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感言(今日已更)
上三江了。
此刻心情有些激动,感谢编辑大大们高看,于起点万千小说里,发现了我这朵小小的浪花,说实话,我有种买彩票中了奖的惊喜感。
首先要感谢各位编辑,三江的海豚大大,还有我的责编ZENK大大,还有千娇百媚的果冻MM,谢谢你们的支持!
还有各位新老读者,多谢你们对我的关注和支持,不论是新认识我的读者,还是从老书跟过来的读者,我都一样感激。
再说个丢脸的事,我的上本书纨绔少爷,当初我申请了四次三江,结果被拒绝了四次,当时我那个绝望啊,差点没半夜从楼上跳下去。
今日终于一遂心愿,好了,满足了,安心码字,认真码字。
至于更新,我不能下什么保证,反正我会努力码,码多少发多少,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高产量作者,但是我的人品倒也相当的凑合,对吧?
感言说完了,鞠躬,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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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收藏,推荐,各位别忘了,好的成绩可以让我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码起字来也更愉悦,多谢各位了。
第一章 来如春梦
楔子
夜深沉,滂沱的大雨劈头盖脸倾泄而下,随着狂风和雷电,狠狠的打在人的身上,打得人浑身生疼。
“喀啦!”
一道刺眼的闪电照亮了夜空,照亮了整个大地,那刺眼的一瞬间,也将大路边草丛里一张苍白俊秀的面孔照得无所遁形。
此刻这张面孔有些狰狞。
他叫萧凡,是个社会待业青年。
说他是待业青年也许有点粉饰他真正的身份。
正确的说,他是个抢劫犯。
对于一个没文凭没本事就业压力巨大的年轻人来说,除了抢钱,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生存方法了。
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付出与收获永远不可能成正比。在此之前,萧凡是个善良的小伙子,他读过书,文凭很普通,他打过短工,工作很差劲。
他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凡得如同空气中的一粒尘埃。
N次找工作碰壁,他都不曾气馁,他总相信天道酬勤,老天爷不会亏待勤奋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被电线杆上“招聘男公关,月薪三万”的小纸条吸引,结果交出他所有的积蓄做所谓的“保证金”,喜滋滋的等待录取通知后,才愕然发现那原来是个骗局。
一无所有的同时,萧凡像佛祖悟道般想通了。
原来这个世界要想成功,无非“偷蒙拐骗抢”五个字而已。
于是他决定做个抢劫犯,一个前途非常光明的抢劫犯。
今晚是他第一次抢劫,他有点紧张。
雷雨夹杂着闪电和狂风,不停向他倾泄,不知不觉萧凡已在草丛中趴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感到很冷,冷得全身都麻木了。
萧凡觉得自己目前这个状态对他的打劫大业很不利。
就算有只肥羊打从他眼前经过,以他现在浑身麻木的身体状态来说,也许他反而会被肥羊打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会成为打劫业同行的耻辱。也许他还会被抓住,被警察送进监狱吃牢饭。更重要的是,他恐怕会沦警察们茶余饭后的笑柄,一笑好多年的那种。
一个人没赚钱的本事不要紧,可若连作奸犯科的本事都很稀松的话,活着未免太多余了。
萧凡感到了压力。他实在没想到,原来打劫这种工作也是有压力的,现代人生活得多么辛酸。
为了缓解心里的压力,也为了让渐渐冻麻木的身体变得灵敏些,萧凡决定在正式打劫之前应该先打劫一瓶酒。
打劫酒的出发点其实没存在多少恶意。众所周知,酒壮怂人胆,同时还可以活络血脉,实在是打劫之前的必备物品。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无本生意,打劫也是。
想到就做。
萧凡从草丛中站起身,朝马路斜对面一家小杂货铺走去。
万幸的是,萧凡有刀,这是一把很锋利的剐骨刀,事实上这把刀的来路也很不正,白天萧凡在路过菜市场的一个猪肉摊时,趁着卖猪肉的贩子不注意,顺手摸来的。
“打劫!劫酒不劫财!”
走进杂货铺,萧凡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同时藏在怀里的剐骨刀也亮了出来。
杂货铺的老板显然很怕死,他浑身一激灵,接着面色苍白的双手抱住了头,瞧他那样子,萧凡觉得就算自己要劫他的色,只要不杀他,他肯定也会顺从的摆好姿势。
“这位……这位兄弟,钱……钱在我旁边的抽屉里……”老板声音发抖,浑身打摆子。
“你这儿的酒都有哪几种?”萧凡没理会老板的盛情邀请,反而仰起头,专注的打量着铺子内的一排品种各异的酒瓶子。
老板楞了楞,接着很热情的开始介绍:“有红酒,洋酒,白酒,啤酒……”
从不喝酒的萧凡有点无所适从:“能壮胆又能暖身的,适合喝哪一种?”
老板觉得这个劫匪很和善,渐渐的也不怎么害怕了,反而对他有点好奇:“你壮胆暖身想干嘛?”
提起这个,萧凡踌躇满志:“我要打劫……”
老板:“…………”
这是个和善但脑子明显有病的劫匪,老板觉得这种人不能深交。
“如果您想壮胆暖身,我建议您最好喝白酒……”老板当即从货架上拿了一瓶二两装的二锅头,想了想,老板觉得二两也许不能满足这位劫匪壮胆兼暖身的要求,于是又拿了一小瓶下来。
萧凡接过两瓶酒,显得很高兴,这么上道的肥羊,实在令人不能不对他产生好感。
“多少钱?”萧凡下意识准备掏口袋。
老板赶紧拦住萧凡这个见外的动作,连连摆手谦让:“不用钱,……您不是来打劫的吗?”
萧凡恍然中又带着一点赧色:“对啊,得亏你提醒……”
老板眼皮耷拉下来,小心的瞄了一眼身旁的现金抽屉,讷讷道:“您……真不打算要钱?”
萧凡很豪迈的拍了拍老板的肩:“劫酒不劫财,我说话算话。”
盗亦有道,劫了人家的酒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好意思劫人家的钱?萧凡是个脸皮很薄的人。
老板感动的朝萧凡挥手:“祝您打劫顺利……”
“也祝你生意兴隆。”
“您走好,以后常来!”
二人挥手殷殷作别。
萧凡又重新趴到马路边的草丛里,他拧开二锅头的瓶盖,仰头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辛辣呛人的白酒顺着喉管流入他的五脏六腑,从未喝过酒的萧凡顿时觉得肚子如同被火烧一般难受,同时也感到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血管延伸到全身各处,难受,并舒坦着。
萧凡的眼睛也渐渐变得通红,目光散发出兴奋炽热的光芒。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劫到一笔钱,然后进馆子吃顿饱饭,包子买俩,吃一个扔一个……
话说,这酒真不错,很劲道!
当两小瓶二锅头喝得干干净净时,萧凡对杂货铺老板的好感也上升到了顶点。
如果可以的话,待会儿抢了钱,还是去把酒钱付了吧……这是萧凡彻底醉倒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萧凡实在是个厚道的人,面目狰狞的劫匪总有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第二天,当地城市的晨报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刊载着这样一条新闻:“清洁工人在某某路的草丛中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报警后经法医鉴定,认为该男子死亡原因是饮酒过度,而且所喝的酒中所含甲醛成分严重超标,法医认定此男子喝的是工业酒精,至于此人是自杀还是被谋杀,该案件目前正在调查之中……”
第一章
萧凡醒来觉得头很痛,就像有人趁他睡觉时用棒子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似的。
自己不是在打劫吗?怎么好象躺床上了?到底怎么回事?
萧凡眼睛还没睁开,耳边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此人气若游丝,脉象紊乱虚浮,怕是……命不久矣,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萧凡一楞,说谁呢?难道是说我?
紧接着,一个娇脆活泼的女声竟然欢快道:“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我家小姐不用嫁给这个窝囊废了!来人,快来人!把这家伙拖出去埋了!”
萧凡一惊,赶紧睁开眼,却见一个穿着古装的小姑娘万分雀跃的指着自己,正扭头朝房门外叫人,而旁边站着一位同样穿着古装的老头儿,正一脸古怪的瞧着小姑娘。
萧凡确定了,小姑娘要埋的人,正是自己。
多惊险的一幕啊!若自己晚醒来半刻,下场不容乐观……
“慢着,慢着!”如此紧急关头,萧凡赶忙出声,嘶哑着喉咙,艰难开口道:“慢着……大夫,大夫!你是大夫啊!不抛弃不放弃,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一个气若游丝眼看要断气的人竟然开口说话,这情景实在太阴森诡异了。
屋子里一老一小两位,顿时惊呆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萧凡,如同见了鬼一般,沉默许久,终于放声尖叫道:“鬼啊——”
然后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我不是鬼!”萧凡觉得身子很虚弱,有气无力的小声辩解道。
小姑娘跑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那位穿着古装的老头儿,他的表情跟刚才那小姑娘如出一辙,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动不动的盯着萧凡。
萧凡急忙向他辩解道:“我真不是鬼……”
老头儿木然点了点头。
被人认同实在是件幸福的事儿,萧凡感激的朝他笑了笑,有一种跟他合奏高山流水的冲动。
“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先生果然比年轻人淡定多了……”
谁知萧凡话音刚落,老头儿便惊叫了一声:“鬼啊——”
然后老头儿也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合着这位老先生不是淡定,是反应慢了一些……
萧凡发楞,刚才惊慌闪身而出的小姑娘,有点眼熟……惊鸿一瞥中,像极了他当年的初恋女友吴甜,想不到吴甜穿古装如此漂亮。
屋子里静悄悄,萧凡这才有空打量目前所处的环境。
很显然,这个环境不怎么好。屋子大约十个平方左右,除了一张破旧的床,别无它物。
自己的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子,抬起手,萧凡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式样跟刚才那一老一小相同,都是古装。
萧凡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拍戏呢?
