自己不能再生孩子的关系,夏瑞蓓对达儿表现出乎寻常的耐心和热情。达儿并不是很认生,很快就对这个提着一双鲜艳的老虎鞋在他面前晃,又是剥橘子给他吃,又是和他躲迷藏,笑的眯了眼的小姨引了过去。
因接着下了几天的雪,正是撒了秕谷支了箩筐捕鸟的好时候,夏瑞蓓和夏瑞昸把达儿抱去了园子里捕鸟玩。
欧青谨则和夏老爷去了书房下棋,夏瑞熙和夏夫人坐在炕上说闲话:“这几天蓓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还是爱看经书?日日诵经?”
夏夫人说:“嗯,我也没管她。我和你爹老了,也管不了她其他事,只要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少不了她的衣食。我只是担心,将来如果瑞昸娶了妻,万一要是合不拢,我活着还好说,若是死了,这家里又要闹腾。她日子肯定会极难过。”
夏瑞熙笑道:“如果真是这样,便让她跟了我去。这样娘可放心了?”夏瑞蓓再怎么伤了二老的心,到底是亲生女儿,血浓于水,怎样都是放不下的。
她这话正中夏夫人的下怀,得了她的保证,夏夫人遂把夏瑞蓓的事情放下,欢欢喜喜的和她说起了夏瑞楠的事:“二十九才收到的信,说是一切平安,她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姐夫也很得东京守备的注重,等天下一太平,他们就回来探亲。二十九那天我真是高兴,双喜临门。”
夏瑞熙喜道:“姐姐又生了儿子?我得好生准备些礼物,让人想法子送去东京。这喜事可告诉武家了?”
夏夫人道:“那才是她正经的家,又怎会不告诉呢?说起来,我才知道武夫人病了许久,听说床都下不来,你改天和我一起去看看她。也省的你姐夫回来,心里不好受。你不知道,武家如今是穷了,当了很多家私,武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卖了一大片。”
夏瑞熙正要应了,夏瑞昸提了他刚抓来的一笼子麻雀进来,放下鸟笼,不高兴的说:“看她做什么?当初咱们家那个样子时,不要说让人来过问一声,她在大街上遇见咱们都绕着走。最可气的是,那次您去寺庙里烧香给爹爹祈福,她当面见了您,都假装不认识您。她怎么就不怕姐姐回来以后心里不好受?依我说,这是报应!这种老太婆,活该她病死,穷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夏瑞蓓抱了达儿随后进来,听了夏瑞昸这话,脸色一白,眼里一黯,随即讪讪一笑,抱着达儿坐到鸟笼边,抓了小米教达儿喂麻雀。她现在的惨样,是不是也是报应呢?
夏夫人喝骂夏瑞昸:“你觉得她做的好么?既然做得不好,你还要和她做一样的事,岂不是和她一模一样?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我们怎么做是我们的事。她到底也是你姐姐的婆婆,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你不喜欢也不该这样骂她。”
夏瑞昸却笑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就是说,她好歹是姐姐的婆婆么,又不是你死我活的事,咱们去了,一来可以臊臊她,二来也给咱们家挣名声,给姐姐长威风,还能让姐夫心里舒坦,转而对姐姐更好。那么你们记得一定要穿最好的衣服,戴最好的饰,送厚礼才行!”
夏夫人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抓了炕桌上一只红彤彤的橘子扔去砸他:“听听说这种话,你外甥在旁坐着呢,也不怕教坏了小孩子。”
“他还小,听不懂。但他大了以后,我也是要这样教他的。”夏瑞昸身手灵活的接住橘子,随即剥开喂到嘴里,嬉皮笑脸地道:“谢娘的赏,好甜的橘子。”说着掰了一半递给夏瑞蓓:“三姐你也尝,好甜。”
夏瑞蓓正要推辞,却被她强塞了一瓣在嘴里。
夏瑞昸歪着头看着她笑:“甜不甜?”
夏瑞蓓轻声道:“甜,很甜……”
夏瑞昸道:“我记得你爱吃黄华的橘子,今年没买到。以后太平了,再买给你吃。”说着撕开一瓣橘瓣喂给达儿吃,两大一小三人笑嘻嘻的闹起来。
夏瑞熙看着这情形,和夏夫人相视一笑。夏夫人先前还担心她死了后,夏瑞蓓的日子会难过。现在看来,只要有夏瑞昸在一天,夏瑞蓓的日子就不可能难过。
夏瑞昸正在飞的成长。
晚上回家,夏瑞熙和欧青谨说起这事来,笑道:“瑞昸跟着木斐学了不少东西呢。虽然还是很贪玩,但看起来很通达的样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欧青谨道:“怎么全是木斐教的?他才跟着木斐多久时间啊?他跟着爹和娘,还有我的时间最长好不好?有好多人情世故都是我教他的。”
夏瑞熙低咳一声:“是,你这个二姐夫的功劳最大。木斐也就是教了他些手脚功夫而已,是不是?”自那日她说用湿布包鱼的运输方法是木斐教她的以后,欧青谨就特别听不得她说木斐的好话。
欧青谨闷了一歇,自己也觉得好笑,摇着头道:“木斐这家伙,说是年底要回来,这年都过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夏瑞熙歪着头道:“说不定过两日他就回来了。“欧青谨叹了口气:“很久没有和他彻夜长谈,好好喝上一顿了。咱们总是烦他做事,他却从来不曾抱怨过,能交到这个朋友,真是一生的幸事。”
“哼,一生的幸事,那是对你来说。对我来说,可真是一生的麻烦!”马车外突然想起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欧青谨欢喜地掀开车帘,只见一身锦缎的木斐吊儿郎当地坐在车辕上,骚包地斜着眼睛望着二人笑。
“你财啦?”夏瑞熙指着他身上的枣红色锦缎长袍笑。难得看见他穿成这样,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一身洗得白的蓝布或是灰布衣服。
木斐坐进车中,伸手摸摸头上的玉簪:“你们只看见我身上的衣服,就没看见我头上的玉簪。这个才值钱呢。”
欧青谨从他头上取下玉簪,就着灯笼的光线看了看:“唔,不错,大概要值两百两银子。居然舍得买这个东西,你真是财了?”
木斐道:“现在正在财中。”一转眼看见良儿掩住嘴偷笑,便道:“良儿,你笑什么?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良儿不以为然:“木公子,您老放心!大过年的,奴婢是怎么都不会哭的。”
木斐兴奋地道:“那好!小良儿,你有多少存银?”
他一向没架子,良儿在他面前胆子要大许多,便翻了个白眼:‘我有多少银子和我哭不哭有什么关系?““有关系,关系太大了!”木斐的眼睛贼溜溜的看了夏瑞熙一眼:”你呢,你有多少私房?”
夏瑞熙白了他一眼:“既然是私房,自然不会告诉你。”
“也是。”木斐摸摸头,“我和你们打赌,今天晚上一定要弄哭你们两个,我赌一千两银子,你们呢?自己考虑。”
夏瑞熙正要说话,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达儿的头上点了点:“不能低于一千两哦。我还没钱给我干儿子压岁钱呢。”
欧青谨把他的手指按下去:“有什么就快说,不要装神弄鬼的。你很缺钱啊?是谁把人家给的两万两黄金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这般阔气,偏偏来挤兑穷人。”
木斐夸张地喊:“你们是穷人?这话也就是骗骗别人而已。骗不了我,赌不赌?不赌不要后悔,我要走啦!”
夏瑞熙和良儿被他引得心痒痒的:“好,咱们赌。如果我们没哭,你不许赖帐!先把你的银子拿出来!”
木斐笑道:“不会少了你们的就是。我赌你们必然要哭,而且要大哭!”
第一百零三章 因果
良儿追问:“木公子,我们夫人不爱哭,可是奴婢眼泪多,要是夫人没哭奴婢哭了,怎么办?”
木斐笑道:“那便是输了!只要有人哭了就算,我可不管你家的闲事。”他指着夏瑞熙:“单是和她赌,我才舍不得我的银子呢。这种人,没有眼泪,天塌下来都不会哭的。”
欧青谨得意的说:“你怎知她没眼泪?她的眼泪只对着我流!”夏瑞熙不爱哭,但是会对着他哭,对着他撒娇。
木斐挤挤眼:“对,可见你是怎么对她的。当初在万佛寺遇到那种事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转身嫁给你,你就把她打哭了。打老婆的不是好男人。”
“你才打老婆呢!”夏瑞熙威胁木斐:“你当心些,我打定主意不哭的。到时候你要是拿不出银子来,我就把你押下来做护院!”她问欧青谨:“市面上最好的护院一个月多少工钱?”
欧青谨装模作样地道:“大概二两银子是最高价了。他好歹是达儿的干爹,就给他五两好了,还管衣食住行。”
良儿掰着手指算:“一年六十两,木公子,您老得做十六年还要多,您老确定要赌?”
她三人一唱一和地挤兑木斐,无非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了。木斐不上当,眯着眼睛笑:“我必赢无疑!而且是保证你们一到大门口就哭!”
木斐这次回来,性格开朗了不少,也不知遇上什么好事了。夏瑞熙有心凑趣,一拍车榻:“你赌我们一到大门就哭是吧?好,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良儿得意地说:“木公子,你输定了,我们要哭也得进了大门才哭!”
木斐晃着头叹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主仆二人精到这个地步,欧四爷的日子难过啊。”
欧青谨锤了他一拳:“去你的!不要你操心。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不说!”木斐咬着牙:“大门口就大门口!我被这两个女人激起血性来了,非要赌赢不可!我得先去安排安排!”说完就要走,夏瑞熙给欧青谨使了个眼色,欧青谨扑过去抓他,谁知他溜得极快,只抓到半片衣角和听到“滋”地一声袍子被撕裂的声音。
“我的新衣服!欧青谨我和你没完!”木斐怪叫着跑远。
夏瑞熙和良儿笑成一团,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木斐到底安排了什么惊喜等着她们。
车才驶进渊街口,就停了下来。花老虎迟疑的声音传进来:“纯……纯儿……”
接着一条轻轻柔柔的女声由远而近:“花大哥,你不认识我了?”
骤闻此声,夏瑞熙和良儿顿时呆若木鸡,满眼都是不敢相信。欧青谨反应最快,率先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片刻后才低低喊了一声:“纯儿?”
夏瑞熙和良儿扑到车窗处,只见车外一个穿着杏红色闪缎袄子,系着竹青色绵裙,髻挽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提着一盏白纱灯笼,静静地望着她们,那双眼里已是泪水涟涟!
