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剩女不淑TXT下载剩女不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剩女不淑全文阅读

作者:意千重     剩女不淑txt下载     剩女不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9章 家长里短

    夏瑞熙听欧青谨说完,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便知道刘力子被他算计了。捏着他的脸颊:“你可真够讲义气的,容氏打刘将军的时候,你一定就在旁边吧?你就那样看着不吭气?不提醒他一下,也不帮他挡挡?热闹很好看吧?这会儿笑得这么欢?”

    欧青谨把自己的脸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我正是为了他好呢。他要不吃点亏,怎么会知道这个女人无礼霸强到了何种地步?这正好证明他听我的没有错啊,多亏娘子军解散了,要不然那女人迟早要闹出人命来。”又笑倒在床上:“你是没看见刘力子的脸色,又憋屈又郁闷,真是精彩极了。我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原来他怕女人哭的。”

    夏瑞熙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我竟从来都不知道你肚子里有这许多坏水。我看你是故意把容氏的注意力和恨意引到刘将军身上去,逼着他和你一条战线吧?这虽没错,却白白让他挨了两鞭子。”

    欧青谨道:“他皮糙肉厚,养几日就好了。此地山高皇帝远,除了他,再没人能制住容氏,不把他拉下水怎么行?我总不能日日地去求着他帮忙吧?容氏除了打他那两鞭子以外,不是也只有嚎啕大哭的分么?”

    “我想,她可能也是真委屈,真没法子了。其实她要不是那般暴虐无聊,别人只有同情她的,哪里会这样憎恶她,所以她是自找苦吃。”

    不同的人面对幸与不幸,有着不同的反应和态度,有人泰然处之,宠辱不惊,淡定自强,这样的人始终能得到别人的敬重和怜惜;有人荣耀时耀武扬威,天下唯我独尊,遇到逆境困境时便怨天尤人,消沉失意,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暴虐发泄,以烂为烂,这样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除非有救世主来救他,否则靠他自己永远无解。

    容氏的家族虽然把她推出来做牺牲品,但实际上,却是给了她一支娘子军带过来,如果她运用得当,就是助力,就是立足的根本,所以对她并不是真的无情无义,而是在无奈之下的一种周全保护。

    反而是她,白白浪费了她父兄的一片好意不说,还把自己的主动权和机会都给葬送了。明明是牺牲了,却不曾得到怜惜,反招人憎恶讨厌,所以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人同情。

    欧青谨就着夏瑞熙的手喝了茶,把她按在怀里一起躺着:“如果不折了容氏的羽翼,我出门心里都是慌的,就生恐她哪日又想不开,来寻你的麻烦。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容氏和赵明韬的矛盾再激化的时候,刘力子再不能坐山观虎斗,像原来那样劝劝就可以,他必然要卷进去的,让他烦恼的事情还在后头。我觉得,咱们报仇的日子不远了。”

    “不是说前线战事吃紧,容家军吃了败仗,伪帝又扳回一局了吗?新朝要用赵明韬,肯定会继续容忍他的吧?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我好怕这里又重新变成战场。”

    欧青谨搂紧她:“你别怕,打仗向来都是有输有赢的。赵明韬不能活着到新朝建立,他只能死在乱世。如果给他活到后面,睿王的脾气我知道,最是好面子,好名声,最起码也得硬撑着让赵明韬好好过上几年风光日子才会让他无疾而终,其间变数太大,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容家军吃败仗,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个机会。”让赵明韬看到伪帝还有希望,他就会更加的摇摆不定,动作才会更多。

    “你悠着点。”夏瑞熙俯身给他揉额头:“成天这样深谋远虑的累不累?”这段时间,夜里她常听见他翻来覆去地,想必就是在考虑这些事情。

    欧青谨闭着眼睛舒服地哼哼:“原本是累的,不过你这样温柔,我就不累了。你记得出门一定要请了玉姑一起走,凡事多小心,别嫌烦。”

    欧青谨根据廖氏的事来判定,赵明韬应该是已经生了二心,有别的打算,有些憋不住了,贼心不死,所以千方百计想从达儿身上找突破口——他先打的是廖氏的主意,结果廖氏请辞;他立刻就弄来一串奶娘备选,奶娘没要;又用夏瑞蓓的名义请夏瑞熙去玩,被拒绝;又让廖氏回来请做短工,也被拒绝了,不知道他下一步还想干什么?

    欧青谨担忧地看了夏瑞熙一眼,赵明韬做这一长串的动作,都是为了她。赵明韬对夏瑞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同是男人,他隐约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保留着初恋的美好回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问题是他要怎样才能让她和达儿都安全无虞,不受伤害呢?

    “我们不说这个了,说点轻松的。”夏瑞熙见欧青谨忧虑的样子,忙岔开话题,把她回老宅的见闻讲给他听:“三嫂他们大概这几日就到,到时候要回去吃饭。紫缎要赎身,悄悄来求我和娘说好话,我想答应她,又怕娘着恼,毕竟娘一直都是想把她给三哥的。”

    “但我想,紫缎做得那样狠绝,只怕真的做了姨娘也不安心,还不如遂了她的意。我试探了大嫂的意思,大嫂说如今娘又看上了那个新来的丫头银耳,想等孝期一满,银耳满了十五岁,就开了脸给三哥做通房。”

    说起来,银耳是被紫缎有目的,有策略地推进了陷阱,代替她走了那条路。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欧青谨皱眉道:“银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像没见过?”

    “她刚买来,咱们就离开了。”夏瑞熙形容着银耳给她的印象:“长得漂亮,很天真,很纯洁,很可爱,很质朴,很善良的一个小丫头。今天她去大嫂那里取东西,帮着我抱了一会子达儿,很是细心周到。这个丫头,明明是被紫缎算计了,反被其他下人误解,说她手段高,踩下了紫缎。她也觉得委屈,偏偏一点都不恨紫缎,只记着紫缎对她的好,现在其他人都不怎么理睬紫缎,只有她和红绸总去照顾紫缎。红绸是和紫缎有十年的交情,她却是只记紫缎对她的几日照顾之情。”

    夏瑞熙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实在是太老实了,我先前怎么就没把她留在锦绣园,要不然我也省心许多……”

    欧青谨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她给三哥做通房可惜了是不是?我怎么觉得,你不光不许我纳妾,还见不得好女子给别人做妾?或者是,你还怨着三哥?”

    夏瑞熙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觉得她可惜了,你要怎么样?这么好个丫头,在三嫂的手里,也不知道能撑几日……”她翻了个身:“三嫂虽然有她可恶的地方,到底也是可怜……要我说,不是都有儿子了吗?三嫂才二十多岁,又不是不能再生,娘又何必操闲心?”

    欧青谨道:“不要管她们的闲事,反正你也管不了,平白招人恨。左右已经分了家,三嫂一回来,娘的话未必还能像从前那样做得数,不信你看着。只要一稳定下来,三嫂必然要闹着搬出来住的。”

    夏瑞熙道:“物伤其类,我现在就担心,哪天娘又突然想不通,硬要塞个女人给你怎么办?”

    欧青谨把脸埋在枕头上低声闷笑起来,夏瑞熙羞恼地掐了他一把:“你笑什么?”

    欧青谨道:“没什么,你和我说了这半日,不就是想听一句话吗?不管谁给我的,我都不要,统统都不要,我只要你一个人。现在你可放心了?”

    夏瑞熙张牙舞爪:“你敢要!”

    二月十六,白氏携了一双儿女,带着欧信舍、欧信予两兄弟归家。

    经过这次变故,欧信舍和欧信予明显长大并老练得多,不再是当初躲在书斋里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弱质少年。他们也并没有像欧信风那样因为欧青谨孝期出仕而对他有看法,相反很是感激欧青谨对欧青原、吴氏的照顾。连着对夏瑞熙的礼遇都提高了一个层次。

    再说自己不在乎,其实能得到他们的肯定和尊敬,欧青谨心里还是很高兴,一个晚上笑容就没离过脸上。

    却说白氏,她乍见欧青英的腿时,虽恨透了林轻梅,却隐隐有些快意。她带着两个幼小的儿女,还有两个未成年的侄儿,颠沛流离,寄人篱下,担惊受怕,度日如年的时候,她一想起欧青英和林轻梅来,就恨得牙痒,不知诅咒了多少遍。如今见了欧青英的惨样和林轻梅的下场,她觉得自己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也有些指望欧青英从此收心的意思。

    为着林轻梅的死,白氏还没高兴够呢,她就看见了欧青英面前的银耳。女人都是敏感的,她才看了欧青英对银耳的那个态度,就猜到了几分,心头恨意一时滔天而起,随即又挺起了胸。

    她有儿有女,又是正室,最主要的是,她有钱!在元洲的时候,吴氏的兄弟们对她们照顾得很周到,加上她藏钱省钱有道,现在仍然是小富婆一枚,有了钱撑腰,她怕什么?一个小小的银耳实在是不在话下。

    只是欧青英对她的态度虽然比走前要好了些,始终还是冷淡。想到这里,白氏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多亏欧青英和欧青谨夏瑞熙之间的不对劲,让她八卦因子活动起来,她才又有了几分精神。迫不及待地就想打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很想知道四房是怎么搬出去的。

第70章 家庭矛盾(一)

    ——月底了,二更求粉票,O(∩_∩)O~——

    刚吃完饭,白氏就特意寻了夏瑞熙说话,绕来绕去,无非就是想问林轻梅的事情是不是与这个有关系。她偏偏又不肯明问,要转弯抹角地,言辞中不乏对林轻梅的死幸灾乐祸的意思,说起来,整件事情最高兴的人就是她了。

    夏瑞熙觉得白氏和欧青英到底是夫妻,有些话自己说了她不见得会认同,不想和她多说,便推道:“这些事情,说起来我心里就不高兴。反正家里其他人都知道的,三哥最清楚,不如三嫂过后去问三哥,想问什么都可以知道。”

    欧青英会愿意和她说吗?白氏心里不确定,却不愿意在夏瑞熙面前露出怯来,只拿眼睛瞟银耳,神态倨傲:“这个丫头是你买来的?我看着挺招人喜欢的样子。”

    难道是怨自己买银耳进来买错了?夏瑞熙淡淡地回答:“是我和大嫂一起挑的人,挑的时候,也没想着就要送去菊英院。三嫂也觉得她招人喜欢那就更好。”

    白氏看出夏瑞熙不高兴,忙转移了话题:“你们的新家在哪里?改天我带了孩子们过去玩玩,认认门?”

    夏瑞熙笑了笑:“就在文渊街上。”

    “不知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宅子,要是有,弟妹帮我看着点,我也买一座。”白氏瞅了瞅吴氏,轻声道:“反正已经分过家了,信舍和信予都要成家,我还是像你们一样早些搬出去的好。我看你们日子过得不错,最近做什么?带着三嫂发发财?”

    夏瑞熙低头吹着茶沫子:“能做什么?不过是人少节约罢了。”

    白氏叹了口气:“姑奶奶一家也在,还有二伯家里的那两位,这家里人那么多,开销挺大。不是说当初家底全都掏空了吗?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怎么能撑得下来?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嫂倒是真真厉害。”

    夏瑞熙听不过去,暗自冷笑,难不成白氏还以为二老有什么钱财没拿出来分,全都拿来补贴其他人了?这才刚回来呢,就算计起来了。总不能让吴氏和欧青原绞尽脑汁地养活这一大家子,他们还窝着钱东算西算的舍不得拿出来吧?

    当下笑道:“的确一文钱都没有了。不瞒您说,我们原来还在家里住时,家里的开销,是凑份子凑的,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这才有了今天的模样。我们搬走以后,当家的是大嫂,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今年你们家的地,还是大嫂借钱借种子去种起来的,三嫂可以去问问大嫂,有什么能出力的地方没有。”

    原来是这样,白氏讪笑一声,不作应答。迅速打起了小算盘,又要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补贴尚夫人一家和欧青华那个外室生的儿子,又要她受气,凭什么呀?不行,她得立刻想法子搬出去,自立门户。

    这边夏瑞熙问她:“难为三嫂这么体贴大嫂,要不要我喊大嫂过来?”

    白氏忙道:“不用了,我改个时候再寻大嫂。啊,福儿寻我呢,四弟妹你慢坐,我去去就来……”她才不想拿钱出来呢,喊吴氏过来做什么?她这一去,自然就是去了再没回来。

    夏瑞熙松了口气,和白氏说话,真的很累。不这样逼逼白氏,不知道白氏还要缠着她追问些什么。这个家,越来越复杂,她想着都是替吴氏头疼的,多亏她脱离了苦海。

    第三日,听说白氏要搬出去,被欧青英拒绝。欧二夫人提出,算了每个月的开销,让各家交纳一定的费用给吴氏,统一支配。

    欧信予两兄弟当初是带了不少家财走的,如今回来原封不动地还了吴氏,吴氏便带头拿出大房该出的一份,并连着尚家的一份也出了,很好地做了表率作用。

    白氏不吭气,只推说自己没钱,等以后再给,结果被欧青英翻出一些来,不由分说就交去了上房,气了她个半死。

    尚世卿却是个硬气的,把自己所有的俸禄和铺子里的收入全都交给吴氏,不够的打欠条,言明将来会还。

    至于欧信风母子,因为薛氏也还没回来,孤儿寡母的,童姨娘又过得凄惨,推说当日欧青华给的钱全都被搜走了,因此也没人问他们要。

    夏瑞熙听说,便让人每月送去一百两银子,又送去夏衣,言明是四房孝敬老人的。

    这样一来,白氏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发作,只是心里窝着无数的火,少不得寻着机会,指桑骂槐。欧青英对她越发的厌恶,更是不准她搬出去住。

    三月,绿了芭蕉红了樱桃,气候越来越温暖宜人。

    达儿已经七个多月,可以自己扶着床头站一小会儿,动作表情越来越丰富,总爱哈哈大笑,能表达自己的喜好和愤怒,偶尔还会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娘,不”之类的话。

    夏瑞熙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弄些有营养,好消化的辅食给达儿吃,务必让他不挑食;或者就是和王周氏,小黄屎一道,逗弄达儿玩。她抱他出去晒太阳,拉着一片树叶,或是指着一只飞过的鸟,一本正经地和他交流,告诉他这是什么。

    再或者,她像个疯子一样,上蹿下跳地陪着他藏猫猫,玩游戏,做怪动作,发出古怪的声音。文渊街的小院子里,经常传出母子俩欢快的笑声。

    这天午后,夏瑞熙又继续每日的功课,拿了一块绸布盖住自己的脸,和达儿藏猫猫玩——这是达儿最爱的游戏。娘两个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吴氏突然来了。

    吴氏一进门就笑夏瑞熙:“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什么事儿这样开心?”

    夏瑞熙头发微乱,脸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逗孩子玩儿呢。”

    吴氏笑着坐下来:“四弟还是不在家?我听世卿说,他又要升官了?”

    夏瑞熙有些黯然地点头:“听说是这样。他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天未亮就出去,经常整夜不回来的。”

    这段时间,欧青谨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和刘力子关在将军府里议事通宵达旦。他偶尔也会和夏瑞熙说起一些事情,关键的却不肯多说,夏瑞熙只知道,他向新帝献了一策,成功地诱降了伪帝的手下一名能臣,打破了僵局,封赏很快就到——他又要升官了。

    吴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要高兴才是。等天下平定,说不定你还能跟着他一起去京城享福呢。官夫人,多威风啊。”

    夏瑞熙可不稀罕什么官夫人,她的志向一向很小,只想好好过日子。淡淡笑过,问道:“我这段时间不方便出门,好久没有回去,家里可好?”

    吴氏愁兮兮地叹了口气:“不好。这个家太难当,我都要愁死了。”

    夏瑞熙忙问:“怎么了?”

第71章 家庭矛盾(二)

    吴氏喝着茶:“家里现在吵成一团糊涂。福儿总和尚敏吵架,那天裁夏装,为了一块衣料,两人又大闹了一场。福儿这丫头,年龄大了越发不像话,说的话极难听,硬是逼得尚敏嚎啕大哭。姑奶奶只会哭,三弟妹又装晕。世卿和世玉便闹着要搬出去,三弟为此打了福儿,三弟妹为此寻死觅活的。我还不敢把这事说给娘听,只是说小孩子不懂事。这都是些什么破事,说出去真是丢人现眼。我心里闷得慌,就想到你这里来躲半日清闲。”

    没想到曾经显赫一时的世家,一旦穷下来,也和小家小户没什么两样。为了一根针,一股线照样可以撕破脸面,闹得不可开交,什么诗书传家,什么礼义廉耻,在生存需要面前,简直比狗屁还不如。

    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白氏就争得挺凶的,总怀疑别个占了便宜,她吃了亏。现在家里养了这许多人,而且还要她拿钱出来养,她不闹腾才怪。

    说起来,夏瑞熙觉得白氏心里不舒服并不奇怪,媳妇的想法和儿子的想法永远不一致。儿子愿意拿出自家的钱去养父母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子女,那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有感情,媳妇却是只和儿子是夫妻,只和自己的儿女有感情。

    夏瑞熙愿意拿钱出来贴补家用,除了她舍得,觉得欧家二老和吴氏夫妇对她们极不错,她和欧青谨感情极好以外,还因为她富裕,所以才能如此大方,不计较。否则她也是要发愁的。就比如从前刚结婚那会儿,她就不愿意拿自己的私房和嫁妆出来补贴欧家人。

    吴氏愿意多出钱,夫妻感情好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因为她是长媳、长嫂、未来的族长夫人,儿子已经长大,又成器,没有后顾之忧,有底气。如果她处在白氏的角度,虽然以她的性格来说,不会像白氏这样直白,但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氏呢,她有什么?儿女幼小,丈夫的心思明显地不在她身上,婆婆还想着要给自己的丈夫添小妾通房,在她的角度看来,欧家对她是不好的。她有什么理由要为他家养亲戚?养一窝子对她不好的人?

