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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千重     剩女不淑txt下载     剩女不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嫁妆(二)

    见老夫人问起,况且到最后也是瞒不住的,夏夫人也就不客气地把她和夏老爷商量来的结果一一告知,末了补充一句:“就像娘说的那样,欧家不比寻常人家,嫁妆薄了只怕入不了他家的眼,陪的东西还得精致,否则也要被人嫌弃。如今咱们熙熙的这份嫁妆,一个是比照着楠楠的来,另一个呢,也综合考虑了一下,才暂时定做这样。也不知合不合适,请娘把把关。”

    老夫人推辞道:“你们定了就好,我多年没有操持这些,生疏了。”

    夏夫人笑道:“娘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就算是多年不曾操持,也还是比儿子媳妇把握得好。要不,干嘛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老夫人心里受用了,才沉吟片刻道:“我觉着呢,衣服首饰始终会过时,她也穿戴不了那么多,在精不在多,面上过得去就行,你安排得很得当,这就不必再改了。家具和要带过去的药材,人选,这些你也拿捏得当,就不说了。反而是庄子和铺子的事情,得再好好商榷一下才行。”

    夏夫人心里不高兴,面上笑得甜:“两个庄子,一个是现成的,另一个还没定,初步想定在城南,那边的温泉庄子多,咱们也有一个,却是要留给瑞昸的。不过,这几年有调往京中的官家,要出手的好几家,也是极不错的。本来想说过两日让熙熙和她爹一起去瞧的,瞧上哪儿便是哪儿。母亲若是身体吃得消,不如到时候儿子媳妇陪着您,咱们一起去和熙熙挑呀?好么?”

    老夫人见她只提庄子不提铺子,心里也不高兴,又不好做在面子上,有些话当着夏瑞熙也不好说,便把目光转到夏瑞熙身上:“熙熙,你的昨日才归家,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想必没休息好吧?不如回去歇会儿呀?”

    夏瑞熙明白这是要赶她走了,便把眼睛去看夏夫人,夏夫人笑道:“娘不要惯坏了她,她马上就要给人做媳妇了,到了婆家哪里能由着她这般娇气?祖母日日早起,我日日操持家务,都不曾说累。她小孩子家家的,累什么累?就让她在这里伺候着,熙熙,过去给你奶奶锤锤腿。”

    夏瑞熙忙应了一声,取了美人捶,坐到夏老夫人身边的脚踏凳上,给老人家捶腿。笑眯眯地问:“奶奶,轻重如何?”

    夏老夫人只得道:“不错,不错,比桔子捶得好。”心里却在盘算,要怎样才能让夏夫人打消把永福当铺给夏瑞熙做嫁妆的打算。绕了两圈,还是又把话绕到铺子上去:“咱们家这些年,有多少个铺子呢?”

    夏夫人明知道老夫人在想些什么,偏不如她的愿,认真地扳着手指算了算,抬头道:“娘,树淮曾告诉过我,咱们夏家当年被典押出去和卖出去的铺子一共是五间,房产除了这里外,还有两处庄子,地有二百倾左右,这些他都一一赎回来了,让摆着在那里,所有收入,一并入在公中,将来可以让瑞昸和他三个哥哥分。”

    夏老夫人一听,心里就不舒坦了,二房这是在撇清,哪些东西是公中的,哪些是他们自己的。本来也是,论起来,这个家早给夏大伯败光了,这份家业要说是全都是二房挣来的,一点都不为过。可夏老夫人总想着要过原来那种,什么都在她一个人手里掌着,按她的意愿平均分配给两个儿子,两家都一样过得好的打算。却没有想过,这人都是有私心的,无私只能保持在一定限度里,就算夏老爷愿意拿出来分给大房,也得夏夫人同意,舍得才行。

    夏夫人继续装作没看见夏老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后来么,树淮又买进了一些地和铺子,还有几个庄子,说是给孩子们嫁娶用,我就不太清楚了。就连说给熙熙陪嫁的这三个铺子,我也只知道大的一个呢,另外两个小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也不知地段可好,收入如何?是还得再和树淮商量一下,要是不如意,得换个好些的,就像娘说了的,欧家是大户人家,不能马虎。拿不出来也就不提了,若是拿得出来而没有处理好,被人笑话便是白捡的。”

    夏老夫人见她每一句都是在堵自己的嘴,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开口直说:“老二家的,你说的另外两个铺子我不管你们怎么换。可是这万福当铺,怎么听你嫂嫂说,两年前树淮就答应给瑞诸的?”

    夏夫人惊讶地道:“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铺子可是从几年前陪嫁楠楠的时候,她爹就和我说过,将来要给熙熙做嫁妆的呀?”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两年前不是瑞诸做生意赔了几千两银子么?之后他就一直呆在家里,大嫂就去找我,说不能让他在家中这么吃白饭,让树淮再给他安排一个妥当些,又可以学些本领的差事。树淮就说,让他有空时去万福当铺坐坐看看,瞧里面的掌柜是怎么收东西,鉴别真假,做生意的,将来要实在不行,他可以自家开一个当铺求生。这不,每月里,树淮都按大管事的份例给他开工钱呢,一问瑞诸媳妇儿就知道了。”

    老夫人刚要开口,夏夫人又掩嘴笑道:“大嫂这话说得,倒像是叔叔侵吞了侄儿的铺子似的。也是咱们知她素来糊涂,否则树淮那脾气,还不得闹起来。一场好事儿反而惹了一肚子气,可真不划算了。”

    夏夫人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夏老夫人听到这里,便知二房是决计不会松口的了,若是夏瑞熙不在,她还可以劝劝夏夫人说,既然地方好,生意好,不如将来留给夏瑞昸,另寻个稍差些的铺子给夏瑞熙。可夏瑞熙正巴巴地给她捶着腿呢,这话当着夏瑞熙她也说不出来。

    但老夫人心里始终向着大房,总觉得二房是有的,不缺什么,大房则不然,她要不管,可就散了架。便道:“那这铺子给了熙熙,再让她大哥去做事,可就不合适了。”

    夏夫人道:“这是自然。所以,到时候,就让瑞诸回家,不要再去了。”

    “那瑞诸怎么办?他二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让他一天坐在家里带孩子不成?”夏老夫人本来指望着夏夫人打蛇随杆上,另给夏瑞诸安排一个丰厚些差事,谁知夏夫人竟然装晕,这明显的就是和她做对了,便开始甩脸子,推了推夏瑞熙:“别锤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夏瑞熙知道自己又被迁怒了,气都懒得生,笑笑站起身放下美人捶:“没能让奶奶舒服些,反而让奶奶不舒服,都是孙女儿手艺不好。”

    夏夫人心里却腾地蹿出一股怒火来,上次夏老夫人为了王氏的事情迁怒夏瑞熙,让夏瑞熙寒冬腊月里在院子里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这笔账她还没算呢,这次又为了铺子的事情让夏瑞熙受气,别人的儿子是人,她的女儿就不是人,就没见过占别人便宜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腾地站起身来:“既然娘不舒服,媳妇儿不敢再拿这些事儿打扰娘,您老歇着罢。后日欧家要来纳征请期,媳妇刚才来得匆忙,还有些事儿没安排好,这就告退了。”

    夏夫人也不多耽搁,拉了夏瑞熙行完告退礼就走。

    夏老夫人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正要把旁边的茶盅子挥到地上去,夏瑞熙又笑眯眯地跑回来:“奶奶给孙女儿的五彩鹦鹉忘了拿了,谢谢奶奶哦。”从桔子手里接过紫檀木匣子,一溜烟地去了。

    夏夫人和夏瑞熙刚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就看见王氏房里的小丫头坠儿立在柳树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来,看见众人,便缩回头,绕开众人往老夫人院子里钻。

    夏夫人知道坠儿定是王氏派来打探消息的,她正兜着豆子找不到锅炒,正好碰上这个自己撞上门来的,哪里有轻轻放过的理?便发怒道:“那是谁呢?鬼鬼祟祟的,见着了主子也不过来行礼?去把那小蹄子给我叉过来!”

    坠儿见势不妙,正要跑,就被两个媳妇子拿住,先就在她脸上甩了两记响亮的耳光:“见着主子不去行礼,反而要跑,这是谁教的规矩?”

    坠儿被打懵了,任由她们将她叉到夏夫人面前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夏夫人喝道:“你是哪个房里的?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坠儿实在是怕这位二夫人得紧,抖抖索索地道:“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叫坠儿,是大夫人房里的。大夫人让奴婢过来寻桔子姐姐说几句话。”

    夏夫人道:“我道你认不得我呢,是谁教你的规矩,见着了主子,不来行礼问安,反而鬼鬼祟祟的要跑?”也不等坠儿回答,便道:“拉去让张婆子打十下板子,让她长长记性,知道什么是规矩!”也不管坠儿哭喊求饶,仰着头走了。

    夏瑞熙同情地看了坠儿一眼,这便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由此夏瑞熙又记住了一条,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做,必须占着理,让人抓不到错处,才能屹立不倒。

第十七章 糖渍樱桃(一)

    娘儿俩回到房中,夏夫人仍然气得不行:“当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每年补贴他们那么多都填不满他们的肚子。”

    夏瑞熙道:“娘,看了今天这事儿,女儿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是关于咱们家这些事的。”见夏夫人没有表示反对,便道:“如今奶奶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哥哥们大了,各自成家立业,都有了自己的老婆儿女。咱们的瑞昸很快也要定亲的,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可做事的人还是那几个。反正做多做少都一个样,大家各打各的小算盘,都不想做事,变着法子捞好处,长此以往,钱财散尽是小事,只怕还要家宅不安。”

    夏夫人不动声色:“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夏瑞熙道:“爹爹虽然把原来的祖产分在了公中,但这么多年来,就没有真正的分清过,这也是导致那边得寸进尺,不劳而获反而心安理得的原因。咱们还是该趁着奶奶还在,桥归桥,路归路,把该说的说清楚,该分的分清楚。该从公中取用的,便从公中取用,不该的,一个子儿都甭想,更不要说从咱们家挖。公中不够了,大家便平摊,各凭本事吃饭,不养闲人。断没有拿咱们家的钱去补贴了人家,还要让人家给冷脸子,指手画脚的道理。”

    夏夫人点头:“我是早有这个意思,可你爹一直都不肯。”

    夏瑞熙笑道:“爹爹不过是拉不下那张脸罢了。若是大房那边先闹起来呢?反正到最后都是要得罪人的,不如早点得罪了,到时候反而还要好说话一些。”

    夏夫人望了她两眼,慢悠悠地道:“你今日怎么突然开窍了?”这个二女儿,没有坠马之前是咋咋呼呼的,有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坠马之后有一段时间,是呆呼呼的,总是发呆,接着又是凡事都沉默不语,很少有这样明白地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先前她还担心夏瑞熙去了欧家,怎么办,现在看来,倒也不必那么担心。

    夏瑞熙垂了眼低声道:“女儿不是要出嫁了吗?弟弟还小,爹爹常年在外,您一个人支撑这么大个家,还要受气,女儿心中忧虑呢。总想着为您分忧,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原来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夏夫人愣了愣,随即眼圈红了,低头拭泪:“我没白生你疼你一场,要是你妹妹也有你这般懂事,我就放心了。”

    夏瑞熙被她哭得心里酸溜溜的,劝道:“您别哭呀。其实蓓蓓她也挺可怜的。就不能想想其他的办法吗?”

    夏夫人摇头:“那孙家也不是吃素的,难道我还能买凶杀人?实在拖不过了又再说,只是白白耽搁了三丫头的青春。”

    正说着,真儿在外面喊道:“三小姐,来给夫人请安那?您不进去了?”

    夏瑞蓓急匆匆说了句什么,没有进来便去了。

    夏夫人知夏瑞蓓心中还在别扭,也不管她,继续和夏瑞熙合计怎样让大房先闹起来的事。本来这事夏夫人一个人也做得来,但她有心要培训一下夏瑞熙,自然要拖着夏瑞熙出谋划策。

    夏夫人先命人把两边的账簿分清了,然后又让人去羞辱了坠儿一顿,说些特难听的话给坠儿带回去给王氏听。

    夜里,夏夫人便把万福当铺和老夫人拿夏瑞熙撒气的事说笑一般说给夏老爷听,特意还说了句:“大嫂说点话也真是难听,仿佛是你这位叔叔占了侄儿子的产业给自家闺女一般。听娘那意思,还有些颇怪咱们亏待了瑞诸呢。”

    夏老爷心头一阵烦躁:“她就是那点见识,你和她计较?”

    夏夫人抿嘴笑笑:“我哪能和她计较?我要真和她计较,这家还不得闹翻了天去?我是在想,现在她这样胡闹,将来还有蓓蓓要出阁,瑞昸要娶亲,她又出来闹,可怎么办?还有,若是娘有一天糊涂了,管不了她,她是长嫂,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大家这脸上可是真难看呢。知道的,会说她没道理,不知道的,硬说是咱们侵占他们的家产,可怎么办?瑞昸还小,又只有一个,我是挺担心的。”

    夏老爷沉着脸不吭声,夏夫人也就识趣地不再提。她的目的也就是给他提个醒,大房如同一群饿狼,公中那点产业远远塞不饱他们的胃,夏老夫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分家迫在眉睫,必须早作打算。

    第二日,夏夫人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和夏瑞诸说,让他从今日起就不必再去万福当铺了,也不说要另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然后就等着王氏上门来闹。

    谁知此次不知什么原因,王氏偏生不上当,销声匿迹,不曾出头。夏夫人和夏瑞熙猜测着,肯定是王氏那个精得似鬼的二儿子夏瑞言给她出的主意。但夏夫人给她下了套,她要想躲过,可没那么容易。

    夏瑞诸的妻子江氏因为怀有身孕的关系,以往在家中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的。时值秋日,她突发奇想地想吃樱桃,听说有一家铺子卖糖渍樱桃,也不管那东西是不是要一两银子一小罐,便要厨房去买。厨房听了便去账房支钱,账房却不给钱,道是这个月给少爷小姐们买零嘴的钱超支了,夫人说过,如今生意难做,谁超支了便由谁垫出来。

    厨房如实回了。江氏一听,这还得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夏家的嫡子嫡孙呢,正好夏瑞诸没事儿做,成日里守在家中,她便去找夏瑞诸哭闹。

    若是从前,夏瑞诸还在铺子里做事的时候,手边宽裕,也不会当回事,直接取银子给她让人去买就是了。如今却是没事做,加上原本吃穿不愁,不用存钱,他又手散,更是没存多少银子。手上紧了,便想着不能由着江氏这样胡花,便说了江氏两句,江氏反讽他没出息,语气尖酸刻薄,夏瑞诸便轻轻儿给了她一下。

    这一来可捅了马蜂窝,江氏又哭又闹,寻死觅活,闹到王氏面前,要王氏给她做主。

    本来呢王氏不是没钱,她是个爱财的主,这些年没少存下私房来,这事儿只要她肯拿出点私房来补贴一下儿子儿媳便什么事都没了。可她偏偏不这样想,一门心思地就是恨上了二房,就是二房刻薄她们这一房,不但削了夏瑞诸的差事,还不给东西吃。

    但此时王氏还记着夏瑞言的话,凡事多找老夫人,不要直接和夏夫人对上。便收整一番,带了江氏往老夫人房里去。谁知在路上看见夏瑞熙带了夏瑞昸坐在路边亭子里看菊花耍,见了二人,夏瑞熙便笑嘻嘻地请大伯母和大嫂一起坐下来赏花吃东西耍子。

    王氏心中烦躁,本想一口回绝了,偏看见夏瑞昸怀里抱着个青花罐子,用小银勺子在里面舀出一粒红彤彤的指头大小的果子来喂进嘴里,眯着眼说:“真甜。”那不是糖渍樱桃是什么?