千真万确,不是纯儿又是哪个?良儿失态的一声尖叫起来,随即嚎啕大哭。夏瑞熙红了眼圈,顾不得下车,从车窗里探出半截身子,伸手去抓纯儿,声音也哑了:“纯儿,我们以为你……”说着一滴大大的眼泪砸落尘埃。
纯儿扔了灯笼,双手握紧夏瑞熙的手,才喊了一声:“少奶奶!是我,我没死,我回来了……”就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良儿又是哭又是笑的,连着花老虎也呵呵傻乐。欧青谨回身抱起被吓醒的达儿轻声哄着,见三人没有个停住的时候,远处又有车来,便道:“这么冷的天气,纯儿进来,我们先回去再慢慢说。”
夏瑞熙忙松了纯儿的手擦泪:“快上来。”
“我看清楚了,两个都哭了啊!这是在大门外吧?”木斐来去如风,瞬间又站在了车前,抓了夏瑞熙和良儿一个现行,笑得得意的不行。
“看清楚了,回去就给你!财迷!纯儿是你喊到这里来站着的吧?这么冷的天气,让她站在这里冷,就为了你的银子!”夏瑞熙抓着欧青谨的袖子边擦泪边抱怨。
木斐笑笑,歪到一旁不再言语,只看着车厢里三个女人彼此拉着手,又哭又笑,闹的不亦乐乎。
纯儿看见欧青谨怀里的达儿,扬起笑脸:“这便是小少爷了?长得真俊秀。我走的时候还没生,现在都一岁多了。”
夏瑞熙抱过达儿给她看:“他是沾了你的光,如果没有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只是苦了你了。”
良儿又哭起来:“纯儿,当时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逃出来。我一直等你不回来,怕得要死。二天去看,听他们说烧死了人,我……”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转而抱怨:“你一点音讯都没有,害我差点没哭死,这么久也不让人来说一声。前些日子,我和夫人还给你办周年祭!还有你娘和弟妹,一个个哭的泪人似的,你个没良心的。”
纯儿流泪道:“我也不想的。我也想他们,但是没有机会。兵荒马乱的,我就是想回来也没法子。
如果不会刚巧遇到木公子,我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回来呢。”
夏瑞熙才止住了,又被她二人引得心酸,忙道:“活着就最好。这是大喜事,谁都不许哭了。”又问:“怎么还没到家呢?”
良儿掀帘子一瞧,讶异道:“咦,怎么离家越来越远了?”
欧青谨笑道:“不哭了?不哭咱们这就回去。”他方才见几人这幅泪水涟涟的模样,便觉着不能立刻回去,只怕家里的其他仆佣看见了传到老宅去,夏瑞熙会挨训——大过年的这样哭,再开朗的人家都会觉得晦气。所以他便索性让花老虎赶着车再转了两圈,只等几人情绪平定了才又回去。
夏瑞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看着欧青谨温柔一笑。欧青谨则是把搭下来的碎往她耳后别了别。
木斐把二人的眉目传情看在眼里,捂着嘴道:“呀,我的牙好酸……”
夏瑞熙脸有些热,白了他一眼:“若是还嫌不够酸,厨房里还有一大坛子酸菜!”
马车驶进文渊街宅子,王周氏和金霞早在门口侯着,引几人进了正房。
夏瑞熙让金霞去通知厨房准备两桌酒菜,一桌给久别重逢的欧青谨和木斐自去悠闲,一桌给她和良儿、纯儿,边吃边细听纯儿说起当初的经历。
说起纯儿这事,虽然与她自身的机智分不开,另一个原因却是幸运。
当时她与良儿约定分头放火逃走,先前,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但是她要走的最后关头,却被一个看守的婆子现了,那婆子紧紧抱着她的脚不放,还拼命的大喊大叫。
无奈之中,她只得顺手操起旁边一只花盆去砸那婆子,但那婆子却也不是吃素的,放手反击。最后婆子虽被她给掐死了,她自己却也被弄伤了腿。
当她一瘸一拐的逃出那所宅院时,遇上了闻声赶来的救火的人。这是没法子的事,虽然这宅子是半荒废的,但周围总是有人家的,她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她的腿脚不便,身上衣饰不一般,生恐被人现,只得放弃去和良儿碰头,转而走另一条更加偏僻的小巷,躲在一户人家的柴堆里,只求能避过着一阵风头,稍后再做打算。
她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就算她死了,也要死的远远的,坚决不能让这事儿暴露出来。她没有想到,选来选去,偏选了个最危险的地方,正好是赌徒家的柴草堆。
一群人彻夜赌钱,有人饿了去做夜宵,抽柴草烧火,她很不幸的被现了。现她的那个人,正是赌的输惨了,不肯走,妄想翻本,想着吃点东西沾沾热气转转手气再回去赌一把的疯狂赌徒。
这样的人,赌红了眼,就算是他亲娘老子,只要有人要,他都敢拿来做了赌资。骤然现一个受了伤,衣着不凡,容貌清秀,不敢大声嚷嚷的年轻女子,下意识的就以为是私奔的小姐或是富贵人家的逃妾,自然舍不得放过。
纯儿被他褪去饰,捆绑起来当作赌金抵押给另一个四十多岁的赌徒。那赌徒却不是西京人,自带着她出了西京城,不知要往何方。
那人虽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但她觉得此人看上去阴沉沉的,绝不是个好人。经过她百般打听,才知此人家中有个白痴儿子,只是要弄她会去给他那白痴儿子做老婆。
腿伤稍微好些以后,她就寻思脱身之际。靠她自己逃走是不能的,那人管的极严,她只得另寻他法。
机会终于给她等到,在一处小店吃饭打尖时,遇上一个年轻郎中真给人治外伤,她便苦苦哀求那赌徒请那郎中给她瞧伤腿。那赌徒见她腿伤拖了半个多月都不见好转,也觉得烦。便去问价钱,那郎中见她可怜,居然说不要钱,于是赌徒应了。
纯儿见那郎中心善,便趁着赌徒去叫饭食时,编了一套说辞求那郎中就她。那郎中却没有理睬她,一言不给她清理了伤口,开了药就扬长而去。
她以为一切无望,只得继续跟那赌徒上路,又走了七天,眼见随着路途推进,山越来越大,那赌徒神色越来越喜,她猜测肯定快到他家了。当时她的腿伤已经好了许多,她故意装作始终不好的样子麻痹那赌徒,伺机逃跑。
那天晚上,那赌徒带着她夜宿荒庙,她趁机逃跑,谁知那赌徒心细如,随后追来,抓住了她,并决定给她一顿苦头吃,彻底废了她的腿,反正已经快到他家了,大不了他把她扛回去,腿瘸了才好安心给他的儿子做老婆。
纯儿当时以为她完了,但完的不是她,而是那个赌徒。他的头上挨了一棒子,提着棒子傻呆呆站在一旁的,正是那位分文不取给她治过伤,却又拒绝帮助她的年轻郎中。
过后她才知道,那郎中一直害怕她和赌徒是一伙的,合伙骗他算计他。但他又觉得她不像是那种人,便偷偷在后面跟了他们整整七天,一直到刚才见那赌徒要害她,才下定决心出来帮她。
而此时,已经开始大乱,她离西京城已经很远,一个孤身女子,还瘸着腿,千里迢迢的,身无分文,在这乱世之中想回家,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于是她便听了那年轻郎中的劝,养好了腿伤后,女扮男装,跟着那年轻郎中四处行医治病求生,只等世道太平,再思回乡。为了安全,他们尽量避开战乱之地,向着偏僻,相对稳定些的地方去,结果越走越远,回西京,似乎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谁想,她会在万里之外的一个小集镇上遇到木斐呢?于是便有了她的这一趟西京之行。
良儿两眼光的看着纯儿:“你的救命恩人呢?我要拜谢他。”她觉的能救出纯儿的人一定英武不凡。
纯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咬着唇道:“他不好意思跟着我住这里,住客栈去了。”
良儿不怀好意的追问:“他为什么不好意思?”
纯儿便有些恼羞,悄悄看了夏瑞熙一眼。
夏瑞熙看出了些端倪:“酒菜冷了,天也晚了,都歇了吧。”又警告良儿:“纯儿才赶回来,明日少不得一大早就要去瞧她娘和弟妹的,不许你再烦她。”
良儿却笑道:“奴婢再问一个问题,木公子是如何财的?”
四卷:小日子
第104章 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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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儿的问题一抛出,夏瑞熙也有些好奇。
纯儿道:“我不知道。我是在延西的小镇上遇到他的,那个时候他就穿成这个样子了。我不好问他。”
良儿的八卦欲望没得到满足,“切”了一声,唤金霞进来收拾杯盘碗盏,让粗使婆子送热水来,她自己服侍夏瑞熙换装。
纯儿也要来帮忙,夏瑞熙忙止住她:“不需客气,你如今是我们家的客人,又远道而来,哪里有让你动手的道理?”
良儿一愣,随即坏笑着望着纯儿挤眼睛:“纯儿姐姐,你住两日还是回家去么。你就没什么要和夫人说的?明日里客人上了门,我们怎么招呼才好?”
纯儿涨红了脸,咬着唇说:“他明日想上门来求亲……”
良儿讶异道:“咦,我以为你们……”她还以为纯儿已经嫁了人。
“呸!”纯儿啐了她一口,道:“我是那等人么?没有得到主家的允许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会答应他!”听这意思,不是人家没提过,是她不答应。
夏瑞熙却是早就注意到纯儿还是姑娘打扮,少不得骂良儿两句:“活该你被骂!眼睛不好也就算啦,纯儿是什么人,你自己没数?”
她感叹于纯儿的聪敏练达,古人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可都少不得,特别纯儿又是这样的身份,多了一个主家。虽然乱世中匆忙成婚的人也不少,但如果能光明正大,获得双方亲人的首肯,三媒六聘,却是最好不过。
良儿正了神色,对着纯儿一本正经地拜下去:“姐姐,我错了,请受我一拜!”
纯儿笑着推打她:“这妮子越发地没规矩了,夫人不要放过她。”
夏瑞熙笑道:“你家住得不远,求亲还是让他去你家里吧,由你娘做主就好。你就把我这里当做是亲戚,明日我让人去客栈邀请他来家吃饭。”一来,她不想让纯儿以奴仆的身份出嫁;二来,欧家的孝期还差一年,不能办红事,不想耽搁纯儿。
纯儿大为惊喜,要给夏瑞熙跪下:“谢夫人成全!”她还是很在意以奴婢的身份嫁人的。
夏瑞熙忙拦住她:“莫要跪,你们两个跟我的时间虽不长,但却是生死坎坷都经过了,当初四爷还你二人卖身契时,便是不再打算将你二人视作奴仆。更何况,你对我母子二人有大恩。你活着,又找到好归宿,我高兴得很,一定要为你好好办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地送你出嫁。”又回头对良儿笑道:“还有你,将来也是一样。”
良儿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嘟起嘴道:“不和你们说了,明明是说纯儿的婚事,怎么突然就扯上人家了?”说着忙忙地走出去:“这张婆子,让她送热水,这半日也送不来!”临出门时却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
还从没看见过良儿如此失措,纯儿和夏瑞熙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妮子心里有人了。
良儿自陪着纯儿先去歇着不提。夏瑞熙披了大氅,由金霞陪着先去王周氏那里看了达儿睡得可好,又去厨房监督着李厨娘弄了几个热菜,让她们提前备好醒酒汤,让小竹帮忙提着食盒,去看那两个很久不见面,见面就互损的男人。
欧青谨喝得微醺,见夏瑞熙带人送热菜来,笑嘻嘻地拉她坐下:“今天是个好日子,听听阿恪的事情。”
夏瑞熙问木斐:“你遇到阿恪了?”