    夏瑞熙理解归理解,却不能把话和吴氏说透,正好小丫头小竹送上刚摘下来洗净的樱桃,便热情招呼吴氏吃樱桃。不发表任何看法,听着就是。

    吴氏一边吃樱桃,一边说:“其实,我来寻四弟妹,是想让四弟妹去做个中人。这样闹下去不是法子,还不如趁早搬出去大家都清净,偏偏老三又不肯搬,我不好开口,怕他们说我想赶他们出去。我想来想去,就是你开口最合适。”

    夏瑞熙笑问:“大嫂的意思是,让我去和娘说,让他们搬出去?”她才不要做这个冤大头呢,若非到了紧要关头,她是不会插手三房任何一件事的。

    吴氏早猜到夏瑞熙不愿意,笑道:“你不愿意去也可以,必须得给我想个法子解决了。这样闹下去,欧家的名声都不保了。”

    夏瑞熙不依她:“有你这样当嫂嫂的吗?威逼利诱弟媳妇,真是过分。”

    吴氏道:“也还得是你我才敢。怎么样?快拿个主意出来。否则我愁死了,你就只有等着给我烧香烧纸钱了,舍儿和予儿的婚事还不得你去操心?快说!”

    夏瑞熙想了想,正要开口,良儿进来行礼:“老宅那边有人来寻大夫人。”

    吴氏皱眉:“是谁?”抱怨道:“我躲会子清闲都躲不得。”

    “是青木家的。”

    青木家的进去给二人行了礼,笑道:“家里有急事,要请大夫人赶快回去呢。”

    吴氏烦闷地问:“什么事?我不过才出来片刻功夫。四夫人不是外人,快说。”

    青木家的讪笑道:“刚才三夫人带了人从四少爷住的院子里那棵梨树下,挖出了一大包金银珠玉,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二房分家时分得的。问了四少爷,四少爷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正把童姨娘拉出来打耳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要替二夫人正风气,收拾这个家贼狐狸精。见童姨娘挨了打,四少爷提了棒子要和三夫人拼命,三夫人挨了一下,要请大夫人赶快回去呢。”

    吴氏一下站起来:“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真是反了!”她犹豫地看了夏瑞熙一眼,见她一点要跟了去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叹口气不再勉强。

    因吴氏先前是租车来的,夏瑞熙便让花老虎套了马车送吴氏回去。

    等着套车时,夏瑞熙见吴氏愁眉苦脸的样子,轻笑道:“大嫂担心什么?这样不是正好把你的难题一并解决了吗?你也不必再伤脑筋,要让我去和爹娘说。”白氏这般闹腾,不过就是想搬出去单住,现在只怕全家都闹开了,还不如顺了她的意呢。

    吴氏闻言一笑:“也是。”

    待吴氏去了,良儿骂道:“这个四少爷,他那时节满口仁义道德的,怎的这会儿他亲娘挨了打,他就不讲仁义道德了?居然敢举着棒子打三夫人?真是大不孝!”

    夏瑞熙笑道:“我还以为他读书真读呆了。原来看见他亲娘挨打,也是可以动手去打长辈的,他到底还是有几分血性。搜出来的金银多啊?这样也好,省得二夫人回来没有着落。”不过,白氏是怎么知道童氏在那里埋了金银的?这个问题值得研究。

    却说吴氏回了家,刚进了欧信风住的小院子,就看见一大包金银珠玉明晃晃地放在院子正中,白氏捂着一只肩头,在她的丫头们的团团护卫下大声地哭泣着。

    童姨娘披头散发,脸肿起老高,畏畏缩缩的跪在一旁,欧信风脸被挠得稀烂,五花大绑,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按倒在地上。

    欧二老爷高高地坐在正中椅子上,老脸气得乌青。欧青原和欧青英站在一旁,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白氏一看见吴氏,嚎啕大哭着扑上去:“大嫂啊,你要为弟媳做主呀!到底是贱人生的贱种,不知道礼义廉耻,长幼尊卑的白眼狼,四弟养了他母子那许久,被他逼得年都不得过下去!我出钱养他母子,他居然想要我的命!我做错什么了?不明不白地埋了一大包金银,问问也错了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会有这样不知礼法的畜牲?传出去,还说什么诗书传家,笑死人了!”说着拿眼睛去瞟欧二老爷。

    欧二老爷烦躁地大喝一声:“闭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死人!”这是他分给二房的金银珠玉,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欧青华太过分了,原配嫡子连路费也要借,他却给了外室和庶子这么多。

    这个童氏也不是好人,明明藏着这许多金银,却不声不响的,还说都被搜去了,若不是白氏刨出来,谁都当她母子身无分文。可要说童氏是小偷,却又说不过去,欧青华不给她,她从哪里去偷?从某方面来说,她没有地位,无依无靠,多留点金银也没错,但她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嫡妻嫡子尚无余钱可用,她却如此富有,还装穷,谁也不会容忍。

    白氏是个搅家精,这事她过问没有错,但手段确实过分。可不管怎么的,欧信风也不该拿大棒子去打她,若不是福儿提醒白氏,白氏闪得快,险些就打在她头上了,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白氏让人当着欧信风的面不住地甩童氏的大耳刮子,欧信风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又连畜生都不如。

    而欧信风脸上的那些抓痕,却是福儿抓的……她见欧信风一个外室生的贱种竟然敢打她的亲娘,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这一点,她深得白氏的真传,吃不得半点亏,更没有什么风度可讲。

    谁都有理,谁都没有理;谁都有错,又谁都没有错,就看你站在哪个角度去看。清官难断家务事,正是一团乱麻,丑陋不堪,欧二老爷疲累交加,烦躁不堪。他到底是老了,看来这个大家庭,终究是维系不下去了。

    有欧二老爷坐镇,吴氏能说什么呢?她只知道,这钱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落到欧信风母子手里的。可怜的薛氏,回来以后还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欧二老爷做了最后的判决,金银珠玉全交给吴氏收起来,只等五月薛氏母子四人回来以后交给薛氏处理。至于童氏,白白挨了一顿打,又被提溜回老地方去蹲着。

    倒霉的欧信风因为对婶娘动了棍子,又挨了罚,再度被鞭子抽,被罚跪。

    福儿因为失了体统,也被禁足罚跪挨训。她不恨惩罚她的祖父,反而最为痛恨她的亲爹,在她成长的过程中,白氏不断的抱怨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欧青英不要她母子三人。前几日她和尚敏发生争吵的时候,欧青英动手打她,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白氏虽然被欧二老爷狠狠训斥了一顿,她的目的终于达到,欧二老爷限三房三天之内搬出去。欧二老爷不瞎不聋,儿媳妇这样闹腾,为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索性成全了她,勒令欧青英一起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独门独户,要怎么闹腾都可以。

    白氏早就让人买好了房子,拖着一只伤了的膀子欢天喜地的收拾东西。其实,欧信风胆子到底还是小,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去打她。但白氏硬是装得一条命去了半条的样子,欧青英也拿她没有法子。

    白氏想着,等她搬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收拾银耳,把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根一根地拔掉。欧青英不是看不上她吗?她倒要看看,没了钱,离了大宅院的欧青英,还能拽起来不?

第72章 撞破

    “紫缎姐姐你还在忙啊?吃了晚饭没有?我给你带了两个芝麻饼。”银耳笑嘻嘻地扬着手里的油纸包。

    紫缎低着头洗衣服,倒理不理地应了一声。银耳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把油纸包往紫缎怀里一塞,挽起袖子就蹲下去洗起衣服来。

    紫缎有些烦躁地撵银耳:“你没事做吗?谁要你来帮我的忙?你不伺候主子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比白痴好不到哪里去,怎么总是一有空就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帮她做事,再没有比她蠢的了。她现在一看见银耳就烦躁,要是银耳讨厌她,憎恶她,她还要心安理得一些。

    “有兰心姐姐她们,现在不要我伺候。”银耳好脾气地说:“姐姐,你就别推辞了。天都要黑了,这么多的衣服,你一个人要洗到什么时候?你以前也常常帮我的。”

    紫缎低下头,闷声道:“不过几天而已,分内之事,你不必记情。快让开,等会儿让人看见,你要挨骂不说,我也要挨骂。”

    银耳手上不停:“我要走了,三爷和三夫人要搬出去住,明天就走。我听说你很快也要赎身出去了,以后我们可能再见不着面,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紫缎手一顿:“你们要搬出去?你听谁说我要赎身出去的?”她上次是求过四夫人,但四夫人没有明确答复她。红绸也没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啊?

    银耳笑着把一件衣服提起放到旁边的清水中:“我昨日听见青木家的说的。好像是说四夫人和大夫人提起姐姐的事来,大夫人说过些日子就和老夫人说,还说想必老夫人不会为难。恭喜姐姐了。”

    紫缎高兴起来,又想到三房立刻要搬出去,自己也不可能再给欧青英做妾,赎身的事倒是不急在这一时。抬起眼看见银耳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芝麻饼的余温透过衣衫捂得她怀里暖呼呼的,心里不由内疚起来。

    银耳这段时间营养好,皮肤白净了许多,脸上也有些肉了,头发更黑更亮,看上去比刚进门那会儿好看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一样的纯净无暇。紫缎暗忖,银耳的纯善,也不知能维持到哪一天?

    银耳手脚灵活地洗净一件衣服,将衣服提起抖开正要晾到竹竿上,突然发现紫缎静静地盯着她瞧,眼神让她有些发毛。不由讪笑了一声:“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紫缎眼神锐利地盯着她:“银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和你非亲非故,不过就是带了你几天而已。”

    银耳不安地搓着衣角,低下头:“那件事情,她们都说是我害了你,我想着,也是怪我不会说话才害的你。你原来过的日子是和红绸姐姐一样的,可是现在……”她飞速瞟了紫缎身上的粗布衣服,还有通红皲裂的手一眼,“都是我的错,我太笨……”

    紫缎垂下眼,半晌才轻声道:“你听着,你没欠我什么,你没有必要这样。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想办法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才是正理。”

    银耳歪着头:“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就很好啊?吃得饱穿得暖,三爷对我很好,虽然三夫人不怎么喜欢我,但我想着,只要按着姐姐说的,尽力做好每一件事,她以后慢慢地就会不讨厌我了。”虽然三夫人身边的兰心和兰叶总爱打骂她,但也不敢太过分。

    你做得再好,三夫人也永远不会喜欢你的,她只会更恨你,更讨厌你。紫缎叹了口气,假装无意地问:“你怎么知道三夫人不喜欢你?”

    银耳把她当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点隐瞒都没有:“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端水给三爷泡热水脚,三爷让我给他按一下那条伤腿,按着按着,他就笑起来,说是痒。这时候三夫人来了,问什么事情这样好笑?奴婢就照实说了,三夫人当时就笑了一声,说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女孩子果然都有过人之处,轻轻就能把三爷伺候得这样舒心开心。”

    “我不明白这事和老夫人有什么关系,我才见过老夫人几次呢。但我知道,三夫人当时很生气,极不喜欢我。当时三爷就发了怒,踢翻了脚盆,让我退下去。我刚出去,就被夫人身边的兰心姐姐搧了一个耳光,骂我不要脸的贱蹄子。我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才十三岁,刚来欧家不过三个月左右的银耳,哪里会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紫缎眯了眼:“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要不要我告诉你?”

    银耳眼睛一亮:“我正想问姐姐呢,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三夫人不讨厌我的?我吃得苦啊。就算让我天天给夫人守夜,我也肯做的。”

    紫缎道:“我没有法子。我只知道,你再努力,再吃得苦,三夫人也永远不会喜欢你的。以后兰心她们还是会抽你的耳括子,还是会骂你。”

    “为什么?”银耳迷茫极了。

    真是个蠢丫头,紫缎又不好把话说得太清楚,难得她良心发现一回,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懂她的暗示呢?算了,反正她也要走了,不如提点一下这个傻丫头:“我问你,如果将来你嫁了人,你的夫君对你不好,偏偏对其他女子好,你喜不喜欢?会不会恨不得那个女子死掉才高兴?”

    银耳脸上飞红,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我才十三岁,还早着呢。不过我怎么也不会想着要别人死的。”

    真是朽木不可雕,紫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谁和你说你的婚事?不知道,不知道就回去好好想吧。我的事儿还多着呢。”

    银耳忙揪着她的袖口央求:“好姐姐,你帮帮我。”

    紫缎却是抿紧了唇,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银耳无奈,见天色擦黑,又怕兰心她们寻自己不着,等会儿要挨骂,只好怏怏地回去。

    紫缎干活的地方比较偏远,其间要绕过好几个院子,银耳经过西边一个荒凉的小院子时,听见里面压抑的哭泣声悲悲切切地传来,听上去让人肝肠寸断。

    银耳好奇心起来,悄悄地凑过去扒在院子门缝里偷看。暮色里,模模糊糊能看见院子里一个妇人垫着凳子立在树下,把一根麻索往树上挂,下面跪着一个少年,正拼命把头往地上磕,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娘,都是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不会犯糊涂了,我再不提搬出去住,不认欧家的事了,求您不要啊。”

    银耳大惊,这不是前日里挨打的童姨娘和四少爷吗?童姨娘怎么会寻短见?这四少爷也真是,就这样跪着磕头干什么?不行,她得赶快去喊其他人,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她正要走,就听见童姨娘说:“你要我活着也行,你必须对着你爹的在天之灵发毒誓。第一,我费尽心思,才让你做了正正经经的欧家少爷,以后不管他们怎么欺负你,凌辱我,你都要忍,再不许提那不认欧家的话;第二,好好念书,将来考取功名,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儿子比任何人的都要强,到时候把我母子受的罪和侮辱一并讨回来!”

    欧信风哭泣着应了,举起手对天发了一通誓。

    童姨娘利落地跳下凳子,恨恨地骂:“蒲草那个死丫头,没良心的,枉自我养了她十多年,竟然把我藏东西的地方泄露出去,害得我母子又受此等凌辱。有朝一日,这个贱人若是落到我手里,一定把她扒皮抽筋,方解我心头之恨!”

    银耳被童姨娘那恶毒凄厉的声音吓了一跳,原来童姨娘不是真的想死啊?她隐约知道这些话她不该知道,正要走,又听见欧信风说:“娘,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们?难道我就不是欧家的子孙吗?如果爹还活着,他们是不是就不敢这样对我们了?”

    童姨娘叹了口气:“不管你爹活着与否,你的地位都比不上嫡子的,除非你比他们强许多。这一点你要明白,但总比从前没有入宗谱的好。这就是命,我也没想到你爹会这么早就去了。我现在只担心,你的嫡母恨我母子入骨,等她回来,我们会更没有好日子过,到时候你千万要忍住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银耳小心翼翼地从院子门上收回手来,谁知那院子门只是虚掩,她的手甫一松开,“吱呀”一声便大开。院子里正说话的娘俩大惊失色,抬头向她看来。这西边小院偏僻破败得很,天已黑了,这个时候奴仆们都在吃晚饭,任谁也没有想到竟会有人从这里过,又来偷听。

    银耳再单纯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祸,拔腿就要跑,童姨娘已冷了脸:“你是谁?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边说边和欧信风使眼色:“抓住这个贼!”她刚才那些话要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定要惹大祸。

    欧信风犹豫了一下,到底他娘的安危超过了一切,冲上去便追银耳,但他刚刚挨过鞭刑,罚过跪,身子不是那么灵活有力。

    银耳吓得双腿发软,只来得及喊一声:“我不是贼!”惊慌失措的拔腿就跑,她只知道这里离紫缎最近,忙不迭地向紫缎干活的地方奔去。

第73章 命运的转角(一)

    ——*——二更,继续求粉红票——*——

    银耳边跑边回头看那母子二人追上来没有,猝不及防中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大喝一声:“干什么?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也没有,成何体统?”

    此时天还未黑尽,银耳抬眼一瞧,原来是欧信舍,忙跪下去,抖成一团:“奴婢见过大少爷。”眼睛不住往后瞟,却没看见欧信风和童姨娘追上来。

    那二人见着了欧信舍,哪里还敢追上来?欧信风大汗淋漓地悄声问他娘:“怎么办?要是那丫头说出去怎么办?”他不会怎样,但童姨娘肯定要倒大霉。

    童姨娘低喘一口气:“不怕,一个小丫头而已,量她也不敢说出来。她要说出来,咱们死不认账,打倒一耙就是。你看清她了吗?”

    欧信风犹豫片刻:“好像是三叔旁边那个小丫头银耳。”

    童姨娘冷笑:“更好。反正没有真凭实据,到时候就说是白氏让她来诬陷咱们的。走!”

    欧信舍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面容娇憨,满脸惊色,抖成一团,心里大不忍:“起来吧,你是哪个房里的?乱跑什么?疯疯癫癫的。怎么学的规矩?”