挠了挠头,萧凡又感到不对,伸手在头顶一摸,靠!
自己什么时候长出这么长的头发?而且还在头顶结了一个绾髻,这让他愈发感到惶然。
一个抢劫未遂,醉倒在路边草丛里的罪犯,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穿着古装躺在床上,而且差点被人埋了……
敢拿刀子抢劫的主儿,胆子当然不算太小,可现在……萧凡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脆弱,眼前的环境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楞了一会儿,萧凡疯了似的掀开被子,伸手在自己的胯下摸了一下,然后如释重负般长长吁了口气……还好,小弟弟还在,男人雄风犹存。
松口气的同时,一个字眼儿闪电般掠过脑海:穿越。
太扯淡了吧?
萧凡面孔抽搐了几下,有种抱枕头的冲动,想哭,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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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听说了吗?咱家那窝囊姑爷又醒了。”
“不会吧?大夫不是说准备后事了吗?咱家老爷连棺材都准备好了,就等他咽气呢……”
痛心的拍巴掌声:“谁说不是呢!那小子命可真硬,三天两头的晕倒,就是不断气,真想帮他一把,掐死他得了……”
“咱家这位姑爷其实挺可怜的,爹娘死得早,剩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子骨又弱。爹娘在世时给他定了门亲事吧,他当上门女婿还招人嫌,这婚事一拖就是三四年,咱家老爷也没发话说要他俩成亲,多半这门婚事会黄了……”
“唉,这位姑爷窝囊是窝囊了点儿,可还算老实本份,本来身世已经够可怜了,这回醒了却愈发凄惨……”
“哦?此话何意?”强烈的八卦声音。
“听说啊,他这回醒来后啊,发疯了……”
“疯了?怎么个疯法儿?”
“脑子愈发不灵光了,醒来两三天,每天仰着脑袋发呆,神神叨叨的,嘴里念着什么‘打劫’……‘二锅头’……‘穿越’,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穿越’是啥意思?”
“我若知道,我岂不是也变疯子了?”
“可怜了咱家小姐啊……”
“…………”
萧凡醒来后,陈府内到处流传着这样的八卦话题。
风言风语满天飞的时候,话题的主角萧凡正在陈府前院侧边的花园边发呆。
他不能不发呆,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
三天过去了,萧凡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通过对环境的观察,他终于发现一个事实——他穿越了。
这么扯淡的事情居然让他碰到,实在是人生悲剧。
通过这几天断断续续听到陈府下人的碎言碎语,萧凡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多少有了几分明了。
处境不算太好。
首先,他是这个陈府的上门女婿,貌似这个身份在陈府内不太招人待见,而且成亲之日遥遥无期。
从古至今,做别人家上门女婿的,要么是家境贫寒,要么是自己没本事。
萧凡很不幸,两者都有。
其次,他醒来时看见的那个如惊鸿一瞥,叫嚣着要埋了他的小姑娘,她也不是陈府的千金。
实际上,小姑娘是陈府千金身边的贴身丫鬟,她有个很三俗的名字,叫抱琴。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陈府的千金弹得一手好琴。主人擅抚琴,丫鬟当然要叫抱琴。
就像很多烂茅屋叫“听雨轩”,很多包二奶的海边别墅叫“观涛阁”似的,有些名字第一个人用起来,也许称得上“风雅”二字,但几百几千个人都用“听雨轩”“观淘阁”的话,这个名字就变得三俗了。
抱琴这个名字也是一样。
至于她为什么在萧凡还没断气以前就要埋了他,原因自然很清楚。
好鞍岂能配劣马,小姑娘在为自己的小姐不值,所以想迫不及待的想把萧凡这匹劣马给埋了,萧凡在那个万分危急的关头醒来,实在是人品值超常爆发。
现在,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不用再打劫了,更不用担心警察抓他,除非警察局有时空穿梭机——萧凡对这点很放心,警察只是警察,他们毕竟不是机器猫……
当然,坏消息也让人有点揪心。
坏消息是:他在这个陈府的地位很低,低得还不如去当抢劫犯。
在古代,上门的女婿终归是受人歧视的,如今陈府里面连下人们都普遍看不起他,其中包括那个要埋了他的抱琴小丫鬟。
这就是萧凡目前的现况。
经过三天的心理适应过程后,萧凡终于接受自己穿越了这个现实。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一个窝囊的,寄人篱下的上门女婿。
好吧,穿越就穿越吧,没人鼓掌欢迎,我就自己欢迎自己……
欢迎来到,嗯……这是什么朝代?
第二章 陈家姑爷
亿万人中,老天独选了萧凡穿越,本身就是对他人品的一种肯定,——这么倒霉的事都让他碰上了,还有比这更倒霉的吗?
至于如今他在陈府内的现状,相比之下,简直不算什么事了。
萧凡对改变这种现状非常有信心。
值得庆幸的是,萧凡长得还算英俊,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一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文弱模样,若是行走江湖的话,完全有资格担得起“玉面飞龙”的诨号了。
当他从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中瞧见自己的模样后,不禁痴了。
前世若有如此面貌,何至于连个月薪三万的男公关都应聘不上?这就是人的差距啊!
不过,这个年代长得帅不一定有用,若想将这穿越的日子好好过下去,萧凡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先弄清楚。
自己这位上门女婿看来人缘奇差,自从醒来到现在,别说慰问的人了,连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所有人见了他无不神色古怪的绕道而行。
萧凡对此表示很淡定,他知道,府里上下已经把他当成了疯子。
古代和现代都一样,没有谁愿意跟疯子打交道。
所以,萧凡是个孤独的疯子。
这个疯子如今只知道两件事:第一,这里是古代,至于是哪个朝代,待了解。
第二,自己住在陈府,是陈府的上门女婿,而且只有个女婿名分,尚未与陈府千金成亲,至于自己的新身份姓甚名谁,仙乡何处……待了解。
这点信息对萧凡来说,委实太单薄了些。
所以萧凡决定完善信息量,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
完善信息量的方法很直接,萧凡的具体做法是:他在陈府前院侧面的花园内蹲了半个时辰,然后逮着了一个过路的下人。
花园当然不完全是花,它也有偏僻无人的角落,属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灰色地带。
现在,这名倒霉的下人正被萧凡死死的摁在了这个灰色地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下人很害怕,嘴唇和下身一齐打着摆子,脸色吓得变成乌紫色,有休克的预兆。——被疯子逮住当然不是件愉快的事,下人的这种反应很正常。
萧凡观察了半晌,觉得这位下人胆子不算很大,面对暴力时很乖巧,这让萧凡感到很欣慰,——萧凡是个讨厌暴力的人,但是他更讨厌别人反抗暴力。
“贵姓?”萧凡露出了和善的微笑,笑容斯文儒雅,无可挑剔。
下人脸色更紫了,哆嗦了半晌才颤着声音道:“免贵,姓陈。”
“好姓!”萧凡客套的赞道。
下人报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还望不吝……不吝……”萧凡挠了挠头,古代人那种文绉绉的说话他有点不习惯。
陈姓下人实在忍不住了:“不吝赐教?”
萧凡释然的笑道:“对,还望不吝赐教。”
“您尽管问。”下人是个很识时务的下人。
“现在是什么朝代?”这个问题是萧凡最关心的。
“大明朝。”下人毫不犹豫的回道。
萧凡了悟的点头,明朝,嗯,很熟,萧凡不是文盲,对历史好歹也有个一知半解。
“年号是什么?”
“洪武二十九年……冬天。”下人回答得很干脆,落在疯子手里的他,充分表现出了乖巧的素质。
萧凡微微变色:“洪武?朱元璋当皇帝?”
“啊!”下人大惊失色,“你……你你,你竟敢直呼洪武皇帝名讳……”
萧凡一脸严肃的解释:“我是疯子啊,你忘了?”
下人立马平静了,是啊,疯子说什么话都是百无禁忌的,怎么能怪他?得亏洪武皇帝圣明,前些年裁撤了锦衣卫,不然陈府上下会被这疯子害死……
“还有几个问题,……我是谁?”