木斐扯扯身上那件被欧青谨撕破了的枣红色袍子:“这就是他孝敬我的啊,还有头上的簪子。我好不容易才有件新衣服穿,却被你夫妻二人合谋弄坏了,你们得赔我。”
夏瑞熙笑道:“我以为你发财了,不在意这衣服的。”
木斐轻笑:“发财?等哪天我找个媳妇,她若是嫌我穷了,我再想法子发财吧。”
灯光下,木斐的表情颇有几分落寞和孤寂,夏瑞熙看得心头一颤,就想安慰他,半开玩笑似的说:“说起来,你也是该娶媳妇的时候了,看上哪家的小姐,我去帮你说媒。”
她还记得自己初到这个世界时那种孑然一身的孤寂和无助的感觉。如果不是遇上了欧青谨,如果不是后来和欧青谨有了水乳交融的默契和深厚的感情,她也许也和木斐一样,就算是在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中,也是孤独而寂寞。
她不明白木斐为什么会选择一直孤单。她是一直都渴望着想要一个伴的,所以在嫁给欧青谨以后,她选择了一往直前的努力和奋斗,为的就是给自己找个一辈子的伴。有了伴,在寒意彻骨的时候,有人会给自己温暖;有了伴,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无助绝望。这种踏实的感觉,是世上任何宝物和钱财都换不来的。
木斐看了夏瑞熙一眼,微笑着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请你帮这个忙。”事实上,他们彼此都明白对方的秘密,但都很小心地不去触及那条底线。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彼此对对方都有一种信赖感和亲切感,这种信赖和亲切使得他们希望对方幸福平顺,在对方遇到困难和不幸时,总想尽量帮助对方。
欧青谨第一次听木斐提起关于妻子这个话题,所以他很认真的建议:“我大嫂娘家有个表妹,因为给祖母守孝而耽搁了婚事,今年十九岁了还未曾出嫁。听说人极不错,温柔敦厚,开明大度,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此次信舍他们避祸时就曾见过,相处得不错。要不然,你抽个时间去看看?要是觉得不错,我和我大嫂说。”
木斐怪叫一声:“你两口子改行做冰人算了。这种事情,是看一眼就能决定的?你二人当初不是也看了无数眼都没看上彼此吗?如果不是因缘巧合,几乎就错过了一门好亲事。”
夏瑞熙笑起来:“说得咱们逼你似的。你要真不肯也罢,将来老了让你干儿子养着你就是。”
木斐大笑:“我当初认这个干儿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记好了,以后不要不认账。”
欧青谨暗想,我和她看了无数眼都没看上彼此,她倒是第一眼就看上了你。于是不怀好意地笑着弃了小杯,换了大碗,提起酒壶,倒了一大碗酒逼着木斐喝。
木斐看着他点点手指:“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要灌醉我是不是?看谁灌醉谁!”
夏瑞熙按下欧青谨手里的大碗:“适可而止,小杯子就行了,换这么大的碗干什么?喝醉了自己受罪。不是说还要告诉我阿恪的事吗?我还要问纯儿那位郎中的事情呢,喝醉了我怎么问?”
得了老婆大人的指示,欧青谨讪讪地放下大碗,讨好地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相比阿恪,夏瑞熙最关心的还是纯儿的那位郎中:“木斐你这段时间和他们一路行来,你看着那位郎中人才人品如何?能依靠终身吗?”
木斐笑道:“这事儿你要问纯儿。别人看着再不行都是别人的事,关键是要看本人的。”
夏瑞熙听这话,手心里就捏了一把汗:“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嫁他,我和人家又不熟悉,不好妄下评论的,也不能阻止她。但我想多了解一点情况,看看能为她做点什么的好。听你这意思,是不是人不太好?”
木斐扑哧一笑:“看你紧张得,你家纯儿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小丫头精着呢。她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你明天见着人就知道了。叫彭申,梧州人,是个孤儿,人才不怎样,又黑又瘦,不见得有多聪明,但身体好,踏实,能吃苦,心地善良,谨慎。医术么,一般,不过混口饭吃没问题。你若是真的想帮纯儿,不如把彭申引荐给你爹,省得你爹那身医术后继无人可惜了。”
夏瑞熙松了口气:“这样的人已经很好了,长得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引荐给我爹的事,先看看他们双方的意思吧。”夏家四姐弟就没一个爱医的,夏老爷也没徒弟,现在天天念叨要寻个好徒弟。虽然如此,但如果人家不愿意拜师,也勉强不来。
木斐又说起了阿恪:“我去了新安,没找到青谨。后来听说了赵明韬的事,知道你们没事,正好我师姑家里出了大事,我便去寻她,在路上遇到了阿恪。你们不知道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满脸的大胡子,壮得像头牛,比我整整高了大半个头,黑得像块炭,如果不是他喊我,我都没认出他来。”
他拍拍炕上一只一尺半见方的匣子:“这是阿恪托我带回来请你们帮他保管的。看看,都是些什么宝贝。”
夏瑞熙将匣子打开,不由吃了一惊:“他们当武将的人,都这般爱财么?”里面满当当的都是些圆润的珠子,品相极好的红蓝宝石,碧玺,祖母绿,猫儿眼,蜜蜡,玉石挂件等珠宝首饰。其中还有三只各色锦盒,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欧青谨不以为然地说:“大家攻城略地,拿命出来拼,为的无非就是军功和财富、女人罢了。他是带兵的,他如果不拿,其他人也不敢拿,还怎么带兵?”
木斐道:“他带的那支兵,原来是赵明韬手下的。为此他可没少吃苦头,但他总算是熬过来了。这小子,还算有出息。”他自箱中取出一只蓝色的锦盒递给夏瑞熙:“这是给达儿的玉佩,绿色的那只是给老夫人的镯子,至于红色的那只,要看你是否能送得出去。”
“送给谁的?”夏瑞熙打开那红色的盒子一瞧,却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镶红宝石金钗。
第105章 时逝
初十上,夏瑞熙又抱着达儿去了夏家。寒暄过后,她和夏老爷说起了彭申的事情:“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求亲成功后就表示,愿意留下来帮纯儿拉扯她娘家的弟妹。很有上进心和责任心,最关键的是为人正派谨慎,也没有门派师承观念,一心一意喜欢医术,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让纯儿问过他了,他是极愿意的,就是不知道爹爹意下如何。”
夏老爷沉吟半晌,才道:“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说是收徒,也许就是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出身不重要,但人品最最紧要。一两件事情并看不出一个人的真正秉性,你让他先去你店里坐堂,我要看看再做打算。”
夏老爷的担忧不无必要,若是彭申真的成了他的亲传弟子,以后必然会频繁出入家中,那么人品自是最重要的。
夏瑞熙也不是势在必得,要帮彭申和纯儿,方法很多,并不止有这条路。之所以牵线搭桥想促成此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缓解夏老爷的寂寞和后继无人的苦恼。既然夏老爷如此考虑,自然要听他的安排,当下笑着应了,抱着达儿去了夏瑞蓓的房里。
去了才知,只有芳儿一人坐着做针线活,夏瑞蓓却没有在房里。夏瑞熙在园子里的八角亭里找到了她,她正抱着手炉,裹着披风,独坐呆看亭外一株怒放的红梅。
夏瑞熙让良儿和金霞在离八角亭稍远的地方停下来,她自己抱了达儿过去:“小姨!达儿来瞧小姨了,小姨在做什么呢?”
“小姨坐着无聊,看看这梅花提神。”夏瑞蓓忙站起来,笑着去接达儿:“乖宝宝,小姨抱。你们怎么来了?”
夏瑞熙打量了她一眼,只见还是一身素衣,发髻上仍然还是一支朴素的银簪,脸色有些青白,精神不是很好,可见思想负担是极重的。便笑道:“纯儿活着回来了,有人去她家求亲,是个人品不错的郎中,我有意让他陪着爹爹解解寂寞。”
夏瑞蓓笑道:“是件好事。”二人相携回了房间。
夏瑞熙屏退丫头们,问她:“夜里睡得可踏实?”
夏瑞蓓犹豫了一下,苦笑着摇头:“不是很好。想起了很多事,想通过诵经读经来压下去,心里却越是难过,才知要勘破这红尘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瑞熙放心了,笑道:“你不是和我说你没有慧根吗?既然如此,不如继续做个红尘中人好了。”递过那只盒子:“有人万里迢迢托人带来的。”
夏瑞蓓笑着打开:“给你的?我瞧瞧是什么宝贝。”打开一看,笑容一滞,半晌才道:“这钗有点像当初爹送给娘,娘又给了你的那只金簪。谁这般有心?”
夏瑞熙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刚瞅到这钗就想起这事。你喜不喜欢?我看这钗与你极配,给你插上试试?”