    银耳听他语气温和,心里略松了松,站起身来回答:“奴婢是菊英院的,刚才,刚才,奴婢从那儿过,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窜出来,呼地一下,也没看清,吓死奴婢了。”吃了当初说实话的亏,这次她再不敢乱说。

    欧信舍微微笑起来:“一定是琉璃干的好事。不要怕,一只猫而已,你去吧。”

    欧信舍走了几步,发现银耳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见他回头,手足无措,眼珠子吓得乱转,不由哑然失笑:“这么胆小?跟着我做什么?”

    银耳哪里敢离开他半步,含泪央求道:“求大少爷让奴婢跟着吧。这里黑乎乎的。”

    欧信舍踌躇了一下,他原本是奉了欧青原之命来寻欧信风的——到底是自家子弟,进来没多长时间就闹出这么多事。欧青原担心欧信风越走越歪,有心想和他促膝长谈一番,又发现欧信风对他们都抱着一种怀疑抵触情绪,便让年龄相差不多的欧信舍来和他说说话,开导开导。

    欧信舍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呢?他先前去了欧信风的小院子,却没有找到人,心想肯定是来看童姨娘了,便过来瞧瞧,结果还没到地头,却给这个鲁莽的丫头撞上了。

    他正想拒绝银耳说他还有事要办,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盏灯笼移过来,正是白氏身边的兰心和一个姓孙的婆子。

    银耳一看,大喜过望,急促地和他说了一句:“谢过少爷,奴婢先去了。”就跑过去喊:“兰心姐姐!”

    兰心没看见远处暗影里站着的欧信舍,沉着脸问银耳:“三爷呢?”欧青英吃完晚饭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白氏因见银耳也不在,疑心病发作,便让人出来寻。兰心寻了一回寻不到,想着银耳肯定来找紫缎,便往这个方向来,果然给她寻到了。

    银耳莫名其妙:“我不知道。三爷不是和夫人在房里吗?”

    兰心一听说欧青英不在,破口大骂银耳:“贱蹄子!就知道你死到这里来了!明日就要搬家,大家伙儿都忙得要死,你倒好,跑到这里来躲懒!还要害我出来寻!看我不回禀了夫人,送你一顿竹笋炒腿筋肉吃!”说着手就又掐又打地往银耳身上招呼。

    银耳含着泪,忍气吞声地站在那里,任由兰心打骂出气。

    那孙婆子劝道:“兰心姑娘算啦,好歹也是爷身边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算啦!”

    孙婆子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更是引得兰心妒性大发,她和兰叶跟着白氏这许多年,年龄也大了,还没有放出去。心里不是没有心思,只是被白氏吓得不敢动作,如今一个黄毛丫头短短几个月竟然就得了欧青英的眼缘,凭什么呀?

    知道银耳不会去告状,此时又没其他人看着,兰心索性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一口浓痰吐在银耳脸上,叉着腰骂道:“什么东西!爷身边的人?她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想爬爷的床!想做姨娘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毛都没长全就想做骚货xxxx……”一大串下流的话冒出来。

    银耳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她终于明白紫缎和她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欧信舍站在黑暗处再也看不下去,低咳了一声走过去:“何事喧哗?”

    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兰心愣了愣,看看银耳,又看看欧信舍,挤出一个微笑低头行礼:“奴婢见过大少爷。这丫头不懂事,小小年纪不学好,躲懒,奴婢正教她规矩呢。”

    她当初陪着白氏一起逃难,和欧信舍兄弟俩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比较熟悉,胆子也要大些。见欧信舍沉着脸不说话,她用手拐子拐拐银耳,示意银耳吱声。

    银耳抽抽噎噎地说:“是……是奴婢不懂事。”

    欧信舍冷声道:“有你这样教规矩的?又打又骂,那些污言秽语是从哪里学来的?也不怕丢人!我看倒是需要人教教你的规矩才是。”

    兰心见势不好,忙跪下去磕头:“大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不敢了。”那婆子也忙跪了下去。

    欧信舍不理她二人,任由她二人跪着。只把自己的帕子丢给银耳:“擦擦脸。”

    银耳感激地接过帕子擦脸,擦着擦着“哇”地一大声哭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从天堂掉入了地狱。

    欧信舍等她哭够了,才淡淡地唤兰心二人起身:“以后莫要再犯这种错误,好自为之。回去吧。”三房毕竟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他也管不了这许多闲事,意思到了就行了。

    银耳感激地说:“大少爷,您的帕子等奴婢收拾干净再还您。”

    欧信舍哪里会稀罕这样一块帕子?更何况是擦过别人口痰的?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径自走了。

    回去的路上,兰心到底是不敢再动手打银耳,只拿话挤兑她:“你可真厉害,刚刚还是三爷身边的红人儿,转眼又搭上了大少爷。你倒是传授我两招呀?”

    银耳又气又急,壮起胆子分辩:“大少爷是好人,你不要乱说。”

    兰心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这两人黑天黑地的在那里出现,大少爷又是为银耳出头,又是拿帕子给她擦脸的,没有鬼才怪!不过这丫头怎么会这么讨爷们喜欢?兰心不甘心地瞪着银耳。等回去后,她可得好好和三夫人禀报禀报。

第74章 命运的转角(二)

    ——*——4000字送上,27号了,扭啊扭,疯狂求粉票——*——

    回到菊英院,白氏已经知道欧青英的下落——原来是去寻欧青原说话去了,也知道银耳没跟着,肝火不再那么旺。

    白氏见银耳那副狼狈样儿,不用问也知道是被兰心收拾了,当下便让银耳回去歇着,只怕她那副模样给欧青英看见了,又要寻自己晦气。马上就要搬了,这节骨眼上,她不想再得罪欧青英,先搬出去再说。

    兰心见左右无人,少不得上前把大少爷如何护着银耳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倒说得白氏心花花,若有所思的:“你说大少爷把自己的帕子给那丫头擦脸?”

    “是啊,那帕子就在那丫头袖子里呢。说不定这会儿正坐着洗。要不要奴婢去拿来?”兰心是想撺掇白氏好好收拾银耳一顿,却不知道白氏想到哪里去了。

    白氏冷冷一笑:“不必。不要管她。”既然是吴氏和夏瑞熙买进来的人,就不如借吴氏的手除了这块心病。当下招手让兰心过来:“你说的话都是实话?你可敢当着三爷再说一遍?”

    兰心冒了一身冷汗,见白氏眼神冷冷的,一副她要不敢说就要一大脚踢过来的样子,硬起头皮道:“当然敢。又不是奴婢一个人看见了,还有那孙婆子也瞧见了的。”

    欧青英一回来,倒头便要睡,白氏拦住他:“我有事要和你说。”

    欧青英烦躁地说:“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明日再说不可以?”

    白氏笑道:“明日就要搬家,再不说就迟了呢。兰心,你过来,把你和孙婆子看见的回禀三爷。”

    银耳的窗子半开着,欧信舍的那方丝帕就晾在窗前,只等着第二日一干了就送过去还欧信舍。银耳想着自己差点被童姨娘母子当贼打死,又想到兰心对她的打骂和侮辱,由不得不停地擦泪。

    欧青英在窗外看了一会,低声唤道:“银耳,你出来。”

    银耳听见他的声音,匆忙擦干眼泪走出去:“奴婢见过三爷。”

    欧青英道:“你为何哭泣?”

    银耳大惊:“奴婢没有。”兰心骂她的那些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她也不敢说。

    欧青英沉默了一会,指着那方帕子:“这是谁的?”

    银耳不疑有他,爽快地回答:“大少爷的。”

    欧青英皱起眉头:“他的帕子怎会到你手里?”

    银耳犹豫了一下,始终不想把兰心欺负她的那些事说出来,只得道:“奴婢摔了一跤,摔脏了脸,刚好大少爷遇上,就借给奴婢的。奴婢洗净了,明日就还大少爷。”

    她见欧青英的脸色突然沉下去,似是很不喜,忙紧张地问:“三爷,可是奴婢做错什么事了?”

    欧青英长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大少爷怎么样?”

    银耳不明所以:“大少爷是个大好人。”话音未落,就见欧青英转身就走。她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不多时,就听见兰心过来拍门:“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银耳瞅瞅自己那个小包袱,有些害怕的回答。

    兰心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拿上,出来!”接着走进去一把扯下那张手帕,鄙夷地道:“哟,还拿来供着呢。”

    “兰心姐姐,不是明天才搬家吗?怎么这会儿就要走?”银耳夹着她的小包袱,被兰心狠狠地推着往前走。

    兰心冷笑:“你还想跟着我们一起搬走?做梦吧你!”

    银耳大惊,打起哭腔:“那要我去哪里?”

    “自有你的去处!”

    “不要卖了我!不要卖了我!我要见夫人,要见三爷!都是我的错,我再不敢了!”银耳猛然明白过来,大声哭喊起来,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下意识地就开始求饶。

    欧青英在屋里听着,烦闷地拉起被子盖住头。

    白氏在镜前抿抿头发,冷笑道:“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也值得你这样?你可是舍不得?若是舍不得,趁早留着,别过后又骂我良心黑,容不下人。”

    欧青英道:“给信舍就给信舍了,你过去可别乱说话!”

    白氏哼了一声,一甩帕子仰头走出去:“我能说什么?实话实说。大嫂要怎么办,那可是她的事!怎么的?你还想再替别人养一个呀?心不在你这儿,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

    欧青英被戳着痛处,气得半天没缓过气来,等他缓过气来,白氏已带着人走远。

    白氏呈上那块手帕,笑得灿烂无比:“大嫂,人我给您送过来了。”你买来怄我,我也送回来怄你一回。

    吴氏手都气抖了,不得不强忍着应付一番,待送走白氏,转身就一个耳光打在哭成泪人的银耳身上,只恨不得剥了银耳的皮才解恨。

    小小年纪,竟然就敢去勾引她儿子。这是孝期,更何况,银耳还是老夫人看中要给欧青英的人,这叫她这个长嫂,当家主母的脸往哪里搁?当下便要叫人把银耳关起来,明日就要卖了。

    银耳这一天,当真是经历了冰火几重天,她刚才也听明白了白氏含沙射影的意思,只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大夫人,大夫人,奴婢真的冤枉,真的冤枉啊。若是有半句假话,叫奴婢不得好死。”

    青木家的平时和银耳处得好,知道她不是那等狐媚之人,便瞅着机会悄声提醒吴氏:“大夫人,您莫怒。奴婢想着,大少爷可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这丫头全身没有二两肉,才十三岁,人事都未通。到底怎么回事,把大少爷喊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吴氏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刚才实在是被白氏那种刻薄讥诮的模样气着了。寒着声气问银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我饶你不死,若是有半句假话,仔细你的小命!”

    银耳只当不能再说假话,便哭着把她去看紫缎,回来听见人哭,窥着了童氏母子的行迹,惊慌失措撞上欧信舍,又被兰心打骂的事说了一遍。

    吴氏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暗自痛恨童姨娘不是个好货,果然没有见识,好好的孩子给她教成鬼。又痛恨白氏名堂多,无事生非,竟然想出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却沉了脸骂道:“竟然敢胡说八道!”

    银耳正想分辩自己的确没有说谎,青木家的冲她挤眼睛:“还不认错?怎么就敢编排四少爷的坏话?”

    银耳想来想去,脑子里只有先前欧信舍和她说的那句,是琉璃吓着她了,便提心吊胆地说:“是,奴婢是被猫吓着了……”

    吴氏瞅了青木家的一眼,只见青木家的讨好地望着她笑。吴氏原也不是个心狠的,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是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了。你没有和别人说过吧?”

    银耳哭兮兮地说:“没有……奴婢只敢和夫人说,其他人不敢说。”她天性纯善,也不会刻意用言语来讨好人,这句话却是无意中拍了吴氏的马屁。

    吴氏已经起心要放她一码,只等欧信舍来了,看欧信舍的态度,如果欧信舍对她不感兴趣,便饶过了她,若是有半点不对劲,银耳还是得打发出去。省得这叔侄共同争抢一个丫头的丑事传出去。

    欧信舍进了屋,见银耳在地上跪着,愣了愣神:“怎么又是你?你又犯什么事了?”

    吴氏指着桌上的帕子:“她来还你的帕子。”

    欧信舍泰然自若地走到吴氏身边坐下:“哦。多大的事儿,不还也无所谓。”

    什么叫不还也无所谓?这块帕子惹来多少闲言碎语。吴氏推推那帕子:“收起来。”

    欧信舍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嫌弃,本想说不要了,当着银耳却不好说,只得道:“先摆着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三婶把人送过来给你?”吴氏见他大大方方的,心中的疑虑早去了一多半。

    “送过来给我?这是哪儿跟哪儿?”欧信舍把经过说了一遍,叹道:“我本来想不管的,实在看不下去。三婶也太小题大做了。”

    吴氏戳了他的额头一下:“你以后给我收敛点。人你要么?”

    欧信舍忙道:“我不要,我不要,我拿着没有用。”见吴氏笑了,又道:“不过这丫头没什么错。反正人都送过来了,娘身边不是差个跑腿的丫头吗?就让她跟着你呗。”

    吴氏也知道白氏要借她的手除去银耳的意思,既然银耳没有错,她偏就要赌这个气把银耳留下来,以后给银耳配个好人家,也堵了白氏的嘴。当下换了一种口气,唤银耳起来:“你起来吧,以后就跟着我了,记得小心做事。”

    “奴婢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夫人和大少爷的。”银耳喜极而泣,不停地给二人叩头谢恩。

    “不要你做牛做马,凡事多动点脑子,别只会哭,只会忍,笨死了。”欧信舍怪笑起来。

    吴氏瞪了他一眼,开口道:“你换个名字吧,就叫金霞好了。”

    为什么要换名字?银耳有些愣怔。

    欧信舍却是明白他娘的意思,不就是和白氏赌气,连名字也要压过去一头吗?当下哈哈大笑着离去。

    白氏竖起耳朵等了半宿,也没听说吴氏动家法打人,或是要卖人的意思。第二日一大早,她和福儿正在吃早饭,准备吃过早饭就搬家。就见兰叶脸色古怪地进来说大夫人身边的金霞奉大夫人之命,来送东西。

    白氏咕哝道:“什么金霞?怎么没听说过?”

    接着银耳抱着一匹粉红色的布料进去,行礼道:“三夫人万福,小姐万福。大夫人今早在库房翻着这匹绢,说是最合适小姐裁夏衣,着奴婢送来。”

    白氏一口粥没咽下去:“金霞?”

    银耳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大伯母给你改的名字?”福儿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到大伯母身边去了?怎么我都不知道的?”

    “回小姐的话,就是昨夜。”

    白氏绿了脸,把手里的粥碗重重一放:“替我谢过大夫人了!”吴氏这是来示威的,这家里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个个儿的都和她作对,给她添堵。

    福儿被白氏放碗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满地起身去瞧那匹绢,问银耳:“表小姐可有?”

    银耳笑道:“只有一匹。都在这里。”

    福儿心头乐开了花,她和尚敏争,无非就是觉得家里的长辈疼尚敏比疼她这个正牌小姐还要疼惜,心里不服气罢了。便笑道:“果然还是大伯母最懂我,我最爱的颜色,料子也极好。替我谢过大伯母。”

    “是。”银耳低头告退。

    白氏恶狠狠地骂福儿:“出了吃穿玩乐,你还知道什么?眼皮子这么浅,一匹绢就让你高兴成这个样子?把绢给我。”

    福儿警觉地抱紧绢:“你要干什么?不给。这是大伯母给我的,我要裁衣裙的。”

    娘俩个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白氏败下阵来:“你是要气死我才高兴。兰叶,给她收拾好,搬过去就给她裁。”

    吴氏伺候欧二夫人吃完早饭,屏退下人,送上一盅参茶,不经意地提起银耳来:“信舍看见她那个丫头兰心在院子里打骂银耳,肆无忌惮的,骂得实在过分。”

    她有意停了停,欧二夫人皱起眉头:“她那两个丫头的确嚣张得很。她也放纵她们,改个时候你得提醒她一下,虽然要搬出去住,但家有家规,平白的让人笑话了去。”

    吴氏陪笑道:“信舍当时多了句嘴,骂了那丫头两句。昨夜里三弟妹就把人送过来了……真是,也不知她什么意思。倒让我尴尬,狠狠骂了信舍一顿,让他去和他三婶道歉,可这孩子倔,偏说他没错,不肯去。”

    欧二夫人拧了眉头:“和信舍有什么关系?一个小丫头,少爷们还管不得了?”

    吴氏忙赔小心:“娘,您莫生气,都是媳妇的不是,媳妇不该和您说这个。只是银耳那丫头,我看着怪可怜的,也实诚,笨得谎话都不会说,实在是不错。就斗胆暂时把她留在我那边,等什么时候合适了再说……您看怎么样?”

    欧二夫人冷笑道:“既然你喜欢,你就留着。送过去也是浪费……我倦了,要歇会子,等会他们必然要来辞行的,你先去忙吧。”

    吴氏打量着欧二夫人的脸色,心里乐翻了天,一本正经地退出去,如果她没料错,白氏来辞行时必然要倒霉。敢给她穿小鞋?敢借她的刀杀人?敢造谣污她儿子的名声?等着瞧!