下人眼睛瞪大了,看着萧凡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当然,这种眼神是正确的。
“这个疯子迷失了自我……”下人在心里暗暗思忖,受制于人的危险关头,他居然能想出如此文艺腔浓郁的结论,陈姓下人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文采。
萧凡也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个下人回答他什么“本我”“小我”“大我”之类的学术性答案,那他肯定也是穿越人士,自己一定毫不犹豫的出手掐死他。——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穿越者这个品种很稀少,一个足够,两个就太多了……
“您是陈家的姑爷呀……”下人讨好的朝萧凡笑了笑,给出了一个让双方都很满意的答案。
…………
…………
一柱香时间后,下人被萧凡意犹未尽的放走了。走的时候踉踉跄跄,下半身湿嗒嗒的,当然,这与萧凡无关,心理素质不够硬,被吓失禁是很正常的。
下人走后,萧凡站在花园里,负着手又开始发呆。
洪武二十九年,如今朱元璋已老迈,皇太孙孱弱,燕王在北平蠢蠢欲动,二雄即将争嫡,天下即将风云涌动,陈府的姑爷……嗯,他还是陈府的姑爷。
风云涌动关自己屁事,还是先想想怎样在陈府生存下去吧。
是的,生存,这是个大问题。
先说说萧凡目前所处的地方,不知该说他运气
好还是不好,他目前所处的陈府竟然离京城应天府很近,属于应天(今南京)的下辖县,县名叫江浦,骑马一个时辰便可至京城。
陈府,一个乘着朱元璋开国春风新富裕起来的商户,以种地屯粮起家,短短一二十年内,发展到如今良田百顷,粮仓富足,商铺众多的殷实商户,县城内商铺十数家,按前世的标准来说,多少也算是江浦县内打出品牌的乡镇企业了。
陈家的家主当然也姓陈,是萧凡名义上的岳父大人,家主今年近四十岁,他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陈四六。
事实上这个名字在目前的明朝初期很普见,元朝时期的统治者不允许汉人取名字,小孩出生以后一般都以父母的岁数相加,或以出生的日期命名,这就造成了华夏之内几乎所有没上过学或没当过官的百姓都是以数字命名,比如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他出生的时候当然也不叫朱元璋,而是叫朱八八,或者朱重八,因为他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闰八月,出生日又是初八,所以叫朱八八,——话说老朱出生的日子实在是个黄道吉日,八发八发,是个开张大吉的好日子,老朱若不当皇帝,改行做生意,想不发财都难。
陈四六这个名字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他出生时元朝还没被赶出中国,统治者仍然是蒙古人,所以陈四六这辈子算是赶上了最后一班数字取名的时尚风潮。
至于萧凡这个陈府姑爷的身份,说来实在有些尴尬。
这得归功于萧凡的老爹,萧凡祖祖辈辈都是农户,往上数三代都是,世代在江浦县下辖的村庄里种地,属于典型的根正苗红的贫农,那年陈四六还没发达,下乡收粮食的时候被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给咬了,躺在田埂边哼哼等死的时候,正好萧凡的老爹路过,农户都比较善良厚道,于是萧凡他爹便救下了陈四六。
陈四六感激得不行,当即掏银子聊表心意,萧凡他爹风格高尚不肯收,陈四六报恩无门,很是纠结。——事实证明,没有发达的人还是很有良心的。
晚上陈四六便在萧凡家住下了,话说陈四六也是个猛人,毒伤还没好,便跟萧凡的老爹喝起了酒,二人推杯换盏,喝得面红耳赤,没过一会儿二人便称兄道弟,交情很快升华,一顿饭的功夫便铁得跟发小儿似的。
陈四六喝着喝着,见到一旁正冒着鼻涕泡儿的萧凡,灵台穴仿佛被雷劈中了似的,立马福至心灵,他想到了报答萧家救命大恩的办法,于是指着当时才一岁大的萧凡,一定要跟萧凡他爹结成儿女亲家,哭着喊着要把他婆娘肚里还不知男女的胎儿许配给萧凡,萧凡他爹拦了大半宿硬是没拦住。
所以说,做人善良,老天必有回报,日行一善实在是很有必要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类的话那是扯淡,但能白捞着一漂亮媳妇儿,却是实打实的便宜。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做人就算不善良,但你的酒品一定要好,喝高了就老实躺下睡觉,别满口胡乱许诺什么事,否则等到酒醒,后悔也来不及了。
萧凡敢打赌,陈四六发达以后,肯定在夜深人静之时狠狠扇过自己嘴巴子,而且不止一次。
过了一年,陈家的财力愈发雄厚,而且他的老婆真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陈莺儿,再后来,陈四六努力增产报国,老牛自知夕阳晚,不须扬鞭自奋蹄,在他的辛勤耕耘下,婆娘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宁。
一儿一女承欢膝下,陈家有后,家庭自然和睦。
与此相反,萧家却走起了背运。
天有不测风云,萧凡的双亲,则因患了肺痨(就是现代的肺结核,古时候这种病是不治之症),双双撒手人寰,萧凡他爹临死时记忆力如有神助,竟然记得十几年前有这么一门儿女亲事,他死死拉着萧凡的手,嘱他去江浦县城,投奔他未来的老丈人,指望老丈人能提点一下女婿,或许将来能奔个好前程,总比一辈子种地强。
萧凡是个老实本份的孝子,当即便含泪答应了父亲。
于是萧凡卖掉了家中所余不多的一亩多地,用卖得的钱葬了双亲,孤身一人便投奔陈府而去。
萧凡就这样成了陈府的姑爷,若姑爷也算是一种职业的话,算起来他也有近二十年的工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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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前世今生
萧凡投奔陈四六的时候,陈四六已经发达了。
人一旦发达了,总有些势利眼,对当年喝高了平白认下的这位女婿当然有些悔意,这是人之常情。
不论他愿不愿意,女婿来投奔,总不能把他赶出去,万般无奈下,陈四六只好捏着鼻子接纳了萧凡。
陈府的姑爷当然不是那么好当的。所谓“姑爷”,也仅仅只是个名分,萧凡在陈府就这样尴尴尬尬的生活了整整四年,到如今萧凡已十九岁,陈府的千金也有十八岁了,成亲却仍然没着没落,虽同处一片屋檐下,但这对未婚夫妻四年来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古时候的民间,十八岁还没成亲的姑娘是很罕见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陈四六是个很生猛的人,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然气概,宁愿把自己女儿耽误成老姑娘,也不愿屈就萧凡这个穷小子。
陈府养着萧凡这么一号闲人,一不让他干活,二没说让他读书,分给了他一个偏僻的院落,饭菜管饱,每个月发他五钱散碎例银,由着他自生自灭。
说是姑爷,实际上萧凡的身份不主不仆,很是尴尬,再加上他性格腼腆老实,不善言辞,不懂讨好岳父岳母和未来的老婆,甚至连结善陈府下人的举动都没有,以至于他在陈府内的人缘关系奇差,差到真真实实到了“狗不理”的地步。
陈四六对他还算客气,勉强算是以礼相待,只是绝口不提萧凡与自己女儿的亲事,仿佛患了选择性的失忆症。
虽然不知道以前那个萧凡是怎么想的,但穿越过来的萧凡在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后,多少明白了一点真相。
不出所料的话,陈四六可能有了悔亲的打算,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出口而已。
古人都颇重信义,特别是商户,更将“信义”二字看得比命还重,这是商户在商场立足的根本,若陈四六悔了这门亲,不出一夜,陈家的名声就会臭满整个县城,那时谁还会跟陈家这种言而无信的商人做生意?
可陈四六又实在不愿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萧凡这么一个无功名无力气无脑子的三无人士,门不当户不对且先不说,女儿若跟了他,将来会有好日子过么?
萧凡有什么?他只是农户出身,大字不识一个,别说考秀才了,县学也不肯收这么一个文盲白丁呀,他连当学生的资格都没有。
论力气就更离谱了,陈四六怎么都想不通,世代务农的萧家,怎么会生出如此孱弱多病的儿子,从外表上看,萧凡简直跟那些读圣贤书,不事生产的孔门学子一样,面色苍白,四肢无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在外面若刮大风,还得紧紧抱住柱子。
顺便提一句,萧凡之所以能穿越到这位陈家姑爷身上,全是拜这位姑爷太过虚弱,时常晕倒所致。这种现象,民间统称为“鬼上身”。
再论萧凡的为人处世,性格脾气,那就更令人蛋疼了。萧凡内向腼腆,文不成,武不就,做买卖也没天赋,这种人除了造粪肥田,实在看不出他有多大的用处。
陈四六肠子都悔青了,这就是贪杯的下场啊!当年若不是多灌了几杯黄汤,怎会闹到如今这个进退不能的尴尬境地?
这样一无是处的姑爷,陈四六怎肯将女儿嫁给他?
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萧凡穿越了,穿越到这个也叫“萧凡”的陈家姑爷身上。
从陈姓下人口中探得这些信息后,萧凡总结了一下,将目前的情形大致归纳成两点,一好一坏。
好的信息是:萧凡吃饭不用花钱,而且每个月还有五钱例银花销。
坏的信息是:这样的好事也许享受不了几天了,因为陈四六可能在酝酿怎样把这个吃白食的姑爷扫地出门。
不过萧凡并不担心。
身为穿越者,自然比同时代的人多了那么一些知识和经验,保守估计,凭这些知识和经验,萧凡就算被赶出了陈府,应该也不会饿死街头。乐观一点估计的话,萧凡觉得在这个时代发财做个富家翁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人的信心有时候总会不自量力的膨胀,现实的残酷将膨胀的信心打击得连渣都不剩以后,很多人变成了疯子。
萧凡现在就有点膨胀了。
他视这个时代的一切如土鸡瓦狗,他觉得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在这个时代站住脚,收一大堆牛逼的小弟,震虎躯,散王霸,或许连朱元璋都会哭着喊着求他当皇帝……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陈府前院的花园内,萧凡负着手,笑得像花儿一般开心。
他的笑容纯洁而无害,从里到外焕发着喜悦的光辉。——他知道,穿越者的结局都是美好的,最普遍的是当皇帝,混得最次的,回到明朝也能当个王爷,这几乎已成了定律,他萧凡当然也不能例外。
只可惜他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疯子”的恶名,于是,他的笑容落在别人眼中,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比如落在抱琴眼中。
“啊——”
萧凡身侧不远处,恰巧路过的抱琴开始尖叫,表现得比萧凡更像疯子。
“小姐快跑,那疯子笑了!”