“不必。”夏瑞蓓叹了口气:“我早已不戴金玉首饰。只用这根银簪绾发就够了。”
夏瑞熙索性与她明说:“这是阿恪托人带来给你的。你的事,他全都知道。”阿恪见了木斐,就问起了夏瑞蓓的事,木斐也没有隐瞒,什么都告诉了他,他却仍然送来了这只金钗,这让夏瑞熙对他的印象改观了许多。
夏瑞蓓道:“我知道。”
“你知道?”夏瑞熙讶异了。
夏瑞蓓苦笑:“你可能不知道,那年他走前,其实先来找过我。”当年夏瑞熙嫁入欧家不久,阿恪就打算离开欧家,离开西京城,临走前他溜入夏家找过她。意思是,他要走了,要去建功立业一番,如果她愿意,等他回来娶她,不管她是寡妇也好,什么也好,都愿意娶她。
夏瑞蓓是一个行动派,是瞧不起阿恪这种性格的人的。她约他私奔,他有贼心而无贼胆,过后又这般磨叽,他那副似乎很有情义的样子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她当时回答他:“我不需要你可怜,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建功立业也好,我做寡妇也好,互不相干。”
阿恪当时在她屋子外站了很久,最后说:“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像你爹求娶你娘一样,拿了西域最好的红宝石镶嵌了金钗,来你家求亲。”
“没想到,他会真的这样做,也做到了。”夏瑞蓓的指尖摩裟着金钗上那粒桂圆大小的鸽血红宝石:“但我和他相距太远,论起来,他如今就是在天上,我就是在泥地里。你帮我请姐夫把这个送回去给他,就说,我谢谢他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了。”
夏瑞熙固然希望夏瑞蓓能再嫁一个好丈夫,但她很清楚,这事难度很大。且不说夏瑞蓓曾经为赵明韬妾室的尴尬身份,就凭不能再生育这一点,就已经等于被间接的宣判了婚姻死刑。
而阿恪,他的身份得到了欧家的承认,又有军功,年纪轻轻已做到将军,前途何其光明。他若是娶夏瑞蓓做正妻,只怕他要被很多人嘲笑,这很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加上夏瑞蓓又不能生孩子,为了承嗣,他肯定还会纳妾,这场婚姻很有可能对双方都是折磨。他若是让夏瑞蓓做妾,夏瑞蓓又何必自讨下贱去趟那塘浑水?又不是缺吃缺穿缺住,不能活下去了,还不如在娘家住着自在。
两种做法看来都不讨喜,都不现实,因此夏瑞熙也没有劝夏瑞蓓:“他在万里之外,来回一趟也没那么容易,家里也还在祖母的孝期内。反正不急,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夏瑞蓓坚决地将金钗放入盒子里:“不用考虑,就这样定了,我不答应。请转告他,他重承诺,守信义,已是做到了当初的承诺,是我不识抬举。”
当初她没有答应阿恪,并不代表她心里不期待有朝一日他能荣归故里,风风光光地来求亲,证明她还是有人牵挂,有人要的。然而当她决定嫁给赵明韬,把那束干了的野花揉碎时,她就已经决然地忘了他和他的承诺。
也许阿恪当初是年少冲动,也或许他心里真的有她的影子,但年华似水,世事无常,他不是当初莽撞冲动的少年,她也不再是当初年幼无知的少女。所以现在见了阿恪的金钗,她没有惊喜,没有激动,就觉得是该做了断的时候了。
夏瑞熙暗叹了口气,收回盒子,又和夏瑞蓓说了一歇闲话,邀请夏瑞蓓春天陪她去温泉庄子里住段时间,帮她搭把手管管庄子里的农事。夏瑞蓓高兴地应了。
见时间差不多,夏瑞熙便去夏夫人那里告辞,斟字酌句地把阿恪的这事说了。
夏夫人听她说完,也是不赞成的:“蓓蓓这回还比较清醒,他现在已是将军,嫁给他能讨得了什么好?真要是想嫁,还不如寻个忠厚踏实,有孩子的平民做续弦,单纯过日子还要舒心些。”
又怪夏瑞熙:“这么大的事,也不先和我说一声,悄没声息地就先去问了她。我真是害怕她又犯糊涂,巴巴地应了嫁过去,最后又要自讨没趣。”
夏瑞熙道:“先和您说了就能不让她知道了?她要嫁还是要嫁,不嫁始终不嫁。经过这么多事,什么事该怎么办,她自己有分寸。”
夏夫人犹豫很久,道:“这样,你春天去庄子里时,帮我看看附近可有合适的庄子要出卖的。规模不要大,出产够一个人宽宽裕裕的生活就行。如果合适,价钱不要太计较,但土地一定要肥沃,水源要方便,民风也要淳朴一点,再找个好些的庄头。”
这是给夏瑞蓓打算的,就算将来夏瑞昸对她再好,兄弟媳妇不接纳她,她也不好过。不如让她有点产业,有条退路,能养活自己,挨着夏瑞熙的庄子也有个照应,日子不至于太难过。至于别的,她有心无力。
夏瑞熙应了,暗地里却想着回去就和欧青谨商量,这笔钱由他们来出。夏瑞昸还没成亲,两老又老了,她怎么也比夏家宽裕些。
晚上欧青谨回家,夏瑞熙把夏瑞蓓的回话告诉他:“你看是不是写封信送去给阿恪,把蓓蓓的态度说清楚,让他早作打算。”
过了元宵,欧青谨便修书言明此事,托人送去给阿恪。夏瑞熙则安排彭申去药铺里坐堂,等待夏老爷的查验。十九,又派人去接了夏瑞蓓,一行人去了温泉庄子,抓这一年的春耕播种。
夏瑞熙做什么事都把夏瑞蓓带在身边,教她管理农庄,打理农事。也许是温泉庄子气氛比较轻松自在,农人憨厚,也没人知道这位夏三姑奶奶的前尘往事,夏瑞蓓心情极好,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做事勤奋周密,踏实冷静,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宽厚从容。
夏瑞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又带着她到附近去看地。最后在离温泉更远些的地方买到了一个小庄子。虽然比别处贵了点,但胜在与她的地接壤,她可以帮着一起管理,不至于让夏瑞蓓一个单身女人被人欺了去——夏瑞蓓完全有能力管理自己的庄子,但单身女人的身份注定她的生活将会很难,没人帮着不行。
夏天,大秦彻底平静了,欧青谨跟着刘力子去了京城。新帝接见了他,和他提起死去的贵妃,不胜感慨,有意要留用欧青谨,却被欧青谨给设法推脱了——他志不在朝堂,总想着多结交几个刘力子之类的权贵,披着一件正五品的官袍,在西京城里正好逍遥自在地混。
秋天,夏老爷经过仔细考察,正式收了彭申做弟子。欧青谨如愿以偿地跟着刘力子回了西京,并给夏瑞蓓带来了阿恪的信。
第106章 敏慎
夏瑞蓓不肯看阿恪的信,她觉得看或者不看,并没有任何区别。夏瑞熙苦笑着把信带回去交还欧青谨。欧青谨只好又写了信让人送去京城给阿恪。对于这件事,除非夏瑞蓓自己想得开,否则任何人都帮不上阿恪的忙。
阿恪那里再没有任何音讯。
夏瑞熙觉得,阿恪也许真的就是如同夏瑞蓓所说的,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重承诺,守信义而已。若是真的想娶夏瑞蓓,又怎会不亲自来一趟,仅仅只是托人送支金钗,带两封信就了事?有这样求亲的吗?
夏瑞蓓却是没事一样,该干嘛就干嘛。虽然不再诵经,但夏老爷和夏夫人、夏瑞昸的贴身衣服鞋袜统统都由她来做,需要的时候就和夏瑞熙一起去庄子上帮着管农活。
欧青谨这段时间很忙,因为他从京城回来以后,就在家宴上隐隐透露出他找到一张上古制纸的方子,打算制一点来试试。欧家一群读书写字的男人很感兴趣,都撺掇着他做。
欧青谨便让花老虎和长寿去了欧家的发源地寻那种长在温润的乌沙土中的青檀树,还有长于沙质土壤且用山泉溪水灌溉出来的稻草。花老虎临走前求夏瑞熙帮他向王周氏提亲,如果王周氏同意,等他回来就想办婚事。
夏瑞熙去问王周氏的意思,王周氏忸怩地还没答应呢,忐忑不安、耐不住寂寞的花老虎就拿着一只五彩的风车在外屋哄得小黄屎响亮地喊了他一声:“爹!”
恼得王周氏提着棒子出去赶他走,他嘿嘿地笑着,站在那里死活不肯走,任由王周氏的棒子往他身上招呼。王周氏到底没忍心把棒子落到他身上,扔下棒子捂着脸跑了。
夏瑞熙干脆就做主把这事定了下来。花老虎自去办他的事,她则安排王周氏不用管其他的事,备好嫁妆就行。
年底,已经做到千户的尚世卿回家探亲过年,说是阿恪谢绝了容家某位姻亲要把女儿嫁他的好意,请命要去守西疆,上面还没应下来。但以他打仗神勇,又素来只和刘力子亲厚,不与容家亲近的表现来看,皇帝很可能会答应他的要求。毕竟西疆是容家的老本,是容家的发源之地,皇帝很希望有个信得过的人去帮他看着。
阿恪请尚世卿带来给刘力子和欧家诸人的年礼,对夏瑞蓓的事,却是提也不曾提,也不曾带来任何片纸只字。夏瑞熙很为夏瑞蓓难过,看来阿恪是把她置之脑后了,欧青谨却笑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两年的孝期么?时候还早,你且等着看。”
第二年春天,欧家三年大孝满。才过了两个月,夏瑞熙就怀上了第二胎,欧青谨喜得走路都是飘的,为了不让她操心,索性把夏瑞蓓接了过来帮她管家事。
接着欧家接二连三地办喜事,欧信舍成亲,欧青英把兰心纳入房中做了通房,不久兰心也有了身孕。
白氏恼恨得要死,但兰心低头伏小,又表示愿意把孩子交给她教养,并不敢奢望妾室的地位,只愿一辈子都做一个通房,好生伺候她和欧青英。再加上欧青英防得极紧,欧二夫人隔三差五地派人去敲打她,白氏到底忍下来没有动手。
为了表彰白氏懂事,欧二夫人驳回了欧青英要抬举兰心做妾的请求。这却是欧二夫人的高明之处,一来兰心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更不知能不能顺利生产养活;二来白氏刚安生了一段时间,得先给点甜头安抚安抚。日子长得很,若是兰心真的生了儿子,人也本分,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氏乐得装晕,只把心都放在了赚钱和抚育孩子的身上。琛儿越发上进,福儿更是在欧二夫人的严厉管教下,规矩了许多。
秋天里,花老虎和长寿顺利归来。青檀树和沙田稻草都找到了,但数量很少,不适合大规模生产。一批纸从选料到出纸,差不多要两年的时间,又没有现成的工匠,更何况,那里离西京城千里迢迢。除非欧青谨和夏瑞熙能把家搬到那里去住,否则这个愿望就不太可能实现。
夏瑞熙和欧青谨商量很久,不死心地让人在西京城周围寻找相似的地点不提。至于最后做成功没有,那是后话。
腊月十六的清晨,夏瑞熙顺利生了一个六斤八两重的女儿,贺客如云。孩子满月时,欧青谨摆了十天的流水席,为的就是弥补当初达儿出世时,连满月酒都没有摆的遗憾。
虽然欧青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喜,但夏瑞熙生了女儿,夏夫人还是很担忧。她害怕欧二夫人又会给欧青谨塞通房。她原本是希望夏瑞熙这胎是个儿子,有了两个儿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大概是因为欧家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出世的缘故,欧家老老小小都对这个新生儿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
欧二夫人淡淡一句:“儿女双全是福气。年岁还小,想要儿子,以后机会多的是。”遂把这事揭过。夏瑞熙不知道的是,欧二夫人在她怀孕期间,曾经委婉地和欧青谨提过通房的事,被欧青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再加上夏瑞熙夫妇平时会为人,不斤斤计较,和大家关系都处得比较好,吴氏和薛氏自己没有女儿,更是经常过来探望孩子。
欧二老爷则亲自给这位二小姐取了小名叫宝儿,大名叫敏慎,为敏于行而慎于言之意。夏瑞熙笑:“这名字就如同男孩子的名字一样。”
欧青谨不以为然:“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取的就是意思,总不能叫什么花啊草的吧?贤和淑之类也不提了,就是这个好。只要能做到这一条,将来她不管际遇如何,总归都能把日子过好。”
夏瑞熙深以为然。她决心要下足功夫,好好教导这个女儿,无论什么年代,女儿都比儿子难养。
福儿却是不高兴,她的名字也是欧二老爷取的,大名是一个“仪”字。她认为没有“敏慎”这么响亮,又见大伯母和二伯母经常去瞧小婴儿,祖母则常常问起,让抱来看,心里更是委屈不乐意。但苦于被拘在欧二夫人身边,有什么小性子也不敢发作。
那日白氏去看她,她逮着机会撒了一回娇,说她要改名。正逢兰心要生产,也不知是男是女,白氏如临大敌,心头乱得要死,见她不懂事,还敢嫌欧二老爷起的名字不好,气得好生呵斥了她一顿。福儿越发委屈,觉得爹不疼娘不爱,自己没人要,背地里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场。
有那好事的人将此事捅给夏瑞熙知道,但如今的夏瑞熙和刚进欧家门时心境大不一样。从前在她心里,欧家是欧家,夏家是夏家,她虽嫁给了欧青谨,却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什么都防着欧家,多为自己打算。
但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她已经渐渐融入这个家庭,虽然平时也有矛盾,也有隔阂,但大体上还是浓厚的亲情居多。加上自己也做了母亲,很多看法和从前不一样了,除了对待那种冥顽不灵的人以外,她希望能尽量和大家保持和气,多一个人疼孩子,就会少一个人给孩子使绊子。
所以夏瑞熙便牵着达儿,抱着宝儿去看福儿。先拿新奇玩意哄得福儿高兴了,才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了她的名字好。说这个“仪”字,有“典范、表率”的意思在里面,祖父的意思是要她这个姐姐给弟弟妹妹做表率,几句话就哄得福儿高兴了,遂把那小小的嫉妒不平之意收敛。
没多久,兰心生产,也是生了个女儿,欧家二老只让抱去给看了一眼,没取名就送了回来,欧青英只好自己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薰儿。
白氏大喜,任由兰心恳求让她把这个女儿抱到她名下去养,她也坚决不应,说是不想干这种拆散人家母女的缺德事。一个庶出的女儿,简直就如同一根草似的,对她和她的两个孩子造不成任何威胁。而一个生不出儿子的通房,又能有几年的好日子过呢?