    ——*——关心银耳命运的筒子们,满意了不?满意就砸票吧,我是亲妈O(∩_∩)O~——*——

第七十五章 冷意

    夏瑞熙吃惊地问吴氏:“你说什么?娘当着全家人就把兰叶和兰心的去向定了?”

    吴氏笑得得意:“可不是。娘先教训了他两口子一通,意思是他们身边只有琛儿和福儿两个孩子,以后要记得开枝散叶,多子才多福。她才应了,娘又说,兰叶和兰心一直跟着她,很忠心,又懂规矩,是她信任的人,年龄也大了,不如留着,等孝期一满,就抬了做姨娘,免得她又要管家又要照顾孩子和你三哥忙不过来。”

    吴氏呵呵地笑着:“她不是看不上娘给她选的老实人么?娘这次就如了她的愿,给她两个她最喜欢,和她站一处的人。”白氏当时的脸色实在是精彩极了,欧青英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夏瑞熙有些笑不出来。姜果然是老的辣,欧二夫人这一手,又阴又毒。作为一个旧式家长,一个母亲,她是坚决不容许儿媳妇骑到儿子头上作威作福,不把婆婆放在眼里的。

    孝期还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才满,这段时间里,白氏有很多理由和时间除去兰叶和兰心。但是,兰叶和兰心是白氏的陪嫁丫头,同时也是心腹,最了解白氏的人就是她们,白氏要除去她二人恐怕得花不少心思才行。

    而且欧二夫人这样一开口,给了兰叶和兰心强有力的支持,让她们有了资本,自然而然地就分化了主仆关系,让主仆三人各怀心思的窝里斗,她们斗得越凶,最后得利的自然是欧青英这个男主人。

    这是打压儿媳的需要,也是变相的惩罚。

    吴氏见夏瑞熙笑容浅浅,知道她的心事,拍拍她的手,安慰她:“你别担心。这事儿,如果夫妻同心,什么人也插不进来。你们刚成亲不到两年,娘又喜欢你,不会这么快。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先接着,慢慢再说。兴许,过一段时间,老人家的想法会改变也不一定。”

    慢慢再说,欧二夫人到底是老了的,拖着拖着不是就过去了吗?关键还是在自己人身上。夏瑞熙想起欧青谨对她的保证,微笑起来:“谢谢大嫂,大嫂对我真好。”

    吴氏笑道:“别这么客气,我就没谢过你。日子长着呢,要是日日都谢,可不累死了。”

    四房每个月给家里一百两银子,这笔钱,老两个根本用不完。老两个吃的药,穿的衣,也都是四房额外承担,春耕时又借给他们种子,这给吴氏减轻了不少负担,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她都记着情,平时没少和两个儿子念叨,这也是欧信舍兄弟格外敬重欧青谨夫妻俩的原因之一。

    四月,继三房搬出去以后,尚家也跟着搬了出去,欧家的老宅子里清静下来。夏瑞熙不再总记挂着老宅子里的事,遂把多数心思放在了抓经营生产上面。

    温泉庄子的一批蔬菜水果上市,当铺的生意兴旺,药铺子逐渐有了货源,收入趋于稳定。除了欧青谨仍然很忙以外,夏瑞熙的日子过得平静悠闲。

    但平静悠闲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夏老夫人在痴呆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熬不住,药石无效,寿终正寝了。

    欧青谨少不得放下手里的事,带着夏瑞熙和达儿一道去吊唁奔丧。玉姑死活不愿意跟着去,她说她有一个重要的约会,就在这两日里,坚决不能去沾了晦气。

    夏瑞熙和欧青谨也没勉强她,反正有木斐在,人也挺多的,自己多加小心一些就是了。

    夏瑞熙没有想到,她会在夏家看见夏瑞蓓和赵明韬,并且还避也避不开。

    夏瑞蓓挺着将近五个月大的肚子,在赵明韬殷勤的扶持下,慢慢走进夏家的宅子。

    办丧事,人来人往,房门大开,也没有人能阻止住赵明韬。不管夏老爷夫妇有多么的不情愿,他们最多就是硬挺着不理睬赵明韬就是,却不能把赵明韬轰出去。

    赵明韬的脸皮实在是厚,他笑容可掬地和夏家所有人挨着挨着地打招呼,夏老爷夫妇不理他,自然有的是人肯理睬他。

    就比如说夏大伯一家,就恨不得舔他的pp,以博他一笑,其他夏氏族人,即便是不主动过来讨好他,也是不愿意招惹他的。因此,赵明韬似乎还挺春风得意的样子。

    夏瑞熙正被一群七嘴八舌的妇人围在后院偏角说闲话,王氏走过来:“熙熙,去劝劝你爹娘,成王爷是来吊唁你祖母的。好歹人家也是王爷,蓓蓓又嫁给了他,还有了身孕,还是不要做得太过分的好。脸嘴那般难看,是想给谁看啊?”

    夏瑞熙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伯母说得是。但侄女儿年纪轻,又是晚辈,不敢忤逆爹娘呢。您是长辈,又能说会道的,不如就请大伯母去劝劝我爹娘吧。侄女感激不尽。”说着深深一福。

    王氏翻了个白眼:“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听话?我要能劝,来找你干嘛?”

    夏瑞熙讶异地道:“您是长辈都不能劝,侄女儿又怎么能劝?这真是为难侄女了。要不,您教教我,怎么劝?”

    王氏平时不受夏二老爷夫妇待见,也知道她是个贪财没良心的夯货,见她在夏瑞熙这里吃了软钉子。一群妇人窃笑着要看王氏的笑话。

    王氏怒道:“蓓蓓再受宠也只是个贵妾,人家王爷亲自陪着她上门来吊唁,这是何等的荣耀!你怎么就不当回事呢?”

    人多事多,夏瑞熙原本不想闹笑话给其他人看,但王氏这句话却是让她想装晕都装不过去。当下冷笑:“不用伯母提醒我,我记得蓓蓓的身份。所以也请伯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无事就到贵人面前献殷勤,那什么侄女婿之类的话,千万不要再出口,当心失了规矩吃板子!”

    王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恼怒地道:“不识抬举。自己倒霉还不算,硬是要拉着全家一起倒大霉。”

    夏瑞熙原本已经沉下了脸,眼角左右一扫之后,改变了主意,扬起笑脸问:“大伯母这是骂谁呢?谁怎么倒霉,怎么害得全家一起倒霉了?谁害得咱家倒霉的?大伯母讲给侄女听听。”

    王氏觉得她那个笑容根本就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心里一怒。才要说是二房得罪了赵明韬,才害得夏大伯和夏瑞礼那样惨的,眼角就觑着赵明韬扶着夏瑞蓓站在不远处,离她不过三尺远。

    赵明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夏瑞蓓的脸色极难看,可见是把她的话全都听进去了。王氏见了这两个瘟神,顿时汗流浃背,庆幸自己没有冲口而出那几句惹祸的话,一溜烟地走了。

    其他妇人见势不妙,也寻了借口纷纷离开。夏瑞熙拉着平时关系较好的一个本家婶娘:“小婶,请你帮我喊我家夫君过来一下,就说,成王爷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请他过来招呼一下。”

    那妇人看了赵明韬一眼,捏捏夏瑞熙的手:“好,你稍等。”随即转身离开。

    良儿紧张地抱紧了达儿紧挨着夏瑞熙悄声问:“怎么办?”

    “不要紧。他不敢怎么样。”夏瑞熙上前给赵明韬行礼,含笑和夏瑞蓓打招呼:“蓓蓓,你来啦。”

    “二姐。”夏瑞蓓走上前去,伸手想去抱达儿,赵明韬大步上前抱住达儿,温言细语地说:“你身体不便,还是不要抱了。”又对着达儿讨好地笑:“好孩子,让姨夫抱抱?”

    达儿皱起小眉头,抬起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姨夫。良儿脸色煞白,紧紧抱住达儿不敢松手。

    夏瑞熙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微笑着把良儿拉到她身后,微微低了头:“谢谢王爷抬爱,您是贵人,孩子刚尿湿了,不敢污了贵人的衣物。”

    虽然赵明韬自称是达儿的“姨夫”,但其实谁都知道,夏瑞蓓只是他的妾室,他原来许诺的什么侧妃都算不上,所以,他这是抬举了,不过夏瑞熙不稀罕。

    赵明韬站得离夏瑞熙很近,夏瑞熙能感觉到他愤怒的气息都呼到了她的脸颊上,她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离他稍微远了些,她才有心思和夏瑞熙拉家常:“身子可好?”

    夏瑞熙还没回答,赵明韬就说:“不是很好。蓓蓓总是希望家里人能去看看她,可是无论是岳父岳母,还是你,都不肯去看她。说起来,大家是对我有什么看法,所以才离我们远远的?”他虚伪地拍了拍夏瑞蓓的手,“害得她天天哭呢。”

    明明是狼何必装羊?夏瑞熙暗自鄙视了他一把,不得不笑嘻嘻地回答:“王爷说笑了。我们怎么会对您有什么看法?不是不想去看蓓蓓,而是身份所限,也不曾受到王妃娘娘传召允许,所以不敢打扰,怕乱了规矩。”

    她一再提醒赵明韬注意身份,不要和夏家人套近乎,他真正的岳父岳母是容大帅夫妇,可不是夏老爷夫妇。虽然她这样说,夏瑞蓓可能会很难过,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只盼着多拖延一会儿,欧青谨或者木斐快点来。

    夏瑞蓓的脸色颇有些难看,拉了赵明韬央求:“我有些累了,我们过那边去坐坐,可以么?二姐她忙就让她忙吧。”

    “你不是早就想见达儿了吗?你姐妹二人也难得见面,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一起过去吧?”赵明韬看似是在征求夏瑞熙的意见,实际上他已经硬挤到夏瑞熙的身旁,右手状似不经地擦着她的耳朵,鬓,伸到了她身后,牢牢揪住了达儿一只粉嫩的小手。

    他根本容不得她拒绝。他等得太久了。

第76章 扶桑花

    夏瑞熙厌恶地侧头躲开赵明韬的手,垂下眼睛:“好。”

    见她退步,赵明韬不动声色地放开达儿的手,态度和蔼地说:“孩子长得挺像你的,不是听说很爱笑么?为何今天都不肯笑一笑?”

    夏瑞熙道:“他和王爷不熟!”

    赵明韬淡淡地说:“不要紧,以后慢慢就熟了。”

    以后?夏瑞熙大怒,冷冷地直视着赵明韬,赵明韬亦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她。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必要再装。

    说起来,这还是自夏瑞蓓出嫁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夏瑞熙不再是从前那个青涩莽撞的少女,她青春年少,又多了几分成熟,比从前更美丽,更迷人。

    看着夏瑞熙眼里的厌恶和冷意,赵明韬的喉头有些发紧,她怎么能把从前忘得那么一干二净呢?

    夏瑞蓓见这二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有些紧张地咳嗽了一声:“二姐,今天风有些大。要不然,先让良儿把达儿抱进屋里去,咱们姐妹二人聊聊,好不好?我……”达儿留在这里,对夏瑞熙很不妙。

    赵明韬打断她的话:“我们一起去那边的亭子里坐坐。”他转过身对着达儿讨好的笑:“好孩子,要不要让姨父抱你过去?”

    达儿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对着夏瑞熙伸出手,嘴里发出讨好的“啊,啊”的声音,他要母亲抱。

    夏瑞熙忙把他接过去贴在怀里,亲了他的脑门一下:“好孩子。”

    赵明韬见夏家姐妹二人都没有跟着他过去的迹象,不满意地看了夏瑞蓓一眼,对夏瑞熙说:“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好像有人找青谨有事,他可能暂时没时间进来。”

    夏瑞熙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这是在通知她,欧青谨已经被他带来的人缠住了,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夏瑞蓓拉拉夏瑞熙的袖口,声音苦涩:“过去坐坐吧。”她说不清自己对夏瑞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小的时候,她嫉妒夏瑞熙比她受宠,大了,她眼红夏瑞熙比她幸福。嫁了个丈夫吧,虽然她不爱这个丈夫,但这个丈夫心里却也是惦记着夏瑞熙的。

    不得不说,她的人生和夏瑞熙比起来很失败。她觉得她好像应该很讨厌看见夏瑞熙才对,可是从始至终,对她最宽容,最理解的也是夏瑞熙。每当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最想见,最想依靠的人也是夏瑞熙。

    真是一种古怪的感情。夏瑞蓓看着赵明韬赤裸的,毫不掩饰的,对夏瑞熙的那种渴求的目光,再看看达儿,摸摸自己的肚子,是时候了,留不住了。

    小小的八角亭子,周围开满了重瓣的朱红色扶桑花,衬着夏瑞熙玉白色的衣裙,越发映得她乌发雪肤。赵明韬突然有种从不曾有过的冲动——采下那朵最娇艳的扶桑花,插在她的鬓角。

    “蓓蓓,那边有个鱼池,里面养有许多锦鲤,小孩子最喜欢,你为什么不和芳儿、良儿抱着达儿过去瞧瞧呢?他一准喜欢。”赵明韬拉下一枝扶桑花枝,认真地说。

    夏瑞蓓为难地看了夏瑞熙一眼,无声地问她怎么办?夏瑞熙微叹了口气,没有表示反对,因为反对无效。

    那个鱼池其实就在附近,站在亭子里,刚好可以看见。同样的,站在鱼池边,这个亭子也在视线范围内。

    让夏瑞蓓、芳儿和良儿在附近,应该是赵明韬最大限度的让步了。他既然愿意这样,可能只是想和她说说话而已,并不会对她怎样。

    夏瑞蓓大气都不敢出,让良儿从夏瑞熙怀里接过达儿,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鱼池边。

    赵明韬的手指轻柔地触摸着扶桑花柔嫩娇美的花瓣和长长的花心,轻轻说:“扶桑产南方,乃木槿别种。其枝柯柔弱,叶深绿,微涩如桑。其花有红黄白三色,红者尤贵,呼为朱槿。我说错没有?”世间有百媚千娇,他只爱朱槿一种。

    夏瑞熙敷衍地应了一声:“王爷风雅得很。我是粗人一个,不知道这许多。”他不会就是单纯的想和她谈论天气花木吧?

    “知道你不知道,所以告诉你。说起来,蓓蓓除了骑术远不及你以外,她其他的各种才艺都远比你精通。”赵明韬轻轻一笑,放弃了想为她插花的念头。他猛地一弹,扶桑花枝犹如翩飞的惊鸿,猛地弹向空中,又坠了下来,摇曳不已。

    夏瑞熙忍不住说:“王爷说得对,蓓蓓本来就是个不错的女子。说到骑术,我已经忘了怎样骑马了。”

    “连骑马也忘了?”赵明韬皱起眉头,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怅然。从前,她最骄傲的,就是那一身精湛的骑术。

    “是,我现在一靠近马,就会忍不住地害怕。”夏瑞熙意有所指。

    “你的性子变了很多。”看着面前波澜不惊,斯文大方的小妇人,赵明韬很怀念从前那个明丽飞扬,不懂掩饰情绪的少女。那时候,他只需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像现在,她总是口是心非。

    “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为人妻,为人母,自然会改变。”夏瑞熙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神态自若,仿佛就是熟人间最普通的聊天。

    赵明韬垂下眼沉默片刻,突然换了欢快的情绪:“这样的你比从前更讨人喜欢了。”

    “王爷过奖。我只希望人家不讨厌我就行了,却没奢望过别人都要喜欢我。”夏瑞熙微微一笑,赵明韬从她微翘的唇角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影子,他忍不住跨前一步,伸出手“熙熙……”

    夏瑞熙强作镇定地后退一步,故作惊讶地左右张望:“王爷是叫我吗?我已经嫁人了,这样叫,呵呵,不太合礼。”

    赵明韬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逝的惊慌,顿住了脚步:“你坠马的事情,还有万佛寺的那次,对不起。”

    “没关系,我忘了。”夏瑞熙真的很害怕他靠近。

    “忘了?忘了就好。”

    夏瑞蓓一直紧盯着亭子里的动静,见赵明韬一步一步向夏瑞熙逼近,夏瑞熙退到无路可退,咬了咬牙,在达儿的屁股上掐了一把,达儿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哭了呢,我去看看。”夏瑞熙忙利落地挤出去,赵明韬从后面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暗哑地说:“我很后悔。我无数次的想挽回,却发现,再也走不回从前。”

    有他那样挽回的吗?或者是说,因为发现再不能挽回,所以索性不停地使坏,放耗子屎去搅坏人家的一锅纯汤?夏瑞熙猛地甩手,甩不开,他的手犹如铁钳,捏得她手腕生疼,和欧青谨握着她时的那种温柔完全不一样。

    夏瑞蓓见了,又狠着心在达儿屁股上掐了一把,达儿哭得撕心裂肺。芳儿和良儿紧张地用身子挡住赵明韬的视线。

    夏瑞熙又急又怒:“放开我,你没听见孩子哭了吗?”

    赵明韬的气息呼到她耳边,“你很疼这个孩子是不是?他是你们的心肝宝贝是不是?”