小姐当然是指陈府的千金,那个与萧凡有着夫妻名分的陈小姐。
此刻陈小姐就在抱琴身旁,俩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凡的笑容,目光中露出惊骇的神色。
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萧凡当然笑不下去了,毕竟他并不是真正的疯子,他还是有着柔软腼腆的一面,当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时,萧凡感到有点尴尬。
今天真是萧凡的幸运日,据说他这位姑爷在陈府四年,也只见过陈家小姐两次。今天算是第三次,这种几率比日全食还小得多。
整了整衣冠,萧凡肃然向陈小姐施了一礼,淡淡道:“在下见过小姐。”
值得庆幸的是,萧凡穿着一身儒士长衫,这年头穿长衫的可都是文化人,也不知他这身长衫从哪儿弄来的,虽说旧了一点,下摆也打了两个补丁,可它多少给萧凡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再加上萧凡本人长得并不丑,可以称得上英俊,这又给他加了不少分,陈小姐的俏脸忽地一下变红了。
女人脸红,不完全是因为羞涩,看到一个帅哥向她施礼,总会下意识的脸红一下,表示自己是个纯情的大家闺秀,这是女人天生的一种本能,其原理跟某种动物随环境而改变的保护色是相同的。
——这也是良家妇女跟坐台小姐的区别,良家妇女脸红是因为纯情,或者是假装纯情,坐台小姐脸红则是因为发情,或者假装发情。
萧凡施完礼便直起身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陈家小姐看。
这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婆,老公看老婆,天经地义,萧凡并不觉得有什么失礼。
陈小姐并不是那种一见就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女,事实上,这个时代人口基数不大,遇到美女的几率很小,绝不像前世那样满大街都是美女。
陈小姐的五官很精致,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她的眼睛不大不小,嘴唇略薄,鼻子小巧,让萧凡感到不太习惯的是,陈小姐的眉毛略有些浓,而且眉梢微微上扬,眉眼间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味道,由于自小养在深闺的缘故,她的皮肤很白皙,柔柔的,像一匹光滑鉴人的上好绸缎。
这匹白皙的绸缎现在正慢慢变红,红色由她的脸一直蔓延到脖颈处。——哪家的小姐被一个男人这样肆无忌惮盯着能不脸红?
“萧……公子,您客气了。”脸虽然红得厉害,可陈小姐的语气却很淡漠,美目半敛,垂头望地,目光中仍透出一股子冷漠寒冽的意味。
她的目光令萧凡感到遗憾。
从陈小姐的表情和语气来看,萧凡发现这位未婚妻对他并无半点情义,这很正常,四年只见过三次面,既无才又无财,而且在她家吃白食的夫婿,她若对他有情义那才叫有鬼了。
萧凡并不介意陈小姐对他的淡漠态度,哪怕他是个疯子,他也是个讲道理的疯子,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毕竟萧凡对她也没有半点情义。
看了陈小姐两眼后,萧凡马上转移了目光,因为他发现陈小姐的脸色有点恼怒,毕竟在这个时代,男人死死盯着女人,是很不礼貌的,哪怕未婚夫也不行。
于是萧凡把目光投向了陈小姐身边的抱琴。
上次萧凡醒来时,正是抱琴欢快的嚷嚷着要埋了自己,当时萧凡刚醒,抱琴就被吓跑了,萧凡确认一下,这个小丫鬟到底是不是他前世的初恋女友吴甜,那个让他甜到忧伤的女子。
每个人的初恋都是美好的,哪怕穿越了时空,初恋仍如醇酒般香醇浓郁,萦绕心头。
一看之下萧凡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像,太像了!
萧凡脱口失声道:“吴甜!真的是你?你也穿越了?”
两位姑娘也吓了一跳,抱琴往陈小姐身后一缩,惊道:“你……你又犯疯病了!”
萧凡死死的盯着抱琴,眼眶顿时泛了红,眼前的抱琴,分明就是他前世的初恋女友吴甜的模样,那个笑起来像蜂蜜般甘甜的小女人,那个喜欢抓着他手臂不停摇晃撒娇,让他又爱又怜的女子,他前世的最爱,尽管后来分了手,他心中一直都惦记着她。
抱琴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了,这让萧凡感到有些伤心,当年他们如此深爱过……
萧凡面容浮上悲伤:“吴甜,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萧凡啊!”
“疯子,疯子……小姐,他疯了,我们快跑……”抱琴紧紧抱着陈小姐的手臂,惊恐万分。
前世今生,咫尺天涯,何其痛哉。
萧凡开始激动:“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看月亮的时候,我叫你小甜甜,那时的你多么幸福……”
“小……小甜甜?”抱琴两眼发直,对这个称呼很不感冒。
萧凡使劲点头,一脸宠溺的模样,然后忽然神色紧张起来,凝目沉声道:“难道你现在已经新人换旧人,变成牛夫人了?”
抱琴有发疯的预兆,抓着自己的头发抓狂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萧凡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还没记起来呢?你是吴甜啊!”
萧凡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摸了摸抱琴的俏脸,然后顺着脸一路往下摸去:“你看你这张让我魂萦梦牵的美丽脸庞,还有这纤手……这玉臂……这酥胸……咦?小甜甜,你变瘦了啊……以前是D杯的,怎么现在变B杯了?”
前世小甜甜的胸起码有35D,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令人忍不住想帮她托住。而抱琴,充其量也就是个B,哪怕天刮台风,她的胸都可以纹丝不动。
萧凡的手仍搁在抱琴的酥胸上,目光中满是痛惜,浑然不觉两位姑娘一副被吓傻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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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陈府千金
不论现代还是古代,一个大姑娘被男子摸了胸,肯定不是件愉快的事,除非她是个荡妇,更何况摸她的男子还是个疯子。
“啊——”
直到萧凡收回了手,抱琴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非礼了,叫得分外凄惨,如同倒了贞节牌坊的寡妇一般无助,绝望。
一旁的陈小姐更是目露惊骇,与抱琴紧紧抱在一起,俩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吓得瑟瑟发抖,活像流氓魔爪下无辜而无助的受害少女。
萧凡直到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指着抱琴呆呆地道:“你……不是吴甜?”
抱琴凄然摇头,望着萧凡的目光很楚楚,长得像别人实在不能算是她的错,可这种长相却成为了她的不幸。
萧凡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定定的瞧了抱琴一会儿,这才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我摸错人了……”
摸……摸错人了?
两位姑娘同时楞住,心中羞愤愈发高涨。
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说摸就摸,摸完了还不痛不痒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就像刚吃完一顿饭那么简单,实在太过分了!
抱琴呆在一旁却讷讷不敢言声。萧凡身上背着一个“疯子”恶名,别说只是摸了她一下,就算真把她糟蹋了,她也不敢反抗,疯子啊,多么邪恶和强大的一个存在。
陈小姐胆子大一些,见萧凡说得不痛不痒,顿时发怒了,白皙的俏脸渐渐涌上一层羞愤的潮红,一双黛眉慢慢竖起,原本有些盛气凌人的美目此时也暴射出愤恨的精光。
“萧凡,你知道刚才做了什么吗?”纵是暴怒之下,陈小姐也极力的控制住了语调,说起话来仍如平常一般淡然。
萧凡点头,态度很诚恳:“知道,我耍流氓了。”
陈小姐一楞,她并不太懂什么叫“耍流氓”,不过听萧凡话中之意,应该跟“轻薄”差不多的意思。
陈小姐气愤道:“既是如此,萧公子,你可有解释么?”
萧凡摸着鼻子说不出话了,按古今惯例,耍流氓是不需要解释的,这本来就是一件没素质的事儿……
陈小姐见萧凡不言不语,愈发生气了。这个四年来只见过三次面的未来夫婿,陈小姐对他多少还是从侧面了解过一些的,据说他一直是个老实内向,懦弱怕事的性子,可今日却亲眼见到他轻薄自己的贴身丫鬟,原来老实忠厚只是他的表相,难为他在陈府竟隐忍了四年,今日始才露出真面目,传言果然不能信呐!
陈小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萧凡,一个男人,穷一点没关系,没本事也没关系,可穷也要穷得有骨气,行得正,走得直,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只要于德无亏,纵是身处贫贱,亦是甘之若饴。你今日轻薄抱琴,此等登徒子无赖之举,不觉得有愧德操吗?”
陈小姐越说越气愤,脸色已涨得血红,高耸的酥胸止不住的上下起伏,分外诱人。
萧凡原本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小小的变化,抬起头正眼看着陈小姐,直到这一刻,陈小姐的袅袅身影才正式走进萧凡的眼中。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一个女人能说出这番有见识的话,实在很不简单了。
“对不起,我真是认错人了……”
做错了事就承认,萧凡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大男人。
不过很显然,陈小姐并不太满意萧凡的道歉,她甚至认为萧凡真心的道歉是一种抵赖,古代的女子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要,无缘无故被萧凡摸了小宝贝,哪怕是抱琴只是个下人丫鬟,那也是很严重的风化事件,传出去就是丑闻,可以简称“袭胸门”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怎能就此揭过?
“你……”陈小姐愤怒的捏紧了拳头,她觉得有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怎么办?人家确实道了歉,如果不依不饶把他扭送官府,丢脸的还是陈家。
让他自绝于人民?估计他不乐意……
陈小姐气得娇躯直颤,站在原地摇晃了几下,美目一瞟,却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远远的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下人。
恨恨的跺了跺脚,陈小姐气得脸色发青,拉着哭哭啼啼的抱琴扭头便走,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话:“你给我等着!”
如此无德无行,性邪淫秽之人,怎配做我陈莺儿的夫婿?
陈小姐怒气冲冲往前堂走去,拢在水袖中的纤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萧凡楞在原地,对陈小姐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十分费解。我不是道歉了吗?怎么听她的意思,这事儿还没完呢?
呆呆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喃喃道:“这女人怎么了?不依不饶的,她莫非有病?”
围观的下人们还未散去,听到这位疯子姑爷居然说别人有病,不由一个个乐开了花。
“哎,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咱们小姐如此气恼?”问话的人语气分明带着一股不可抑止的幸灾乐祸。
萧凡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当然要说老实话。
他摸了摸鼻子,万分无辜的环视众人,道:“我只不过是摸了一把抱琴的胸而已……”
轰!
围观的众人炸开了锅。
“摸了抱琴的胸”,还“只不过……而已……”
这是一种怎样的大无畏精神啊!这疯子莫非以为摸女人的胸跟吃大白菜似的那么平常?
更何况他摸的居然还是小姐贴身丫鬟,陈府内最为受宠的抱琴姑娘的胸……
疯子,他果然是个疯子!
“你是怎么摸的?”问这话的是一个小丫鬟,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鼻头几点淡淡的雀斑也在快乐的跳舞,仿佛抱琴吃亏对她而言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喜事,女人的嫉妒心跟年纪大小没什么关系,天可怜见,抱琴那小浪蹄子也有今天!