同年秋闱,欧家一门子弟,以欧青英带头,下面跟着欧信舍兄弟,欧信风浩浩荡荡地赴考。
从考场里出来,欧信舍兄弟低调不谈论此事,回家该干嘛继续干嘛,仍旧的日日苦读。
欧青英则是忐忑不安,他是和侄子一起考的,压力之大难以描述。回到家中,有心去兰心房里坐坐轻松轻松,兰心又因为生了个不受重视的女儿,家中服侍的丫头不把她当回事,白氏也不管,日子难过,见了欧青英就牵着他的衣襟不住哭泣。
只哭得欧青英心烦意乱,问她是不是他不在时白氏苛刻她,打她,骂她,兰心哭着摇头。又问可是少了她和孩子的衣食,也不是,说来说去是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地位哭,想逼他再提抬她做姨娘的事。
当初她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时候,欧二夫人就没有松口,如今生了个女儿,又如何能再提此事?恼得欧青英拔脚就走。
正逢白氏赚了一笔,心情愉快,见他回来,又想着怕他万一考起,将来会一步登天。为了琛儿考虑,便主动笑嘻嘻地和他打了招呼,让人去接琛儿和福儿回家,让厨房备了丰盛的晚饭,说是要提前为他祝贺。
此举简直是说到欧青英心里去了,他和白氏最近这年把,不曾亲热,也不曾吵架,如同陌路,以前的矛盾反而显得不那么深刻。加上一双儿女有意凑趣,这顿饭吃了半天才吃完,席间他见一双儿女乖巧,更是难得的当着孩子们的面夸了白氏几句。
若是从前,白氏定然欣喜若狂,如今她却是没了当初的心境。一门心思都是希望欧青英无论再纳多少小妾和通房,都不能生出儿子来,好没人和琛儿争抢。
第107章 永远不是结局
相比较欧青英和欧信舍兄弟,欧信风则是自信满满,以为自己必中无疑。天天以西京名才子的身份,春风得意地到处去赶诗社,吟诗作对,饮酒听曲儿,忙得脚不沾地。
童氏十天半月的才偶尔能见着他一面,她和他现在见面根本说不上几句和气话,每次不是吵就是闹。童氏总觉得薛氏母子不怀好意,每每总要提醒欧信风小心,不要与欧信漾走在一起,专心读书。
这日她好不容易堵住欧信风,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歇,欧信风却是不耐:“我有手有脚有脑子,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自己能挣功名,又没钱财给他们图,他们要害我,能害着我么?”
“可是他带你去那些地方见些乌七八糟的人做些乱七八糟的事……”童氏想起儿子身上那股脂粉味和酒味,担心不得了。
欧信风怒道:“你听谁乱嚼舌根子呢?我去什么地方了?见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我去的都是正经地方,见的都是正经读书人,做的可是谈学问的事,不知道不要乱说!”
“嗳,我可是为你好。你莫要日日地往外跑,还是专心读你的书,这要是考不上,也好图以后……我是你娘,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呸呸呸,谁家的亲娘诅咒自己的儿子考不中呢?”欧信风一脸嫌弃地一甩袖子又去了。
童氏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却没有任何法子。
没多久放了榜,欧信舍兄弟不出意料地成了第一、二名。欧青英和欧信风却是名落孙山。欧青英虽然难过,但想着自己实在不行,最起码还有个琛儿可以依靠,也就放宽了心,把心思重点放到教养儿子身上去。
欧信风就不同了,他当初话说得太满,招摇得过分,被多少人嫉恨。此刻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人人讥笑的对象,引得他连门也不敢出,老实了许多,日日蜷在家里,小心翼翼地看着薛氏的脸色。薛氏却是笑眯眯地什么也不说,还给他二两银子让他出去散散心。
那欧信康和欧信矩两兄弟对他可没这么客气,日日地到他跟前埋汰他,讽刺他,恶心他,说他马屎外面光,内里一包糠,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逼得他在家呆不住,正好有人上门来寻欧信漾,欧信漾不在,薛氏便推他出去待客。
见了才知是欧信漾最初带他认识的一位马公子,那人死活将他拖出去吃酒散心,安慰他:“你这么好的文采,只是运气不好,考官眼瞎了,等下一次吧,必然得中……”云云。
席间他遇上从前就认识的一个姐儿,那姐儿风情万种,善解人意,只把那好听的柔软话一句一句来安慰他,听得他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只等下一次再展雄风。
那姐儿是他从前就是识得的,只是从前他看不上这些烟花女子,虽然觉得俏,却是摸上一摸都不敢。如今见了这姐儿的行事,反而觉得有点红颜知己,相见恨晚的意思在里面。
那姐儿是风月丛中的老手,惯会勾人,先是引得他上了床,失了童身,随即一来二去上了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姐儿说是不要他的钱,是图他人好,偏又在他面前哭诉说老鸨为着他的事,说挡了财路,总是打她,还把手臂上自家用铜板刮上的乌痕假装青痕拿给他瞧。
欧信风赌咒发誓要想法子赎她出去,偏他又没钱,便去向欧信漾借钱。欧信漾很生气地劝他,这种烟花女子,玩玩可以,怎么能较真抬回家呢?欧家家门从来没进过这种不清白的女子,又说自己没钱,钱都在薛氏手里掌着。
欧信风哪里敢去找薛氏?这家里,四房是被他彻底得罪光了的,他不敢去找欧青谨。老宅那边,他更不敢去,算来算去,只有一个欧青英还和他说得上几句话,可这事却也开不得口。欧信风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童氏,被童氏臭骂了一顿,说她一文钱也无,逼他和那姐儿断了。
没法子,他只好躲着那姐儿藏在家里,重拾丢了很久的书本。谁知那马公子竟然找上门来,替他带来一个信,说是那姐儿有了身孕,是他的种。要是他再不去见她,她就碰死到他家门前!
欧信风逼得无法,只好去见那姐儿,那姐儿抓住他就不放,骂他负心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嚷嚷着要一尸两命,死在欧家老宅门前。
欧信风哪里见识过这个?吓得一迭声地问那姐儿要怎么办才好?那姐儿一口咬定要他帮她赎身,赎身之后,就算是不管她母子她也不给他添任何麻烦。否则便没完没了。
欧信风最后拿着那姐儿给的两股金簪下了赌场,旗开得胜,从此不可收拾,先前还知道到点回家。持续了一两个月之后,赌瘾渐深,慢慢的,家也不回,赢了钱就去那姐儿那里喝酒睡觉耍子,那姐儿啥药都敢喂他,又把小姐妹介绍给他认识,引着他不分日夜地颠鸾倒凤,赌钱喝酒,忘了日月。
这一次,他连着十多天没有回家,等到东窗事发,欧青原、欧青谨、欧信漾带着人寻遍西京城大大小小的私窠子,赌场,秦楼楚馆找到他时,他正脸嘴青白地坐在赌场里,衣冠不整地和一群臭汗冲天,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眼睛也不眨地,疯狂地喊着:“大!大!大!”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带回去没多久,又被发现有了花柳病,欧二老爷被气得半死,把他绑入祠堂,又是鞭子又是罚跪的,折腾了几天几夜,又关了他许久养病,到底也教不回来。书呆子一旦开了窍,可比什么都疯狂。
为了不让欧信风再出去给欧家丢脸,毁了欧家的声望和子弟的前途,欧二老爷只好决定把欧信风无限期地关起来。童氏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病倒了,从此再没爬起来。
到此,欧信漾才算是满意地笑了,他终于为他的母亲和他三兄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夏瑞熙心里虽然明白这些事,但她管不上,也不想管。她的心思都被欧青谨、达儿、宝儿三个给占全了。
庄子里的事有已经成亲并搬过去住的花老虎和王周氏打理,不管是蔬果田地鱼塘,花老虎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要她操半点心。铺子里的杂事有长寿管着,大事有欧青谨做主拍板操心,她只需要管管大帐,管管家就行,反正小日子是过得滋滋润润,舒舒心心。
良儿年龄也不小了,长寿想娶她。欧青谨和夏瑞熙商量,夏瑞熙便去问良儿的意思,良儿应了。夏瑞熙便在冬天为他们办了婚事,良儿却不肯离开她,仍旧留在她房里做了管事妈妈,只求将来孩子不要入奴籍,请欧青谨抬举就行。
要说夏瑞熙最近有什么操心的,就是夏瑞蓓的婚事。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夏家的孝期早就满了,却也不见阿恪来。有关他的消息偶尔传来,都是说他又立了功,击退来犯的敌国军队的。
达儿开蒙那日,家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时,门口突然来了十四五个骑马的壮汉,当头那个铁塔一样的正是阿恪。
夏瑞熙去寻夏瑞蓓:“是特意为你来的。他把历年的军功攒起来,皇上要赏他,他什么都没要,只换了皇上一句话,他想娶你做正室,不离不弃,就是问你肯不肯?如果你愿意,他不住西京城,带你去边疆住。他万里迢迢地回来一趟不容易,好歹你认真给他个话。”她觉得阿恪能辛苦这么多年,只为了能帮夏瑞蓓谋得这样的一个体面,应该是真的把夏瑞蓓放在心里的。
夏瑞蓓手里的茶碗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之后才幽幽说了一句:“我不能生孩子。”
夏瑞熙松了口气,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生孩子这个问题。这便好说,“他说大不了抱养一个。他想见你,记得有什么好好说清楚。”
夏瑞蓓如临大敌,求了夏夫人陪她,一本正经地隔着屏风见了阿恪,两人从早上说到晚上掌灯时分,直到夏夫人熬不住了,才作罢。夏瑞蓓同意先定亲,等一年后阿恪如果还是不改初衷,才又来迎她。
欧青谨听说,牙都笑酸了。两个最不守规矩的人,如今要见面谈婚事,还弄个屏风在中间隔着,都是弄给谁看呢?但不得不承认,夏瑞蓓确实稳重多了。
第二年,夏瑞蓓嫁给了阿恪,跟着他去了西疆,那里的日子虽然苦,但民风朴实,想来她的日子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同年,夏瑞熙的温泉庄子被修葺一新。整整一年的功夫,欧青谨都缠着她不许她往庄子里跑。入冬后,在冬天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欧青谨终于带着她和孩子们去了庄子。
赶了一天的路,安排达儿和宝儿睡下之后已经夜深,欧青谨牵着夏瑞熙的手往庄子后园走去。
远远地夏瑞熙就闻到梅花的幽香,跨过高高的围墙正中的那道小拱门,她看见了一片怒放的梅花,都是绿萼!女人骨子里都是浪漫的,心爱的男人愿意给自己送花种花,永远都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
这样大,这么多的梅花树,竟然全都给他移栽活了,也不知他花了多大的心思,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起的?夏瑞熙看着欧青谨,浮起一个灿烂到极致的微笑。
“你可千万别感动得哭啊。”欧青谨得意地笑着,牵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一间精巧的小木屋,正中,是汉白玉石砌成,热气腾腾的一池温泉,四周是磨成防滑石面的青灰色花岗石地板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毯,地毯尽头是一张可容两个人的锦榻,整整齐齐地铺放着被褥巾帕,换洗衣物。
“我问过了,今晚应该会下雪。”欧青谨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夏瑞熙看着天棚上的那十二块由木格镶嵌起来的半透明琉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欧青谨念叨着:“想了很多法子,只能做到这么大,太重了,再多就撑不住,怕塌。还有就是烧出来的琉璃实在太小片,透明度也不强,没有其他办法,你将就了吧。等会儿下了雪,好歹你也可以听听雪落在上面的感觉。夏天的时候,也能看见朦胧的一弯月。要不然,夏天咱们把它换成纱,你看怎么样?”