    江氏见了,抱着肚子嘴一瘪,委屈万分地喊了声:“婆婆。”

    王氏不动声色地道:“瑞昸,你吃的是什么?”

    夏瑞昸把罐子递到王氏、江氏面前:“大伯母,大嫂吃樱桃,糖渍樱桃,城里那家鼎鼎有名的糖渍樱桃。可甜了,一两银子才一小罐呢。你们尝尝,若是喜欢,我那儿还有两罐,一人分你们一罐。”

    王氏笑道:“谁给你买的呢?”

    夏瑞昸道:“自然是厨房啦。我今早起来听人说糖渍樱桃,突然就想吃这个,便让夏洪去和厨房说,半个时辰不到就买来啦。”

    王氏道:“不是你自己出钱买的?”

    夏瑞昸道:“干嘛要我自家出钱?自然有人给我买,再说我又哪里有钱呢?大伯母,您要不要?侄儿孝敬您一罐?”

    王氏笑笑,亲手接了一罐,拉着江氏便去了。

    夏瑞昸见王氏笑得得意,便问夏瑞熙:“二姐,大伯母笑得古怪。你今日怎会突然想起要让厨房买糖渍樱桃的?买来又不吃,倒是便宜了我。”

    夏瑞熙道:“没你的事儿,吃完快去读书!小心被爹爹抓到,又要罚你蹲马步。”

    夏瑞昸吐吐舌头:“上次和你说的那马的事儿,你可不许反悔。”

    夏瑞熙道:“我也是有条件的,你必须教我,否则不给。”

    夏瑞昸摸摸头:“这有何难?只要你不是那么笨就是了。”

    姐弟俩没说上几句闲话,就听见老夫人房里闹腾起来,王氏那条声音,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娘啊,您要给我们做主啊!瑞诸媳妇儿这还怀着您的重孙子呢,你说宣氏苛刻谁不好,偏要来苛刻她呀!您瞧瞧!您瞧瞧!怀孕的嫂子不能吃一颗,生龙活虎的小叔子却独自抱着三罐子吃!怄得我这心里简直是……我苦命的孙儿啊!你爹你娘没出息,害得你小小年纪就要饿肚子……”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夏瑞熙听得暗自好笑,推推夏瑞昸:“去,抱着你的罐子回你房里去。”

    夏瑞昸精得似鬼:“别呀,上次看戏还是在舅舅家中。我要瞧大伯母今日想唱哪一出。”

    夏瑞熙低声说:“一颗樱桃引出的血案。”

    “你说什么?”夏瑞诸耳朵尖,好奇地凑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一颗樱桃怎么地?”

    夏瑞熙拍拍手,提高了声音:“我说一颗樱桃也值得这样闹!他们又不是没有钱!”

    正说着,桔子跑过来:“四少爷,二小姐,老夫人请你们二位去一趟呢。”说完又请夏夫人去了。

第十八章 糖渍樱桃(二)

    夏瑞熙没有说错,一颗樱桃果然险些引出了血案。

    面对夏老夫人的质问,夏夫人一言不发,就命人把账簿端出来看。上面明明白白地记着,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一家子正常的开支外,大房额外支出多少,二房额外支出多少,老夫人房里又额外支出多少。

    算来算去,大房的额外支出竟然是老夫人和二房加起来的五倍还要多。特别是江氏的,今日吃燕窝,明日吃鱼翅,后日又吃的海参,都是开的小灶,还不算各式各样的高档糕点零嘴,几乎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一笔笔都在那里记着呢。

    王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咱们这房人口多,只有娶进来的,没有嫁出去的。自然要多用些,瑞诸媳妇儿怀着身孕,为夏家传宗接代,肯定要吃些好的。这样记着,记给谁看呢?”她句句都戳着夏夫人儿子没她多,没她有功劳。

    夏夫人没理她,轻声细气的说:“娘,媳妇也不想让大家过紧日子,可这一年来,生意不好做,家中又逢大事,若是不省着点儿,只怕办事的钱都没有,不得不划下一条线在那儿,并不是要为难谁。”

    老夫人还没答话呢,王氏就一嗓子吼过去:“什么生意不好做?前儿晚上我还看见崔元带着人拉了整整两大车银子回来。什么大事?不就是嫁女儿吗?谁家没嫁过女儿?你嫁女儿,却要我们勒紧裤腰带陪着你们受穷!没那个本事,充什么门面?好好的铺子不留着给自家子侄,偏要拿去补贴外人,难不成要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老夫人听了,觉得太不像话,皱起眉头要说话,王氏还没说完呢,手指敲打着账簿:“我是不识字的,你做的账簿还不是想怎么记就怎么记,想怎么蒙人就怎么蒙人。为何只有我们家吃用的,没有你们吃用的?这么多的银子,难道都是我们用的?亏空?亏空也是你不会当家!”

    夏夫人心平气和地道:“大嫂说这话,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了,我们用了什么没有记上去?”

    “我问你,这上面有买糖渍樱桃的支出吗?”

    “没有。”

    “没有就好!”王氏气势汹汹地把那罐糖渍樱桃拿出来使劲放在桌上:“娘,这是您亲眼看见的。她不许给瑞诸媳妇儿买,偏一次就给她儿子买了三罐,还不曾记上账去,这算不算她私吞公中的钱?也是今日被我撞上了,往日里这样的事儿还不知做了多少呢?”

    夏瑞熙道:“大伯母,咱们是一家人,伤人的话还是不要说,免得伤了和气。这糖渍樱桃,是我自家出钱给瑞昸买的,自然用不着记上账去。我要知道大嫂想吃,一准儿也买了给她送去,还是不用上账。”

    大抵是如今的夏瑞熙太温柔文静,以至于王氏不再慌她无礼,所以王氏瞅了她一眼:“去!去!丫头片子,大人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要不是你,你嫂子也不会饿肚子。”

    夏瑞熙皱眉道:“大伯母,您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让嫂子饿肚子了?你口口声声说我爹娘给我嫁妆是补贴外人,难不成我用了大哥大嫂一个铜板?我是丫头片子怎么了?您当初不也是丫头片子吗?”

    夏瑞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揪着夏夫人的袖子垂泪道:“娘,我不要嫁妆啦!省得大伯母总说我占了大哥大嫂的铺子,饿着了侄子,让你日日受气!我给自家小兄弟买罐零食吃,还要害您被污贪了公中的钱!咱爹莫非连这一两银子也苦不来么?难道您和爹爹这般辛苦,给女儿嫁妆也是给不得的么?”拿眼觑着老夫人:“奶奶,您给评评理,是我让大嫂饿肚子的?”

    老夫人垂着眼,嗯嗯啊啊地说:“你大伯母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你甭理她。可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还是少管。”

    好,小孩子不管,那大人来说道,夏夫人冷冷地看着王氏:“大嫂,你把话说清楚!瑞诸的铺子在哪儿呢?你给他买的还是他自家挣钱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熙熙又怎么饿着她嫂子了?我给我闺女嫁妆,占着你一个子儿了?”

    王氏答不出,反过去凶夏瑞熙:“二丫头!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嫁妆啦?什么时候说你占了你大哥大嫂的铺子?”

    夏瑞熙瞪着她:“大伯母,这是你问我的吖,不是我要管你们大人的事儿。你说的这些话大家都听见了的!你日日在你院子说我占了大哥大嫂的铺子,你还喊着我的名字骂,诅咒我为什么当初没有摔死,这会儿来败家!丫头婆子都在说!我本来想着忍下来的,可是您太过分啦!我受点气没什么,你不要冤枉我娘!”又去喊夏老夫人:“奶奶,大伯母希望孙女儿当初就活不过来呢!有没有这样做伯母的?”夏老夫人想要装晕,夏瑞熙偏就什么事都提醒她一声儿,免得她到后面说她没注意,没听见,不知道。

    王氏张口结舌,她对着自己儿子儿媳念叨的话,怎么会传到夏瑞熙的耳朵里去?

    夏老夫人两只耳朵被吵得嗡嗡响,烦躁不堪,拿着拐杖使劲往地上一顿:“都给我闭嘴!不就是一罐樱桃么?这般小家子气,传出去要被人笑死!谁要吃?谁要吃?老婆子请她吃十罐,二十罐,不够再吃一百罐!够了吧?”又对着桔子使眼色,让桔子去劝王氏不要再闹下去。

    夏夫人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对老夫人行了一礼:“娘,话说到这个地步,儿媳为了自家的清白,也为了这个家的安宁,不得不把话说开了。这些年来,因着树淮说要把公中的钱存下来留给他们哥几个,所以公中的钱我们没有动用一个铜子儿,无论大小支出,包括瑞诸、瑞言娶媳妇的钱都是我们出!我也不说那些难听的谁养着谁的话,就说现在我陪个铺子嫁女儿,买罐糖渍樱桃给儿子吃,大嫂就说我占了侄子的东西,饿着了侄儿媳妇,污了公中的钱,甚至于还诅咒熙熙为什么不早死。这实在是不像为尊长者说的话,令人寒心!现在就请娘主持公道,咱们把这事查清楚,看我用的是自家的钱还是公中的钱。我若是贪了公中一个铜子儿,做了一件对不起这个家的事,便双倍地赔出来,受家法,从此不再当这个家!”

    老夫人知道要糟,夏夫人却不给她任何反对的机会,转身命令下人:“马上去把大老爷和二老爷喊回来,再把公中的账簿搬过来,请家法!”

    王氏得了老夫人传递的信息,知道要她不要闹,又听说要请家法,要看公中的账簿,到底心虚,跳出来:“喊他们回来做什么?准备什么家法?这是要惩罚谁呢?娘在这儿坐着,你有权惩罚谁呢?”

    夏夫人瞅了她一眼:“谁犯了法就惩罚谁。主要是说,我若是犯了错,就请家法惩罚我。我若是没有犯错,那肯定就是惩罚犯错的那一个呗。”

    老夫人使劲咳嗽了一声:“老二媳妇!稍安勿躁!芝麻大点儿事,闹这么大动静做什么?就不怕传出去,人家笑话咱们家?”

    夏夫人笑道:“娘,国无法则乱,家无规则败。正因为怕传出去人家笑话咱们家,所以才越发要把这事儿闹清楚。否则,我背着这个污名,出门抬不起头来,在这家里,也当不了家,服不了众呢。”

    老夫人沉了脸,试图用自己的权威压制夏夫人:“你还会顶嘴啦?我还没死呢!我说不许再闹就不许再闹!都散了!”

    如果夏夫人再说,就是忤逆老夫人,可是夏夫人是谁?断断不会给人把柄,更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她看着王氏得意的嘴脸,笑得高深莫测:“好,就依娘的话,大家都散了,不闹。丽娘,把东西拿上来。”

    丽娘低着头送上一个匣子,老夫人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夏夫人打开匣子,“这是家里的钥匙。媳妇儿无能,当不了这个家,今日就把钥匙交出来,大嫂能说会道,精明能干,又能秉公执法,就请大嫂来当这个家。大嫂,你看如何?若没有其他事情,便这样定了吧?”

    王氏一听,喜出望外,正要应了好,却被江氏轻轻拉了拉袖子,回头一瞧,桔子正望着她挤挤眼睛摇摇头又看看老夫人,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王氏得了提醒,转念一想,宣氏向来狡猾,从进了门就牢牢把持着管家的大权十几年,岂会如此轻易地就交出大权?肯定又是在搞什么鬼,当下也瞧着老夫人不说话。

    老夫人却是明白夏夫人今日是铁了心要把账算清了的。不管是进祠堂还是交管家的权力,最后都是要清算的。硬的不行来软的,想哄哄夏夫人,安抚安抚二房,把这事按下去。可又摆架子惯了,拉不下脸,冷咳了两声,不阴不阳地说:“老二媳妇,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大嫂没见识,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骂她,让她给你赔礼道歉,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吧?”

第二十九章 下马威(一)

    看见夏瑞熙和欧青谨,众人都过来问安。原来是锦绣园太窄,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夏瑞熙陪嫁来的人没地方住,那管事打算把那几间厢房腾出来,再粉刷一下好住人。

    听了缘由,欧青谨看了夏瑞熙一眼,生怕她会不高兴。只见夏瑞熙面上淡淡的,并看不出什么来。便皱眉问那管事:“阿章,难道你们没有提前准备好吗?为何现在才来准备屋子?”陪嫁的人有多少,夏家是提前就通知了的,这边早就应该准备好他们住的地方,现在才来现腾房子,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那管事忙过来请安,道:“回四少爷的话,主子大喜,夫人一概把任务分派到各人头上去,奴才先前负责的是清点各处送给四少爷的礼物。今早是听碧痕说了,奴才这才知道房子不够住,昨夜是屈就的几位在其他地方住了一夜。”男人也就罢了,本来就不能住进内院,和其他下人挤挤也没什么,可是两个媳妇子却是和其他婆子挤了一夜,受了一夜的气。清早起来也没有人招呼,到现在早饭也没吃,早包了一肚子的气。

    欧青谨道:“这件事是谁负责的?”语气中已饱含了怒气。凭直觉,他知道这不是偶然失误,而是人为的,故意的,有人想给夏瑞熙难堪。

    阿章犹豫了一下,摇头:“奴才不知。”他那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知道是谁的,只是不敢说或者是不愿意说而已。

    阿章的反应更加坐实了欧青谨的猜想,他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怒道:“你是我这院子里的管事,你不知道那谁知道?一问三不知,拿你何用?”

    阿章吓得忙跪了下去,不住求饶,其他下人闻声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往这边看来。

    夏瑞熙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拉住欧青谨的袖子温柔地道:“有多大的事儿呢?大家都挺忙的,累了好久了,也辛苦。你看章管事不是刚听说了这件事,一大清早的就忙着收拾安排了吗?你就别生气了嘛。”

    欧青谨回头看着她说:“可是他们太过分了……”他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他三个嫂嫂之一干的,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白氏,这是下马威呢。虽然是做给夏瑞熙看的,却是伤了他的面子。

    夏瑞熙嫣然一笑,真诚地说:“我知道的,忙中难免出错,办事的时候,谁家是面面俱到的?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没人会计较的。”初来乍到的,她还没站稳脚跟,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低调,低调,姑且把这些事都暗自记下账来。

    欧青谨见她的笑容不似强做出来的,这才对阿章道:“既然少奶奶为你求情,你起来罢!你要记着,你既然是我院子里的人,就该把差当好!”虽然很生气,但他思前想后,却觉得这事不能闹到父母那里去。闹将起来,虽然可以出得一时之气,却不利于夏瑞熙融入这个家庭。

    下人们瞧着二人的神态,都得了一个信息,看来四少很喜欢四少奶奶啊?这么看重她的意见。

    阿章谢了恩,立马就凑过来点头哈腰地对夏瑞熙道:“请少奶奶看看,这几间屋子怎么样?窄是窄了些,但总体是不错的。”

    既然他问了,夏瑞熙便索性按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带来的这些人中,除了两个丫头以外,其他的人是成了家的,不该再在这院子住着。按我们娘家的规矩,凡事成了家的,都要专门给他们在外院拨间房子,每日早上再进来当差。我初来乍到,不知怎么安排最好。你看该怎样安排呢?章管事?”

    阿章擦了擦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显得诚惶诚恐:“少奶奶,叫奴才阿章就行。家里也是这样安排的,您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妥当了,保证最迟明天就让几位安置好。”

    夏瑞熙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该配给的家具和用具,也要劳你多费心,若是需要自己出钱的,你只管来找我取就是。”

    阿章忙道:“不需要的,等奴才禀明了总管,一并按照惯例配齐了。”

    一个小厮过来道:“章管事,那这房子还腾吗?”

    阿章眼睛一瞪:“怎么不腾?不然少奶奶的东西放哪里?还有纯儿和良儿两位姑娘住哪里?”回头对着夏瑞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少奶奶,奴才打算把靠着主屋的那两间屋子打通了,再加固一遍,做成库房,给您放嫁妆,您看如何?”