    夏瑞熙缩紧了瞳孔:“是!所以如果谁敢伤害他,我一定要报仇。除非我死了,否则不死不休!”她不是威胁,她就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所以他还能在你怀里撒娇。”赵明韬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松开她的手。

    夏瑞熙疾步奔到达儿身边,抱过达儿,温柔地哄着。达儿抱着母亲的脖子,伤心地把小脸埋在她肩头上哭,不一会儿就把夏瑞熙薄薄的夏衣浸湿了。

    “是不是肚子疼啊?怎么突然就哭了,哄也哄不好?”夏瑞蓓一边高声问给赵明韬听,一边抱歉的轻声说:“我想不到其他法子……”

    夏瑞熙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得去寻他外公看看。”

    夏瑞熙看着赵明韬:“王爷,对不住,孩子哭得厉害,我得赶紧去寻他外公看看。”不等赵明韬回答,她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赵明韬挥挥手,放她离去。

    夏瑞蓓目送夏瑞熙的身影离开院门,收拾了心情,走到赵明韬身边,乖巧地说:“王爷,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赵明韬突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眯起眼睛:“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姐妹情深的人。”

    夏瑞蓓直直的看着他:“妾身听不懂您的话。”

    赵明韬放开她:“这是最后一次。”大踏步地往外走:“你如果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先走了。”

    芳儿轻声问夏瑞蓓:“夫人,奴婢扶您坐一会吧?”

    夏瑞蓓疲惫地摇头:“不必了,香也上过了,纸钱也烧过了,我又不能为她服丧,我们回去吧。”

    夏瑞熙抱着达儿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欧青谨脸色惨白地急匆匆跑过来。她顿时觉得全身一软,几乎要站不住,良儿忙托着她的肘部。

    达儿原本已经收住了声,眼里还有泪花,把小手放在嘴里吮吸着,一看见欧青谨,委屈的瘪嘴又要开哭,他还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欧青谨激动地冲了过来,搂住夏瑞熙的肩头,一迭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他的眼里全是害怕。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粗心大意,才害得她们受了惊吓。

    夏瑞熙靠在他身上,轻拍着达儿的背:“没什么,被他小姨掐了两把小屁股。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他只是说了几句不知所云的废话。”

    欧青谨眼里闪过一道杀意:“狗贼!”难怪得衙门里突然派人来找他,木斐会被人缠住。

    赵明韬出了夏家,骑上马,在李钺等几个近身侍卫的簇拥下,在洒满初夏阳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王爷。”李钺轻轻喊了他一声。

    赵明韬抬头,只见几个戎装女子簇拥着一个火红的身影从旁边一座府邸中走出来——正是容氏。她神采飞扬,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他停住马,抬起头来看向那座府邸的匾额,“将军府。”他冷笑了一声,“我们回王府去。”

第77章 萦梦

    4月最后一天了,继续求粉红票票,包包里若是还有的亲们,不妨戳戳那个粉红色的小戳戳哦,呵呵

    ——*——*——*——*——*——

    容氏欢快地哼着西疆小曲儿进了成王府的大门,王府里诸人看见她,仍然是噤若寒蝉,能够躲多远就躲多远。

    看着下人们惊慌的样子,容氏略略感到心安。她虽然没有了娘子军撑腰,可是赵明韬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找她的麻烦,听之任之,所以依仗着从前的余威,她在这王府里过得还是滋润的。

    “你去歇着吧,这里不要你伺候了。”容氏打发走蓝黛,走进屋里,把马鞭扔给迎上来的侍女,把头发解散:“备水给我沐浴。”几个侍女的表情有点古怪,但心情很愉快的容氏没有注意。

    朱漆大澡盆里,热腾腾的水飘满新鲜的玫瑰花瓣,容氏半闭着眼躺着。四个侍女默不作声,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洗的洗头发,按摩的按摩,修指甲的修指甲。

    容氏的心情很好,茶庄的生意不错,她做的是独家经营,基本上可以说是财源滚滚,刘力子对她也很客气,多有照顾。家里听说她这段时间很安静,她的嫡母同意她的生母给她带了她最爱的牛肉干,最主要的一点是,她的父兄又立了大功。如果日子能这样过下去,混到赵明韬挂掉的那一天也不错。

    “可以了,娘娘。”为首的侍女轻声说。

    容氏扶着盆壁站了起来,露出青春紧致修长美好的胴体,一个侍女忙将一大块粉蓝色的锦缎包在她身上,扶她跨出澡盆坐到窗前的锦榻上,众侍女擦的擦头发,倒的倒水。

    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红色丝绸里衣,头发梳得顺滑乌亮的容氏疲倦地打了个呵欠:“这是什么香,挺好闻的。”屋里溢满一种甜甜的香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全身舒泰,很是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为首的侍女忙笑道:“是茶铺里的文掌柜让人送过来的新香,叫做萦梦。说是具有安神作用,奴婢还担心娘娘不喜欢呢。”

    案上的粉彩鱼戏莲叶香炉里,袅袅绕绕的青烟盘旋着升腾而起,容氏瞥了一眼,又掩着口打了个呵欠,笑道:“难为他想得周到。”

    为首的侍女善于察言观色:“娘娘要歇息一会吗?”在得到容氏的肯定后,侍女铺好床,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容氏慢慢起身,进了屏风后。

    屏风后面光线昏暗,大红的锦帐低垂着,鸳鸯戏水的红缎被面隐隐闪着华美冷漠的光。容氏躺下,舒服地低吟了一声:“什么鸳鸯戏水的破被面!换来换去还是这个!”要不是她生母亲自绣的,她早就把它铰成了碎片。

    “鸳鸯戏水不好吗?我们也该圆房了,你说是不是,王妃?”一道黑影遮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容氏雪白了脸嘴,揪着被子要坐起来,却发现头晕腿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挣扎着把手伸到枕头下,一摸之下,呆若木鸡,枕头下空空如也。

    赵明韬玩味地拿着手里的匕首对着她晃:“你是在找这个?这是凶器!记好了,不能随便出现在卧房里,不符合规矩!”他的手一扬,匕首带着一道寒光,“铮”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容氏揪紧了被子,哑着声音:“你要做什么?不要脸,有本事就和姑奶奶斗,点什么迷香?”

    “你错了,我正是要脸,所以给王妃用用这香,这香不是迷香,是催情香,叫做萦梦,魂牵梦萦,一夜纠缠。以后,你就没脸去见刘力子了,真是不守妇道!”赵明韬冷笑着,衣服一件一件地从他身上飘落。

    容氏惊觉了什么,哑着嗓子道:“我没有,我没有。”

    赵明韬笑得狰狞:“你是不是想和刘力子弄死我,你好嫁给他?虽然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可我不会白白便宜他。他要捡拾,也只能捡个我扔掉不要的破烂货。”

    最近他和刘力子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刘力子派人秘密探查他,把他的情况一道又一道以密奏的方式送到新帝手里,他统统都知道。可恶的女人,嚣张跋扈,不知进退,还妄想给他戴绿帽子?

    他恶狠狠地撕去容氏的里衣:“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知进退!你若是关起门来过你的日子,数你的银子,我未必会动你!”大红锦帐一层一层地垂下,盖住了紫檀木大床里的一切,也掩去了容氏眼角的泪光,赵明韬疯狂绝望的眼神。

    夏瑞蓓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只觉得味同嚼蜡,半点胃口也没有。布菜的丫头有些惊慌:“夫人,您多少再吃一点吧。这些都是爷命令厨房为您精心准备的,您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公子也要多吃一点才是。”

    芳儿走进来,凑在夏瑞蓓的耳边悄悄道:“去了那边,听说今晚不回来了。那个,那个,上手了。”

    夏瑞蓓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真是天助她也。

    ——*——*——*——分割线——*——*——*——

    文渊街的小院子里,达儿握紧小拳头在一旁睡得香甜,夏瑞熙披散了头发,伏在欧青谨的膝盖上,絮絮叨叨地讲着她今日的经历。

    欧青谨手里拿了牛角梳,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着头发,不时低声问一句,插一句话。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大费周章的,却只是为了和我说那几句话。”夏瑞熙玩弄着欧青谨腰间挂着的五彩翡翠鹦鹉,“我听见他说什么以后慢慢就熟了,真是气死我了。”

    “莫要理他。当他疯了就好。”欧青谨轻轻地道。赵明韬是一直放不下夏瑞熙吧?可是夏瑞熙呢,因为不爱,所以对方越是纠缠越是厌烦。

    夏瑞熙抬起头看向他:“青谨,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从前的事?”

    “别动。”欧青谨熟练地将她的头发拢起,绾了一个髻,用金簪固定好:“问你做什么?你从前爱骑马,又调皮。他又不安好心,认识你很正常。再说,你不是摔跤后全都忘了吗?”

    “也是啊。”夏瑞熙最喜欢的就是欧青谨这种态度,多宽容啊!都没有穷追猛打那些有的没的破事。他要真问她,她也是没有答案给他的。

    欧青谨垂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只要你别哪天突然想起从前的事来,嫌我不好就行了。”

    她想起从前的事来,嫌他不好?夏瑞熙歪了头瞅着他,他表面波澜不惊,宽怀大度,心里其实并不好受,很是忧虑吧?也是,有人总惦记着自己的妻子,哪个男人会好受?他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

    夏瑞熙微笑着搂住他的头,语调坚决:“不会,永远都不会。除非你让我失望了,否则,我就是想起一万年前的事来,也不会嫌你不好。”

    欧青谨紧紧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前一拱一拱的,贪婪地享受着她的芬芳和柔美,含糊不清地问:“怎样才是让你失望了?”

    夏瑞熙固定住他不安分的头:“你知道的啊,何必再来问我?如果你要变了心,我就失望了。”

    欧青谨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不会,我也不会。”

    夏瑞熙霸道地说:“就算我会也不许你会。”

    良儿在外间轻轻敲门:“四爷,夫人,不然奴婢把饭菜送进来,就在房里用了吧?”

    欧青谨清了清嗓子,拿眼觑着夏瑞熙:“夫人说了算,是哪里就是哪里。”

    “就在屋里吃吧。”夏瑞熙嘻嘻地笑着,自去开了门,一夜无话。

    第二日因欧青谨不需要去衙门,二人难得的偷了个闲,赖在床上说闲话,直到良儿来催,说是达儿要寻娘,二人才起了身。

    良儿摆午饭时,有人来寻欧青谨,说了一个最新消息。

    说是容氏一大早就杀了两个贴身侍女,又去了夏瑞蓓的院子闹事,和赵明韬派在那里守护的人打起来了。

    容氏带去的人手太少,打不过,只得离去,才走了没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她身边的人吓得大哭,蓝黛跑去跪在夏瑞蓓的门前求助。

    夏瑞蓓命人将容氏抬进去,又去请赵明韬,请大夫。赵明韬根本没有回去,只派了马车,把容氏送回成王府。

    将近中午,赵明韬才去了王府,寻了容氏身边的蓝黛等几人的晦气,说是她们撺掇王妃拈酸吃醋,闹事耍泼,大大失了王府的体统。打的打板子,撵的撵,竟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容氏活生生又被气晕了过去。

    欧青谨才扒了两口饭,将军府便来人请他过去。欧青谨这一去,又是掌灯时分才回来。

    又过了些天,是夏老夫人出殡的日子,夏瑞熙不得不再次出门,临出门时,索性把达儿交给玉姑看着。

    这一次,夏瑞熙提高了警惕,揪紧了神经,却没有看见赵明韬出现,也没看见夏瑞蓓。直到送葬的队伍要开拔了,才看见夏瑞蓓的马车缓缓驶来,芳儿过来请夏瑞熙过去:“我们夫人说,她就是一个人,请四夫人过去和她做做伴,说说话。”

    夏瑞熙抬眼看向欧青谨,欧青谨点头:“他今天出城去了,不在这里,你去吧。”

    夏瑞蓓半躺半靠在车厢里,看见夏瑞熙过来,撑起身子对她微笑:“我还以为你不敢过来了呢。”

    “怎么会?”夏瑞熙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怎么样?腿脚没有水肿吧?为何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

    夏瑞蓓苦笑道:“能好看得起来吗?”

    夏瑞熙沉默片刻:“他喜欢这个孩子吧?”

    “好像是很喜欢的。好鱼好肉的供着,三天两天都在请脉,务必就是要保证他这个崽子安稳落地。”夏瑞蓓有些心不在焉,“那日达儿没有哭太久吧?”

    “没有。以后我又抱他来陪你玩。”

    “不知是哪一天呢?”夏瑞蓓自嘲地笑了笑,疲倦地闭了闭眼:“你回去吧。真对不住,请你过来,却说不上几句话,我就是,想看看你。”

    夏瑞熙见她心情似乎极差,原本想安慰她几句,但见她疲倦不堪的样子,也只得告辞离去。

    行不多远,就听见身后马儿发出一声嘶吼,有人惊呼起来:“马惊了!快!拉住马,稳住马车!”

    芳儿带着哭腔绝望地大声喊:“夫人!夫人!”

    夏瑞熙从头凉到脚,缓缓回过头去。

第78章 浑水

    刘力子很光火,对着欧青谨不停地骂容氏:“这个婆娘真是又蠢又疯,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她就算是要做,也得等风头过去,孩子生下来再说。如果是个女孩儿,不必浪费精神,若是男孩儿,还不会生个病怎么的?真是气死我了。”

    欧青谨没有答话,副将周定安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刘力子恍然明白过来,那夏氏到底是欧青谨的妻妹呢,不由尴尬一笑,拍着欧青谨的肩膀:“我是气糊涂了,忘了那是你的妻妹。你别介意。”

    欧青谨正色说:“万一这事不是容妃做的呢?”

    刘力子眼睛一亮,小心地问:“你是说,这件事,不一定是容王妃做的?是啊,完全有可能是他自己设计,又推到容王妃身上去的啊?”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赵明韬自己导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要搅浑水,找借口。

    欧青谨但笑不语,这件事情的始末,他心里明白得很。却只打算说一半,掩一半,让刘力子自己去猜,毕竟自己推测出来的所谓“真相”,远比别人直接告诉你“真相”说服力更强。

    其实后期赵明韬为了防止容氏报复,对夏瑞蓓的安全措施做得不错。毕竟容氏虽然没了娘子军撑腰,她还是有一定实力的,那个文氏茶庄,并不单纯的只是一个茶庄。它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兼做容六公子的情报中转站,这与刘力子那股势力完全不同。

    他们希望容氏与赵明韬和平共处,不赞成容氏在西京城里横冲直闯,惹是生非,因而不会答应容氏一般的无理要求。但到了关键时刻,比如容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比如有人直接威胁到了容氏的地位,赶在她之前生了儿子,这种问题,他们却是可以想法子婉转地解决一二。

    假如夏瑞蓓一直躲在她的府邸里不出来,容氏想通过下药,或是打上门去的方式来报复,难度有点大,总不能赤裸裸的和赵明韬直接叫板下手吧?那样出了事,容家也不好把面子圆过去。

    同样的道理,夏瑞蓓要自己动手之后再栽赃,难度也很大,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也是她一直迟迟没有用自己备着的药的原因。

    所以夏瑞蓓选择了这个机会,在容氏和赵明韬刚刚发生过激烈冲突,容氏又打上门去未遂的情况下,她来给夏老夫人送葬。

    第一,送葬的理由很充分,毕竟是自己的亲祖母,不服丧是受身份地位限制,但连葬都不送就说不过去了。夏瑞蓓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在情理之中。

    第二,送葬队伍庞大,人多事杂,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各种各样的情况都可能发生,假如容氏不动手,她就自己动手,就算赵明韬查起来,也查不到什么。

    而越是查不到蛛丝马迹,所有的矛头越是会指向容氏和她身后的容氏家族。是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场斗争中,没有谁无辜,有的只是输家和赢家的区别。

    欧青谨知道真相,却不代表他要全都告诉刘力子,他要做的,还是要先把夏瑞蓓择出来,再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件事做文章,加大赵明韬和容氏的不合——

    新帝也许会多容忍这个侄子几日,容大帅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和不敬。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下面人给的小鞋,更难穿。

    欧青谨静静的看着皱眉沉思的刘力子,等了片刻,对他施了一礼:“内子还在岳家,天色已晚,我要去接她回家。”

    刘力子嘿嘿直笑:“去吧。按理这几日你家里事多,该让你休息几日,但事情实在是多,又复杂,所以,你看?”

    欧青谨轻轻一笑:“明日我一早就过来。”

    “还是你爽性,从来不推三阻四的。”刘力子拍着他的肩头,带了几分亲昵:“我上次给你的建议如何?过几日徐将军要从这里经过,他是奉旨去皇上身边伺候。他上次就盛情邀请你去他那里做事,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想不想跟着他去皇上身边伺候,立更大的功劳?若是想封妻荫子,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欧青谨垂下眼帘:“谢将军厚爱。故土难离,我所求不多,跟着将军就好。”

    刘力子皱眉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贫贱不能夺其志。况你有大才,又出于世家大族,实在不该跟着我这个粗人误了一生。你上次立了那样大的功劳,却也只是得了个从五品。若是跟着老徐,你怎么也能得个正五品。”

    欧青谨抬起眼皮,直视刘力子的眼睛:“一下子升了两级,青谨知足了。若是没有将军,青谨恐怕至今仍然是衣食无着,汲汲营生,父母妻儿受尽委屈的一个白衣而已,又何来今日的安乐?”

    刘力子道:“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他叹了口气:“将来就是天下平定了,我出身太低,读书又少,只怕也争不过那群高门大户出来的狠人。”

    欧青谨随手拿起面前的茶杯,道:“不管是阿恪的事,还是我家里的事,我从不曾谢过将军。今日便可当着将军发誓,欧青谨若是有半分趋炎附势,见异思迁,为功名富贵而忘根本的想法,当如此杯!”