听不见夏瑞熙的回答,他回头一瞧,夏瑞熙仰着头,眼里含着两大颗眼泪,动也不敢动,只怕一动那眼泪就会掉下来。不由失笑,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眼睛上舔了两下:“傻丫头,哭什么?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是想看你笑的。”
夏瑞熙就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欧青谨的手随即解开了她的衣带:“累了一天了,泡泡……咱们明年再生个孩子……”
——*——表钱滴话——*——
撒花……亲们,到这里,这个故事就算完结了。
此刻俺不胜感慨,想说的很多,但在这里,俺首先要含泪感谢不离不弃地陪《剩女》走过这半年的亲们,《剩女》有很多的硬伤和缺点,是你们的宽容和鼓励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灰常灰常感谢大家!!!
俺说一下剩下的番外,答应过大家的不会少。除了欧四的是一个系列,会放在VIP里以外,其他的都会放在公众章节,O(∩_∩)O~
从明天开始,俺会主攻新书《天衣多媚》,新书会参加6月的pk,心里很忐忑,一句话,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和点评,点击收藏,推荐,粉红(一张粉红等于10分pk分),新书都很需要。假如有亲愿意给俺的新书投粉红,拜托大家趁早帮俺占个好位子,拜托了……
谢谢大家。
出场人物表及主要人物关系(不断更新中)
夏瑞熙:女主,夏家二小姐
夏树淮:即夏老爷,女主的父亲,大秦有名的医道国手。
宣氏:即夏夫人,女主的母亲,夏家的当家人。
夏瑞楠:女主的大姐,夏家大小姐,武子安之妻。
夏瑞蓓:女主的妹妹,夏家三小姐。
夏瑞昸:女主的弟弟,夏家四少爷。
夏老夫人:女主的奶奶。
夏树浦:女主的大伯。
王氏:女主的大伯母。
欧青谨:欧四少,大秦杰出青年的代表。
欧之君:欧二老爷,欧四少之父,欧府的当家人。
欧陈氏:欧二夫人。欧四少之母。欧府地当家主母。
尚夫人:欧二老爷家地长女。欧四少地长姐。
白氏:欧三少奶奶。
赵明韬:寿王长子。字明厚。女主前身地初恋情人。
宣大老爷:女主地舅舅。夏夫人地哥哥。
宣五:女主地表哥。
阿恪:欧青谨的表弟
先捡主要的说,丫鬟咱就不说了,有啥不明白的,亲们留言,瓦添上。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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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新的一年,海棠文社在这崭崭新的2010年里,将一如既往地为各位书友推荐PK好文,亲爱的书虫们,拿起你们的粉红票,给你中意的那一本,发个红包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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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作者————书号
宋朝完美生活————月梢————1444370
梦夺千骄————洛小伍————1431331
春风不渡奈何桥————北城倾雪————1437609
幻之社————织柳————1441626
果妃————隔壁丝竹————1441123
一宅春————蓝花楹————1443998
偷香妾玉————念爱爱————14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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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宋朝完美生活
作者:月梢
书号:1444370
文章链接:mmqidian/MMWeb/1444370aspx
一句话简介:穿越扮猪吃老虎。打造幸福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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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梦夺千骄
作者:洛小伍
书号:1431331
文章链接:mmqidian/MMWeb/1431331aspx
一句话简介:别人点石成金,她会梦境成真,看她策马游江湖,以梦夺千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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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春风不渡奈何桥
作者:北城倾雪
书号:1437609
文章链接:mmqidian/MMWeb/1437609aspx
一句话简介:还记得大明湖畔那个一调戏你就幸福得浑身直哆嗦的傻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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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幻之社
作者:织柳
书号:1441626
文章链接:mmqidian/MMWeb/1441626aspx
一句话简介:一切皆有可能的不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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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果妃
作者:隔壁丝竹
书号:1441123
文章链接:/Book/1441123aspx
一句话简介:为君素手解罗裳,**为妃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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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一宅春
作者:蓝花楹
书号:1443998
文章链接:mmqidian/MMWeb/1443998aspx
一句话简介:通房丫头而已,凭什么有奸夫?呃……还冒出俩未婚夫?春,满满的一宅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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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偷香妾玉
作者:念爱爱
书号:1440508
文章链接:mmqidian/MMWeb/1440508aspxx
一句话简介:穿越为人妾、日子很精彩,就算**再失败,生活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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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读书的亲们,上面的文文看后是否意犹未尽呢,那么,敬请期待我们下期的节目吧!
关于上架以后的更新频率
亲们,那啥,上架了……
然后,起点的福利政策也改了……
也就是说,每天更满3000字,连续一个月不能断更,满10万,可以得到300元;每天更满5000字,满15万字,才可以得到600元,比以前整整少了300块,其他的,就只有靠你们的一点一滴的支持了。呵呵,瓦很想多更的,但是一个月15万字对于我这个上班族来说,估计是天方夜谭,也许,只能保持10万字了。呵呵,现在想要苦点稿酬真不容易,能有多少算多少吧,质量不能减,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别的不多说了,祝大家在新年里快乐健康,万事如意!
番外之欧四(三)
番外之欧四(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一大清早起来,母亲就拉着我在一旁嘀咕,告诉我花轿到了后,一定要记得踢轿门,否则会惧内的;要把新娘的嫁妆钥匙给天看看,以后才能多生男孩,夜里一定要记得睡外面,不能让新娘踩我的鞋。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不能让夏二压着我一头,我才是她的天。我知道娘对大嫂在大哥面前说一不二的事情非常不满意,不希望我也成大哥那种类型的。说实话,我也瞧不起惧内的男人,男人顶天立地,应该为家庭顶起一片天地,事事都听女人的,还怎么做事?但对于这种风俗,我还是不信的,当初大哥肯定也这样干过,怎么就不见大嫂怕他?
我的女人,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对待。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她能真心待我。管好家,孝顺公婆,教养好儿女,不要像大嫂那样对丈夫指手画脚,也不要像三嫂那样尖酸刻薄,挑拨离间就够了。只要她能做到这些,其他缺点我都能忍受,必然真心相待,定不会负她,让她伤心难过。
踢轿门时,我怕吓着她,便先拍了拍轿子才踢,谁知她竟然狠狠踢了一脚回来。我想她大概也是得到过她娘的吩咐,不能示弱,是怕我欺负她吧?我忍不住笑了,女人的小心思就是多。
她双手捧着钥匙递出来,大红的喜服映衬得她十指雪白如春笋,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手指,我想她肯定有点害怕,忍不住恶作剧地摸了她一下。她的手果然更抖了,我忍不住得意起来,看来她还是没那么大胆嘛。
当屋里只剩我二人时,她低垂着头,红色轻薄的中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雪白的脖颈纤细美丽,让我有想咬一口的冲动。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我背着她走在山道上。她是那样的柔软芬芳,我口干舌燥,很想和她说几句好听的话,做点该做的事。
握住她的手,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句:“你不冷吗?”要是她说她冷,我正好顺理成章地将她拥入怀中。外面竟然传来一阵窃笑声,我很恼火,如果不是怕她会被吓到,我一定要将外面的倒霉鬼扔到池子里去泡着。
她怯怯地看了我一眼,脸和脖子都羞成了粉红色,果然是被吓到了。她竟然也有柔嫩害羞的时候,让我实在心痒难耐,下腹有一团火在体内乱窜,几乎迫不及待就想发泄出来。她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女儿家,我才一碰就僵得像块木头,我忍耐着先上了床,哄她从我身上爬过,去睡里面。
她小心翼翼地从我的身上爬过,我趁势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我的胸膛上,这个鬼丫头,竟然对着我舔嘴唇。看得我的头“嗡”地一声响,只想不管不顾地将她压倒揉碎。但是不行,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必须珍惜她,疼爱她,得到她的尊敬和爱慕,我不想给她一个急色鬼的印象。
我忍了又忍,耐心地和她说话,还好,她很温顺懂事。我轻轻吻上她花瓣一样的嘴唇,她的气味甘甜芬芳,身体温暖柔软,我的心跳得不像是我自己的,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我忘记了要保持形象的事,不假思索地挑开她的衣襟,用手罩住了她胸前那对我梦见过无数次的小白兔,我一头扎了进去,果然又香又软又滑,所谓软玉温香大概便是如此。
她颤抖了一下,惊恐地睁开眼看着我,我以为她会拒绝我,有些紧张地抬起头看着她,她的脸红得滴血,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反手轻轻搂住我的脖子,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我顺着她雪白晶莹的胸脯一直吻下去。吻到腰间,正要解开她的下裳,她突然蜷作了一团,紧紧地护住身子,不让我继续。我憋得难受,下面涨得发疼,额头都沁出细汗来,少不得柔声安慰她,细细吻她的脖颈和背部,告诉她这是天经地义的,我会很轻很温柔的,不会很痛。
床笫间的事,我大概是知道一些的,知道女子第一次会很痛,也知道她们会很害怕。只要她放松一些,肯接受我,多等会儿我也愿意,我只希望她不是一根木头。
她很快调整了情绪,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轻轻抱住了我的腰,主动贴近了我。我欣喜若狂,怕她反悔,以最快的速度脱光了我们的衣服。她的衣带该死地拴得那么紧,却又订的一点都不牢,我扯了两下,竟然被我齐根扯断了。
我看了她一眼,生怕她会嫌我粗鲁。她只是红了脸垂着眼靠在我的怀里一言不发,她是那么美,头发乌黑柔软芬芳,肌肤雪白晶莹,曲线玲珑,虽然身子还有些纤细,但无一处不精致美丽。我迫不及待地颤抖着握住她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轻轻托起拉向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温暖紧致酥麻,比梦里美妙舒服上千倍万倍,让我全身都感觉不到重量,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继续深入,深入,缓解身上的胀痛和炽热。
她轻轻叫唤了一声:“疼……轻点……”那声音悠扬婉转,仿佛带了无数把小钩子在我的全身挠,挠得我不管不顾地只想往里闯,她“嗯”了一声,往后一缩,又有些怯怯地靠上前来擦了擦,要命的小东西,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下面骤然一松,一股温热喷薄而出。
她傻傻地看着我,看得我想找条地缝钻下去,我失败了……我不相信她不懂,她出嫁之前,她母亲肯定教过她的。要是她因此看不起我怎么办?我的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和耻辱感,却不知该如何挽回。
她很快收回眼神,也没和我说话,只是从枕边取了事先准备好的巾帕擦净她的身体,穿上衣服又帮我擦拭。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不敢看我的身体,但动作却很轻柔,很坚定。
擦拭完以后,她红着脸帮我穿亵衣,飞快地亲了我的胸脯一口,细声对我说:“夫君,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疼我,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我们好好过日子。”不等我回答,她静静地在我身边躺下来。
她眼里的快乐和害羞显而易见,难道她真的不懂?我心里的不安放下了大半。松了一大口气,暗想我一定要让她真正变成我的人,让她真正知道我的厉害。又躺了一会儿,我想继续行动,但又害怕再次失败,只要再败一次,我就没脸见她了。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轻轻问我:“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被子大概有点薄,有些冷。”
我连忙伸手去搂她的细腰:“来,我抱着你。”她怯怯地贴近我,她的身体果然有些微凉,特别是一双脚冰凉,看来是真的冷。
我想弥补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便将她的双脚抱进怀里搓着:“我给你暖暖脚吧?脚热乎身上就热乎了。”
她对着我笑:“你真的很好。”说完试探着把手放到我的腰上,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行动间,她柔软芬芳的身体温柔地摩擦着我,这意思是对我还满意?我不知不觉又解开了她的衣服。
她怯怯地笑,主动帮我脱了我身上的亵衣。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她虽然也呼痛,但很温柔,也很配合,我让她怎样她就怎样,她甚至红着脸帮我,在她骤然缩紧身子,紧紧咬住嘴唇,眼里沁出泪花来的那一刻,我欣喜若狂,我成功了!