萧凡笑了,他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如果身边的人都没脱离低级趣味,他也不介意偶尔随波逐流一次,不然人家会说他不合群的。
萧凡想做个合群的人,合群才有朋友。
他把小丫鬟拉到了身边,然后环视众人,很认真的道:“看好了,我再给你们示范一次……”
“啊——淫贼!”
随着一声尖叫,下人们终于面带惊骇的轰然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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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告诉我们,女人的胸是不能乱摸的,就算你想摸,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摸得这么明目张胆,世人唾骂的采花贼为何总在夜间蒙着脸采花?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
萧凡很快就得到了教训。
陈家小姐怒冲冲离开一柱香时间以后,陈府的管家老陈来到了花园,皮笑肉不笑的告诉萧凡,陈老爷有请,正在前堂相候。
陈老爷就是陈四六,萧凡名义上的岳父大人。
陈府前堂内,陈四六翘着二郎腿,手指无意识的在木红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他的眉头深蹙,面沉如水。
袭胸门事件的影响很坏,陈四六在思考,陈府上下齐心狠抓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是否放松了对精神文明的建设?萧凡,他未来的女婿,以前多老实憨厚的小伙子啊,怎么就堕落了呢?或者说,萧凡以前的忠厚老实只是装出来的,时日久了,便露出了他淫邪狰狞的本来面目?
从大局着眼,袭胸门事件的发生对陈四六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终于找到个由头,可以将萧凡扫地出门了,他甚至连对外人的说辞都想好了。
我陈四六对萧凡仁至义尽了,萧凡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在这种情形下,我老陈家仍对他不离不弃,把他接回府里,当作自家女婿养着,一没缺吃少穿,二不让他干活,三没让他受委屈,简直把他当大爷一样供着,可是,你们瞧瞧,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做了什么……(XXOO,省略N字血泪控诉)……
陈四六越想越高兴,萧凡摸胸摸得好,摸得很好!你若不摸这一把,我还真不知该用个什么借口把你赶出去。
陈四六想到这里,开心的笑了,笑得像只老狐狸。
第五章 翁婿交锋
萧凡一脚跨进前堂,迎面看到的便是陈四六灿烂的笑脸。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岳父。
俗话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话的意思再引申一下,那么女婿就是丈人的情敌了。
今日这出情敌相见,虽然没到“分外眼红”的地步,可萧凡毕竟是刚刚犯了生活作风错误的女婿,乍见老丈人,难免有些心虚和情怯。
犯了错误的萧凡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陈府是个不受欢迎的角色,今日犯了这个错,恐怕正好给老丈人送去一个赶他出府的绝好借口,而自己却还没有做好独自在外生存流浪的心理准备。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外面的世界也很可怕。真被赶出陈府,以后可就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了,在没做好充分的准备之前,自己怎么能承受外面的风急雨骤?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萧凡不算是厚脸皮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打定主意,做一个死皮赖脸,赖在陈府不走的二皮脸姑爷了。
陈四六四十岁,长得白白胖胖,满脸和善憨厚的样子,笑起来肥肥的大脸尽是褶子,憨厚得像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让人情不自禁的对他产生信任感,可惜很多人在看到他那憨厚的笑脸的同时,却忽略了他那一双小小的眼睛里不时飞逝而过的精光。
他当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憨厚,能在短短的一二十年的时间里,成为江浦县内的知名乡镇企业,生性憨厚老实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把人卖了,还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帮他数钱,陈四六绝对有这份实力。
陈四六是商人,商人走南闯北,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有价值的,都可以作为一件商品来买卖。这一点陈四六做得很成功。
现在陈四六正看着跨进前堂的萧凡,脸上笑得万家生佛般和善,眼中却闪过几分阴霾。
毫无疑问,十八年前与萧家结下的这门亲事,是他商贾生涯中最失败的一笔生意,而且这笔生意既不能退货,也不能打折,这个事实让他纠结了十八年。
据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了整整二十年,终灭仇人夫差,越国也成了春秋一霸,永入史册,而明朝江浦县商人陈四六,忍这位贫贱女婿忍了十八年,也算是本事不小,陈四六觉得自己完全也有资格被载入史册。
萧凡,已成了陈四六十八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每当他晚上做梦梦到当年自己喝醉了,哭着喊着要把自己女儿许配给萧凡这个贫贱小子时,他总会从梦中吓醒,然后对着月亮长吁短叹,或者不停抽自己耳刮子。
萧凡却仿佛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未来老丈人的眼中钉,走进前堂后,他认真的整了整身上破旧的长衫,然后斯斯文文的一揖到地,朗声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呵呵,贤婿免……啊!!”陈四六仿佛被人踢了一脚似的跳了起来,肥胖的身躯如穿云的燕子般高高腾起,又重重落在红木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岳父好轻功!”萧凡长长叹息,眼中掩饰不住浓浓的羡慕之情。胖成这样居然还跳得这么高,古代人实在深不可测。
“谁……谁让你叫岳父的?不……不是伯父吗?”陈四六吓得满头大汗,再也笑不出来了。——称呼问题可不是小事,陈四六并不想接受“岳父”这个称呼。
“小婿觉得叫岳父更亲切……”萧凡一脸孺慕之情。
陈四六一窒,然后强挤出个笑脸,温声道:“贤……侄啊,你看,你虽说在我家住了四年,可我一直生意繁忙,你和莺儿的婚事也一直没时间操办,既然还未成亲,你叫这声岳父是否太早了些?我们不如还是伯侄相称,待以后……咳咳,以后再论别的称谓也不迟……”
“岳父客气了,既然迟早是一家人,何必在称谓上如此计较?早一点迟一点都一样……”萧凡丝毫不与陈四六见外。
陈四六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了,若不是怕坏了陈家商户的信誉,怕陈家名声臭大街,老早就把这穷小子一脚踢得远远的,还轮得到你今日在我面前叫岳父?
“我说叫伯父就叫伯父!”陈四六狠狠的挥了挥手,脸色渐渐变了。
“是,岳父。”萧凡的态度很恭谨,也很执拗。
“你……”陈四六脸都白了,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岳父今日叫小婿来可是有事?”
陈四六拍了拍脑袋,气糊涂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听府里下人说,你今日轻薄了莺儿身边的丫鬟抱琴?”陈四六沉着脸道,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萧凡,眼中露出冷光。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下做出的丑事,看你怎么抵赖。
谁知萧凡丝毫没有犹豫,立马点着头,非常光棍的承认了:“不错,小婿确实摸了抱琴一把……”
“啊?”陈四六傻眼,这么痛快?你都不打算狡辩一番吗?
见陈四六傻眼,萧凡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于是伸出手,在左胸虚虚的画了个圈,耐心的解释道:“小婿摸了她左边的酥胸……”
“为……为何……摸左边?”陈四六思维已陷入一片空白,直着眼呆楞楞的问道。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问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个问题令萧凡感到颇有难度。
为何摸左边?当时不是顺手嘛……
“因为左边小,右边肯定也不大,用不着再摸了……”萧凡仍旧保持耐心,跟未来的岳父大人讲解女性的生理特征。——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不过萧凡没说。既然确定抱琴不是吴甜,当然用不着再摸右边的了,毕竟摸第一次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疑惑,若再摸第二次就是**裸的耍流氓了,萧凡是君子,断不会做那等轻薄之事,这就是萧凡的独特逻辑。
陈四六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然后他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家有家规,你……你竟敢大白天公然轻薄府里的丫鬟,简直禽兽不如!贤侄啊,你为何要做出如此失德之举,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萧凡长长叹了口气,道:“岳父大人,小婿也觉得很羞愧,真的,刚才小婿已向莺儿赔过礼了,不过小婿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虽其罪难容,但其情可恕啊……”
“你有何情非得已之处?”陈四六眉头深深皱起。
耍流氓居然耍出道理来了,陈四六真的很想听一下,然后把它应用到商场上去。
“小婿已眼看已近弱冠之年,正所谓知好色而慕少艾,少年风流本是天性,敢问岳父大人当年多少岁破的童子身?”
“十六……”陈四六脱口而出,待到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白白胖胖的老脸不由一红,有点恼羞成怒的味道。
萧凡深深叹息,然后无限幽怨的望着陈四六,目光中的含义很清楚:瞧,你十六岁就破了身,我十九岁才只是小小摸了你家丫鬟一下,实在已经算得上清心寡欲了,哪怕是条狗,活到十九岁也该拉出去配种了吧?
陈四六被萧凡瞧得头皮发麻,心中却有些震惊:听他话里的意思,不但轻飘飘把非礼丫鬟这事跳了过去,而且还在暗示我到现在还不把闺女嫁给他,隐隐有些指责的味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以前他不是跟傻子差不多吗?难道大病一场后整个人变了性子?
深深吸了口气,陈四六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非礼抱琴这事儿,当然不能让他轻易揭过去,这可是拔除这根眼中钉的好借口。
陈四六冷声道:“萧贤侄,我陈家虽只是商贾之家,可身名清白,家规森严,你今日在花园中对抱琴做下如此失德败行的轻薄之事,我陈家是要脸面的,只怕再也容你不下,贤侄啊,非是我不讲情面,家规如山……”
萧凡瞪大了眼睛,万分诧异道:“岳父莫非要赶我出府?”
陈四六很想放声大笑,可还是忍了下来,脸上一片惋惜之色:“萧贤侄,我也不想的,贤侄年轻俊朗,本有大好前途,可惜年轻人总会犯错,只希望你出府之后莫要忘记今日这次教训,明白为人须持品性德行的道理,将来或许对你有所获益也未定……”
萧凡皱起了眉:“我做错了何事,岳父竟如此不能容我?”
这下换陈四六诧异了:“你轻薄府里的丫鬟,难道你认为你没错?”