    这阿章可真有趣,欧青谨不过是为她发了一顿脾气,他就顺着杆子贴过来了。果然夏夫人说得没错,小媳妇有男人撑腰,日子是要好过许多的。夏瑞熙先不答阿章的话,转而去看欧青谨的意思,面子是互相给的,房子的原主人是欧青谨,要怎么改造,还是先得听听他的意见才是。

    欧青谨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我看就这样安排吧,阿章,你可要把事情办好了。现在先领他们下去吃饭,再安排好他们这几日的起居饮食,要是有一样没安置好,我唯你是问!”

    夏瑞熙趁机道:“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四少和我请大家喝酒。”良儿忙用托盘托了赏钱出来,夏瑞熙亲自发赏钱,顺便把锦绣院中的下人认了个遍。她注意到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欧青谨在一旁一直很仔细地观察她,对此,夏瑞熙很理解,就和她偷偷观察他一样,他也在尽量了解她的品性为人,这是夫妻磨合的第一步,很关键,必不可少。

    众人各按等级领了赏钱后,干活明显地积极多了,对待夏家这边来的人也要客气许多。马上就有人主动出来要领陪房周春家和马有家下去吃饭,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也变得欢快起来。

    夏瑞熙眯了眼睛想,刁难和下马威吗?新人谁不会遇到?关键是看你怎么想,怎么看,反正她是不会太生气的,只要能想办法把事情办妥当了,就是打在对方脸上了。

    她相信此时大家都在睁只眼闭只眼的等着看她的反应呢,更有人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况且本来就不关这院子里下人的事,她要是不依不饶,惩罚下人,闹到欧二夫人面前去,人家只需说事太多,疏忽了,三言两句就可推个干净,人家再高调地给她道个歉,她就出名了,就更加坐实了她粗野没有教养的名声。到时所有人都只会说她不识大体,小器,受了气的下人们则不会怨怪其他人,只会把仇记到她身上去。

    而且她相信,对于这件事,欧青谨这样的性子,只会比她还要生气,他都容忍下来了,她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既然如此,她只需要本着一个大度,明事理,温柔体贴的态度,自然可以得到公婆和丈夫的喜爱和尊重。“不必把任何事都做在脸上,该装的就得装。”这还是欧青谨教她的呢。

    安抚好受了气的周春家和马有家,忙活完杂事,夏瑞熙还想四处看看锦绣院的布局,欧青谨忙拉住她:“别忙了,大清早起来就喝了两口水,忙到现在,你就不饿呀?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再不去就凉了。”

    夏瑞熙本来已经饿过兴了,不想吃了,但听到他这样细心,想得这样周到,自然是再不想吃也要吃些下去的。

    二人携手进了屋,碧痕把桌上的一只大碗碗盖揭开,一股浓郁的鸡汤味窜了出来,夏瑞熙一瞧,居然是乌鸡香菇枸杞汤。她知道乌鸡食药两用,对于滋补妇女气血是很好的食物。她昨日也不过就是流了几滴血而已,可是他却为她炖了一锅乌鸡汤。

    欧青谨接过碧痕手中的勺子和碗,细心地撇去油沫,打起一碗汤递给夏瑞熙。夏瑞熙看着他献宝一样的神情,说她不感动那是假的,此刻的他,对于又累又乏还有些烦和无奈的她来说,就是天使一样的可爱。夏老爷看人眼光果然很准,这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不管他爱不爱她,但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就这样细心温柔地对待她。那一刻,夏瑞熙下定了决心,不为别的,就为了这碗乌鸡汤和这份温柔体贴,她也要把他牢牢抓在手里,困在心里。

    纯儿和良儿见这二人眉来眼去的,互相使个眼色,要往屋外走,回头偏偏看见那碧痕,木头桩子一样杵着不动。良儿心里来了气,主子培养感情干你丫啥事?上前去拉了碧痕:“碧痕姐姐,烦你领我去看看我们小姐的东西放在哪里,我要收拾一下。”

    碧痕看看坐着喝汤的两个人,为难地说:“可是四少和少奶奶吃饭要人伺候呢。”

    夏瑞熙道:“你们都下去吧,看看什么东西该收捡的,收收整整,我这里等会儿再来收拾。还有纯儿也没吃饭,碧痕,有劳你顺便带她去吃饭。”

    “是,四少奶奶。”碧痕口里答着,身子却不动。默了片刻,见欧青谨根本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顾着在碗里寻好的鸡肉夹给夏瑞熙,只得咬咬唇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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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翡翠鹦鹉

    欧青谨手忙脚乱地把那书压在了枕头下面,定了定神才说:“你怎么起床了?不多睡会儿?”

    夏瑞熙装作没发现他那书是什么,低下头说:“心里总惦记着怕起晚了,误了事,睡不踏实。”又嗔怪道:“你也是,这么冷的天,要睡觉也不盖被子,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的关心让欧青谨很受用,他笑着往里让了让:“我身体好得很,能洗冷水澡,上来和我躺会儿。”

    夏瑞熙顺从地踢了鞋子躺在他臂弯里,“和我说说家里的规矩吧?”

    欧青谨闭着眼睛说:“嗯,没什么特别大的规矩,习惯是这样的,每天早饭各房在屋里自己吃,晚饭一定要到上房去一起吃的。总体说来,爹和娘都不是苛刻的人,大嫂和二嫂也还是比较好相处的,就是三嫂,一点亏都吃不得,小事上你让着她些,不要和她计较。大家知道她的脾气,心里都有数。”

    “哦。”他要她在小事上让着白氏一些,那就是说大事上坚决不能让了。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另外找个合适的机会对娘说的。这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好的。只要你对我好,就比什么都好。”好话就是说一千遍也不会嫌多的。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嘴巴这么甜?”欧青笑着把她的长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惹人喜爱。”夏瑞熙大胆地垂着眼睛说。欧青谨没有答话,只是伸手把她身上的被子压紧了。

    夏瑞熙心里还念着他刚才看的那本书,总想着要看一看,顺便研究研究。但瞧着他那掩掩藏藏的模样,又想到淑女是不能主动提出看那种东西的,便忍住没有问他,另寻个机会偷偷瞧瞧得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唤二人起床。夏瑞熙应了,先帮着欧青谨把衣服换好了,又给他梳好头,才去开门。

    纯儿、良儿、碧痕三个丫头都立在门外,见开了门,齐齐给二人问好,鱼贯而入,打算服侍二人穿衣打扮洗漱。

    碧痕见欧青谨的衣服已经换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坐在一旁,只得取了热水去给他盥洗。夏瑞熙瞧得真切,笑吟吟地上前接过碧痕手里的杯子和毛巾:“还是让我来吧。”

    碧痕刚要开口,良儿已笑道:“小姐真是贤良。”

    欧青谨赞同地微笑着瞧了夏瑞熙一眼,坦然受之。

    良儿去收拾床上,纯儿则去准备夏瑞熙要穿戴的衣饰。碧痕找不到事情做,愣愣地站在一旁。她做了千百遍的事情突然被别人抢了去,不由暗叹了一口气,瞧着夏瑞熙一会儿抚抚四少的衣角,一会儿又给他顺顺衣领,心中又酸又痛,失落无比。

    夏瑞熙很快弄完欧青谨这边的杂事,坐回妆台前等丫头给她梳头。见纯良两个丫头俱在忙乱,碧痕却立在一旁发愣,便道:“碧痕,你把净面水递给我。”

    “碧痕,把毛巾递给我。”

    “漱口水。”

    “青盐。”

    纯儿和良儿很快发现了夏瑞熙的目的,也就各自都找了事情做,努力营造一副二人都忙乱不堪的假象,让夏瑞熙不停地支使碧痕显得很合情理。

    不管夏瑞熙是不是主子,碧痕都是不由自主地排斥这个新来的四少奶奶的。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服侍夏瑞熙,却被夏瑞熙支使来支使去,当着四少的面,她不敢不听夏瑞熙的话,不知不觉间就从四少的贴身丫头沦落为夏瑞熙的丫头。

    夏瑞熙把碧痕的那份心不甘情不愿统统都落了眼里,故意很亲切地和她聊天:“碧痕,今年多少岁了?”

    “回四少奶奶的话,奴婢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大姑娘了呀。纯儿和良儿都比你小,没你懂事,你要多包涵、指点她二人一些。”夏瑞熙不动声色地送了一顶高帽子给碧痕戴上,打狗还看主人面,这个面子是给欧青谨的。

    最后一枝金簪,是欧青谨给夏瑞熙插上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她那样细心地招呼他,他自然也要好好待她。

    夏瑞熙装扮好了,对欧青谨道:“我想早些去上房候着,你看如何?”恭谨些总是没错的。

    欧青谨道:“也好,我们一起去。”

    二人正要出门,纯儿手里捧了个盒子,期期艾艾地说:“小姐,您看这个?”

    夏瑞熙回头一瞧,正是夏老夫人给她添妆的那对五彩翡翠鹦鹉,瞬间明白了纯儿的意思,赞许地看着纯儿笑了笑,接过翡翠鹦鹉递给欧青谨瞧:“好看么?这是我奶奶给的。”

    欧青谨是个识货的,一看就爱不释手:“这是好东西啊,五彩的翡翠本就难得,如此精妙恰到好处的雕工更是难得。”

    夏瑞熙取了其中的一只给他系在腰上:“喜欢么?”

    欧青谨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取了另外一只也亲手给她系在腰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相携着出了门,夏瑞熙打量了一下锦绣园的布局,觉得里面的树木竹林太多,花儿几乎没有,如此一来冬天倒是好看了,春夏之际却未免太冷清,便道:“等到春天来的时候,我想顺着墙边种些迎春花和蔷薇,搭个架子种点紫藤,再种点其他的点缀一下,好不好?”

    欧青谨笑道:“随你,我以前是嫌麻烦,懒得管,他们又懒,索性便让他们迁了些常绿的进来,这样大家都省事。如今有你了,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乐得享福。”

    夏瑞熙索性拉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默默在心里规划了一遍。这是她的家,今后将要居住几十年的地方,自然要好好规划一下,好好装扮一番,不必要人人喜欢,但一定得她和他看着舒服,有家的温馨和美丽。

    前世的时候,她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就是有一个真心爱她,她也爱他的人相伴,有一座漂亮的房子,这座房子最好还带一个美丽的小花园。房子的里的每一样摆设和装饰都是她精心挑选搭配的,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精心种植成活的。再有两三个漂亮健康聪明的宝宝陪伴在身边,那将是多么幸福的生活。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总也找不到那个另一半,就算是找到了,估计也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座房子,更不可能拥有两三个宝宝。工薪一族,能有一套一百平的房子和一个宝宝就已经应该满足。

    如今看来,这个在前世几乎不可能完全实现的愿望现在最少已经实现了一半,夏瑞熙想着就有些痴了,嘴角漾起笑容来:“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就到春天了。”

第三十七章 欢乐(情人节快乐)

    夏瑞熙把碧痕的情绪变化统统看在眼里,恨不得直接就把人给赶出去,转念一想,想到当初夏夫人教导她的,若是她婆婆给她放个人在房中,她难道能直接就给撵出去吗?自然是不能,小样儿,看她怎么慢慢收拾这奸细!定然要叫上上下下都挑不出毛眼来。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转而夹了一筷子清蒸鳜鱼给欧青谨,低声和他说了一句话,欧青谨见她不再生他的气,夹菜给他,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又听她说改日亲自做鱼给他吃,不由大是高兴,郎有情,妾有意,硬把一顿饭吃得让有些人看不下去。

    收拾了碗筷,欧青谨屏退众人,先就紧紧搂住夏瑞熙:“熙熙,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受气了。母亲也是为了咱们俩好,你就别生她的气了,拿我出气好不好?”

    夏瑞熙叹了口气:“你知道些什么?我哪里生娘的气了?”就算是生了欧二夫人的气,她也不会对他承认的。两三天的新婚妻子,赶得上人家几十年的亲骨肉情吗?

    欧青谨悄声道:“你告诉我娘骂你什么了?为什么骂你?”

    夏瑞熙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啊,人家还没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想当然地认为他娘是为了他们好,多亏她没有说什么。想想也是,要是换了是她,自然也是认为自家父母是为自己好的。便道:“娘骂我不爱惜你身体,让你今早都起不来床,让你荒淫无度。还,还骂我从娘家带那个不干净的东西来给你看。”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欧青谨莫名其妙。

    夏瑞熙啐了一口:“还不是你昨日看的那什么!”

    欧青谨这才明白过来,红了脸,跑去一翻,果然东西不见了,不由一脚踢飞了凳子,咬牙切齿地骂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贱人敢翻爷的东西,去乱嚼舌头!”

    夏瑞熙见他气势汹汹地要往外走,忙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欧青谨道:“你等着,我定然要替你出这口气。好好的一个家,就是叫这些贱人给搅混的,断然不能留,等我查出是谁,一定把他打一顿板子,再赶出去。”

    夏瑞熙忙道:“你做给谁看呢?刚才不是还挺明事理的,知道娘是为了咱们好,现在又这样闹腾。娘要是知道了,会误会的。”要真依着他闹,欧二夫人肯定会以为是她撺掇的。

    欧青谨道:“那你就白白受气了?我去找娘,跟她说清楚,是我的错,和你没关系。”

    夏瑞熙笑道:“娘是为了咱们好,我不是白白受气,她要不疼我,还不说我呢。我已经和娘说清楚了,那东西不是我带来的,娘是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谁好谁歹。”说着又红了眼,“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指责,先前是挺难过的,现在看见你对我这样好,我不难过啦。”

    欧青谨怜惜地拥住她:“你真的是个不错的,今后你要是受了气,就拿我出气吧?熙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不……”

    夏瑞熙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头道:“你不怎么了?咱们小心些,节制些就是了。说真的,偶尔为之不怎么,可要经常这样,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再说,我也受不住……”

    欧青谨乐得笑成一朵花,吧唧在她脸上一亲:“知道了。你睡会儿午觉?明日要回门,岳母若是看见你无精打采,肯定会骂我的。”

    夏瑞熙顺从地应了:“你不睡么?”

    “我不睡了,有点事情要处理。我看着你睡着,再去,快闭上眼睛。”他给她压紧被子,就在一旁守着她,拉着她的手指玩。等她发出了轻微平缓的呼吸声,才起身穿了外衣轻轻打开门出去。

    等欧青谨走了,夏瑞熙立刻坐起身来唤良儿进来:“你还记得当初你和我说的话吗?多条消息,就多条路子。”

    良儿这两日都不曾和夏瑞熙出门,而是被她留在屋里看屋,结交院子里的仆佣,早就觉得不耐烦了,一听这话不由摩拳擦掌:“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定然不负您的期望,把事儿办得妥妥当当的。”

    夏瑞熙微微一笑:“不要你做什么,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去结交几个朋友。”

    良儿心领神会,领了银子,小心地藏好,又说:“小姐,奴婢瞧着碧痕不是个好人,鬼鬼祟祟的。您最好寻个机会把她给打发了。”

    夏瑞熙道:“她跟着四少这么长时间了,深得信任,我一来就把人给打发了,人家会说我容不得人的,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和纯儿平时也要对她多多客气一些,特别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不要有任何的行差踏错。知道吗?姑爷是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良儿道:“奴婢瞧着,是往上房去了。”说着换了个炭盆退了出去:“小姐,时辰还早,您睡会儿。”

    夏瑞熙醒来,伸了个懒腰,只听书桌那里发出一声轻笑:“你醒了?”欧青谨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拥住她:“下大雪了,多穿点。咱们早些过去陪陪母亲。”

    夏瑞熙吊着他的脖子,觉得他丰神如玉,怎么看怎么好看:“你不是出门办事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欧青谨摸摸她的脸:“事情办好了,我回来陪你。”

    今天的晚饭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欧二夫人又对她亲热无比了,亲热到让吴氏和薛氏侧目,白氏酸溜溜。

    欧二老爷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青谨,明日你陪你媳妇儿回门,该注意的地方都知道了吧?后天还要去祭祖扫墓,要做的事儿还很多,今晚早点儿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明天才有精神。知道了吧?”