    清脆的响声过后,茶杯落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

    刘力子定定地看了欧青谨一会,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我没看错你,从此后,有我刘力子一口饭吃,就有你的。这样,你厚道,做哥哥的也不能不为你考虑。让你那个外甥尚世卿,跟着老徐去!现在仗没有以前那么难打,那小子是个厉害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头!”

    欧青谨抱拳深施一礼:“我替世卿谢过将军厚爱。”

    “自己人,这么客气干嘛?说实话,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礼。”刘力子没让欧青谨的礼行下去,一把托着他的肘部,转过头对着周定安笑:“定安,以后咱们又多了一个兄弟。”

    欧青谨总算是松了口气,刘力子从最初的需要他协助稳定西京城,到生了和他结交的想法,再到今天信任了他,说起来,时间不算长,不过就是五个月的时间而已,但其中,他费的心力和艰辛,却是外人想不到的。

    ——*——*——分割线——*——*——

    夏家老宅里,夏瑞蓓脸色寡白,昏迷不醒地躺在她出阁前睡的床上,孩子没了,但她的命总算是在夏老爷的手里活了下来。

    夏老爷和夏夫人知道她性命无虞,便出去忙了,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夏瑞熙守在夏瑞蓓的床边,不停地给她擦去不断冒出的虚汗。

    夏瑞蓓身边去送消息的人已经去了很久,赵明韬还没有来。夏瑞熙很是担心,她听夏瑞蓓说赵明韬很重视这个孩子,没了孩子做护身符,赵明韬还会让夏瑞蓓继续过好日子吗?他会不会怨恨迁怒夏瑞蓓?

    王氏在外面喊夏瑞熙:“熙熙,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夏瑞熙有些不耐:“大伯母有话就进来说,别吵着蓓蓓。”

    王氏想跨进屋来,又觉得晦气,终是在门口停住脚:“那个,快点把她送回去吧?总在这里呆着,多晦气啊!”

    “把她送回去?”这不是要夏瑞蓓的命吗?夏瑞熙脸都气红了。“大伯母,您操心操得太多了。该送她回去的时候,我爹娘自然会送,这是在我娘家,我爹娘兄弟都没嫌晦气,不劳您操心。”

    王氏挥着帕子气哼哼地说:“我怎么能不操心?感情不是你家啊?你们几娘母都蛮会算的,到时候一甩手就走了,去住新房子,倒把这样的霉运留给我们。还说都不能说,这是什么道理?”

    王氏很不满意。因为夏瑞蓓居然在娘家小产了,这真是气死她了。按她的想法,即便是夏瑞蓓来不及回去,也该寻个偏僻的角落解决,怎么能回娘家来呢?这可是会招致娘家子女不顺,家道败落的呀!

    虽然说这房子现在还是二房住着的,可原来分家的时候就说过,老夫人一去,二房就要搬出去住的。所以这房子说起来,还是她家的,好好的房子,给夏瑞蓓这样一污,是住不得人了。如果不是害怕赵明韬,她死活都不会让人进来。

    可是赵明韬现在也还没来……夏瑞蓓该不是失了欢心了吧?如果是这样,可得早点把她赶走,还得问二房要些钱来请人来做法除除秽气才是。

    王氏说的也算实话,夏瑞熙知道古人非常忌讳这个,夏老爷夫妇不见得就不忌讳,但到底,那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再有许多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始终顾不上那许多,舍不得她受罪。当然,也不排除夏夫人的恶作剧,临走前趁机报复王氏的意思在里面。

    但总之,这个时候要搬动夏瑞蓓,夏瑞熙却是怎么也不肯答应的。她当下冷了脸:“大伯母既然知道这不是我家,就不该来寻我说话,有什么,您去寻我娘就是。蓓蓓需要休息,恕不奉陪。”她起身当着王氏的面砸上了门。

    门外传来王氏低低的叫骂声,她也没理。霸道不讲道理就不讲道理,人命最大,何况她并不认为这会给夏大伯一家带来多大的霉运。

    掌灯时分,赵明韬终于来了。

第79章 乱相(一)

    32票粉红,谢谢亲们的支持,给我底气,好高兴,熊抱一个,人人有份,呵呵

    ——*——*——*——

    赵明韬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用马鞭抽了人——是他安排照看夏瑞蓓的人,被打的人连求饶都不敢。夏瑞熙知道,既然他对这个孩子的期望很大,那么他必然很愤怒,他也许恨容氏,但他不能把容氏怎么样,所以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他会迁怒夏瑞蓓。

    不管赵明韬是怎么想的,他到底还是进屋去看夏瑞蓓。夏瑞熙瞧着他那阴鸷的眼神和绷得紧紧的下颌,由不得就想为夏瑞蓓说几句话:“她差点就活不过来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赵明韬冷漠地盯着她:“你是在为她求情?”

    夏瑞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说:“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的,她也很难过。”就怕赵明韬怨怪夏瑞蓓要来送葬,才惹出事来。

    赵明韬冷笑了一声,不是夏瑞蓓的错,那便是他的错。夏瑞熙是在指责他,因为他的关系,容氏才会下的手?他咬着牙说:“这是我的家事,不劳你操心!”说完便要命人将夏瑞蓓带回去。

    夏瑞熙大急,忙阻止:“她失血过多,不能移动,会出人命的。她好歹也跟了你这些时候,没犯过大错,你……”她想说他怎么能这样狠心,却又有些害怕会更加激怒他,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赵明韬沉着脸不说话。

    夏老爷沉着脸进来:“熙熙,让他们走。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由她去。”和赵明韬这样的畜牲讲道理?讲得通吗?何须浪费精神?他已经尽力,夏瑞蓓命当如此,又是她自己选的路,他也没有法子。

    夏瑞熙倔强地握紧拳,虽然是这样,但要叫她眼睁睁的看着夏瑞蓓送死,她怎么忍心?夏瑞蓓如今这个情形,已经够惨的了,如果当初没有夏瑞蓓送信给欧青谨,此刻她和达儿还不知在哪里,又是何等的光景,所以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赵明韬已经让人去搬运夏瑞蓓,夏瑞熙抢步上前,忍耐着给他行礼求情:“我替蓓蓓向王爷赔礼,只求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好歹留她一条活命。”事关夏瑞蓓的命,她硬气不起来。强硬也是需要本钱的,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求他手下留情。

    夏老爷跺跺脚,叹着气转身走了。

    夏瑞熙一直听不见赵明韬答话,倒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良久,赵明韬从她身边疾步走了出去,扔下一句话:“我三天之后来接人。”

    不管赵明韬是出于何种原因放过夏瑞蓓,夏瑞熙都无意去深究。她只知道,三天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足够让夏瑞蓓休养到可以平安回到她的宅子养病。

    芳儿惊喜地低喊:“夫人醒了。”

    夏瑞熙忙走到床前:“蓓蓓?”

    夏瑞蓓微弱地叹息了一声,望着她苦笑:“又给你添麻烦了。”

    夏瑞熙叹了口气:“怎么这样说?”

    夏瑞蓓把芳儿赶出去,目光涣散地对夏瑞熙说:“你一定很明白,我为什么要挑着在你面前出事吧?为什么不怨责我又利用了你一回?”她等不到容氏出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她自己动的手。

    她赌的是运气,她要能够活下来,才能用得着夏瑞熙这个后备力量。固然夏老爷不会看着她死而不管,他会给她施针下药,但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活下去。

    她死了,自然用不着夏瑞熙。但如果她能侥幸活下来,就只有靠夏瑞熙替她在赵明韬面前求情,果然最后也是夏瑞熙阻止了赵明韬。

    “你差点没命了。”夏瑞熙淡然回答,她当然明白,她又不傻。如果不是夏瑞蓓自己动的手,哪里会那样凑巧?夏瑞蓓刚见了她,她转身刚走到安全范围,接着就出事,这说明夏瑞蓓是早就算计好的。

    可是夏瑞蓓命都不要了,她向赵明韬求一回情又算得了什么?当时她甚至想,只要赵明韬的要求不太过分,她也会答应他。就当还上次夏瑞蓓救了她的情分好了。

    夏瑞蓓闭上眼:“我一直都想和你说,我对不起你,我以前做错了。”

    夏瑞熙给她压紧被角:“不要多想。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好好养着,养好身体才是大事。”

    夏瑞蓓没有吱声,她自己才明白她心里有多痛,有多害怕。今天早上,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动,赵明韬还摸着她的肚子猜一定是个儿子,许诺她,如果孩子平安生下来,要封她做侧妃,要给她什么什么,可是现在……

    就算是赵明韬看在夏瑞熙的份上,让她休养这三天,回去之后,她的日子必然不会比人间地狱好到哪里去。从来她都知道,赵明韬对她好,只是为了这个孩子而已。

    唉,算了,不是本来就作出把命豁出去的打算了么?既然好歹活了下来,已经算是幸运了。只要目的达到,不被赵明韬识破就行。

    夏夫人走进来轻声对夏瑞熙道:“青谨在外面,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夏瑞蓓收回思绪:“你去吧。达儿离不得你,不必再过来瞧我了,我死不了。”

    趁这个机会,让夏瑞蓓和夏老爷夫妇二人磨合一下也好。夏瑞熙迈出门,只见欧青谨立在廊下望着她温柔的笑,她心里一暖,快步上前,欧青谨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蓓蓓怎么样?”

    夏瑞熙黯然:“性命是保住了,但爹爹说,以后若是还想再有身孕,估计会很难。我看得出,赵明韬对她的意见很大,我真替她担心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不会识破吧?”

    因为没有爱,因为彼此更多的是怨恨和猜疑,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安慰对方,怜惜对方,更多的是寻找对方的过错。

    “他往成王府去了,应该没识破。”欧青谨叹道:“逼急了,女人比男人狠多了。”

    夏瑞熙道:“那不是被逼急了吗?被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其实多数时候还是男人狠。你什么时候来的?”

    欧青谨道:“早就来了,不想和他碰面,所以一直等他走了才进来。”相信赵明韬也不愿意看见他,这样的情形下,能避则避,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和夏瑞熙商量:“这几日形势很复杂,他既然已经答应让蓓蓓休养三天再回去,你可不可以就不要来看蓓蓓了?每日让人过来瞧瞧就行?要保住蓓蓓,关键不在这上面。”

    要想保住夏瑞蓓,最关键的地方是让赵明韬确信是容氏捣的鬼,同时又让容氏相信是赵明韬搞的鬼。所以夏瑞熙每日过来探望夏瑞蓓,不会起什么实质作用,只会把她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夏瑞熙应了,男人的斗争牵涉到女人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她也不想再看见赵明韬。她抬眼看向欧青谨:“青谨,我很担心,他的态度有点不对劲。”

    赵明韬这个人的性子,阴险变态,他千方百计和她见面,不会只是为了和她表白,道了歉就算完事。就算是今天,她向他求情,他虽然很愤怒,却没有威胁过她,也没有趁机占她的便宜,轻轻松松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欧青谨安慰地搂紧她:“你想多了。我会想法子保护你和达儿的。”

    夏瑞熙摇头:“我不是担心我和达儿,我是担心你。”

    欧青谨拉起她的一只手轻轻吻了吻:“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这一夜,夏瑞熙睡得不是很踏实。半夜时候,她听见欧青谨起身出去了一次,大约一刻钟以后才回来。

    夏瑞熙搂住他被夜风吹冷的身体,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半夜三更的,是谁来了?”

    欧青谨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低低的说:“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一点事没处理好,所以去了书房一趟,你快睡吧。”

    “现在处理好了?”得到他的肯定,夏瑞熙把头往他怀里挤了挤,脸贴紧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满足的闭上眼睛,环紧他的腰,沉沉睡去。

    欧青谨的眼睛闪闪发亮,他还在消化刚才长寿给他带来的消息。赵明韬去了成王府,并没有向容氏提起夏瑞蓓的马受惊,流产的事,更没有对容氏做什么出格的事,以他的脾气,这可有点不同寻常。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倏然闪过,惊得他睡不住,立刻就要撑起身来,夏瑞熙迷迷糊糊,不舒服的地嘟囔了一声,他才清醒过来。小心地躺好,环住夏瑞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日清早,夏瑞熙监督着欧青谨吃早饭:“快把豆浆喝了,吃掉你面前的稀饭和包子!不吃完不许走。看看你那样子,又是一夜没睡好?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再忙也得吃好睡好才有精力吧?”

    良儿和小竹捂着嘴偷笑,欧青谨心乱如麻,不停地往嘴里胡乱塞东西,眼睛直往外飘,早有两个刘力子派来接他的人在外院等得不耐烦。

    好不容易扫荡完夏瑞熙安排给他的任务,接过小竹递给的茶水胡乱漱了口,忙着就往外走:“熙熙,我走了啊,晚饭不必等我,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话,没事不要出去。”

    夏瑞熙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周氏抱着达儿迎面走来,达儿见着欧青谨,伸手就要他抱。欧青谨停住脚步,接过他抱了一小会儿,抱歉地亲了他一口,把他交给夏瑞熙:“爹爹过些日子陪你玩。”说完不敢看达儿的瘪嘴,一溜烟地走了。

    到了将军府,刘力子正急得打转:“你怎么才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容家不承认是他们干的,另一个是,你猜赵明韬昨天去了哪里?”

第80章 乱相(二)

    欧青谨走后,夏瑞熙用精选出来的当归、党参、益母草、子母鸡,精心熬了一锅益气补血,活血化瘀的三味补养鸡汤,命良儿和花老虎给夏瑞蓓送过去。

    夏夫人自然不会少了夏瑞蓓的这锅汤,夏瑞熙只是想表达她的一点安慰之意。

    夏瑞蓓的这一生,在所有人看来,基本上是已经毁了。包括夏瑞熙也是这样认为的,就算有朝一日,夏瑞蓓能脱离赵明韬的魔爪,也不过就是冷雨凄风地独自渡过一生。

    这种时代,有谁愿意娶一个给人做过妾,流过产,又可能终生不育的女子?贴钱可能还是有人愿意的,但那样有意思吗?无非是让悲剧重演一次而已。夏瑞熙觉得,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不会考虑再嫁,夏瑞蓓同样也不可能。夏瑞蓓一向都是最犟的。

    哄睡了达儿,夏瑞熙拿起缝了一半的松绿色府绸夏衣来,坐在窗下细细地缝。王周氏知道那是欧青谨的,便笑道:“夫人这件衣服做了一个月了罢?”

    夏瑞熙道:“可不是,我答应亲手替他做件衣服的,但自春天开始,就一直没闲过。他身上穿的,还是良儿做的。说起来惭愧,成亲快两年,他就只穿过我两件衣服,还都是刚成亲时做的。”

    王周氏道:“您不是一直都忙吗?”

    夏瑞熙瞟了她手里的鞋底一眼,故意问她:“王嫂子这是给谁做的鞋?这么大?”

    王周氏红了脸:“花老虎出钱请我帮他做的。”

    “哦……”夏瑞熙拖长了声音,“他挺实在的哈?求你做双鞋还给钱。今早我瞧他也换了新衣,也是出钱请你做的?”

    王周氏有些恼了:“没出钱。是我自己做给他的。”

    夏瑞熙微微一笑,只瞅着她不说话。

    王周氏欲盖弥彰地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不是给小黄屎做了小床吗?我做了答谢他的。”

    夏瑞熙呵呵笑起来:“我想什么了?他对你好,你对他好,原就是应该的。我就怕你嫌他对你太好,恼了呢。”

    王周氏手里的针破天荒的第一次刺歪了,她低了头,闷声道:“夫人好没道理,尽拿我开玩笑。”

    夏瑞熙正色道:“你的孝期快满了吧?你才二十多岁,小黄屎也还小得很,难道就这样守一辈子?”

    王周氏嗫嚅了嘴唇,半晌挤出一句:“这样过的人很多。”

    夏瑞熙叹息了一声:“那是她们没有你这样的运气。今早花老虎让我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嫌他穷?嫌他粗鲁?”

    “我没嫌。他穷,他粗鲁是他的事。”王周氏的眼圈红了,花老虎嫌她还差不多吧?

    夏瑞熙决定给她下一剂猛药:“花老虎可是说了,如果你嫌他不好,他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正好尚家表少爷身边没个合适的人跟着,他便跟了尚家表少爷去,去得几年,能挣个军功也不错。”

    王周氏手里的针险些刺到了手指上,她气愤地说:“他怎么能这样?他明明发过誓说四爷救了他,他要给四爷报十年恩的。家里正缺人,他太过分了!夫人就该狠狠骂他才是。”

    夏瑞熙忍住笑,继续胡编乱造:“四爷已经应允了他,我骂他作甚?他说,他反正就是这个样子,孤家寡人一个,飘到哪里算哪里。将来要是他死了,你记得让小黄屎去给他烧点纸,也不枉他疼爱小黄屎一场。”

    王周氏垂了头,就有些坐不住。

    夏瑞熙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说起来,他真是个可怜人啊!求军功固然好,但战场上刀枪无眼,唉……”

    良儿正好进来,好奇地问:“夫人说谁呢?谁真是个可怜人?”

    “我说花老虎呢。”

    良儿是个鬼精灵,立刻接上:“花老虎这几日一直在磨他那柄大斧,是要做什么?”