“当然没错!”萧凡振振有辞。
陈四六浓眉一竖,冷笑道:“众目睽睽之下,轻薄府里的丫鬟,你居然认为没错,我倒想请教一下,贤侄有何说法。”
萧凡淡淡的看了陈四六一眼,道:“因为我是你的女婿,陈府的姑爷。”
陈四六每听到“女婿”二字,就跟活吞了只苍蝇般闹心。
脸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好吧,就算你是我的女婿,难道女婿就可以肆意轻薄丫鬟了么?”
“女婿当然不能轻薄别的丫鬟,不过……抱琴却是例外。”萧凡胸有成竹的笑道。
“哦?为何?”
“因为抱琴是您女儿的贴身丫鬟,您女儿却是我未来的娘子……”
陈四六眉毛跳了一下,镇定的道:“那又如何?”
萧凡幸福的叹息了一声,慨然道:“您女儿将来嫁给我,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将是我的通房丫头……”
说完萧凡忍不住看了陈四六一眼,目光中的含义很清晰:我摸自己的通房丫头,那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合法,天王老子也管不着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陈四六捧着心脏,脸色铁青,像个受了精神刺激的肥西施,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六章 投鼠忌器
有句老话叫“入乡随俗”,意思就是说,身处陌生的环境,你得弄清楚这个环境内的规矩,就像玩一个陌生的游戏一样,首先你必须将这个游戏的规则记住。
身为穿越者,当你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格建立一个新的规则时,你必须学会适应旧的规则。
萧凡在前世隐约知道一些古代的规矩,不过知道得并不多,有些东西只记了个一知半解,简单的说,他就是个半吊子货。
所以当他理直气壮说出“通房丫头”这个词儿的时候,心中却还是有些得意的,他以为找到了这个时代游戏规则的漏洞。
通房丫头,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特有的产物,一般由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担任,小姐若出嫁,贴身丫鬟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夫家的通房丫头。
众所周知,丫鬟是下人,而通房丫头严格的说来,也算是下人一类,不过地位却比下人略高,介于妾和下人之间。
通房丫头的职责却很重要,不但要操持小姐和姑爷的饮食起居,而且还要负责夏天打扇,冬天暖床,像一具人形的冷暖空调,最最重要的是,通房丫头还要在主子进行房事时充当救火队员以及临时替补,甚至帮忙给主子推臀揉胸的角色,以增闺房之乐,从这点来说,通房丫头又相当于一件情趣用品,其作用跟现代的按摩棒和充气娃娃差不多。
瞧,古代上层社会的生活是多么的腐朽堕落,而广大劳苦大众的命运又是多么的悲惨可怜!
萧凡却爱死了古代。
不知是谁发明“通房丫头”这个名词的,简直是个天才!
对一个男人来说,古代的这些封建规矩实在是很人性化,相比现代那些恨不得骑在男人脖子上撒尿的女性,萧凡觉得穿越的日子太幸福了。
只可惜这位穿越菜鸟却不知道,并不是所有姑爷都有资格享用通房丫头的,一个上门女婿心中居然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是无知者无畏。
相对于萧凡现在雀跃的心情,陈四六却有种轻生的念头。
通房丫头……
一个无功名无钱财,穷得叮当响的农户穷小子,自己的女儿还没娶到,居然惦记上通房丫头了,你有这个资格吗?
“你还想要通房丫头?”陈四六冷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讥诮。
这个穷小子难道不知道何谓“不自量力”吗?
萧凡被陈四六的眼神刺痛了,但仍满脸斯文的笑,笑容有些腼腆:“岳父若实在舍不得,小婿不要通房丫头也无所谓,毕竟小婿在陈府吃住四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见外的……”
说完萧凡还挥了挥手,然后盯着陈四六,脸上仍挂着笑,目光却露出同样的讥诮之色。
陈四六说不出话了,萧凡的话说得很漂亮,不但轻轻松松揭过了非礼丫鬟的事儿,还仿佛送给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似的,而且无论言辞还是神态,都透着一股无赖的气息,——这家伙大病一场后,大夫到底给他吃的什么药?
陈四六两眼直直的盯着萧凡,嘴里有些发苦。
理论上,通房丫头作为大户人家的陪嫁品,若陈莺儿真的嫁给萧凡,抱琴自然是要陪嫁过去的,但是——这只是理论上!
这世上很多理论上行得通的事情,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若要溯本追源,理论上来说,十八年前,陈四六就根本不该喝醉,更不该轻易将女儿许给这么一户贫苦农家子弟。
据他所知,还从没有哪家的上门女婿敢如此理直气壮的跟岳父提“通房丫头”的要求,陈四六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萧凡这种无畏的精神,——气吞山河?
陈家如今产业很大,有粮店,有饭铺,有绸缎庄,还有车马行,可产业越大越栽不起跟头。
现在整个江浦县都知道陈家女儿许配给了萧凡,若自己真把他赶了出去,从他今日这无赖的表现来看,如果任由这个穷小子在大街上游荡,然后逢人就说陈家如何不讲信义,嫌贫爱富,那么陈家的名声,生意场上的信誉都会被人踩得一塌糊涂,甚至连陈家人的品性德行都会被人质疑。
陈家的命脉就是“诚信”二字,不知萧凡是有意还是无意,却死死捏住了陈家的脉。
陈四六赶萧凡出府的决心开始动摇了,他没想到素来老实懦弱的萧凡,今日却如此难缠。陈家的产业是他奋斗了大半生的辛苦所得,他不容许陈家因为区区一个农户子弟而生起波折。
看着萧凡那张斯文得欠揍的脸,陈四六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半晌,终于挥了挥手,无力的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贤侄以后当谨守做人的本分,万勿再做出此等失德败行之事才好,你……退下吧!”
萧凡仍旧一副温文儒雅的作派,朝陈四六长长一揖,然后转过身,风度翩翩的走远。
陈四六抬起头,脸上一片铁青,望着萧凡的背影,牙齿咬得嘎嘣直响,目光中除了愤恨,还有几分疑惑。
以前的萧凡逆来顺受,性子内向而懦弱,见了自己如同老鼠见猫一般惶恐不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今日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大病一场醒来,性情竟然大变?
陈四六真的不明白,挺忠厚老实的一小伙子,为何现在却变得如同无赖泼皮一般难缠,赶也赶不走,留又不敢留,这位陈家姑爷,有渐渐朝一方祸害的方向转型的趋向,对陈家来说,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必须想办法尽快赶走他!他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女儿?他娶了莺儿,对陈家有何好处?
陈四六盯着萧凡的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喧嚣尘上的袭胸门事件,在一方投鼠忌器,另一方却无知无畏的诡异气氛下,被重重的提起,又轻轻的放下,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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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凡转身之后,斯文儒雅的笑容慢慢凝固,然后变成了苦笑。
陈四六的意思表达得如此清楚,萧凡怎会不明白?若不是自己初来乍到,实在离不开陈府,他又怎甘死皮赖脸留在这里?
萧凡不是傻子,更没有犯贱的毛病。
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不知道这个古代的世界是怎样一个模样,他更没有像别的穿越主角那样一来就发明这个,发明那个,急着收小弟散王霸,事实上,萧凡对外面的世界怀着一种恐惧和抗拒,在没有完全弄明白这个陌生的环境之前,他必须要找个相对熟悉的环境生存下去,这是人和所有动物的天性。
一个对外界根本不了解就不管不顾往里撞的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萧凡不是傻子,他充其量只是个疯子,这个疯子并不傻。
陈四六奏了半晌“弦歌”,萧凡却浑然不知其“雅意”,这也是无奈中的装佯,不论如何,自己必须要留在陈府,因为他若被赶出去,根本无处生存。
寄人篱下总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有别的选择,谁愿意看别人脸色生活?
萧凡也知道,虽说这次的小风波算是过去了,可陈府上下容不得他,自己迟早会被扫地出门,所以萧凡现在要做的是,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外面的世界,然后以一种牛逼的方式离开陈府,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个理想不算宏伟,可是很实际,没有大跃进,也没有浮夸,能够定下如此务实沉稳的目标,萧凡越来越肯定,那些叫自己疯子的人都瞎了狗眼。
既然要熟悉外面的世界,萧凡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出门逛一逛,不逛怎么熟悉?
所以萧凡回了他那个长满了杂草,装修程度连陈府茅房都不如的偏僻院落,从邋遢泛满油光的床板下取出了一个钱袋,里面是他的前身这四年来省下的所有积蓄,——十两银子。
对富人来说,十两银子实在不算多,也许吃一顿豪奢的饭就没了。
可对于穷人来说,十两银子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它起码能让中产阶级家庭过上半年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现在萧凡的所有财产便是这十两银子。
萧凡打算揣上它,上街去找个投资项目,一本万利的那种。
身为穿越者,自然比同时代的人多了很多优势,见识,阅历,还有各种现代的知识,都是古代人想都不敢想的。只要肯花心思,做一个富家翁并不是什么难事。
走到陈府大门的时候,萧凡正好碰到了陈府的管家老陈。
老陈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色短衫,短衫里面衬着厚厚的羊毛,他长得很普通,留着两撇八字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发亮,挽在头顶的发髻中还斜斜的插着一只很时尚的碧簪,一副闷骚的模样。
老陈冷冷的看着他,目光中散发出一股根本不想去掩饰的嫌恶和嘲讽,就像在看着一条落水狗。
萧凡友好的朝他笑了笑,指了指大门,温声道:“陈管家,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陈管家皮笑肉不笑的道:“当然可以,咱们陈府是大善之家,又不是牢房,你想出去当然可以出去。”
萧凡皱了皱眉,陈管家讥诮的语气让他有些不满。
吸了一口气,萧凡忍下了,随意朝陈管家拱了拱手,淡淡道:“多谢了,我出去走走就回。”
陈管家冷笑道:“姑爷,外面很大,如果你迷了路……”
“怎样?”