    夏瑞熙听见那句“今晚早点休息,就不要再做其他事了。”险些被呛死,这话听上去暗示意味挺浓的,这老狐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又是啥都知道。

    欧青谨红了脸,起身道:“儿子记住了。”

    欧二老爷捋捋胡子,对夏瑞熙和颜悦色地道:“你回家去,替我们向亲家问好,请他们有时间过来作客。再和你爹说,我很喜欢这只五彩猫,这只猫真不错啊。”

    夏瑞熙知道他其实是在夸她不错,微微有些高兴:“是,儿媳记住了。”

    欧二老爷点点头,问欧二夫人:“回门的礼品都准备好了?”

    欧二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熙熙呀,明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多睡会儿,吃了早饭,早些出门。”

    夏瑞熙是个心软的,见两个老人都在变着法子的表示对她的关心,心里也猜得到大概是早上的事情查清了,这是变相地向她示好呢,也就真心地笑起来:“儿媳谢谢爹和娘的关心。”

    白氏探头往外一瞧:“呀,好大的风雪。明日你们坐轿还是坐马车?我让人早些安排。”瞧着公婆高看夏瑞熙一眼,她也出来表现表现,顺便讨讨公婆的欢心。

    夏瑞熙还没回答,欧二夫人已道:“轿子太冷了些,就坐马车吧,让他们多铺些褥子,把炭盆烧旺些,小两个穿厚点,暖暖和和地。”

    欧青谨得意地瞧瞧夏瑞熙,仿佛是在说,看吧,我就说我爹娘挺不错的吧?

    二人出了上房,夏瑞熙边伸出手去接大团大团的雪花,边问欧青谨:“爹和娘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客气?”

    欧青谨抿起嘴角,微笑道:“因为我疼你呀。”

    “你去找娘承认错误了?”夏瑞熙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你肯定被骂惨了吧?”下午就听见良儿说他去了上房,没想到是去承认错误的,真是有前途。

    欧青谨道:“没什么,他们就是随便骂了几句。反正那东西是二哥给我的,转而去骂二哥去了。”

    夏瑞熙道:“你出卖二哥,他不生你气呀?”

    “他老嘴老脸的,从来就不怕被骂,既然敢给我那东西,就不会在乎被骂,谁叫他是哥哥呢。”欧青谨握紧了她的手:“你不知道,先前我以为你脾气不好,倔强,受不得气,最怕你像三嫂一样,一有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又哭又闹,弄得家宅不安。现在知道你这样识大体,宽厚温柔,我真高兴。其实嘛,一家人哪里会没有误会,没有磕磕碰碰的?就算是牙齿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你说对不对?”

    得了这样的评价,夏瑞熙觉得自己忍忍气也是值得的,笑着道:“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很小气的。你最好不要惹我。”就比如说纳妾,有通房丫头,那就是她的底线,坚决不能容忍的。

    欧青谨道:“什么事情呀?你说说看?给我提个醒,省得以后我捋了虎须还不自知。”

    夏瑞熙捶了他一拳:“你才是母老虎。”

    欧青谨狂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母老虎了?”夏瑞熙弯腰团了一团雪,使劲朝他砸去:“你想吃雪团是吧?”

    欧青谨侧身避开雪团,亲热地给她拉起兜帽:“雪大着呢。你不肯打伞也就算了,还帽子都不戴?”

    “四少爷好,四少奶奶好。”只见一个陌生的仆妇穿着件蓑衣,打着灯笼站在一棵树下对着二人行礼。“我家小姐让奴婢给四少爷和四少奶奶送书来。”

    ——*——*——*——*——不要钱滴字——*——*——*——*——*——

    情人节到了,大家有爱人的就去逛逛街玩耍,甜蜜甜蜜;还米的,赶紧去抓一个。呵呵,祝大家有爱人的感情更上一层楼,蜜里加糖,米爱人的,遇上一个可以相守一生,白头偕老的。送上香吻一枚,玫瑰一朵,谢谢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三十八章 该小心谁?

    那仆妇递过一本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书来,笑道:“我家小姐说了,先生先前手写的那本,她供在桌上的,这本是她闲暇时手抄的,还请四少奶奶不要嫌弃她字写得不好。”

    原来是林轻梅派人送书来了,夏瑞熙知道手抄本的珍贵,更何况那是人家父亲的遗物,自然是宝物。哪里还会挑肥拣瘦,忙谢过了,因想着林轻梅寄人篱下,手边断然不宽裕的,身边的仆人日子也不好过,年节将近,特意让纯儿给了那仆妇五十个大钱的赏钱。又道:“你和林小姐说,请她闲暇时尽管过来和我作伴。”那仆妇千恩万谢地去了。

    “四弟妹,你稍等,我有话要同你说。”身后传来白氏的呼唤声。只见一个婆子打着一盏灯笼照明,身后一个丫头给白氏打着伞,另一个健壮的丫头扶着她,正向着二人迅速而来。

    夏瑞熙停住脚,福了福:“三嫂,有什么事?”

    白氏忙忙地赶过来,拉了夏瑞熙的手,瞧瞧欧青谨:“青谨,我有话同你媳妇儿说,你稍等会儿。”

    待欧青谨走开,白氏凑近夏瑞熙:“刚才那仆妇是林轻梅的人吧?”

    见夏瑞熙点头,她神秘地笑了:“你小心些。这位林小姐,你还是不要与她结交的好。”

    “为什么?”

    白氏撇撇嘴:“为什么?我不好在背后说人家,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夏瑞熙笑笑:“谢三嫂好意,我心领了。”跺了跺脚:“这天可真冷,昨儿还是大晴天呢,现在瞧这雪,下得这么大。”

    白氏还没八卦完,又瞅瞅欧青谨,轻声道:“还有,我提醒你啊,你小心你房里那个碧痕。整一个小妖精,尽想着做姨娘上位呢,一天抽空就往夫人房里跑。虽然说,她是自小贴身服侍四少的,但始终……嗨!你脾气也是真好,啧啧,要是我,今日早上受了那样的闲气,怎么也得把那死丫头的脸给打烂了,嘴撕烂了才能出这口恶气。”

    夏瑞熙不敢和白氏多说,只怕她在这里逗着自己说了什么话,转眼就添油加醋地去和欧二夫人说,却也不能得罪她,笑着反握住白氏的手:“三嫂,你真好。改日我请几位嫂嫂过去耍子。”

    白氏还要再说,那边欧青谨微带些不耐烦地笑道:“三嫂,雪大路滑,你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再让熙熙过来陪你说话。”

    白氏撇嘴:“不就和你媳妇儿说两句话么?这么舍不得。”又对夏瑞熙笑:“那我先走了啊。”

    “三嫂刚才和你说什么呢?”欧青谨拉住夏瑞熙,“慢些,现在地面上刚上了层薄冰,又铺了层雪,正是最滑的时候。”

    夏瑞熙笑得没心没肺:“没什么,她说让我小心林小姐和碧痕,又说她今早看见碧痕鬼鬼祟祟地去了上房见娘,娘当时就生了气,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有没有挨骂。”

    欧青谨皱起眉头:“你怎么和她说的?”

    夏瑞熙道:“我什么也没说,就说谢谢她的关心。”

    “你不要相信她的话,林小姐这个人,你处长了就知道了。至于碧痕,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碰巧去了上房,被她刚好看见,就来挑拨你。你小心她些,三嫂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讲假话的。”

    林轻梅倒也罢了,但夏瑞熙已经认定就是碧痕捣的鬼,见欧青谨维护她,心里不快,面上却没有露出来:“嗯,我都听你的。说起来,碧痕有多大了?”

    欧青谨道:“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有十六七岁了吧?我算算,她伺候我有好些年头了,好像是有这么大了。”

    夏瑞熙装作无意地道:“年龄有些大了呢。”这个年龄,再过些日子,就该配小子了吧?

    欧青谨沉默片刻,扯开话题:“等过了年关,我们去你的温泉庄子住几日可好?”

    夏瑞熙乐了:“好啊。”怎么不好?能离开这里,去过几天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如何不好?可是欧青谨对碧痕的态度有些暧昧呀,她都提起这个头了,他却不跟着接下去,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总得表表态才是。但目前的情况却是不容许她继续逼他,不过结婚三两天而已,日子还长着呢。便打趣道:“咱们今晚回去早点睡,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欧青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捏她的嘴,低声说:“胆敢拿公公的话来调笑,你胆子大啊!”还没捏住夏瑞熙,自己就忍不住狂笑起来:“爹可真是……”

    回门时,夏瑞蓓不过是略微出来晃了一圈,尽尽义务就告退了,夏老爷夫妇对欧青谨很是满意,夏瑞昸也很喜欢这个二姐夫。夏老夫人更是喜欢欧青谨,觉得有这么个孙女婿很骄傲,不过要是能像武子安那样再当个一官半职的,那就更好了。

    夏老夫人到底是老了,居然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建议欧青谨去谋个一官半职的,光宗耀祖。欧青谨虽然面上恭谨,但夏瑞熙还是很明显地看出他心里不高兴。

    夏瑞楠也独自回了娘家,只为关心自己的妹妹新婚生活愉快不愉快,顺便是告诉夏瑞熙,武子安的事儿办成了,等过了年,她就要和武子安带着宝宝一起去东京任职了。夏瑞熙羡慕地说:“你从此以后就可以自己当家作主了,真好。”

    夏瑞楠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安抚她:“你且忍耐些,其实,欧家的长辈,年龄都很大了。”

    晚饭时,夏老爷担忧地说起京城那一带自入了冬以后就没有下过一片雪,日日大晴天,天天吹南风,水干泽涸,小麦等冬季作物铁定绝收,人畜饮水都成了困难,竟然是六十年不遇的大旱。朝廷到处派人找水源,寻所谓的半仙高人做法求雪,不但是命令宫中贵人和朝中大臣沐浴焚香吃斋,又命百姓家家供奉香案,吃素,花了许多人力物力,却仍然不见天公赏脸。

    欧青谨忧虑地说:“如此说来,明年又不知有灾民要流入西京了,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夏瑞熙瞧着他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暗想:“他肯定也是很想有所建树的吧?只是被家族拖累,不能入仕,心里肯定很难过。”欧家因为地位特殊,为了避祸,并不敢让儿子儿孙去做多大的官,多数情况下,都是取了个功名之后,便闲散在家,要做官,也是做点无足轻重的小官而已。

    二人回去时,天色已晚,街边的积雪堆起老厚,街上结了厚厚一层硬冰。夏瑞熙瞧着,不只是街上结了冰,就连某人的脸上心上也仿佛是结了冰。谁能说他的人生是完美的呢,生在这样的家庭,空有一身才华,却要注定被埋没,这才是他最大的悲剧吧。

    想起在回西京路上,他落寞地对她说的那句话——“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遂意?自己再不喜欢做的事情,别人喜欢,你不也得熬着吗?”

    夏瑞熙怜惜地握住他的手:“我们家的人日日教导瑞昸,让他好好念书,希望他日后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其实我更希望他能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人成功的方式并不是只有做官一途,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成功。我就觉得我爹虽然没有做官,但他其实也算是成功了,最起码他让我们一家衣食无忧,还能救死扶伤,年份不好的时候,可以凭一己之力,设粥棚,让很多人活下去。还有那些名士,快活于山水之间,徜徉于诗词之中,万古流芳,又岂能是一枚官印就能比得上的?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欧青谨眼睛闪了闪,专注地看着夏瑞熙,低低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上次在京城,贵妃娘娘就曾提出让我在朝中任职,爹爹不曾问过我的意思,直接就拒绝了。”

    夏瑞熙叹口气:“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欧青谨苦涩一笑:“不提它了。总归就是这个样子,其实我最恨人家说我生在欧家怎么的好,怎么的幸运,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富贵平安就要到头了。”

    夏瑞熙闻言大惊:“为何如此说?是因为京里那一位吗?出什么事了?”

    欧青谨皱起眉头,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儿些。”

    夏瑞熙越发肯定了她的猜想,想想也是,诸皇子那般大了,也不过寥寥几个位列亲王之尊罢了,贵妃娘娘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就被封作亲王,虽然是无上的荣耀,却也埋着巨大的祸端。虽然欧家不是贵妃娘娘的直系亲属,但谁都知道贵妃娘娘是靠着什么上位的,在那个婴儿未长大,掌权以前,如果今上一翘脚,不只是贵妃娘娘要倒霉,连带着欧家也要倒大霉,说不定夏家也逃不过去。

    想到种种可怕的可能,夏瑞熙害怕地抱紧欧青谨:“没有钱,没有仆人都不要紧,我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行。”她能吃苦,也能工作,相信能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欧青谨低叹着气摸着她的头:“不要怕,还没到那个地步。你简直不像个十六岁,养在深闺,未经世事的女子。这般的聪敏狡猾,倒是可惜了。”

    夏瑞熙抬起头,睁大眼睛:“可惜什么?我怎么狡猾了?我是最老实的。”

    欧青谨笑笑,扯扯她的耳朵:“我是替你可惜,若是个男子,你必然是你们家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什么光宗耀祖,飞黄腾达的,不在话下。至于老实不老实么,你自己知道。”

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赌气

    “我就是老实的。”

    “只要本质是很好的,良心不坏,人还是聪明狡猾些的好,你现在这样,我就很喜欢。”

    夏瑞熙听了这话,便明白,她的小心思到底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想想也是,人家原来不就是有神童之称吗?他从小就在那样复杂的大家庭中长大,心眼只会比她多的,断然没有比她笨的道理。只是他能体会到她的一片好意,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罢了。想着又有些生气,他这样说她,是在点醒她,提醒她不要瞒着他耍小聪明吗?

    夏瑞熙撅嘴道:“我狡猾,你难道又是好人?”他以为他不明白,他作势骂人,要清查院子里的下人,不都是做给她看的么?哪里是真的要动手?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会不明白?把她当一般的纯情少女打整呢,以为他随便晃晃,她就当真了?大家互相给个面子罢了。

    欧青谨笑笑:“是,咱们都不是好人。”

    夏瑞熙觉得他是在敷衍她,又想到二人那脆弱、几乎没有任何基础的夫妻感情,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心里一阵委屈,有些恼怒地道:“难道你以为我都是装的?不是真心的?”她这几日,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他的家人,讨好他,虽然根本原因是为了她自己想过好日子,希望能得到他的真心和爱,可她却也是付出了真心的。要不然,方法多的是,她何必如此耐心细致地对待他?

    欧青谨见她突然变了脸,也不高兴起来:“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了?莫非你也认为我都是装的?不是真心的?”

    夏瑞熙见他有了脸色,更是生气,“我懒得和你说。”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他永远都不会理解她心中的那些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也不会理解她在午夜梦回之时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孤独感和空虚感,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恐惧感。

    欧青谨低声道:“莫名其妙。”把头转向了一边,他觉得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夏瑞熙为什么就要生他气,发他的脾气?