    外面小黄屎一声大哭,接着传来花老虎的大笑声。王周氏忙收了针线,起身道:“我出去瞧瞧。”说完心神不宁地离去,险些被门口绊着。

    夏瑞熙看得好笑,王周氏这回应该会下决心了吧?

    良儿上前汇报:“夫人,奴婢今日在那边见着了那位。”

    “赵明韬?他去做什么?”夏瑞熙收回笑容,心脏咚咚直跳,赵明韬不会是识破夏瑞蓓做的手脚,去算账的吧?

    “也没做什么,就是坐在一旁。姨夫人很好,气色好多了,喝了一大碗汤,还吃了一块鸡肉。”良儿从袖子里摸出大约一两重,铸成梅花型的一锭金来递给夏瑞熙:“那位赏给奴婢的。花老虎也有。”

    “当时奴婢听说他在,本想把汤交给丽娘就走的,谁知道那位竟然将奴婢唤了进去。说是恭喜四爷高升,过几日要来给四爷饯行,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又说谢过夫人挂怀,等姨夫人好了,让她亲自登门来道谢。”

    “饯行?”夏瑞熙简直是云里雾里。

    “奴婢也觉得不对劲,想法子和芳儿单独见了一面,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去把长寿唤来。”夏瑞熙心里的不安在急速扩大。

    长寿去了衙门里打听消息,夏瑞熙倚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想得脑袋都想疼了。她无心再做针线活,满门心思只想弄明白赵明韬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又想干什么。他特意在那里坐着,就是特意为了等她,传递那句话的吧?

    良儿不敢打扰她,只得端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给达儿绣肚兜。小竹一蹦一跳地跑来:“良儿姐姐,夫人在么?姑姑想请她过去下棋玩。”

    良儿看了夏瑞熙一眼,轻声道:“可是夫人心情不大好。”

    小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姑姑说务必请夫人过去一趟。”

    玉姑平时基本当不存在一样,而且她一般也不会找夏瑞熙。兴许是有什么要事吧?良儿起身去唤夏瑞熙。

    “姑姑有事要离开?”听到这个消息,夏瑞熙的头好痛,眼前黑白两色的棋子突然变成了乱麻麻的一片。

    玉姑淡淡地看着她:“你好像很不乐意?”

    夏瑞熙忙收敛心神,坐直了认真回答:“不是不乐意,是舍不得姑姑,您在的时候,我心里特别踏实,听说您要走,心里突然就空了。姑姑什么时候走?我要替姑姑饯行。”

    夏瑞熙知道,她是留不住玉姑的。

    玉姑不是她的奴仆,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肯来照看她,纯粹是看在木斐的面子上。虽然有洁癖,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这么长时间了,没要过她一文酬劳,没提过任何要求。

    玉姑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不曾遇到过什么需要她出手的事,但有她在身边跟着,夏瑞熙的心里总是很踏实。这种感觉在欧青谨不在的夜里特别明显。

    玉姑对夏瑞熙的态度很满意:“大概三天后就走。提前和你说,好让你有个准备。如果是一般的小事,能拖我都会拖,但这件事不能拖下去。”

    夏瑞熙不想她走,她自然知道。但她毕竟是行走江湖逍遥惯了的,不可能长期在一户人家里窝着不动。更何况这次是真的有事。

    夏瑞熙从玉姑那里出来,长寿已经回来了一阵子。

    “夫人,衙门里没有这方面的传闻。奴才已经把这事告诉了四爷,他让您不要担心。”

    夏瑞熙只好放下心头的疑虑,带着良儿给玉姑准备谢礼。银子和衣服肯定是要给的,份量要足,玉姑取多少,那是她自己的事,但主人却是一定不能小气。

    欧青谨这天回来得较早,夏瑞熙还没睡下他就回来了。夏瑞熙很难过,很抓狂:“玉姑姑说她要走。怎么办?还有,赵明韬到底再耍什么花枪?他为什么说要替你饯行?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的?为什么所有的事都累积到了一起?”

    欧青谨知道她是害怕了,只能抚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慰她:“没事。他是吓唬你呢。明日开始,白天我都让木斐带着瑞昸过来,再去请几个护院来,好不好?”

    不是所有的事突然都累积到了一起,而是矛盾累积到了一定程度,要爆发了。他也害怕呢,夏瑞熙怎么可能不害怕?但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益,他不想和夏瑞熙一辈子担惊受怕。

    这一夜,欧青谨极度极度的温柔,他几乎让夏瑞熙的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最妥当,最熨贴的照料。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更有效的方式让她放松。

    生在乱世,每个人的力量都是卑微有限的。就算是前一刻还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下一刻也完全可能死在冷箭之下,尸骨无存。更不用说他这样拖家带口的普通小老百姓。

    他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只想要妻儿和一家老小平安喜乐,但过程真的很难。只因普天之下,能一生都占全了平安喜乐的人屈指而数。有人平安,未必喜乐,有人喜乐,未必平安。且平安喜乐一时容易,要一世却是太难。

    假如退让能让她们平安喜乐,他不妨考虑退让。但很明显,退让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分离,意味着痛苦,所以他不能退,他只能进。他要尽他的力量,让妻儿过得更舒适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愿意付出所有。他不会放手,也不会手软。

    五天后,刘力子提到的那位姓徐的将军徐显果然来了,他很爽快地同意带走尚世卿。同时,一封十万火急的信也送到了刘力子的案头,新帝要召见欧青谨,让欧青谨和徐显一起上路。

    消息传到夏瑞熙耳朵里,夏瑞熙全身都软了,眼泪含在眼里一直转,又被她拼命压了回去。

    ——*——*——*——表钱的唠叨话——*——*——

    ——唉,其实,我也很想加更的说。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双倍月票。但是,俺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太累了的原因,状态极度不好,思想短路,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某位亲戚造访,痛得俺要吃止痛药。害怕烂尾,竭尽所能,剩女每日也只能勉强码出三千字,新书纯粹无望,这是一个倒霉的假期,一事无成。

第81章 三房

    夏瑞熙总算赶在欧青谨走前把那件夏衣缝制出来。

    新皇召见这件事,事先没有听到过半点风声,唯一提醒过她的人,就是赵明韬。这也说明,很有可能就是他搞的鬼。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无法推脱阻止,欧青谨只能跟着徐显一道去。

    夏瑞蓓在欧青谨走后的第二天来访。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状的苍白,神情落寞,病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进了屋子后就一直半歪在罗汉床上逗达儿玩,连抱达儿她也抱不起。

    夏瑞熙责怪她:“为什么不多休养一段时间再来?落下病根子怎么办?”

    夏瑞蓓瞟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健妇,讽刺一笑:“有什么法子呢?你不肯来瞧我,只好我来了。”

    夏瑞熙心里一动,便笑着让良儿陪那两个健妇下去喝茶,那两个健妇却是笑着给她行礼推脱:“谢欧夫人好意,可是我们夫人身体不佳,王爷特意交代过奴婢们要小心伺候的,不敢去呢。”

    夏瑞熙完全明白了,夏瑞蓓是被赵明韬逼着来的,这两妇人就是他的耳目。他等会儿是不是还要来亲自接夏瑞蓓,制造一次见面呢?这样有意思吗?

    夏瑞蓓一直呆到天要.黑尽才走,果不其然,赵明韬又来接她,还带来一篓子西京城极为少见的凤梨,说是谢过夏瑞熙熬给夏瑞蓓的那锅汤。

    夏瑞熙只让长寿陪着他在前厅奉茶,自己却不肯出去。说她失礼也好,还是目中无人也好,得罪赵明韬,不差这一次。

    夏瑞蓓对着夏瑞熙可怜兮兮地说:“二姐送我出去吧?”她的眼睛却是看向那两个健妇的。

    夏瑞熙干脆利落地推脱:“天黑了,青谨不在,我不方便送你出去。”夏瑞蓓肯定会受气,但她不可能因为怕夏瑞蓓会受气就满足赵明韬的愿望。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第二天一大早,夏瑞熙就让长寿去见吴氏,说在欧青谨回来之前,她和达儿要搬回去住一段时间。

    虽然刘力子隔三差五地就要让人来看一趟,夏瑞昸也会经常过来,赵明韬亦不敢明火执仗,但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要独立在外面生活,还是有诸多不便。

    吴氏自然表示欢迎,把尚夫人住过的小跨院精心收拾了,让夏瑞熙母子住进去。夏瑞熙只带走王周氏和良儿、小竹,其他的人一律留在家里看家。

    夏瑞熙前脚刚走,夏瑞蓓又来了,听说她已经搬回了欧家老宅才离去。如此,夏瑞熙总算是摆脱了这种令人烦不胜烦的纠缠。

    最不方便的人是长寿,他隔三差五就需要跑回老宅把铺子和庄子里的情况汇报给她,还要去刘力子那里打听情况。

    五月初七,薛氏总算是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大约是经历的事情较多的缘故,孩子们长大了许多,特别是原来举止轻浮的欧信漾沉稳了不少。薛氏看着却是老了许多。

    家里的情况,薛氏是早就知道了的。少不得带着两个儿子到欧青华灵位前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回,夏瑞熙看着哭得差点晕过去的薛氏,感慨地想,薛氏到底是在哭欧青华早死呢?还是在哭她自己?

    等薛氏母子祭拜过欧青华,才到欧信风来拜见嫡母。

    欧信风最近这段时间收敛了许多,见了薛氏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又和三个异母兄弟见了礼,看上去颇为进退有度。薛氏淡淡的与他说了几句闲话,既不亲近也不厌恶,夏瑞熙却分明看见她眼里的憎恶。

    欧二夫人对二房的见面会很是满意,正要宣布开席,白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掩着嘴笑:“大伙儿忘了有个人了,童姨娘还没给二嫂磕头敬茶呢。”

    薛氏的脸色骤然一变,正想说不见了,欧信漾却笑道:“三婶提醒得好,是该让童氏来给我娘磕头敬茶的。但是现在么,家里老老小小的等着开饭,就不必了。等明日再说罢,你说怎样,信风?”他笑得温和,那笑意却未达眼里,连姨娘也不愿意称。

    欧信风闻言,手指抓紧了衣襟,却不得不回答:“大哥考虑得极为周到。”虽然他是得了老太爷的认可,认祖归宗。但童氏却不曾给薛氏磕头敬茶,也就是说她不曾得到薛氏的承认。欧信漾直接称她为童氏,不称姨娘,却也说得过去。

    夏瑞熙看得真切,薛氏是个绵软的,欧信漾却不是。看这副样子,二房的家,已经是欧信漾当起来了,而非薛氏。只要欧信漾不要走歪路,二房还是能过好的,倒是童氏母子俩,以后的日子堪忧。

    白氏捋捋头发,笑道:“是,我怎么忘了,童氏的身份是不该到这前面来的。娘上次给她下的禁足令都还未解呢。”

    欧青英冷哼一声:“就听见你一人呱噪。”

    白氏白了欧青英一眼,伏在薛氏耳边喋喋不休:“二嫂,你不知道,这贱人在梨树下埋了一大包金银珠玉,要不是她那丫头蒲草挟恨说出来,谁也不知道。太可恨了,我瞧着都是你们分家时得的东西。你这回回来了,得好生收拾收拾这贱人,省得乱是一个贱人都妄想往高处爬。这妻是妻,妾是妾,可不能乱了。”

    白氏这话一出来,她身边伺立的兰叶和兰心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齐齐低下头去。

    想到欧青华那般的偏心,薛氏心里一阵刺痛,连带着看喋喋不休总是揭她伤疤的白氏也有些不顺眼,眼皮都未抬的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过脸却和夏瑞熙说得高兴,对达儿多加慈爱。

    白氏遭了冷遇,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她觉得她是大功臣,如果没有她,薛氏哪里会有那么一大包金银珠玉。又十分不忿,当初薛氏总是捧着她,她也没少给薛氏钱财,怎地对她做出这副脸嘴来?倒去讨好夏瑞熙?是了,四房有钱有势嘛!白氏又瞪了欧青英一眼,不求上进的家伙!

    吴氏见气氛有些僵,忙插话道:“二弟妹,东西都在我那里,改个时候给你送过来。地是开春的时候就种下了的,至于铺子,还要等你们自己去瞧,到底做什么营生好。”

    欧信漾起身给吴氏行礼,说了一大长串感谢的话。他自小生长环境不一样,风度翩翩,样貌又好看,这番经过历练,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花花公子的模样,欧信风的呆样与他简直完全不能比拟。就连欧二老爷都暗自点了头。

    宴席散了之后,吴氏果然把那包金银珠玉亲自送过去给薛氏。薛氏得到金银珠玉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还夏瑞熙的钱。夏瑞熙也没有推辞,笑着接过了。

    薛氏就问她,最近西京城里做什么生意最赚钱。还打算和夏瑞熙租两个铺子,又说欧信漾已经出去找房子,很快就要搬出去住。

    夏瑞熙原以为二房怎么也会在老宅住上一段时间再说,看这个模样,只怕是欧信漾等不及要收拾那母子俩了。避开了欧家其他人,越早搬出去,越好收拾。

    送走二房,吴氏和夏瑞熙闲谈时不胜感慨:“你二哥做事太不靠谱!他那时候宠妾灭妻,就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日。童氏也过分了些,要是她留点余地,今日也不会这般凄惨。所以,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夏瑞熙的心思却不在这些家长里短上面,她心里想的都是欧青谨已经走了二十来天,他到底到了哪里,安全不安全。新帝召他去做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等问题。

    吴氏劝她:“不要多想,四弟是个有福之人,过些日子就来信了。不是还有世卿跟着一块儿的么?姑奶奶可没你这么担心。”

    可是欧青谨的信始终没有来。

    夏瑞熙又翻出了佛经出来抄。良儿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夫人,有您这样的么?平时不吃素,不念佛,也不曾捐过香油钱。偏偏一有事就要抄佛经。”

    夏瑞熙自己也觉得好笑,仍振振有词地道:“你懂什么?我这个时候心里特别虔诚,一刻钟抵得上十天。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的好。”她不过就是寻个精神寄托罢了。

    良儿辩不过她,眉眼弯弯地在一旁给她磨墨递水,又笑她的字一点进步也没有。达儿在一旁见了,也想来学写字,结果娘俩个就把墨抹了一身都是。

    日子就在夏瑞熙有意识维持的这种轻松下滑到了六月。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时候的太阳白花花的,晃得人头晕。这日下午,达儿因感了风热,吃不下饭去,眼泪鼻涕都来,天气热,他想睡觉却又睡不着,身上不舒服,心中烦躁,只在那里不停地哭闹。

    夏瑞熙被他弄得满身大汗,同样地烦躁不安。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她自己歪在一旁睁大眼睛睡不着,欧青谨一直没有消息,长寿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刘力子那里打听一下,刘力子总安慰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也只能这样想。

    歪着歪着,她的睡意来了,刚合上眼睡了一会儿,就听见小竹在外间轻声问良儿:“夫人睡着了吗?”

    良儿嘘了一声,道:“刚睡着。”

    小竹道:“长寿管家在外面等着夫人召见呢。他说他才从刘将军的府衙里过来。”

    夏瑞熙忙起身道:“让他去正屋里等我。”

    看着长寿递上来的那封信,夏瑞熙手都是抖的。是欧青谨的信,信上的落款是在半个月之前,说他到了新安,一切平安,让她和家里不要挂怀。

    夏瑞熙掰着手指算,半个月前到了新安,现在恐怕已经到临水了,离新帝驻扎的兹阳再有一个月的路程就可以到。也就是说,第二封信大概还要两个月以后才能送到。

    长寿却是欲言又止。

第82章 骤雨(一)

    欧青谨是平安到达新安了没错,可刘力子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却是,新安的守将反了,欧青谨一行人的下落不明。

    夏瑞熙觉得自己的脖子被猛然扼住,气也透不过来,揪住衣领靠在椅子上直喘气。良儿叫了一声,一把扶住夏瑞熙,让长寿出去,让小竹打水来,接着松开了夏瑞熙的腰带。

    夏瑞熙苦笑着:“天气太热,中暑了。”

    良儿忍住眼里的泪:“是啊,这天可真热。”

    夏瑞熙缓过气来:“我要去见老太爷。”

    “夫人,您好歹歇会子,等暑气下去些再出门可好?”

    “不好。“夏瑞熙挣着站起:“你让长寿立刻去请木公子来。”木斐,此刻她只想得到木斐能帮她去找欧青谨。她最怕的就是赵明韬在半路上干掉了欧青谨。

    夏瑞熙是在欧二老爷和欧青原的陪同下见的木斐,她很惭愧,好像总是在麻烦木斐,一有事情就在麻烦他。木斐却是静静地听完她的话,拒绝了欧青原行的大礼,立刻就起身去了新安。

    那一夜,夏瑞熙半点睡意都没有,索性坐在灯下把她手里现有的财产细细写了一张单子。

    吴氏在外间小声地哼唱着儿歌哄达儿睡觉。欧青谨失踪的消息一传出来,家里人都忙碌起来,一些去衙门里打听消息,一些去寻过往的商旅打探,吴氏就专门来陪夏瑞熙。

    夏瑞熙听着吴氏温柔的哼唱声,猛吸了一下鼻子,披衣起去,对着吴氏柔柔地喊了一声:“大嫂。”

    吴氏回头,对着她轻轻“嘘”了一声,“刚睡着。”

    夏瑞熙道:“大嫂进来陪我说话可好?”