我强忍着停下,轻轻吻着她的眼和脸,脖子和手,低声安慰她:“放松,不要紧,我轻轻的,一会儿就不疼了。”她含着眼泪点头:“好。那你轻点儿。”
她是那样全身心地相信我,依赖我,喘气婉转间说不出的娇羞动人,让我亢奋不已,但我还是不能坚持太长时间。
她明明累极,还要强撑着帮我擦拭,我不曾想到她会是这样温柔体贴,甜美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子,她对我好,我也应该对她好,我接过她手里的帕子为她擦拭。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喜悦显而易见。那一刻我没想到什么应该或是不应该的,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妻,我的女人,她如此美好,如此可爱,如此温柔,值得我疼惜。
她在我身边睡着了,我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我想来想去,认为她其实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只是她很好,没有点破我。我越想越懊恼,我必须让她知道我其实是很厉害的。
天未亮,我又想要她了,我忍了下来,我下一次行动必然要让她忘不掉。中午时候,她在收拾送给家里人的礼物,我看见了一只很眼熟的水晶沙漏,我认出那就是宣五送她的,宣五曾经想娶她。
我的心里突然堵得难受,她是我的,只有我能想,其他任何人也不能想。我撺掇她把那只沙漏送给父亲,要是她不肯送,我就悄悄给她扔了,然后推到琉璃身上去。想来她也不能把一只猫怎么样。
她答应送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我从二哥那里弄到一本书,这本书还算不错,我决定今晚要给她一个大惊喜,让她过后就再也忘不掉。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她不知道我急,推三阻四,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一点都没有昨天晚上可爱。跑到屏风后面去弄了半天也不出来,急得我脖子都伸长了。
终于她肯走出来了,这是什么衣服?三块才有巴掌大的粉绿绣花丝绸包裹着她最美的地方,如雪的肌肤在粉色的薄纱下若隐若现。看得我心跳如鼓,血脉喷张,真的想把她从里到外揉搓一顿。我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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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痛苦,第一人称写介个……说不出的怪异,写得俺真难受……但素为了完成大家的洞房花烛夜,俺总算坚持下来了。
亲们,VIP章节内容正式完结料……以后滴番外放公众。
虚弱地呼唤,帮俺顶顶新书吧,可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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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木斐之前世梧桐雨
深秋时节,午夜十二点,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斜靠在“夜未央”夜总会的门柱上,沉默而疲惫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看到有寻欢买醉出来的客人,他就淡淡地瞟一眼,看看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的白衬衣看上去已经有点皱,皮鞋仍然光可鉴人,年轻瘦削的脸上,浓黑的眉毛紧紧皱着,一双微微有些凹的眼睛黑得看不到情绪。一只烟抽完,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随手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就算了事,而是认真地将烟蒂按灭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八点从公司结束会议出来,从九点钟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等,一直没有进食,空空如也的胃已经痉挛到麻木。但他不敢走开,只怕一走开他等的人就会离开。
他一站就站到了凌晨两点,直到夜总会打烊,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一群穿着很潮的年轻人酒气冲天,嬉笑着,打打闹闹地从里面走出来,他才看到了那个他要找的身影。
他往前一步,拦住了一个穿黑色吊带短裙,头发剪得几乎贴着头皮,画着烟熏妆,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抬头望了他一眼,嗤笑着:“原来是我们家的卫道士和老黄牛。怎么敢来找我了?就不怕我丢了你的脸?”说着却紧张地瞪着眼威胁他。
“小桐,小雨要见你。你跟我回去吧。”他好脾气地望着围上来的小年轻人笑笑:“我找我妹。”
一个男孩子劝走其他人:“走啦,小桐他哥。”
小桐冷哼一声,仰起头走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男子的眼眸暗了暗,随即跟上。
车厢不大,两个人的腿都很长,就显得有些拥挤,小桐扇了扇鼻子:“难闻死了,又抽了多少烟?也不怕得肺癌。”其实她身上的味道更难闻,香水味、烟味和酒味在密闭空间里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难闻的味道,并且已经浸透了她的发肤衣角。
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最近好吗?”
小桐翻了个白眼:“死不了。你呢?”
男子的眼神穿过出租车窗,飘过暗沉沉的城市,轻轻一笑:“我也死不了。”
“等了我多长时间?你不觉得丢脸了?”小桐斜着眼睛看他。
男子没有看她,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同胞手足。我不管做了什么,都只是为了你好。”
小桐沉默下来,良久才说:“你这样活着你不累吗?”
男子没有回答。
出租车在一座老式洋楼前停下来,铁艺雕花大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欧巴桑,看见下车的两人,惊喜地抱住脸:“大少,你真的把二少找回来了?哎呦,二少,你总算是回来了。”
小桐看了竖起耳朵的出租车司机一眼,脸一下沉下来:“胖胖姨!你不欢迎我回来,我立刻就走。”说完作势要走。
胖胖姨吃了一惊,立刻改口:“小,小,小姐。”
出租车司机还不走,小桐越发生气,跺了跺脚,转过去对着那司机很凶地吼:“你怎么还不走?守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出租车司机“嗤”了一声:“神经病!不男不女的家伙。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你说什么?”小桐的眼泪立刻晕了浓浓的眼妆,左寻右寻,找不到可以扔出去的砖头酒瓶之类的,就把手里巨大的提包扔了出去,却只砸到一个冒着尾气的车屁股。
“不要丢脸。”男子扯住他往里拖:“你既然都已经决定了,敢穿成这个样子,又何必在乎其他人怎么说?”
胖胖姨忙在他们身后把大门关上。
小桐哭着挣扎:“你以为你当着我朋友的面喊我一声妹,就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我不稀罕!”
男子最后一丝好脾气被磨光,冷笑:“那好,二少爷,以后我当着你朋友的面喊你弟弟,你满意了?”
小桐收了眼泪:“放开我!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来也来了,我干脆就和你们把话说清楚好了。”
“二哥……”客厅门口,站着一个只穿了件白色睡袍,趿着拖鞋,披散着头发,十五六岁,脸色苍白的女孩。
小桐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轻轻摸摸她的头:“小雨,怎么起来了?身体好些了?”
小雨望着他柔柔一笑:“二哥,你不要和大哥吵。他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很晚,周末都不能休息一下。你别怪他去找你,是因为我想你了,他才特意去找你的。”
二楼上走下一个穿着大红丝绸睡衣,丰满妖娆的中年妇女,晃了晃手里的半杯红酒,醉眼朦胧:“小梧,你去把这个死人妖找回来做什么?我们张家的脸都给他一个人丢干净了。”
被称为小梧的年轻男子抱臂皱眉看着她:“你可不可以少喝点酒?才酒醒,又要喝?”
中年妇女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无辜:“我睡不着。”
小桐的脸抽搐了两下,脸上露出豁出一切的决心:“我不但像人妖,而且我决定彻底做一个人妖。明天,我就去做变性手术!你们要是觉得我丢了张家的脸,可以不认我。”
客厅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小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只有巴掌大的小脸显得越发苍白,小梧则是烦躁地抓了头发一把。
中年妇女尖叫一声,把手里的酒杯朝小桐的脸扔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疯了?你敢?”
酒杯砸在小桐的额头,杯子里的红酒四溅,顺着他的额头淌下去,滑过脸颊,肩头,一滴,一滴,在米黄色的纯羊毛地毯上留下血一样的痕迹,小桐不避不让,只是轻蔑地看着中年妇女:“酒疯子,你看看你,醉生梦死,该你承担的责任你承担了什么?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不敢?我为什么不敢?你生了我但你没有养我,你没有权利对我指手画脚!”
中年妇女不敢置信地指着小桐:“你再说一遍?”
小桐僵直了背,挺起了胸,“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怕什么?张太太,我说你是个酒疯子,只管生不管养,我们三兄妹有你这样一个妈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是醉醺醺的,包括去开家长会,你丢够了我们的脸,出够了我们的丑!如果不是你乱吃药,小雨会是现在这样?如果不是你一天到晚喝得人事不省,大哥会是这样?”
张太太扑过去搧他的耳光:“就算我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他们两个,你呢?是我让你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的?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我就安生了!”
小桐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在他的脸上狂搧。
小梧大吼一声:“够了!都住手!”
张太太涂着血红蔻丹的手指指向他:“你住嘴!你也要来气我?我还不如早点跟了你爸爸去呢。”说着哭了起来,转身却又倒了一杯白兰地,一扬脖子就全灌了下去,跌跌撞撞地歪倒在沙发里,望着墙上的一张遗像发呆。
小桐冷笑了一声:“你最好喝死了,永远都不要活过来。”说完转身就走。任由小雨在他身后大喊,他头也不回,从此杳无音信。
小梧闭了闭眼,回身对站在一旁发呆的小雨笑了笑:“小雨,天气有点凉,你先去睡好不好?明天你还要去医院呢。”
小雨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大哥,你送我进去。是不是我做了这个手术,以后我就可以上体育课,可以爬山逛街了?”
“是呀。”他叹了口气,扶着小雨孱弱的肩头,带她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发呆的张太太,胖胖姨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扶起张太太:“太太,我送你上楼去睡,啊?”到了张太太那间散发着死气的华丽房间,张太太才上了床,突然大吐特吐起来。
胖胖姨忙冲进卫生间,取了盆子抹布等东西去打扫卫生。等她忙活完,走到一楼,只见小梧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拿着一副塔罗牌,蹙紧了眉头,不停地洗牌,切牌,专注而孤寂,宽宽的肩膀几乎看不到肉,只看得见一副大大的骨架。
“大少,我给你下碗面?”胖胖姨心头一酸,轻声询问。他才26岁,就要承担起这么重的担子,一家老小,谁也不能帮他,还总拖累他,难为他不计较。
小梧摇了摇头:“胖胖姨,我不饿,你去睡吧。年龄大了,注意休息,小心血压。”
胖胖姨走到他身边坐下:“大少,明天要送小雨去医院,公司里的事也忙,你还是早点去睡吧。”
小梧笑笑:“我睡不着。我害怕,胖胖姨,你说小雨的心脏手术能成功吗?”