    夏瑞熙闻言,忍不住就想追着他问谁莫名其妙,她怎么就莫名其妙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不发一言地靠到车厢的另外一边,不理睬他。掀起车帘,看着窗外街边的残雪,她觉得一阵冷似一阵,孤独萧索无比。

    在两个被指定、固定的人当中,爱情发生的几率很低,婚姻生活合拍的几率更是低,她却要一来就同时完成这两个艰巨的任务。她很是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和魅力,欧青谨虽然这几天看上去对她不错,也还感兴趣,看起来前途是光明一片,但夏瑞熙很清楚,他和她其实就算是一对好不了解的陌生人,现在的友好不过是初始的新奇和对配偶的义务,还有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而已,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她一无所知,今后他会如何,会不会真心的爱上她,她更是没有丝毫的把握。

    要叫她像这个时代的多数妇女那样忍气吞声地事事依从丈夫,讨好丈夫,甚至为丈夫管理妾室,教养妾室生的儿女,任劳任怨,夏瑞熙自问是做不到的;可要叫她和妾室争风吃醋,甚至出手害人,她不想,也不屑于那样做,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坚持。

    也许是冷风突然灌进温暖的车厢中,欧青谨打了一个喷嚏,夏瑞熙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车帘,缩进了角落。

    听见夏瑞熙叹气,欧青谨偷眼看去,借着车外挂的灯笼透出的光,只见夏瑞熙小小的身躯缩在宽大的皮毛披风里,手脚都掩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脑袋来,下巴儿尖尖的,额头、脸颊、鼻子的线条显得柔润动人。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车厢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既委屈又可怜,孤独而无助。

    欧青谨的心头“突”地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感染了他,有点酸,有点软,又带着些微微的欣喜和怜悯。算了,娇养的女儿出嫁后做了人家的儿媳,刚离开家,离开父母难免脾气会有些怪,有些大的。他想哄她,又觉得有点没面子,想不理她,他又觉得难受。

    想来想去,他决定采用折中的方式,慢慢地向夏瑞熙靠拢,假装无意地碰了碰夏瑞熙的身体,夏瑞熙没反应。他不甘心地悄悄伸手往她的披风里探,想要找到夏瑞熙的手。

    摸来摸去没有摸到夏瑞熙的手,反而摸上了大腿。夏瑞熙仿佛触了电,一开始他碰她的时候她并不在意,她以为是他无意识之间的举动,所以也就无动于衷。

    欧青谨也发现自己摸错了地方,但他显然无意纠正这个错误,因为摸到那又软又暖,不同于他坚实有力的大腿的地方,闻到夏瑞熙身上传来的阵阵暖香,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所以他一本正经,却又坚持不懈或轻或重地挑逗着夏瑞熙。

    夏瑞熙很快明白了他变相的讨好之意,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干嘛呢?往哪里摸?”

    欧青谨假装惊异地道:“咦,怎么了?我摸我自己都不行吗?原来是我摸错了?那你摸来还了?”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到处乱摸。

    夏瑞熙忙按住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装什么糊涂!不要脸。”

    欧青谨看着她的手,低咳了一声:“这回可是你摸我了,咱们两清了。”说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他怀里拉。

    夏瑞熙忍不住想笑,又拼命板着脸:“干嘛呢,谁摸你了?谁稀罕摸你。”

    欧青谨已经把脸埋入她的颈窝,咬着她的耳垂低声说:“真的不稀罕?那昨晚是谁摸我来着?莫非是爹爹养的小猫?怪脾气,小心眼的猫。”

    夏瑞熙身子一阵酥软,却不肯认输,半推半就:“就不稀罕。”

    “那我稀罕,可以了吧?小气……”他不由分说,吻上了她的唇。

    马车猛地停下来,二人狼狈地撞在一起,欧青谨的牙齿撞上了夏瑞熙的唇,夏瑞熙一声痛呼,捂住嘴眼泪往外冒,低声责怪:“都怪你。”

    欧青谨低笑着吹吹她的痛处,探头出去骂:“怎么赶车的?”突然看见街边望着他笑的人,惊喜地说:“咦,是你?”随即跳下了马车。

第三章 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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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瑞熙进了屋子,一点委屈的模样都没有,言笑晏晏,礼数周到,亲手取出她精心制作的几个菜肴来放到桌上,请公婆用饭。

    欧二老爷指着那碗由核桃仁、粳米、冰糖精心熬制成的粥问到:“这是什么粥?”

    夏瑞熙笑道:“润肺补肾粥,核桃仁入粥可补养气血、润燥化痰、温肺定喘、润肠,最适合老人食用。”

    欧二老爷尝了一口,正是他最爱的甜味,先就觉得好吃,又听说有这些功效,笑道:“你费心了。”

    夏瑞熙舀了半碗白果炖母鸡汤递给欧二夫人:“娘,您尝尝这个,敛气平喘是最好的。”

    欧二夫人平时就有些喘咳的毛病,闻言瞧了夏瑞熙一眼:“你倒是个有心的。”

    说实话,夏瑞熙做的东西味道只是一般而已,自然不能和家中那些大厨想比,可贵在一片诚心。所以欧家二老也记她的情,欧二夫人指着另一碗枸杞炖鲫鱼:“这也是滋补的吧?”

    夏瑞熙轻轻答了一声:“是。”

    欧二老爷笑道:“这又是给青谨做的?你倒是充分发挥了家学。”

    夏瑞熙笑着不说话,等于默认。欧二夫人这才道:“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他?”

    夏瑞熙干脆认错了:“爹,娘,儿媳有错。”

    欧二夫人故作惊讶:“你有何错?”

    夏瑞熙便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儿媳后来听碧痕说起这事的时候,已是晚了,想来向娘禀报一声,又恐惊扰了娘。所以便不曾来,都是儿媳的错。”

    欧二夫人淡淡一笑:“没多大的事。他如今成了亲,成家立业的人,我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管他。只是他也忒不像话,怎么能丢下你去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呢?”边说边看夏瑞熙的表情。

    夏瑞熙正色道:“回娘的话,那不是别人,是木公子。他虽然出身一般,却人品端正,乃是青谨的至交好友,他千里迢迢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祝贺我们,是该请他吃饭,尽地主之谊的。若真的是狐朋狗友,儿媳一定要规劝青谨,拦着不让他去。”

    “你就不怕他生气?不听你的么?”

    夏瑞熙羞涩一笑:“他知道我是为他好,生气也只是生那一会儿罢了,他要是不听,不是还有爹和娘么。”不管是明事理或是不明事理的公婆,喜欢的都是平时顺着儿子,心疼儿子,关键时刻又能规劝儿子,又事事都把公婆供得高高的儿媳。

    欧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道:“如此说来,碧痕那丫头,却是有些不老实,心思不正。我原来还想着,她人品还不错,自小贴身伺候青谨,也不好再配哪个小子,等过几年便让她给你做个帮手也是好的。”

    夏瑞熙再明白不过这个帮手的意思是什么了,什么帮手,不就是妾和通房么?她心里又急又怒,犹如猫爪火燎一般,脸上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静静听欧二夫人说话。和公婆讲不许自己的老公娶小妾,吵闹半天只会起反作用,得和真正起作用的那个人讲去。

    欧二老爷打断欧二夫人的话:“大清早的,他们刚成亲三四日,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到时候再说!既然不老实,心思不正,便打发了出去,难道只有一个碧痕吗?”

    欧二夫人慢吞吞地说:“我的意思是,熙熙太心软了些。”她也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夏瑞熙到底有没有容人的肚量罢了。

    夏瑞熙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会逃开希望儿子多娶老婆,多生养,开枝散叶罢了。她打定了主意,仍然以不变应万变,委委屈屈地强笑道:“儿媳先前是很生气的,可是想到她服侍了青谨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等青谨回来再说吧,我想,我要是冒然处置了,就怕他有什么想法。”

    欧二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考虑得很周到,但该下狠手的时候也得下。就先这样吧,若是再有什么,你来和我说。”

    夏瑞熙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谢过欧二夫人:“娘这般疼爱儿媳,儿媳心中就安稳了。”

    欧二夫人笑道:“怎么?听你这话,先前心中不安稳?”

    夏瑞熙微微一笑:“儿媳愚钝,总担心做不好事情,不得公婆、夫君的喜欢,每日里总是惶恐不安,生恐有行差踏错。现在见公婆都是宽宏大量,体贴儿女的老人,心里自然安稳。”

    欧二夫人哈哈一笑:“你这张嘴呀。”

    欧二老爷用完饭,还不见欧青谨的影子,便怒道:“这个孽障还未回来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太不像话了,他要再不来,我打断他的腿。”

    他说得起劲,夏瑞熙却知道,他也不过就是说得起劲而已,老幺儿,老幺儿,不就是老宝贝疙瘩吗,只怕比心肝尖尖还要珍贵些。正说着,紫缎打起帘子:“四少爷来了。”

    欧青谨一脸的谄笑,衣服也还未曾换,进去向二老请了安,自觉地摸到桌子前要吃饭。一眼看见了那枸杞炖鲫鱼,笑道:“是谁这般体贴我,知道我喝多了酒,脾胃不舒服,不想吃饭,正想吃这清淡养人的汤?”说话间,一大碗鱼汤已经下了肚。

    夏瑞熙斯斯文文地给他添了半碗饭,柔声道:“既然喝多了酒,胃不舒服,无论如何,都该吃点东西下去。”

    欧青谨因着自己醉酒误了事,先前还担心她会给脸色看,此时见她神色无异,温柔体贴,遂放心大胆地吃饭。欧家二老嘴里说得厉害,其实根本就舍不得骂他,反而劝他吃这个,喝那个的。夏瑞熙暗叹了一口气,天下无不护短的父母。

    欧青谨吃完饭,欧二老爷才骂道:“你昨晚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明知道今日要去祭祖扫墓给熙熙上家谱,偏偏这会儿才回家,都娶了媳妇的人,行事还这样没有章谱。”

    欧青谨嘴里答着话,眼睛斜瞟着夏瑞熙,从桌子下面伸脚去勾她的脚:“儿子哪里是会鬼混的人?我是去见一位朋友了,原本是要回来的,谁知他那酒后劲太足,竟然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幸好及时赶了回来。”夏瑞熙不理他这变相的解释,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一本正经地规规矩矩坐着不动。

    欧二夫人道:“我们管得你们一时,却管不了你们一世。你也是娶了媳妇,成家立业的人,该怎么做,心里也该有个数。难得你媳妇是个大度明理的,你好好待她罢。”

    欧二老爷夫妇平时疼爱幺儿是真,但管得严格也是真,往日里欧青谨若是犯了错,不会打,不会骂,却是要被说半天道理,再到祖宗牌位前罚跪的。这次居然轻松过关,他也知道是看夏瑞熙的面子,夏瑞熙肯定是为他说了好话的,便瞅着夏瑞熙笑:“儿子省得。”

第四章 后果很严重

    欧二夫人又道:“你屋子里那个碧痕,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熙熙拦着,我定要将她打出去!”碧痕把小两口的平日里的举动都报备给她,她不生气,还很喜欢,可是碧痕要挑拨小两口过不了好日子,却是挑战了她的底线。正妻就是正妻,是一家的当家主母,那身份地位永远都不是妾能挑战的。敢不尊敬主母的妾,就是狐狸精,就是没规矩,就该打死或是撵出去。

    欧二夫人一向喜欢碧痕,欧青谨是有数的,既然她都说碧痕做错了事,那便是一定做错了事。欧青谨不疑有他,这倒是省去了夏瑞熙许多口舌。但他和碧痕,总归是有些感情的,二人一出主院,他就问:“碧痕的事是怎么回事?”

    夏瑞熙轻描淡写地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却很生气她的做法。大家伙都劝我把她赶出去,或是仿效三嫂房里的那个绯儿,乱棍打死了。可我想着,你说碧痕人品是不错的,想来是受了谁的蒙骗,要叫我就这样把她给打死了或是赶出去,我却是不忍心。”

    “你也不在,我没个商量的,想不处理呢,又怕今后再也使不动人了,只好减半打了她几下,降了她的级,让她管理咱们院子里的洒扫活儿,打算瞒着不告诉母亲,这样她好歹也能有碗平安饭吃,也免去了更多的皮肉之苦。只是不知这事儿如何会传到母亲的耳朵里,我一早去了,她就问我。我也不敢隐瞒,只怕母亲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特意试探我的。”

    欧青谨半天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也知道,这屋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他娘?就连二人的房事和春宫那样隐秘的事情都被他娘给知道了,还有什么瞒得过的?夏瑞熙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算是心存仁念。但这样被人一天盯着,束手束脚的,一点自由也没有,也委实难过。

    夏瑞熙见他不说话,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也不着急,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不管回去后碧痕怎么和他哭诉委屈,她都不怕,事实就是事实,天大的委屈都挡不过群众的悠悠之口。这就是舆论的重要。

    夏瑞熙想了想,又酸溜溜地加了一句:“刚才母亲和我说,原来碧痕是要留给你做妾的,你们相处这么些年了,你心疼她也是难免的。你要觉得我做得不妥,你回去后自找个法子慢慢儿地把她给重新提上来。”她现在已经不怕碧痕会做妾或者是通房了,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怎么也不会要碧痕的了。

    欧青谨从向往自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夏瑞熙:“你觉得这样可以?”他那些嫂嫂一提到妾和通房都是恨得牙痒痒的,碧痕做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落到那几位嫂嫂的手里,早就弄个半死了。夏瑞熙宽厚,他是知道的,但她怎么也把纳妾说得这么顺溜?莫非她不在意?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其实不在意他?想到她其实并不在意他,让他心里顿时有种挫败感,酸酸的,失望极了,说不出来的滋味。

    夏瑞熙无奈地一笑:“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办?你昨日答应一定赶回来帮我把关,一起去祭祖扫墓的,这个日子有多重要,你应该比我还明白。可是你……今早就有一大群仆妇守在院子门口看我的笑话呢。朋友重要,我不怪你,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为什么就要言而无信呢?你就算是心里没我,但也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罢。”

    “再说下厨吧,我不知公婆的口味,全凭着自己这几日的观察蒙,虽然我做的东西不合公婆的胃口,幸好他们都是讲理的,看在我一片诚心的面上不和我计较。碧痕这样做,也不奇怪,反正她是为了你好,既让你出了门,又让夫人放了心,总归不懂事的人都是我罢了。算了,不说这个,时辰要晚了,你身上一大股酒味,还要沐浴呢,咱们快回去罢。”言罢不再多看他一眼,垂头快速往前走。

    听夏瑞熙一条一条地数落着他的不是,欧青谨默了一会,追上去道:“熙熙,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碧痕,我也不知道她会这样做,你处理得很好,今后我们院子里的事都是你说了算,好不好?”

    一拉夏瑞熙,只见她眼圈都红了,只是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迎面走来吴氏,见状笑道:“哟,小两口闹别扭呢?”

    夏瑞熙立刻灿烂地笑起来:“大嫂,你取笑我们,我不依。人家没有。”

    欧青谨忙干笑:“是啊,是啊,大嫂别乱说。”

    吴氏笑笑,凉凉地道:“今日不是要去祭祖扫墓上族谱么?怎么这个时候了,四少还是这副模样?也难怪熙熙要生气,要是你大哥这样无状,哼!”也不多说,自往上房去了。

    欧青谨脸色颇难看,他大哥就是怕他大嫂,这是一家人都知道的事实。不管家里人怎么给他大哥撑腰,让他雄起,他也还是那副乖兔子样,不敢在吴氏手里翻腾。但凭良心说,吴氏话不多,进门早,来的时候他才几岁,对他却是极不错的,犹如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的看待。所以他并不敢说吴氏什么,却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像吴氏。

    吴氏一走,夏瑞熙就翻脸不理欧青谨,二人一进锦绣园的门,夏瑞熙便吩咐人赶快准备热水和二人要换的衣服,也不管站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欧青谨的碧痕,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夏瑞熙换好衣服,轻声问良儿:“怎么样?”