    金霞自动坐到达儿身边,换下了吴氏。

    “大嫂和我说说那时候大哥去了京城,总没回来时,你想些什么?”

    “那时候呀?”吴氏微微一笑,拿过扇子轻轻地给夏瑞熙扇着:“能想什么?先把最坏的情况想到了,然后又想最好的情况,后来觉得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就能吃能喝了。”

    最坏的情况的么?就是欧青谨再也回不来。可是就算这样,她也还有达儿在身旁;她不缺钱,有家人可以依靠,还有自己的双手可以依靠……夏瑞熙不知不觉在习习的凉风中睡着了。

    吴氏看着她憔悴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把她脸上散乱的头发捋顺别到了耳朵后。这个妯娌,年龄只比她的儿子大不了几岁,加上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四弟,两人和她的孩子差不多。

    第二日一大清早,天还不曾亮,夏瑞熙就被惊醒,吴氏已不在身边,达儿不知什么时候被抱来放在她身旁,握着小拳头正在酣睡。

    她正要喊良儿,就听有人在窗外低声说话,“四夫人还睡着的?”是王婆子的声音。

    接着良儿轻声道:“王妈妈,您怎么来了?”

    王婆子道:“老夫人心里牵挂四夫人和小少爷,让我过来看看。”

    二人低低说了一阵话,不多时王婆子告辞,良儿走进来,她的表情有些惊慌:“夫人可醒了?”

    夏瑞熙坐起来:“怎么了?”

    “家里派人来了,说是老爷胸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那个,好像是疼得有点厉害。”

    夏瑞熙心跳得咚咚乱响,全身都浸出一层薄汗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颤抖得不那么厉害:“谁来报的信?”

    “崔元。还在外面候着呢。”

    “哦。”夏瑞熙在床头上默默靠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把我那套青碧色的葛纱衣裙找出来。打水来给我梳洗。”

    不大工夫,夏瑞熙已经穿戴完毕。发髻梳得乌黑整齐,插着欧青谨送给她的那只坠珍珠银钗,耳朵上坠着同款的珍珠耳坠,配着青碧色衣裙,人看上去添了几分冷冽,但是很精神,很清爽。

    “夫人,立刻就走吗?”良儿要把达儿抱起来。

    夏瑞熙整整衣角:“良儿,你不要跟我去了。达儿也不要去。”

    良儿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奴婢不跟了去,谁伺候您呢?”

    “小竹跟我去。你留下来看达儿,家里其他人不知道他的习惯,你最清楚。这会子把他弄醒,他少不得又要大哭,带过去也不方便。”

    夏瑞熙打开首饰盒:“这里有张单子,都是我手头上有的。这个印章,你收着。”

    良儿变了脸嘴:“夫人……?”

    夏瑞熙笑笑,关上首饰盒:“别多心。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多有一手准备的好。趁着这个时候和你说,省得临时忘了,你好好记在心里。假如,假如,……嗯,你就把这张单子交给大夫人,这个印章,你替达儿拿着。等他大了,再给他。”

    良儿的泪眼看就要掉下来:“夫人,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您不要这样子,四爷会回来的,您也会好好的。奴婢不想替您管什么印章,您不就是去一趟娘家么?一会子就回来了。”

    夏瑞熙失笑:“傻丫头,我这不是和你说万一么?我身边没其他人,不和你说和谁说?好好好,你先拿着,等我一会子回来你还我。给我看好达儿。”

    良儿正要说话,就听小竹在外面轻声道:“奴婢给大夫人请安。”

    二人一起收了声,接着吴氏进来,同情地看着夏瑞熙:“把达儿交给我吧。我让信舍送你回去。有什么事,就让人跑回来说一声。良儿不跟你去呀?就让金霞也跟了你去吧。”

    夏瑞熙微笑着应了,命小竹和金霞取了她的巾帕扇子等物,转身亲了达儿一口,踩着灯影走了出去。

    欧信舍穿戴整齐地候在院子门口,见夏瑞熙出来,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四婶。”

    夏瑞熙轻轻一笑:“一大清早的,有劳你了,信舍。”

    欧信舍陪着她往外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四婶莫要这么说,自家人嘛。”他小心地瞟着夏瑞熙的脸色,轻声道:“四婶,我昨夜做了个好梦。”

    “哦?”夏瑞熙心里堵得慌,对他的梦并不感兴趣。

    欧信舍并不在意夏瑞熙的敷衍,微笑着把他的梦说出来:“梦见照镜子呢,镜子里的形象特别清晰。我问过奶奶了,她说是远方会有好消息传来。所以四婶不要担心了。”

    一家人都变着法子为她考虑,夏瑞熙心头一暖,感激地望着欧信舍笑:“我知道了。谢谢你,信舍。”

    夏家的车在二门外候着,崔元老远看见夏瑞熙,忙上前去行礼:“二姑奶奶。”

    “崔管家,我爹是个什么情形?”夏瑞熙一边上车,一边详细询问夏老爷的情形。

    “半夜时候突然疼起来的,当时晕厥了过去,醒来以后就是想见您和三姑奶奶。有他自己平时配的药撑着,情况还算稳定。只是夫人有点慌。”

    夏瑞熙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一半。

    马蹄声清脆,马车沉闷地在青石路面上轧过,夏瑞熙靠在车厢里,只看得见车厢外的一点灯光洒进来。空气冷冽,有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什么人?”一声厉喝,前方一阵马蹄响过,马车停下来,兵甲的撞击声逐渐包围了马车,火把的亮光把车厢里照得通亮。

    到底还是来了吗?夏瑞熙深吸了一口气,贴紧了车厢壁。小竹和金霞吓得眼珠子乱转,紧紧揪住了夏瑞熙的袍角,只往她身边靠。

    “我们是欧家的。车里是我四婶,家里老人病了,赶去探病。”欧信舍好声好气地和外面的人解释。崔元也在不停地说好话。

    那人道:“原来是欧大人的家眷,失礼了。可是弟兄们正在办差呢。外面跑进奸细来了,正在搜捕奸细。上面的命令,一律不许车马通过,还请夫人下车,待小的们搜搜马车。怕有奸细混在其中,惊吓了夫人。”

    欧信舍很生气:“我们才从家里出来,车里都是家中女眷,又怎么会有奸细藏在马车上呢?”

    “信舍,不要说了。”夏瑞熙让小竹打起帘子,扶着金霞的手下了车,不看那高举火把的兵士,淡淡地说:“你们搜吧。”

    为首的校尉瞪着一双牛鼓眼,死死地盯着夏瑞熙看了一会儿,才说:“夫人,失礼了。”一招手,几个人围着马车翻找起来。

    夏瑞熙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果然,那校尉黑了脸,厉声道:“这车有问题!为何会有夹层?来人呀,把他们都带过去,把车赶过去拆开!”

    崔元不敢相信地颤着声音说:“军爷,您老弄错了吧?这是咱们家自己用的车,如何会有夹层呢?您看,这车厢底多薄啊,怎么能有夹层?”说着偷偷给他们塞银子,结果被人家一巴掌打落在地上,反而成了心虚的罪名。

    欧信舍给他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也和他们大声嚷嚷起来,那小厮慢慢掩着往外跑,刚跑了没几步,被人一刀砍在小腿上,血光四溅,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痛得直打滚。

    丫头们捂着脸惊嘶呐喊起来,欧信舍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厮,忘记了说话。夏瑞熙白了脸,咬紧了嘴唇,好歹没有失态。

    那校尉粗声粗气地吼起来:“跑?想去给同党通风报信么?谁他妈的还敢跑?爷爷砍断他的腿!”

    除了小厮的惨叫声,其他人俱都鸦雀无声,浓浓的血腥味染透了盛夏的这个清晨。

    夏瑞熙最先回过神来:“我们不跑,拆车也可以。我们先救人,可以吗?这位军爷?”她蹲下去把崔元先前被人打落在地的碎银一块一块地捡起,双手递给那校尉。

    ——*——就是这几章,虐完就好了——*——

第83章 骤雨(二)

    夏瑞熙被请进了附近一间民宅。他们的人一个也没跑脱,全都被关在了这间民宅里,理由是要查清楚了才放人。欧信舍,崔元,车夫还有那个被砍伤了腿的小厮关在一处;她则和小竹、金霞锁在了这个房间里。

    夏瑞熙觉得这个早晨特别黑,特别冷,太阳出来得特别迟。

    小竹靠在金霞的肩头上瑟瑟发抖,金霞看着夏瑞熙小心地问:“四夫人,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吧?”

    夏瑞熙很想望着金霞笑,安慰金霞说没事,但是她笑不出来。她几乎已经有点绝望了,就算是欧青谨死里逃生,赶回来,只怕也来不及了吧?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她这个原本已经死了的人,占了夏二的身子,替夏二享了几年的福,占尽了好事,现在老天爷要她还回去了,她必须为夏二原来的作为买单。

    死?她没想过,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死。她只想着她的达儿,不满一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了父亲,再没有了母亲,会怎样?

    她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欧信舍,不要牵连到其他人。希望欧青原和吴氏会善待达儿,把他抚养长大。至于她自己,到哪步说哪步的话。

    门上挂着的锁被人打开,两个粗壮的妇人探进头来,恶狠狠地对着两个丫头喊:“出来!”

    小竹尖叫一声扑到夏瑞熙的脚下,紧紧抱住她的腿,拼命摇晃着小脑袋:“我不去,我不去!夫人救救奴婢,奴婢好怕,奴婢不想挨板子,奴婢是冤枉的。”

    金霞只是绞着衣角,看看夏瑞熙,又看看那两个壮妇,轻轻唤了声:“夫人……”

    “两位大嫂,孩子们胆小,叫她们出去做是什么?可不可以透点话?”夏瑞熙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金霞,示意她拿去贿赂那两个妇人。

    金霞如今要聪慧了些,颤抖着手从里面取出两块碎银来要塞给那两个妇人,被高壮些的那个黑面妇人将荷包一把夺了过去,哼哼道:“例行搜身问话,没什么大事!没事一会子就送回来!夫人这里稍后也要问话的。”

    夏瑞熙心里明白了,这是在为某些人清场子,由不得苦笑:“金霞,你来牵着小竹去吧。没事儿,问什么就好生回答。我在这里等你们。”

    金霞牵着还在抽泣的小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两个壮妇离开,门又被落了锁。夏瑞熙站起身来,整整衣裙,摸摸头上那支银钗,端正坐好,静静等待。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又被关上。

    “收好。”夏瑞熙刚刚被抢走的荷包被人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她抬起眼来看着面前肃立的男子:“难为你找了这样一个好借口。我爹怎样了?”打着这样的幌子在刘力子的眼皮子底下把她弄走,是想好后手了吧?

    赵明韬一身黑甲,抱着头盔立在她面前看着她:“他没什么大碍,药劲过去就好了。我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

    “我不明白,为什么?”夏瑞熙很苦恼,她和从前的夏二根本就是两个人好不好?“我们根本不可能。你大概以为不害死我爹,不伤害达儿就算是没有结下生死仇怨?至于其他人都算不得什么?”

    从他向她下手,向夏家下手,向欧家下手,向欧青谨下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是站在两条平行线上的。

    “不然要我怎么办?我不是欧青谨,我的运气没有他好。”赵明韬的声音很沙哑,“我也不明白。你不过就是一个粗野丫头而已,除了笨,除了骑术和笑得好看点以外,别的你一窍不通。”

    “我觉得,我和你说那个人是不同的两个人。首先,我一点也不懂骑术;其次,我不笨;再次,我懂的东西不少。你缅怀的是过去,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我不是从前的夏瑞熙,保证你一定会很失望。”

    赵明韬皱着眉头看着她:“我也不是从前的赵明韬。你放心,你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毕竟都是我的错。假如你舍不得达儿,我愿意把他当做我的亲生儿子看待。”

    鸡同鸭讲,她总不能告诉他,他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夏二其实早就香消玉殒了吧?她要是说了,他肯定还以为她在瞎编,在矫情。

    夏瑞熙垂下眼:“达儿有他自己的父亲。”

    赵明韬换了个话题:“欧青谨的事,我很遗憾。也许,我可以帮你寻个熟人去找找。”

    何必呢?这样做作,演给谁看?提起欧青谨,夏瑞熙恨不得撕了他。“不用,他能回来自然会回来。”她换了一副欢快的神气:“你不知道吧?那个时候我们在万佛寺,我求的签好极了。就凭这个,他也一定会平安无事。你瞧,目前来看,那签可是极准的。”

    “回来?求签?”赵明韬冷笑了一声,向前跨了一步,“欧信舍和叛军勾结,证据确凿。”夏瑞熙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哦,知道了。”她微微侧开了脸,叛军,叛军可不就是他么?先叛了伪帝,又打算背叛新帝。

    “你不打算为他求情?”

    “你爱怎样就怎样,我这个人一惯最自私。”

    “自私到可以亲眼看着我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的割下来,你也无动于衷?你就不怕吴氏责怪你,把气出到达儿的身上?”赵明韬冰冷的手指像一条毒蛇轻轻抚在夏瑞熙的耳朵上。

    夏瑞熙咬紧了唇,没有躲避:“你没有时间陪我玩这个游戏。你小心点,也许出门就被刘力子的枪刺个透明窟窿也不一定。我听说,刘力子平生最恨的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看来你是比从前聪明了些。”赵明韬轻笑了一声:“刘力子昨天夜里出了城,附近的全县告急,他必须去支援。算算脚程,他这会儿大概正打得热闹。”

    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安排的吧?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夏瑞熙有种脱力的感觉,她争不过,但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赵明韬把头盔放在桌上,伸出手,固定住她的肩头,慢慢低下头去,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不等他有进一步动作,她猛地站起:“你放了欧信舍吧?”

    赵明韬的手只是在她肩头轻轻一按,她就皱着眉头跌坐下去。赵明韬捏住她的耳垂,使劲一掐,疼得她“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恼道:“你干什么?”死变态,王八蛋。

    赵明韬凉凉地说:“这个地方是最不疼的。我不是他,不会对你百依百顺,温柔小心。相信蓓蓓的事情你也知道不少,我不想那样对你。”

    夏瑞熙沉默不语,就算他不提醒她,她也很明白,这是一只禽兽。

    赵明韬突然俯下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轻笑着起身:“时间还很多,我要做的事情不少,就不陪你了。过了今夜,我再好好陪你。不要耍花样哦?假如你给我一具尸体,我就让欧夏两家陪你一起去。”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夏瑞熙用袖子擦了擦嘴,轻蔑地问:“你这次又是投靠了谁?前主已经节节败退,再不成气候,你也没脸再去投靠,是谁呢?难不成是你觉得谁都靠不上,不如靠自己?”

    赵明韬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抱起头盔走了出去。

    夏瑞熙虚脱地倒在椅子上,这次是时间不够,所以他放过了她。那么下一次呢?她的手再次抚上头上那只珠钗。

    赵明韬走后不久,小竹和金霞就被送了回来。还好,两个人衣衫都整整齐齐的,只是眼珠子都变木了,基本不会怎么转动,特别是小竹的。

    金霞好歹是见过点风浪的,只有小竹这孩子怪可怜,她娘一手好厨艺,就算是被卖,也能让主家连着她一起买。到了夏瑞熙家里,又从来没人苛待过她,身边还有老娘嘘寒问暖。突然见着了这样的事,只怕是被吓坏了。

    夏瑞熙叹了口气,对着小竹招招手:“过来。”

    小竹走到她面前,轻声抽噎起来。

    “好孩子,不要哭。没事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等过些时候,我想法子送你们出去。”现在人是送不走的,赵明韬一定生恐他们出去泄了他的底。

    不多时,有人送来丰盛的早餐,但是谁也吃不下去。

    中午,傍晚,只要是要吃的喝的,外面的人有求必应。

    天黑尽以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被人打开,李钺全身都是血,黑着脸冷着声音说:“请夫人立刻跟我们走。”

    小竹见了外面那群全身都是血的男人,腿都吓软了,半天迈不动腿,李钺嫌她累赘,拔出剑就要去刺她。

    “你如果杀了她,我不会听你的安排。我知道你有的是法子,但如果我不配合,你的麻烦也不少。”夏瑞熙立在门口,并不阻止,只是淡然说出这一番话。

    李钺瞪了她一眼,转而让人把小竹敲昏,扔到车上不提。

    火把的照耀下,夏瑞熙看见了不远处的欧信舍和崔元,却没有看见那个腿受了伤的小厮和车夫。

    一上了马车,夏瑞熙就被禁止靠近车窗和车门处,她只感觉得到马车跑得很急,去哪里却是不知道。她想,赵明韬一定又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602/ 第一时间欣赏剩女不淑最新章节! 作者:意千重所写的《剩女不淑》为转载作品,剩女不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剩女不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剩女不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剩女不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剩女不淑介绍:
简介:
现代剩女夏瑞熙重生为古代剩女,她处心积虑,来回奔波,上蹿下跳,装傻卖痴,只为了实现两个愿望:
一是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
二是只嫁对的,不嫁贵的。尤其不嫁有财、有势、有名、有貌的豪门“四有青年”。
婚后抱着“用大棒加胡萝卜来对付男人”的信条,坚决实现两个目标:
一是坚决不让小妾进门;
二是培养属于自己的优秀老公——他就是头狼,到了她手里也得变成披着狼皮的羊!!!剩女不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剩女不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剩女不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