“那就别回来了,找个小庙当和尚比在陈府当姑爷强得多……”
刚说完,门房的几名小厮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嘲讽味十足。
陈管家也笑,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萧凡也跟着笑了,笑得比他们更开心:“陈管家真是风趣,不过我想你可能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陈管家果然不笑了,凝目望向萧凡:“此话何意?”
萧凡好整以暇道:“刚才老爷叫我去前堂,这事儿你知道吧?”
陈管家点头:“那又怎样?”
“老爷找我,其实跟你有关。”
陈管家脸色开始不自然了:“跟我有关?”
萧凡微笑点头:“其实也没多大事儿,老爷发现你最近眼睛不太老实,老往我岳母的胸脯上瞟来瞟去,所以老爷把我叫过去问问,问你有没有欺负过府里的下人,克扣下人的工钱什么的……”
“胡说!我根本没有瞟夫人的胸脯……”陈管家脸色终于变了,偷瞟夫人的胸脯和克扣下人工钱看上去完全是两码事,可老爷在同一时间提出来,这味道就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很要命,跟陈管家的饭碗有密切的关系。
死死瞪住萧凡,陈管家恶声道:“你是怎么回老爷的?”
萧凡满脸诚恳:“我当然不知道,你偷瞟我岳母胸脯的时候我又没在场……”
陈管家脸都吓白了,厉声道:“别胡说!我根本没瞟过夫人胸脯!”
“……好吧,你没瞟过,所以我跟老爷说,有的事情,还是听听管家的解释比较好,毕竟陈管家在陈家劳苦功高,不能以莫须有定罪吧?”
陈管家呆楞了一下,接着冷笑:“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在陈府向来走得正,行得直,从不逾越半分,老爷怎会无端怀疑我?莫非是你在造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番鬼话吗?”
萧凡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好心告诉他,他居然怀疑我造谣,这世道果然好人难做……”
摇了摇头,萧凡从侧门而出,渐渐走远了。
陈管家站在门口,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犹豫半晌,终于跺了跺脚:“不行!我得跟老爷解释一下,我真的没偷瞟夫人的胸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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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江湖骗子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相信谎言?
因为事若关己,便会乱了分寸,这个时候,再蹩脚的谎言都有它的可信度,当事人已经丧失了判断力,谎言自然也就容易被相信了。特别是这个蹩脚的谎言来自那个一直老实巴交,胆小懦弱的陈家姑爷口中,可信度又高了几分。
管家偷瞄夫人的胸脯,这事儿若硬栽在陈管家的头上,陈管家可谓是冤得死不瞑目,悲愤指数直逼当年风波亭的岳飞了。
至于陈管家是怎样跟陈四六解释他根本没瞟夫人的胸脯,然后陈四六心中会有怎样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印象,陈管家最后又会得到个怎样的下场……
这些已经不关萧凡的事了。
这就像调皮的猫儿玩毛线团,把毛线玩乱了,善后的永远是主人,猫儿不用太操心的。
萧凡就是那只玩乱了毛线团后撒手不管的猫儿。
这只猫儿现在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像一滴渺小的水珠,汇入了繁华的江浦县城大街。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陌生,站在喧嚣的街头,萧凡感到很惶然,他像个被父母走丢了的孩子,呆呆的注视着街上的人们来往不绝,一时间茫然失措,不知该去往何方。
这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大街,街面全由一块块长方形的青石铺就,街边两侧白墙灰瓦的小楼或商铺静静伫立,雕栏画凤的屋檐,飞角流星般卷起的檐角,一切是那么的古意盎然。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或者一身柔软丝缎的书生,甚至红绿相间的年轻女子,一个个从身边穿梭而过,商贩们沿街叫卖,不时走过几个身着皂衣的官府衙役,拍着手中的铁尺鞭子,大摇大摆的从街中横穿而过。
萧凡两眼渐渐蒙上几分迷茫。
这就是大明朝?在历史长河中整整存在了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朝?
这个充满了百姓的苦难,又展现出草根顽强生命的朱家王朝,如同一个娇媚的少女,掀开了她神秘的面纱一角,正悄悄的,慢慢的将她的娇容呈现在萧凡面前。
如今这个王朝正焕发出它的活力,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鼎定天下还不到三十年,这个王朝承载着历史重任,刚刚开始它漫长的行程……
站在喧繁的闹市中,萧凡一时感慨万千,沉寂已久的心头渐渐激荡,一双古井不波的眼睛也泛起了闪亮的精光——若是能够再穿越回现代,那该多好啊!理论上来说,这里随便捡几个别人吃饭的瓷碗,回到现代贩卖都价值不菲,多么难得的商机……
所以说,人不能有贪欲,一旦有了贪欲,倒霉事就跟着来了。
就在萧凡满怀感慨时,一只肮脏得辨不清本色的手搭上了萧凡的肩膀,在他那件洗得发白褪色的长衫上,留下了一个乌黑的爪印,看上去跟被梅超风挠过似的,分外抢眼。
身处陌生的环境,萧凡对外界充满了高度的警惕,那只脏手刚搭上肩头,萧凡顿时反应激烈的往前一跳,同时飞快的转过身来,戒备的盯着那只手的主人。
手的主人是个老头,确切的说,是个老道士,更确切的说,是个邋里邋遢,像是刚被人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老道士。
他身穿一件黑不溜秋脏兮兮的道袍,手执一根纠结得像抹布的拂尘,他头发凌乱,花白的发鬓朝上梳拢,在头顶胡乱的挽成一个髻,然后用一根短木枝斜斜的固定住,他的脸上写满了沧桑,脸上的皮肤干燥枯裂,黑一块白一块,不知是没洗干净的泥点儿还是被人揍了没养好伤,嘴角咧得大大的,缺了大半边的板牙在阳光下泛出黄黄的亮光,像一扇被敌人攻破了的城门,中间还夹着几丝绿油油的青菜叶子……
此刻这位邋遢的老道士正咧着嘴朝萧凡笑,他的另一只手沉稳而有力,手上举着一面脏兮兮的幡子,幡子上书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铁口直断”。
看到这面幡子,萧凡立马就明白碰到什么人了。
客气的说法,这是一位在红尘修行的宗教人士,不客气的说,这是个江湖骗子,以算命忽悠人为生,前世的大街就很多这样的骗子,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千百年来,这些骗子的招数虽然层出不穷,花样繁多,可他们的形象却一直没有改变,拂尘,道袍,外加一脸高深莫测,庄周化蝶的笑容,原来这套骗人时的标准装备已经传了六百多年,如果能再穿越回去,萧凡觉得实在应该把这套装备申请为世界文化遗产。
老道士用他那脏兮兮的黑手捋了捋仙风道骨的胡须,然后说了一句高深莫测,足以吸引任何人注意力的话:“这位后生,你有凶兆!”
萧凡顿时不悦,皱着眉下意识的搭了一句话:“你才有胸罩,你全家都有胸罩!”
大家知道,江湖骗子最怕的就是你不搭理他,你若一旦跟他搭上了话,那就意味着你被他缠上了,运气
不好的话,也许会被他缠上一辈子。
很多年以后,每当萧凡回忆起与邋遢道士相逢的这一幕,总会满怀唏嘘的喟叹:如果当时不搭理他,或者干脆狠下心捅他一刀子,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妙……
萧凡说完这句话以后,顿时感到不妙,因为他发现邋遢道士的眼睛亮了,那眼神就像看到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傻狍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邋遢道士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萧凡的手腕,萧凡的手腕顿时又印上了一块鲜明的黑爪印,跟中了黑沙掌似的夺目。
“你有凶兆,你真的有凶兆!”老道士满脸严肃,像个宣布病人是癌症晚期的医生。
萧凡斜睨着他,脸色渐渐阴沉:“松手!不然我揍你!”
老道士立马松手,同时还乖巧的用他那脏兮兮的手擦了擦萧凡手腕上的黑爪印,结果——黑爪印模糊了,整个手腕全黑了。
老道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贫道不打诳语,你真的有凶兆。”
这种骗子萧凡前世就见过,怎会上他的当?
于是萧凡哼了哼,抬腿便走。
老道士急了,追在后面大喊了一句话,这句话让萧凡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你被妖孽附体,大祸不远矣!”
萧凡吃了一惊,顿时回头望向老道士。——大家都知道,萧凡是穿越者,而且是附身夺舍的穿越者,若按这个年代的话来说,他确实是被妖孽附体,那只妖孽正是他自己。
本来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在喧嚣的大街上被一个老道士大声喊了出来,身为妖孽本身,当然会感到心虚,有种白娘子碰到法海的感觉。同时他也对老道士的火眼金睛感到了由衷的钦佩,这种钦佩是本书悲剧的开始。
“你怎么知道我被妖孽附体的?”萧凡好奇的问道。
老道士直哼哼,不可一世的模样:“贫道是不世出的高人,当然一眼看得出来……”
萧凡狐疑的打量他:“你是高人?”
老道士捋着仙风道骨的胡须:“贫道一直在终南山修行,天文地理,五行八卦,易数河图样样精通,你说我算不算高人?”
萧凡看着他那身仿佛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道袍,皱眉道:“说实话,你说你是终南山修行的,还真不太像……你若说你是终南山盗墓的,我反而比较相信……”
老道士不高兴了:“哎,怎么说话呢?如此污蔑化外之人,你不怕被佛祖怪罪?”
“佛祖?你不是道士吗?道士拜佛祖?”
“咳咳,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佛道本是一家,这个……说深了你也不懂。”
萧凡脑子有点乱,他使劲甩了甩头,不去理会什么“佛道本一家”的说法,这位邋遢道士一眼看穿自己是个妖孽,他只想知道,这位老道士到底有多深的道行。
“你刚才说我被妖孽附体是什么意思?”