    良儿笑道:“碧痕见了姑爷,就迎了上去,哭得满脸是泪,她说她不是故意的,让姑爷和您说说,饶了她。姑爷看了她一眼,说他忙得很,稍后再说。没有理她,冲进屋去让茗儿服侍着沐浴换衣服了。”良儿笑得欢快:“小姐,今早您是没看见碧痕那模样呢,你走了以后,她边扫雪边哭,又被酸角儿骂,又被其他人笑话,章管事把她住的屋子和用品也都给换了,今后你不必担心她会时不时地溜到姑爷跟前献殷勤了。”

    夏瑞熙却想着,虽然现在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到欧青谨前面献殷勤,但以后呢?她看不见的时候呢?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想了想,便道:“你记着,今后在衣食上要多给她一些照顾。”

    良儿会意,这都是做给欧青谨看的,你想,一个被照顾得好好的,衣食无忧的粗使丫头,又哪里会引起别人的同情呢?至于其他人嘛,也没谁公然就敢当着欧青谨的面欺负碧痕。

    夏瑞熙夫妇在欧二老爷的带领下,恭恭敬敬地拜过欧家的宗祠,又去扫了墓。这是婚礼中必不可少的一环,随着夏瑞熙的姓名、生辰八字被写入欧家家谱,意味着她被家族正式接受,奠定了她欧家媳妇的身份和地位。

    当着外人,夏瑞熙一天都笑得温柔得体,根本看不出她心中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就算是欧青谨借故和她说话,她也是好言好语地回答,等到了晚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欧青谨才知道,他惹着她了,后果很严重。

    无论他怎么讨好她,怎么涎着脸凑上去想和她亲热,夏瑞熙都是笑得淡淡的,温柔但是坚决地拒绝他所有的要求,理由是心情不好兼太累了。她没有和他吵,也没有和他闹,但他感觉得出她对他的态度相比昨夜之前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比如,她再不会帮他宽衣,梳头,洗脚,也不会撒娇地让他帮她按摩头和脖子,更不会把水汪汪的两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只有那漂亮,诱惑人的内衣仍然穿在她身上逗得他想入非非,血脉贲张,她一举手一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那香气仿佛也更诱惑人了。可惜,他的手刚放上她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就被她不客气地拿了下去,任他怎么说好话,怎么耍赖都不行。

    其实有好几次夏瑞熙都忍不住心软,差点被他逗笑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这是第一次交锋,她是坚决不能失败、让步的,否则今后他还会变本加厉的来。得给他一个印象,那就是,真的惹到了她,她可没那么好说话,以后他要再做同样的事的时候,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欧青谨哄了夏瑞熙一歇,哄得累了烦了,也赌气地翻过身去睡觉。夏瑞熙见他不哄她了,就连翻身的声音听上去都有那么一股子赌气的味道,原本已经消得差不多的气又呼啦一下子蹿了起来,猛地把被子一拉,牢牢裹在自己身上,不管欧青谨盖着或是没盖着。

    欧青谨被她把被子拉去,露出半个肩膀在外面,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可夏瑞熙越裹越多,他的身体暴露在外面的部分也就越多,时间一长,自然就有些受不住。他开始时不屑于和夏瑞熙抢被子的,便赌气只穿着贴身的亵衣起身去箱笼里面翻被子,翻了半天什么也找不到,反而冷得抖抖索索的,打了一个喷嚏,他哪里会知道这些东西是放在哪里的?

第十章 春日(三)

    暮色沉沉,牛角小灯的光线透过银红鲛纱帐,将夏瑞熙一张恬静安详的脸照得更添了几分柔美,欧青谨悄悄侧起身,将她放在外间的一截粉白的手臂轻轻放入被子里,将她身周的被子压紧实了,静静瞧了她一歇,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摇摇头,蹑手蹑脚地掀开帐子,下床去穿衣服。

    不经意中,手指触到一块温润冰滑的物体,拿出来一瞧,正是那五彩翡翠鹦鹉,他沉思了一会,去翻夏瑞熙的衣物,寻着了另一块翡翠鹦鹉,将两块鹦鹉放在一起,痴痴地笑起来。

    纯儿和良儿屏声息气坐在外间,听见衣服窸窸窣窣地响起来,交换了一下眼色,忙把灯烛多点亮了几盏,倒好热水,取出巾帕备好。

    不多时,欧青谨自里而出,小心地掩好门,才问:“随行来的人和东西都安置好了么?”

    纯儿暗自吃惊,老少爷儿们是不管这些琐事的,姑爷什么时候竟然也愿意管起这些事来了?却还是答道:“回姑爷的话,都安置好了。时辰已是晚了,姑爷要不要先传饭?”

    这二人来了以后,先是神神秘秘地让她守着林子,不许其他人靠近,后来又是蒙头大睡,连晚饭也没吃的就到现在。夏瑞熙以往的生活极有规律,晚饭按时吃,夜里是绝对不会加餐的,可都到这会儿了,还没吃东西,会不会饿呢?纯儿竖起耳朵听里屋的动静,也不知夏瑞熙醒来没有,也好伺候她起身。

    欧青谨见纯儿不时往里张望,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道:“她还睡着呢,晚饭不急,我等她起来一起吃。你去和厨房说,让他们做点清淡可口的,不要太油腻。”想起夏瑞熙曾经抱怨过说家里的萝卜不好吃,又交代:“让他们寻几个新鲜的、嫩些、甜脆些的萝卜,小姐要吃。”

    纯儿眼见得这二人一天比一天更加如胶似漆的,心里高兴得很,轻声道:“小姐不知会睡到什么时候,要不要奴婢先上些面点给姑爷垫垫肚子?”

    欧青谨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嗯”了一声,围着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屋子不大,可是无一处不透着雅致温馨。他先前把夏瑞熙抱进屋来的时候,只顾着忙忙地找床,找帕子给她擦湿了的头发,根本顾不上观察这屋子里的摆设,现在看来,却是和他见过的那些很不同。家具和其他摆设虽然精美,但在他眼里也就寻常,最吸引他的是靠窗那张镶鸡翅木罗汉床。

    罗汉床上铺着藕荷色万年富贵团纹的锦缎软垫,扔着几只四方的,圆形的,带着流苏,怪模怪样的秋香色绣花软枕,软榻正中一只乌木小漆桌,一块粉色梅花型布垫上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碗,碗底几枚漂亮的雨花石,水面飘着两朵不知名的淡粉色小花和一片圆圆的绿叶,乍一看,仿佛是养的碗莲似的,但就是碗莲,也没有这般小巧的。

    欧青谨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捞那两朵花,瞧瞧那片叶子,又去捏捏那几个软枕,有心想问这些古怪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又怕被两个丫头嘲笑。便道:“这些东西,是买园子的时候就这样的?”

    良儿嘴快,笑道:“哪能呢,小姐最是讲究,出门在外都是用自带的铺盖被褥,又哪里会用人家用过的东西。都是小姐让做的,簇新的,为这个园子,小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欧青谨坐下来:“在家里怎么没见她弄过这些?”

    纯儿白了良儿一眼,道:“在家里的时候,夫人曾经说过小姐做的这些东西怪模怪样,难登大雅之堂,为着这个,小姐并不敢在家里拿出来。她说这是您和她的小地方,就算是不好,您也不会嫌弃她。”

    欧青谨微微一笑,取了个软枕试了试:“我觉着挺好瞧的。”

    夏瑞熙在里屋迷迷糊糊地听着外间几人说话,渐渐清醒过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还是小两口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好啊,在家里,必要晨昏定省,哪里能容得她这般胡为?这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么?她相信也会有数到手抽筋的那一天的。

    欧青谨听见她的叹息声,推开门走进去,掀起帐子坐到床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轻触她的脸颊,柔声道:“醒了么?可饿了?”又喊纯儿摆饭。

    夏瑞熙微笑着伸出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我饱得很。”他喂了她那么多,心里是饱的,身体也是饱的。

    欧青谨狐疑地看着她:“大半天了,什么都没吃,你怎会饱得很?”

    夏瑞熙忍不住想笑,他还是不明白她这些一语双关的话,便笑着指指自己的心:“我是说这里饱得很。”

    欧青谨恍然大悟,却道:“可是我饿了呢。你说怎么办?”

    夏瑞熙坐起身来:“我赶快起来,咱们马上吃饭。”欧青谨从背后圈紧了她,把脸贴在她的背上,轻声说:“熙熙,没有你,我永远都是饿的。我险些就错过你了。我那个时候,左挑右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个什么样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就想找你这样感觉的,祸福共享,荣辱与共。”

    夏瑞熙愣了愣,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我也是,原来我还嫌你不好呢。”

    欧青谨不饶她了:“人人都说我好,你偏嫌我不好,你眼睛是怎么长的?”

    夏瑞熙幽幽地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但凡是人,都有一份私心,希望别人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好,我从小看着父母恩爱无比,外人插也插不进脚去,就算是祖母为着爹爹不纳妾,百般挑剔母亲的不是,他二人也能从容应对,为着有爹爹的支持,母亲才能万般艰辛却总是心甘情愿。便想着我将来也要是遇上这样一心一意对我的夫君就好了,我并不敢挑太出挑的,只要他人品好,肯上进,真心待我就行了。”

    “我难道不比那些凡夫俗子好吗?我也能一心一意对待你。”

    夏瑞熙瞧了瞧不服气的欧青谨一眼:“我问你,我若给你一块肉骨头和一块光骨头,你是想要肉骨头还是那光骨头?自然是要那肉骨头,你是如此想,别人也是如此想,我并不想为此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抢着了肉骨头还提心吊胆,日日担心别人会来抢。”

    欧青谨怪叫一声:“你把我比作肉骨头了?就算是这样,肉骨头也一定比光骨头吃起来香!肉骨头就是比光骨头好!”

    夏瑞熙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脸:“是,你吃起来最香最好。”说她心里不担忧那是假的,正是因为担忧,所以才会这样不厌其烦,步步为营地想要占了他的心。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欧青谨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肉骨头一定只给你一个人吃。”

    良儿在一旁听了,莫名其妙地道:“什么肉骨头?小姐想吃肉骨头?厨房里多的是,奴婢这就去寻那好的肉多的端上来。”

    欧青谨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人人都爱肉骨头。”夏瑞熙甜蜜地悄悄触触他的手:“饭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欧青谨看着那间轻纱飞扬,汉白玉石铺成,冒着热气的室内温泉池时,久久不能说话。要建造这样一个池子,要花去多少银子?夏家果然是很有钱的,对女儿也舍得花钱。结合家里越来越捉襟见肘,要靠卖庄子才能继续支撑下去的情形,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家父母那般百折不挠,热衷于与夏家结亲了,有了夏瑞熙这丰厚的嫁妆,他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这便是年老体迈的父母为了他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能经商,又不能入仕的幺儿的一种疼爱和打算了。在为父母之爱深深感动的同时,欧青谨也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也许,大厦将倾,他再不做点什么,将来便只能靠着老婆的嫁妆过一辈子,做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他不愿意。

    夏瑞熙没看见他骤然冷下来的眼神,靠着他坐在池边拨水玩:“本来我还想把屋顶打开,这样夏天的时候可以泡在里面看星星月亮,冬天可以让雪花飘落在头上身上却不觉得冷,那是何等的舒服,可惜刚和爹爹说,就被他大骂了一顿。说我异想天开,不务正业,自古以来就没人这么修房子的,没有房顶的,那不是屋子,是围墙。”

    夏瑞熙想起当时夏老爷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微微一笑:“我想,要是能在屋顶装上活动的大块琉璃,平时就让它在上面做屋顶,需要的时候便把它取下来,那就更完美了。可是那东西又贵,又不好烧,没好意思和爹爹提。”

    欧青谨看着夏瑞熙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和全心全意对他的依赖,敛起心神,轻声道:“你等着,将来有一天,我一定给你造一个比这个还要大,还要好的池子,到时候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要说烧块大些的琉璃,就算是水晶,我也去寻来镶嵌了给你。”

    夏瑞熙笑道:“其实,改造屋子的这个钱,我们现在是有的,就是不敢拿出来弄。怕被家里知道了,会骂。”

    欧青谨用手指梳梳她软缎一般亮滑的头发,低声道:“那是岳父和岳母给你的,你就留着做私房,不要乱花,手里多几个余钱,说话做人也硬气些。房子,等以后我给你造。”

    夏瑞熙哑然失笑:“我的不就是你的么?还分什么彼此?”回头却看见欧青谨清凉的眸子里全是认真,心里一动,靠上他,柔柔地道:“好,我等着你给我造。不过,只要是你真心给的,就算是路边捡来的一块小石头,我也是极喜欢的。”

    ——*——*——O(∩_∩)O~,得到鼓励了,团团作揖,谢谢各位亲的支持,啊呜——*——*——

第十六章 丧事

    赵明韬这是特意到欧青谨面前来显摆,往欧家痛处踩,也有个警告的意思在里面。欧青谨焉能不明白,当下轻轻一笑:“不瞒长公子,祖父他老人家有些不舒服,我和内子此时正是要赶回去探病。”

    赵明韬惊讶地道:“呀?是怎么了?可要紧?”

    欧青谨担心欧老太爷的病情,又担心城门会关,急着赶回去,见赵明韬还在这里不识相的呱噪,勉强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呢,心里担心得很。”

    赵明韬忙让开路:“既是如此,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探病要紧,探病要紧。我改日再上门拜访。”他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

    欧青谨上了马车,久久不说话,夏瑞熙知道他心中不好受,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担忧地望着他。

    欧青谨勉强笑道:“我没事。我是在想,现在天色已晚,只怕进不了城。”但他铁青的脸和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心中的愤怒和担忧。

    欧家的马车赶到西京城下时,果然城门已经关闭。不过欧家早买通了看守城门的兵士,让欧青英在门口候着,一看见马车,就静悄悄地开了小门,放人进去。

    一看到欧青英那凝重的表情,夏瑞熙就知道欧老太爷只怕是凶多吉少。

    夏瑞熙记得当时在京中,皇长子曾经为赵明韬保过媒,却因着先有了贵妃一系的睿王为欧家的保媒,夏家才能全身而退。

    自那之后就失去了赵明韬的消息,她还以为他是在和寿王第三子赵明怀的斗争中失败了,但现在看来,他不但没有失败,反而是靠上了其他更有权势的贵人,荣升了。他掌握了西京城的兵马,就算是寿王,也不得不对他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又何论其他人呢?他敢于到欧青谨面前来炫耀,就意味着朝廷中的情形不只是风云诡谲,而且贵妃已现败势。

    欧老太爷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逝去,意义不止于家中的老人逝去,还有更大更深远的影响。

    欧青英和欧青谨凑到一起嘀咕了半天之后,待欧青谨回到车上,脸色不仅仅是难看,简直是黯然。

    夏瑞熙忐忑不安地问:“青谨,爷爷的病情怎么了?”

    欧青谨叹道:“熙熙,山雨欲来风满楼。今早接到的信,皇十六子薨了,旱情在扩大,皇上又是伤心又是焦急,病重。”

    皇十六子正是贵妃娘娘所出的那位未满月就被封为亲王的婴儿,他的死去给贵妃这一系带来的打击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再加上贵妃的保护伞皇帝也病重,此消彼长,蛰伏多时的皇长子这一派自然也就到了得势的时候。

    皇贵妃虽是外孙女儿,但因从小聪慧无比,气度过人,再兼貌美,欧老太爷视之为眼珠子一般的宝贵,让人去接了来,养在身边亲自调教。

    是以皇贵妃和欧家的感情反而比她的娘家更亲厚,其中又以和欧老太爷的感情最为深厚,所以在听到皇十六子夭折,皇贵妃病倒的消息之后,欧老太爷再也挺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夏瑞熙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顿时心乱如麻,恐惧无比。大厦将倾,欧家的前途看不到任何光明。贵妃和皇长子是死敌,赵明韬和夏家、欧家也算是死敌,皇帝不死还好,若是死了,他们便要倒大霉!