胖胖姨擦了擦眼睛:“肯定能成功的。”
“我想也是。”小梧继续洗牌,切牌。
胖胖姨又坐了一会,到底撑不住,便去睡了。
等她睡了,小梧走到院子里,靠在那棵已经掉完了叶子的梧桐树下,又抽起了烟。
半个月后,小雨死在了手术台上。张太太难得的没有喝醉,不停地捶打着小梧瘦削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让小雨做的什么鬼手术,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你就是巴不得把你弟弟妹妹都弄死,都赶走,好没有人和你争财产……我的小雨啊,妈妈对不起你。”
深夜里,高速公路上空荡荡的,小梧把车开到了两百码,前方的黑暗像一个张着巨嘴的妖怪,他越开越快,带着惬意和憧憬冲进了那片黑暗。
这样的生活,但愿永远也不要再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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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木斐之今生青蛙王子
番外木斐之今生——青蛙王子
“干爹,干爹。”胖嘟嘟的粉白小团子摇摆着身子朝木斐扑过来,眼见小团子的脚前方就有一块石子,他连忙扔了一粒花生米将那块石子打开,从而避免了一场摔跤事故。
“干爹……”小团子扑到他怀里,伸出两只小胖手抱住他的腰,不忘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疼爱地摸摸小团子的头顶:“达儿今天又做错什么事了啊?”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家伙每次做错了事,铁定是要来寻他作保的。
达儿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叽里咕噜转了转,仰头天真地望着他笑:“干爹,达儿今天很乖,根本没做错事。”
木斐笑了笑,用筷子从酒杯里蘸了一点酒递给达儿:“小馋虫,又馋酒了?悄悄儿地抿一点罢,不要让你娘看见。”
达儿笑着正要张口,突然打了个冷噤:“干爹,我娘厉害着呢,她说她是透视眼,能看清我肚子里装的什么。”
木斐失笑,一本正经地问他:“那她都看清你肚子里装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达儿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第一次,我拉肚子,她不让我吃樱桃,我背着她偷偷吃了几颗,结果她一看见我就知道了。第二次,她不让我吃卤牛肉,我也偷偷吃了,还是被她一眼就看穿了。第三次,我背着她在你这里吃了酒,明明才一小点,可还是被她看穿了。”
木斐想起这小家伙屙屎不擦屁股,总被夏瑞熙抓住的事,忍不住狂笑了。有心要告诉他,他吃樱桃被抓是因为他的衣襟上有樱桃籽儿;吃卤牛肉被抓是因为嘴角有辣椒没擦净,还有卤牛肉的味道很明显;喝酒被抓也是因为酒味太浓。话到嘴边,又想到,小孩子对母亲有点敬畏总是好的,又把话咽了下去。
达儿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知道是笑自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爬到他膝上,笑着扯扯他的衣角:“干爹……我想上街玩儿,你带我去好不好?晚上我给你捶腿揉脚,好不好?我娘出门了,她不会骂你的。”
斐放下酒杯,将达儿抱起,转身往外走。
达儿揪着他的衣领,凑过去闻了闻,夸张地搧搧,“臭死了,干爹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啊?要出门你也不换身干净衣服?一大股酒味和汗味,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个酒鬼。”
木斐停下脚步,瞅着达儿:“我昨天才换的衣服,真的就有这么臭?要我带你出门你还挑三拣四?”
达儿皱着小脸:“我是疼你。就算你把靠近的人熏跑三尺远,我也不怕,反正你是我干爹嘛。闻惯了也就不觉得了。”
木斐抓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真的有这么臭?”
达儿怪模怪样地皱着鼻子:“不臭,不臭,真的一点都不臭。”
他越说不臭,木斐越觉得好像是真的有那么一点臭:“我还是去换一身吧。省得丢了你的面子。”遂抱着达儿回了房间。
达儿刚下地,就迈着小短腿殷勤地去翻他的衣箱:“干爹,达儿寻衣服给你换呀。”
木斐往躺椅上一倒,提起茶壶往嘴里倒茶:“你去,你去。”
达儿翻了一歇,不高兴地撅起嘴:“怎么你尽放些破衣服在箱子里?你有没有新衣服?没有让我娘请裁缝来做几件,从我的压岁银里扣。你这些旧衣服就留着给我干弟弟做尿布好了。”
“咳!”木斐险些没被茶水给呛着:“你干弟弟在哪里呢?你就给他准备尿布了?”这孩子不会是看见夏瑞熙给即将出生的第三个孩子准备尿布,也想跟着学学吧?
达儿索性扔下手里的衣服跑过来,抓住木斐直晃悠:“干爹,你给我生个干弟弟好不好?宝儿一天总爱粘着娘亲,娘亲肚子里又有小弟弟,爹爹又忙,小黄屎住在庄子里,都没人陪我玩。”
“我一个人怎么生?那干弟弟是那么好生的?”木斐哭笑不得。
达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那干弟弟要怎样才好生?你告诉达儿,达儿能做的一定帮你做。”
木斐无奈地看着他,给他生干弟弟的事,他是帮不上任何忙的。
达儿的眼珠转了转:“我知道了,要干娘才能生干弟弟,是不是?我为什么没有干娘?我什么时候才有干娘?”
“呃……”木斐头痛地扶着额头,这小东西,一天到晚总有问不完的问题。他要是认真和这小东西解释吧,这小东西就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来,他只好转移话题:“你还要不要上街?再不走天就黑了。”
达儿小孩子天性,立刻忘记了干弟弟和干娘的问题,催木斐:“那你快换衣服。不换衣服不是丢我的脸,而是丢你的脸。”又挑三拣四了半歇,指挥着木斐穿上了他认为最好的一套宝蓝色茧绸长衫,又逼着他重新梳了头,插了那只最好的玉簪。
达儿这孩子耳濡目染了欧青谨的一些习惯,刚懂事开始,穿衣戴帽就有自己的喜好,不喜欢的坚决不要,特别爱漂亮,从小都骚包得很。除了触及到原则上的问题,木斐一般都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自然是顺着他。
一大一小出了文渊街,上了西京城最繁华的长青街,达儿看见什么的都想要,不一会儿,他手里已经攥满了面人、糖葫芦、风车,又指挥着木斐往街旁最热闹的一个摊子去。
木斐抱着他挤了进去,才知道是吹糖人的摊子,那糖人正吹着一只鼓囊囊的青蛙,达儿一眼就看上了,指着嚷嚷道:“我要这个。”
木斐却知道,这青蛙形状的糖人平时是没什么人要的,恐怕是别人现场定做的。果然一个绿衫子,白皮肤大眼睛的少女操着外地口音笑道:“小弟弟,这可是我定做的,你若是想要就只能等下一个了。”
达儿侧过头好奇地打量了少女两眼,把手里的风车、面人、糖葫芦一股脑地递给少女:“这位小姨,我把这个给你,你把这青蛙让给我好不好?”
“再等一会儿不好么?”那少女不接他的东西,轻声笑起来:“干什么喊我小姨?喊我姐姐不好么?”
“我现在就想要,等不及了。”达儿固执地摇头:“喊你小姨是因为我小姨漂亮,你也漂亮。”一句话说得那少女心花怒放,心甘情愿便把那青蛙让给了他,转脸看见了木斐,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小孩子真聪明。”
达儿大声道:“我干爹更聪明。”
木斐笑着弹了弹达儿的脸蛋:“这么大声做什么?小孩子首先要学会等待。”又对少女笑道:“真是对不住,孩子被惯坏了,我们等下一个,您先请。”
他今日打扮得周正,加上气度从容,自有一种成年男性的魅力。少女被他这一笑,笑得脸色微红,低着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那么急。既然小孩子喜欢,就让给他好了。”
达儿惯会察言观色,木斐只一弹他的脸,他便知道木斐是在警告他,便委屈地抱着一双小手,眨巴着眼睛,对绿衣少女道:“小姨,我不是那么急,您先请。”
那少女见他玉雪可爱,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显得分外活泼灵秀,特别是那明明委屈却偏又佯作大方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逗着他玩:“小弟弟,你告诉小姨,别的小孩都喜欢猴、金鱼、小鹿,你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这青蛙?”
达儿歪着脑袋道:“那小姨告诉达儿,您为什么会喜欢青蛙呢?你是公主吗?”
那少女愣住,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达儿自顾自地说:“我干爹给我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个王子被坏蛋变成了青蛙,青蛙王子得到了公主的喜欢,才又重新变成人。所以我想,您喜欢青蛙,肯定是公主。”
小小的孩童嘴里就挂着喜欢不喜欢的,真是……少女的脸虽然羞得通红,她却无法讨厌面前的这一大一小。她局促地搓着衣角:“我不是公主。我要这个,是因为我小时候家里穷,没玩的,我爹爹就捉了青蛙给我玩。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但我爹爹却没了,我想他,再也没人给我捉青蛙玩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达儿同情地看着她,抓住木斐的衣襟道:“干爹,你不是厉害着吗?你去捉青蛙给这个小姨好不好?”不等木斐回答,他已经郑重对少女作出承诺:“小姨,我们去捉青蛙,你去不去?”
少女犹豫很久,她虽然觉得面前这两人很亲切,像是好人,但他们始终是陌生人。
木斐低声对达儿道:“达儿,这位姐姐有事,我们不要耽搁她了好不好?”
达儿失望地道:“这样啊。”转脸却看见了一张车从旁驶过,大声喊道:“娘!我在这里。你要不要吹糖人?我送你。”
马车停下,夏瑞熙打起车帘,眼波流转,瞧见了少女,高兴地笑起来:“咿呀,雪兰,听说你来啦,我就去看你,你们掌柜的说你出了门,可巧竟然遇上了。快上来!”又对着达儿点了点手指,“让你在家描红,你却撺掇你干爹出来,你给我记着。”
达儿蔫蔫地低下头,抱着木斐的脖子轻声道:“我爹骂我娘是母老虎,果然就是的。”
木斐轻笑出声:“乱讲!”
这边良儿已经下车去扶雪兰上车,达儿跟着爬上了车,讨好地望着雪兰笑:“小姨,和我们一起去捉青蛙么。”
“捉什么青蛙?”夏瑞熙奇道。
雪兰红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夏瑞熙便拍了板:“那就去吧!”
雪兰犹豫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你方便么?”
夏瑞熙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坐在车里看你们玩。”
达儿和绿衣少女蹲在池塘边,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
木斐问夏瑞熙:“这是什么人?怎么从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道:“南边来的,专做茶叶生意的。你莫看她年纪小,实际上是张娃娃脸,已经有二十岁了,跑生意少说也有十年的光景,能干着呢。又记情,又大方,又聪明,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子,我瞧得起她的为人,想和她把生意做长,今日听说她来了,就特意去见她。”
木斐道:“知道她不错,刚才看出来了。很是大方和气。”那边达儿大声喊道:“干爹,您快来啊!”
夏瑞熙笑了笑,“达儿很喜欢她啊。”
斐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良儿轻轻触触夏瑞熙,飘了个眼色。夏瑞熙点点头,这雪兰,可是她精心才请来的,这次必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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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木斐的番外结束了,虽然做了青蛙,但王子始终是王子,会遇到属于他的公主的。
剩下的花老虎的番外,大家不要催我,我一有时间就会码出来,不会食言。我真的是工作太忙了,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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