    谁也想不到,欧老太爷的病会来得如此之重,如此之猛,就算是夏老爷衣不解带的亲自守候护理,煎药问诊,也无力回天,不过苦撑了几日便驾鹤西去。

    临死之际,他拉着欧青谨的手喃喃地说:“家训误人!家训误人!”两滴浊泪挂在他松弛的眼角,无数的心酸和不甘心尽在其中。

    一时间,欧青谨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欧老太爷的意思,欧家有家训,子弟不许入仕参政,只能做点学问,博些虚名。

    多少年来,因此被误了的欧家子弟不知有几何。欧老太爷的感叹恰如其分的体现了他的心情,不出仕不参政,专心做学问,名声第一,固然可以让家族的繁衍更为平稳长久,不会在政权交替之时承受更大的风险。

    但既然名声在外,就不可避免有女儿入宫,就会不可避免地被牵扯到政治斗争中,此时,不弄权的人反而成了弱势。如果说欧家没有这条家训,有更多的子弟入仕,贵妃娘娘不会过得如此艰难,欧家此时也不会落到这个风雨飘摇的地步。

    “如今欧家风雨飘摇,我死后,欧家子弟若有出类拔萃者,能出仕便出仕吧!列祖列宗若是要怪罪,便怪我好了。”欧老太爷把违背祖宗家训的所有责任都一肩挑到了身上,但总算是给既不能经商,又不能出仕,只能靠祖业活着的子子孙孙留下了一条活路。

    当欧老太爷明确说出这条子孙可以出仕的遗言时,夏瑞熙看见欧家所有年轻子弟的眼睛突然都放亮了,这应该是众望所归。

    可惜这个限令放宽的太迟了些,祖父逝去,乃是大孝,守孝三年,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不得出仕,就连当点小官的欧大少也得辞官回家守孝,欧家想要重整旗鼓,推出自己的人才,只怕也得等到三年以后。

    欧老太爷一落气,丧事就有条不紊地治理起来。换衣的换衣,烧纸的烧纸,报丧的报丧,换丧服,换屋内的装饰,欧家半日之内,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关于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病重的贵妃娘娘,大家商量之后,考虑到他们就算是不告诉,也会有有心人去告诉,那时贵妃娘娘只怕是措手不及,便选了老成持重的欧大少上京去报丧。

    整个丧事期间,夏瑞熙都是忐忑不安的。因为她从前来吊唁的夏夫人那里,听说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孙家那位少爷死了,是被夏夫人买通孙家姑奶奶让抬回去冲喜的那个小妾用被子捂死的。

    孙家对那位姑奶奶不依不饶,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了她的身上。虽然这事儿好像和夏家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就怕被有心人利用起来。

    毕竟这事的始作俑者是夏夫人,是她出钱让孙家姑奶奶去做的。要是人家说是夏家买凶杀人,以达到赖婚的目的,那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特别是这事发生的时间太巧,为什么赵明韬刚回来,那孙棹就出了事?

    正常情况下,西京的守备兵马是不会交到本身就常驻在西京的寿王之子手里的,但现在恰恰就出现了这样怪异的情况,只能说明,皇长子的承嗣之路也并不平坦,他有他的打算,不排除武力夺权的那一天。

    夏瑞熙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政局动荡,可能出现的乱世,想到夏家和欧家未来的不确定性,不由头都焦大了一圈。

    死去,她并不是很怕,反正都死过一回了,这一回也算是捡着的便宜,她再没什么可怕的。但想到自己很可能会饿肚子,卑微的活着,她就很害怕,常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过后又嘲笑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是个臆想狂,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再说吧。既然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谋划着要把手里的银票兑换成真金白银,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以免有一天,银票成了废纸一张。又想着粮食才是大问题,又想广积粮,深挖洞,多多屯些吃的用的才是正道。

    压力太大,她有心想和欧青谨说一说心里话,交换一下看法,却因为丧事的关系,两人聚少离多,分室而居,就算是偶尔见面,也是在人前,只能是交换一下眼神,隐晦地互相表示一下关心而已。

    相比夏瑞熙的焦虑不安,欧家人此时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冷静和忍耐力,哭过丧之后,再无人掉一滴眼泪,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用欧二老爷的话来说,红白喜事,欧老太爷到了点了,也该去了,从某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喜事。与其坐着干嚎,不如好好做点实事,更让地下的欧老太爷更欣慰。

    这话听上去好像有点大逆不道,但夏瑞熙从此对吝啬成性的欧二老爷倍加尊敬。在她看来,无论如何,一个看透了生死,能正确对待荣辱,知道家中拮据,不做作,不假装,带头节约,监督别人节省的老人,是真性情,值得她尊敬。

    欧老太爷落葬之后,欧家开祠堂祷告了祖宗,把该交割分清的都交割清楚。其实也没什么好分割的,毕竟欧二老爷这一辈,年龄都不小了,虽然没有明着分家,但其实早就分开单住,用度自负,和分家没有什么区别。要分割的,无非就是按照欧老太爷的遗嘱,把他身后那些东西分了做个念想罢了。

    出乎夏瑞熙的意料之外,除了欧青谨得了一套孤本和一块珍贵的砚台之外,她居然也分到了东西。据说是欧老太爷感念夏老爷给他看病,特意留给夏老爷表示谢意的。只是夏老爷得到这东西后,又把它转交给了夏瑞熙,道是欧老太爷吩咐的。

    这是因为欧老太爷的孙子,孙媳妇,重孙子,重孙女太多,若是人人都有份,他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分的。厚此薄彼,又要引起矛盾,人人都总记挂着别人手里的比自己得到的好。所以才会绕了这么大个弯,方送到了夏瑞熙的手里。

    从那个憨态可掬的粉彩娃娃的肚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又是一张宣纸,龙飞凤舞的写着字,正和她新婚见面礼时得到的那一张宣纸是一幅。

    夏瑞熙有些不明白欧老太爷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要给人东西,还要藏一半留一半,非要等到自己死了,才绕这么大个弯子给她,也不知这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不知不觉又是三千,呵呵,患难见真情,不经历就不会成长,咱也免不了恶俗一回——*——

第二十三章 琐事

    欧二夫人心里到底是护着幺儿的,听不得白氏这样说小两口,边擦手边说:“这事我倒是听说了,不过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从当初过礼时夏家送过来的聘礼单子上看,你四弟妹的嫁妆虽然值钱,但多数都是实物,现银只有两千两的压箱钱,她的铺子刚进手,还没什么收益,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给她二人胡花?再说了,我听说她那鱼塘也不是挖了玩儿的,是为了提高收益。你也别听风就是雨。”

    但白氏这话却是说进刚进门的欧二老爷心里去了。他心里虽然对几个孩子都疼,但总觉着前面三个儿子年龄都大了,见识多,生活基本定型,不需要自己操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欧青谨出手大方,又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才娶的新媳妇也才不过十六七岁,也是养在家中的娇娇女,自己和妻子却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垂垂老矣,百年后,还不知道这小两个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欧家能逃脱这场祸还好,若是不能,就怕他们会饿肚子。

    欧二老爷由紫缎伺候着脱去外袍,薛氏伺候着洗手,垂着眼皮道:“我看三嫂说得有些道理。夫人,你抽个时间和青谨媳妇儿说说,不该浪费的,一文都不能浪费。他两个要是心中没有数,不知道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就让他们来问一声,你给他们把把关。”

    欧二夫人皱皱眉:“说我自然是要说的。但把她的嫁妆管起来,恐怕……”

    欧二老爷提高声音:“省下来还不是他们自己的?我们又不要他们一文钱。难道我还会害他们?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从明日起,各房各院不再养闲人,你们算算需要多少人手,该打发出去的就打发出去!谁要想留人,就自己出钱养!还有,今日我发现有人把才吃了一半的鱼就给倒了,大白米饭,白花花的,就那么给倒去喂狗,可惜不可惜?你们传下话去,如今恰逢大灾之年,外面多少人饿肚子,谁要是再敢浪费一粒粮食,打了板子立刻撵出去!”

    白氏忙应了:“是,媳妇明日就去清点一遍,把人头册子造好递上来,留谁不留谁,请爹娘定夺。”

    欧二老爷烦躁地道:“我没那闲工夫,给你娘就是。”

    吴氏和薛氏对视了一眼,俱轻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

    欧二老爷又问欧青英:“今春的庄稼都种下去了?这段时间你多上点心,多劳累一下,让人时不时地巡查一下地里,免得刚刚埋下去的种子被饥民给刨了吃光了,明年可要颗粒无收!一大家子人得喝西北风去。”

    欧青英道:“儿子一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白氏趁机进言:“爹,家里好几个庄子,东南西北的,统共一千多倾地,青英这段日子天天的跑,人都瘦了一大圈,还要理铺子里的账,实在是分身乏术。他苦点倒没什么,左右是为了大家,但媳妇怕误了事,是不是让人帮着他点?”

    欧二老爷道:“老二呢?怎么不见他?这个逆障!家里如今这么多事,他倒躲得远远的,不见影子,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薛氏忙道:“媳妇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欧二老爷瞪了她一眼:“二嫂,不是我说你,你那性子也太绵软了些,该管的就要管起来,嫡妻就要拿出嫡妻的样子。你马上让人去寻,让他立刻来见我!”

    薛氏含了一泡眼泪,全身微微颤抖起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心里只把白氏和二少欧青华,连带着欧青华那个外室,庶子掐死了几十遍。

    白氏视而不见:“爹,您看这事?”欧青英悄悄拉了她一把,白氏不理,低声嘟囔道:“个个儿都享福,就你天生的劳碌命!”

    欧青英变了脸色,嘴唇嚅动了几下,到底忍了下来。

    欧二夫人道:“这样好了,就让青英和舍儿,予儿这段时间暂时给你打下手吧,春耕是大事,这么多佃户要吃饭呢。”

    薛氏忍住伤心,轻声道:“让漾儿也跟着去吧,多个人多分力,他也不小了。”

    欧二夫人心里是有些疼这个性子绵软的儿媳的,便道:“算了,漾儿刚收心,就让他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不要再把心放野了,越发地不知道长进。”

    薛氏感激地谢了,吴氏却有些不高兴,她在两个儿子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少,抱的期望也很大。自从那个不许入仕的禁令解开后,她就恨不得两个儿子日日都争分夺秒地钻研学问,将来能有所成。

    两个儿子跟着欧青英、欧青谨一起去做事情她倒也没什么想法,但婆婆偏心,让二房全都吃闲饭,该干嘛的继续干嘛,该玩的继续玩,该享福继续享福,她可就不乐意了。吴氏当下便沉了脸,抿着嘴一言不发。

    欧二老爷吹胡子瞪眼睛地说:“胡说!漾儿就是给你们这样惯出来的!他叔叔伯伯哥哥全都放下书本去做事情,偏他还在家享清福?哪里有这种道理?反正他也读不了什么书,让他跟着一起去学学!不要文不成武不就,丢了欧家的脸!”

    一家之主发了话,其他人再不敢多言,默默低头吃饭。

    欧二老爷心里不高兴,一会儿嫌饭硬了,一会儿又嫌菜咸了,不骂这个就骂那个,一顿饭吃得郁闷无比,个个都是随便扒了两口饭就算完事。

    吃完饭,白氏见欧青英要走,忙跟着走出去:“我给你做了件春衫,你试试?”欧青英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去了。

    欧青英淡淡地说:“改天吧。我这几日天天在庄子里跑,耽搁了不少学业,我还要去书房里看会子书。”

    白氏陪笑道:“我等你。”

    欧青英抬起头看着天空:“不必了。可能会很晚,明日又要早起,我看完书,就在书房里歇了。你领着孩子们早点睡吧。”

    白氏幽怨地看着欧青英的背影,眼泪差点掉下来。

    夏瑞熙一大早就起身收拾了去给欧二夫人请安,王婆子殷勤打起帘子笑道:“四少奶奶,夫人还未起身呢。”

    夏瑞熙奇道:“怎么了?”

    王婆子指指心口,悄声道:“这里不舒服。等会儿您可劝劝夫人。”

    ——*——*——表钱滴字,推文——*——*——

    推朋友沐水游的《名门喜事》——“都道名门喜事多,谁解其中步步辛,她步步为营,费尽心机,只为了守住所爱,守住家。”

    古代言情,描写细腻,自然朴实,更新及时,非小白文,有兴趣的亲不妨点点下面的直通车。

第三十章 隐瞒还是坦白?

    一进了银楼,纯儿便说要去买些棉布丝线,称些新出的棉花什么的给将来的小少爷做衣服棉被,让花老虎和她一起去拿东西,夏瑞熙准了。

    欧青谨头痛地坐在银楼的雅间里,看着那堆金光灿灿,五颜六色的首饰发呆,他不明白为什么夏瑞熙已经有那么多的首饰了还这样热衷于买首饰。

    在掌柜的一连推荐了七八件首饰都被夏瑞熙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了之后,欧青谨算是明白夏瑞熙根本就不打算买,而只是看看了。看着银楼里的人无比殷勤的模样,他害羞地悄悄问夏瑞熙:“你又不打算买,为什么还要人家掌柜的陪着你,耽搁人家的时间?这样不好吧?”

    夏瑞熙振振有辞地说:“我不看怎么知道有没有我喜欢的?他不陪着我介绍一下,我怎么知道东西好不好?贵在什么地方?值不值得买?再说了,我在这儿看东西,掌柜的不守着他也不放心啊。”

    欧青谨彻底无语。

    掌柜的见夏瑞熙总也看不上他拿出来的东西,咬了咬牙,抱出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匣子,黑色的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顶级翡翠手串,十二颗碧绿的翡翠被琢成半球型,包裹在十二片黄金打造成的缕空小叶片中,小叶片含羞带怯,半开半闭,叶脉上镶着无数繁星一般的碎钻,越发显得翡翠晶莹诱人,碎钻可爱清新如露珠。

    夏瑞熙立刻就被吸引了,掌柜的一看她那眼神,便知道她看上了这东西,得意地说:“这可不是凡品,单这一粒翡翠珠子,就要值三百两银子。加上这工艺,金子,金刚石,更是贵重。但少奶奶是熟客,小人给您打个折,只要您四千两银子,您看怎么样?”

    欧青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买座小院子也只要八百两,这一串不能吃不能穿的鬼石头就要四千两?本来这些东西他在家中也没少见,但他心思从来不放在上面,只知道是好东西,却不知道到底价值几何。

    夏瑞熙但笑不语,仔细欣赏之后,示意掌柜的收起来:“东西是好东西。但我以为,这翡翠手串还是上了年纪的人带要合适些,而且也太贵了。”

    “已经不贵了,差不多就没赚您的钱。”掌柜的还想再劝,夏瑞熙已经很坚决地把盒子推开。掌柜的估摸着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笑着将盒子收起,转而推荐另外的东西。

    欧青谨却开始难受起来,他知道夏瑞熙非常喜欢那东西,不买只是因为没钱。作为疼爱妻子的男人,他很想做主让夏瑞熙买下来,可惜囊中羞涩,他不敢挺这个腰杆。

    好歹借人家的雅室坐着喝了半天的好茶,夏瑞熙还是决定买点东西。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对只值五十两银子的白玉镶嵌碎粉钻风铃型耳坠,这时纯儿和花老虎也抱着一大堆盒子回来了。

    夏瑞熙一瞧见纯儿冲她笑,心知事情办成了,眉开眼笑地让欧青谨付钱:“结婚后你还没送过我东西呢。”

    欧青谨付钱时,掌柜的笑道:“四少,少奶奶多好的人才?又贤惠又淑静,不要说是一对耳坠,就是金山银山搬回去给她也是值得的。”

    欧青谨苦笑不语,夏瑞熙说是让他付钱,让他送东西给她,那是给他面子,实际上花的还不是夏瑞熙自己的钱。家里给的那点月钱买些平常的小东西还可以,若是要买这些贵重的东西,根本就不够。他以前也没什么积蓄,有点钱全都和朋友一起花光了。想想夏瑞熙喜欢那手串,却又坚决推回去时的情形,他难受无比,是得想个法子赚点钱才行。

    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夏瑞熙也就不再要求去逛其他的地方,扯直上了马车。欧青谨见她拿着那对耳坠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瞧,满脸的欢喜之情,遂把心中那点小小的不自在压下,逗弄着哄她高兴,心里却在发誓,将来一定要赚许多的钱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此时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刚进银楼时曾经暗自抱怨过夏瑞熙那么多的首饰还想看还想买,一门心思地只想满足夏瑞熙的喜好和要求。

    马车驶进文渊街的小院子,果然如同丽娘讲的那样清净整齐,花木繁茂,房子重新粉刷上了漆,看上去倒也焕然一新。屋里的成设按夏瑞熙的吩咐,低调不张扬,干净清爽,看上去也就是一户一般的殷实人家。

    看院子的老苍头是夏家的老奴,众人到后,烧了一锅开水,就守在一旁什么话也找不到说的,只看着夏瑞熙和欧青谨傻笑。

    欧青谨心里想其他的事,心不在焉地陪着夏瑞熙看了一圈,无论夏瑞熙说什么,他都说好。夏瑞熙有些想发脾气,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家,她一个人热心有什么用?

    纯儿很快就发现夏瑞熙在生闷气,悄悄提醒了一下欧青谨。欧青谨这才提起精神,主动和她商量,要在后院那里建一个凉亭,移栽一些梅花,以便和她冬日一起吃烧烤赏梅。夏瑞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二人正说着话,花老虎在院子门口探头进来,对着良儿招了招手。良儿会意,忙悄悄出去,过了一会儿,进来对欧青谨使了个眼色:“四少,外面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因刚才在门口见着了马车和团儿,特地来拜会您呢。”

    欧青谨看了看天上显得有些毒辣的日光,吩咐两个丫头:“日头有些毒了,你们扶少奶奶进屋去休息一会儿,喝点茶,仔细中暑。”

    夏瑞熙觉得他太大惊小怪:“这才几月的天气呢?三月里的太阳会把人晒得中暑?”

    欧青谨沉着脸说:“让你进去歇会儿,怎么这么多废话?你以后还想不想我带你出来了?”

    夏瑞熙忙低头作伏小状:“是,都听夫君大人的。我这就去歇着。”

    欧青谨亲眼瞧着夏瑞熙进屋去歇着了,这才理理袍子出外间去见客。外院等着的却不是他的什么朋友,而是夏家的大管家崔元。

    崔元一脸的悲愤:“二姑爷,小的先是去了府上,听说您带了二姑奶奶出门了,又寻到这里……这事非得您去一趟不可,家里如今是乱了套了,人仰马翻的,夫人吩咐了,还请先瞒着二姑奶奶,她现在禁不得气。”

    欧青谨立刻就安排花老虎在院子里守着夏瑞熙,让良儿去跟夏瑞熙说,让她就在这里睡一觉,等他回来接她,他自己骑了马跟崔元去夏家。

    夏瑞熙躺在即将成为他们主屋的大床上,一手抱着装着满满一箱金条的木匣子,一手绞着粉绿纱萝帐子上的碧绿流苏玩,趁着良儿去厨房烧水,和纯儿商量:“纯儿,你说我这箱东西埋在哪里的好?”

    纯儿道:“奴婢刚才就看过了呢,这院子里花木茂盛,到处都可以埋,您只需说要移栽哪几棵花木,挖个坑,然后把人支走,顺理成章地便将它埋下去,再栽上花,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任谁也猜不到。”

    夏瑞熙道:“可是我还想修个地窖,多藏点粮食。”见纯儿不解,她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自从遇上那群灾民之后,我就总担心会饿肚子。净想着要多藏点粮食才踏实。”

    纯儿抿嘴笑道:“平常百姓家中,多少都有个藏粮食,腌泡菜的地窖,少奶奶若是喜欢,也可以修一个呀。反正少爷都要修亭子给您赏花的,就趁着机会一并修了呗。”

    夏瑞熙“嗯”了一声,见纯儿欲言又止,便道:“我看你也憋了很久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纯儿犹豫了一下,道:“少奶奶,您还是不打算告诉四少?您瞒着良儿,是担心她人小口快,心里藏不住事。可是四少,他人品好,是您的夫君,是您一辈子的依靠,您不相信他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呢?而且,奴婢担心,有一天四少知道这件事,会生您的气。”

    夏瑞熙久久没有吱声,不用说,如果欧青谨将来突然知道了这笔钱的存在,必然会很生气很失望的,他那样骄傲的人,她却不信任他。

    她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相信欧青谨的,也努力这样说服自己。但说到底,她潜意识里只是相信她自己罢了。悲欢离合的故事看得太多,再相爱又如何?就算是几十年的患难夫妻,也有变心靠不住的时候,何况是她和他呢?一起生活不到半年的人?

    虽然欧青谨在二人还无亲无故的时候,也不曾扔下她不管,但夏瑞熙始终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点钱,更能给她安全感,可以提醒她自己,她并不需要靠着谁生活,她是独立的,不需要看谁的脸色,不必讨好谁。也许有一天,经历得足够多,他也一直没有让她失望之后,她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但绝对不是现在。

    可是怎么办呢?她在这个世界是这么的孤独无助,尽管“亲人”很多,对她也很好,但她始终无法像真正的夏二小姐那样无条件地相信依靠他们。从意识形态来说,她是孤独的,寂寞的。从前她只有一个人,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是现在有了腹中的这个小生命,多了许多羁绊,也多了许多计较和牵挂,还有责任。

    纯儿见她不吭气,委婉地道:“奴婢只是觉得,您可以相信奴婢,可以相信花老虎,为什么就不可以相信四少呢?”

    夏瑞熙嘟囔了一句:“你又不会出卖我。花老虎又不知道我这钱是怎么回事,你当时不是跟他说是帮家里夫人换的么?”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都不能替她手中的这笔钱做主,而欧青谨,却是可以的。

    虽然女子对嫁妆有支配权,但如果欧青谨开了口,求她拿出来去补贴谁谁,她总不能装晕吧?再不愿意,也得表个态才行。拿少了,人家说她不贤惠,舍不得,拿多了,自己又吃亏,没有保障。

    露在外面的嫁妆少些,别人想得也要少些。她可以很大方的把嫁妆拿出来补贴家用,不必患得患失地考虑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夏夫人才特意不把这银票列在嫁妆单子里,为的就是她可以不必背负那么重的负担。

第五十章 桃·逃

    两个小朝廷都在证明自己才是正统,对方是逆贼,都在忙着拉拢人,争夺土地和财富。在现实面前,从来都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也不管你从前是不是和我有仇,政见不合,只要你肯站在我这一边,你就是大功臣。

    各地大员此时多数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持观望态度。只看那边的胜算大,再去投靠抱大腿,情况未明之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寿王作为先皇的同胞手足,又一向不多话,是公认的老实人,两个小朝廷都想要他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可是好巧不巧的,在赵明韬回到西京任职不久,寿王就病重不起。

    赵明韬这个宗室子弟,寿王嫡长子,西京城都指挥使,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赵明韬也很狡猾,不表态,按兵不动,只是加强了西京城的守备,不管是哪一方的通告檄文送来,他都接下,谁都不得罪,陪着来使花天酒地,殷勤招待。

    这个时候,夏家那些钱财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不管是伪帝派来的人也好,还是睿王派来的人也好,谁都说他好,都说他忠心。两边的人曾经在先后几日内,都给他送来了嘉奖、封爵的文书,他一一笑纳。

    但同时,他却也开始派人管制欧家人和财物的进出。虽然此时情况不明,他不会轻举妄动,欧家暂时是平安的,但是大家都知道,这种平衡,总有一天要打破。就像赵明韬永远不可能保持中立一样,随着战局的变化,他必须做出选择。

    这一日,信使送来了赵明韬老丈人,原来的骠骑将军,现在伪帝的兵部尚书费平的书信。大意是说,他女儿费大小姐年龄大了,不能久待闺中,要求赵明韬在年底之前和费大小姐大婚。这是逼他表态了,他要再不表态,就是伪帝的仇人了。

    赵明韬很犹豫,现在看来,两边大战五次,伪帝就输了三次,仿佛是有些势微。但要论军力和粮食储备,还有地盘宽广呢,睿王这边好像又远不如伪帝。

    投靠伪帝吧,他和伪帝有旧,伪帝胜利,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但一旦战败,他就死无葬身之地;投靠睿王呢,现在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睿王要仰仗他,但就怕有朝一日,人家和他秋后算账。真是两难啊。

    夏瑞蓓日子也不好过,她日日谋算着必须赶在正室进门之前生个儿子出来,没有儿子傍身,什么宠爱都是浮云。为此她各种各样生儿子的偏招怪招都想出来了,药也像茶水一样地往肚子里倒,肚子就是不见动静。

    突然听有人悄悄告诉她说费大将军来信了,夏瑞蓓又惊又吓之后,立刻冷静下来。躲是躲不过的,还不如早些探明赵明韬的意向,好做及时的应对。

    虽然赵明韬捂得很严实,什么都没透出来。

    但夏瑞蓓还是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事情起源于赵明韬佯作无意地问她,夏瑞熙的产期大概是什么时候,问她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都准备了些什么。

    接着赵明韬说,王府里有些地方年久失修,趁着这几日气候还不错,赶在年前修整一下。

    夏瑞蓓温顺地应了,说自己要忙的事情很多,她就不去看夏瑞熙了,等生孩子的时候再去瞧也不迟。转身就悄悄让人送了一匣苹果去欧家,并要求一定要送到欧青谨手里,让他务必给夏瑞熙吃。

    是夜,夏瑞蓓寸步不离地把赵明韬伺候得爽到了心里。

    匣子七拐八弯地送到欧青谨手里时,他的冷汗就浸湿了内衣。红艳艳的苹果一般大小,散发着淡淡的果香,虽然是精心挑选的,没什么稀罕,可匣子却是桃木做的。他原来一直想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看来还是拖不过去了。

    那天晚饭时分,夏瑞熙在喝了欧青谨亲手熬制一碗汤之后,就陷入昏睡之中。

    第二日一早,西京城开始不许人随便乱走和离开,四处城门都被封闭起来,进出要盘查。欧家的大门也被严加看守起来,不许人随便进出,要等伪帝的处置旨意下来。

    赵明韬到底选择了抱伪帝的大腿。

    欧二老爷夫妇和大少夫妇对此早有准备,他们留下来,就是抱着豁出去决心的,因此也并不慌乱。

    欧二夫人让人去问林轻梅,如果她想要离开,欧家想法子送她出府,反正她和欧家没有多大的关系,出了府就牵连不到她。结果林轻梅正义凛然地说,她不走,她要留下来陪伴伺候二老。她的此举,无疑博得了许多人的敬重,特别是欧青英的,就是这一向对她多有看法的欧二夫人,也有改观。

    与此同时,一辆青幄小车停到了欧家的门口,排开看守的兵丁,说是奉了夏瑞蓓的命令,来接夏瑞熙回娘家等待生产的。

    欧青谨到了门前大声拒绝,说是欧家的儿媳妇自然要在欧家生产,哪里有回娘家生产的道理?

    来人懒洋洋,却很霸道地说:“留得一滴骨血是一滴骨血,四少爷莫要如此固执。如果不是我们二夫人体恤姐姐,在都指挥使面前求了恩典,哪里有这种福可以享?”

    吵吵嚷嚷了许久,欧青谨还和人起了争执,最后欧二老爷出面做主让夏瑞熙回娘家生产。

    良儿得到通知,就想去喊夏瑞熙起床。进了屋子,不见纯儿,只见夏瑞熙装扮整齐,独自一人背对着她坐在窗前。

    良儿行了礼,道:“四少奶奶,二小姐的心还算不错,派车来接您回娘家生产呢。已是禀告过了老爷和夫人,快收拾了走吧。”

    夏瑞熙回过头来,“良儿,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如何?”

    良儿惊诧地看着她:“你……你……纯儿,四少奶奶呢?”

    纯儿穿戴着夏瑞熙的衣服首饰,肚子里鼓鼓囊囊地不知塞了些什么,正是一个怀孕的富贵少奶奶的模样。

    她泰然自若地整理衣服首饰,静静地看着良儿:“良儿,赵明韬不会放过四少奶奶的。四少奶奶已经先离开了,我要代替四少奶奶回娘家,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和你的卖身契,你自取了,等会你陪我出门后就可自行离去,没有人会追究。”

    良儿回忆起昨晚夏瑞熙喝完汤就昏睡过去,接着她被欧青谨支使出去办事,屋里只剩下纯儿贴身服侍。等她回来,夏瑞熙已经上床休息了。现在想来,夏瑞熙是昨晚趁她不在的时候就走了的。

    见着纯儿泰然自若的模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良儿心底升起,她迅速红了眼睛:“纯儿,你们都嫌我嘴碎藏不住事,瞧不起我是不是?事事都瞒着我。”

    纯儿叹口气:“良儿,你还不明白吗?大难临头,大家各凭本事各奔东西。四少不愿累我们无辜丧命,把你我的卖身契都还了我们,每人还有五十两的盘缠,并不是故意要瞒你一个人。我是自愿的,不要谁记我的情,我只是感激前些日子,四少和四少奶奶把我将要饿死的家人救活了,不想欠他们的情而已。你若不愿跟我走,便留下来,寻个机会自去吧。”

    四少那个时候无意中知道了她的担心,特意让人去找到她的家人,送了银子粮食救了她的家人,也许是故意要她感恩,也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能死心塌地的对待夏瑞熙。但不管他是有意或是无意,她都承他的这份情。纯儿按了按假肚子,羡慕地想,四少奶奶真是有福……

    良儿咬了咬唇,眼里光华流动:“你说什么呢,四少奶奶回娘家,身边怎么能没有丫头跟着?来,奴婢扶您。”

    纯儿拿起一顶纱帽,理理上面的轻纱,笑道:“你不后悔?”

    良儿轻声道:“离开这里,我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那要是有人搭话,你可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放心吧,要论说话,我嘴皮子可比你利索多了。”

    说话间,两个面生的婆子就闯了进来。往纯儿身上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个笑道:“是四少奶奶吧?您真好福气,我们二夫人日日都念叨着您呢。”眼睛就直往屋子里瞟,看见半开着的首饰盒里金碧辉煌,一只箱子半开,里面全是小孩子用的衣物。两个婆子明显地就松了一口气。

    纯儿没有应声,只是让良儿递上了两块碎银。良儿说四少奶奶要去拜别公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只要让四少奶奶走得更远些,就多一分安全。

    两个婆子不许,让快收拾东西,说是让夏瑞蓓等久了不好。接着亲手帮她们收拾东西,顺带着藏了几件值钱的东西在怀里。

    良儿看得真切,便要制止,纯儿拉住了她。一点好处都不给人家,人家又怎肯给你方便呢?

    良儿忍了又忍,因怕纯儿被人瞧破,按原来商量好的说辞,说四少奶奶临产在即,身子太重,走不动了,要去门口坐车,多有不便,最好是让马车进来接人。又问他家四少在哪里,四少奶奶有几句体己话要同四少说。

    两个婆子哄道:“四少正生着气呢,等过两日二夫人就会接他来瞧您的。身子重么,老奴让马车进来接人就是了。”

    马车长驱直入到了锦绣园的门口,又磨蹭了许久,才载着人出了门。到此,欧家下人们只知道四少奶奶被娘家派车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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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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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现代剩女夏瑞熙重生为古代剩女,她处心积虑,来回奔波,上蹿下跳,装傻卖痴,只为了实现两个愿望:
一是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
二是只嫁对的,不嫁贵的。尤其不嫁有财、有势、有名、有貌的豪门“四有青年”。
婚后抱着“用大棒加胡萝卜来对付男人”的信条,坚决实现两个目标:
一是坚决不让小妾进门;
二是培养属于自己的优秀老公——他就是头狼,到了她手里也得变成披着狼皮的羊!!!剩女不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剩女不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剩女不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