萧凡问这句话的时候,拢在宽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暗自决定,如果这个老道士用什么“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之类的话来忽悠他,他就一拳把这老混蛋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幸好老道士是个很实在的神棍,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你想知道吗?”
萧凡点头:“想!”
老道士翻着白眼,伸出乌黑的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装模作样的掐算了一番,然后忽然睁开眼,目光凝重的注视着前方,半晌,伸手一指东南方,像发现了妖气似的,满面肃然的沉声道:“跟我走!”
萧凡心中一沉,这老道士真的有些道行,看起来很高深的样子,不可小觑。
于是萧凡不再迟疑,毫不犹豫的抬腿跟着老道士。
二人一前一后横穿过街面,又沿着街走了数十步,老道士边走边掐方位,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身形一顿,在一家饭铺前停住了脚步。
老道士抬头看了看饭铺的招牌,满脸凝重,沉声道:“到了。”
萧凡眼中瞳孔剧烈收缩:“这里……跟妖孽有何关系?”
老道士高深莫测的摇头:“没有任何关系。”
萧凡的神情愈发崇拜:“那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
老道士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看出你被妖孽附体的吗?”
“对。”
“请我吃顿饭,我什么都告诉你。”
萧凡脸黑如炭:“…………”
第八章 太虚道长
老道士笑得很奸诈,萧凡很想一拳揍上去,给他的脸整整容,想想还是放弃了,这里是大明朝,对萧凡来说,这里是客场,揍人也许会发挥失常。
再看看老道士枯如槁木的身材,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萧凡又叹了口气,罢了,不就是一顿饭么,请就请吧,就算他是个江湖骗子,他也是个混得很凄凉的骗子,老了老了还混得这么惨,实在应该被同情一下的。
萧凡摸着鼻子苦笑,他兜里装着十两银子,本打算找个投资项目的,这下好了,刚出门就被人骗了一顿饭,不知道古代的饭馆里吃顿饭得花多少钱。
他有种预感,如果不赶紧离这老道士远点儿的话,他兜里的十两银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变成食物,装进老道士虚怀若谷的肚里。
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饭馆的装修程度,嗯,外面没有站着迎宾小姐,里面也没有铺红地毯,很一般的样子,估计不会让自己太破费。
“这位道长,请进吧,看在你年纪这么大了,我敬老尊贤,请你吃一顿。”萧凡长长叹息。
萧凡是穷人,除了长得帅,实在没别的本钱了,钱是越花越少的,不是他小气,实在是大家都不富裕,前世有钱人没事就扔大把钞票出来,美其名曰:“慈善”,萧凡却没资格玩这么昂贵的游戏,所以,萧凡决定,吃完这顿饭以后,大家赶紧各奔东西吧。
老道士闻言精神大振,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得如菊花般灿烂,忙不迭朝萧凡拱手笑道:“如此,贫道多谢了,呵呵。”
话未落音,老道士顾不得客气,一猫腰抢先窜进了饭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了张桌子,然后站在桌子边使劲招手大喊:“快来!这里这里!”
萧凡又叹了口气,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的头很大,像冤大头那么大……
举步迈进饭馆,萧凡在老道士旁边坐下,一旁的店伙计哈了哈腰,笑道:“二位吃点什么?”
老道士像只老虎身边耀武扬威的狐狸,大声道:“把你们店里招牌的玩意儿都来一份!”
店伙计两眼一亮,还没说什么,萧凡赶紧道:“不用那么麻烦……”
店伙计笑道:“小店虽然不大,可招牌菜还是有很多的,一点都不麻烦……”
萧凡叹气道:“你不怕麻烦,可我怕麻烦……”
店伙计奇道:“为什么?”
萧凡板着脸道:“等你哪天花钱请别人吃饭时,你就知道,饭馆的招牌菜太多,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
老道士讪讪的笑了笑,这回声音低了很多:“那就简单来一个荤菜,两个素菜,再烫壶酒吧……”
说完老道士又小心的看了看萧凡的脸色,见萧凡并没反对,急忙朝店伙计挥了挥手,让他传菜去了。
二人相对而坐,一时陷入沉默。
老道士眼珠转了转,拱手笑道:“多谢壮士赐饭之恩,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萧凡随意拱了拱手,道:“在下姓萧。”
老道士一副“久仰”的模样,大惊小怪道:“原来是萧壮士……”
萧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材,闷闷的道:“我这模样既不‘壮’,也担不起‘士’,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老道士从善如流:“贫道比你痴长几岁,卖个老,叫你一声老弟吧。”
萧凡看了看老道士沧桑的模样,不由点头不已,这老道士岂止比自己痴长“几岁”,论年纪简直可以当自己的爷爷了,自己如此荣幸长了两辈儿,恐怕还是这顿饭起了作用。
拱了拱手,萧凡道:“还未请教道长道号。”
老道士摆出一副虚无缥缈的高深模样,捋须悠然道:“贫道道号太虚……”
太虚?
萧凡两眼发直,楞楞的打量了一番,见老道士身材干瘦,褪了皮就剩一副骨头架子的模样,萧凡由衷的赞道:“道长人如其名,果然太虚了……”
太虚干笑道:“出家之人修行清苦,确实是虚了一点。”
“道长在终南山清修多少年了?”
太虚道:“贫道生于南宋末年,六岁时拜入道门,与师兄一起修行参道,算来也有百余年了……”
萧凡瞪大了眼:“百……百余年?敢问道长今年贵庚?”
太虚笑道:“贫道出生时,正值蒙古人南下灭宋,如今算来,贫道已有一百三十多岁了。”
萧凡死死的盯着太虚,半晌,叹了口气道:“道长何必打诳语?你就算把年纪说小一点,我还是会请你吃这顿饭的……”
太虚眨了眨眼:“你不信?”
萧凡摇头,一百三十多岁,活了整整二甲子,历经宋元明三朝,可以算是货真价实的三朝元老了,这年纪放在现代都是顶了天的人瑞,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四五十岁的古代,怎么可能?这老头怕不是骗人骗习惯了,张嘴就说瞎话,这顿饭请得真不值啊……
太虚笑道:“你不信也没办法,贫道向来不打诳语,修道之人自有养生之法,我这还不算长寿的,我师兄那才叫真正的人瑞,他今年一百五十多岁了,看外貌仍与四十岁的男子无异……”
老头儿越吹越没边儿了……
太虚见萧凡满脸不信之色,不由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信,我且问你,你听过‘全一真人’的名号吗?”
萧凡摇头。
太虚愕然:“全一真人你都不知道?”
看他的样子,不知道全一真人的都该去死。
萧凡忍不住道:“全一真人是谁?”
太虚叹息道:“年轻人老实是对的,可也不能太不合群了,如此孤陋寡闻,岂不令人笑话?”
萧凡笑了:“我不怕人笑话,就算我不知道你师兄全一真人是何方神圣,也照样不耽误我每天吃喝拉撒。”
“我师兄还有个名号,叫玄玄子,这你总听说过吧?没有?那……玄一道长?张仙人?都没有?”
太虚怒了,拍了拍桌子,忍不住大声道:“张三丰你也没听说过?”
萧凡倒抽了口凉气,失声道:“张三丰?你师兄是张三丰?”
太虚松了口气,擦了擦汗,虚脱道:“总算不负我望,你若继续摇头,贫道也许会忍不住犯了嗔戒,活活掐死你……罪过罪过,无量寿佛……”
第九章 首富梦想
酒菜端了上来,南方菜颇为讲究,做工精细,份量不多,这与南方人的性格有关,南人好雅,凡事讲究个境界,无论衣食住行,附庸古风的同时,更注重养生和行止优雅,店伙计端上的一荤两素,还有一壶烫好了的花雕,其形精致无比,可份量估计只够塞牙缝的。
太虚毫不客气,举起筷子据案大嚼,跟饿了好几天的狼似的,吃相颇为狰狞。
萧凡呆呆的坐着,仍处于震惊状态。
张三丰,多牛逼的人物啊!没想到穿越才几天,就意外的碰到了这位不老神仙的师弟,实在是福缘深厚,若真能见到传说中的张真人,不说别的,请他拉拉徒孙张无忌的关系,学个九阳神功或者乾坤大挪移什么的,再随便讨教几手炼丹的方法,然后自己掺点儿酸梅汁,白面粉之类的东西,既害不死人,也不能让人白日飞升,打着“张真人独家秘方,倾情奉献”的旗号,如果卖出去的话,那该值多少钱,发财致富的捷径啊……
想到这里,萧凡越来越兴奋,他仿佛看见江浦县首富的宝座在向他招手……
萧凡兴冲冲的转过头,激动的道:“你师兄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萧凡忽然住了嘴,他看见太虚像个叫花子似的两手直接伸进菜碟里抓菜吃,吃得满嘴流油,形象特别难看,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
萧凡像是被人当头浇了盆凉水,立马冷静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位太虚道长的人品实在很值得怀疑,不客气的说,他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他说他是张三丰的师弟,恐怕也是骗人的——张三丰若有这么一位吃相恶劣,比叫花子更像叫花子的师弟,恐怕他也该检讨一下自己这一百多年来是不是太过虐待师弟了,他老人家是陆地神仙,极尽荣耀,他的师弟怎么会这么惨?
萧凡自嘲般笑着摇了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话果然不假,江湖处处是陷阱,处处是谎言,自己堂堂穿越人士,照样被古代人骗得一楞一楞的,江湖真险恶啊。
轻轻敲了敲桌子,萧凡自动略过了张三丰的话题,皱眉道:“你刚才在街上说我妖孽附体,这话怎么说?”
太虚滋溜儿喝了口酒,满足的叹息一声,然后打了个嗝儿,这才悠悠的翻着白眼道:“天机不可泄露……”
眼角余光瞧见萧凡神色不善,太虚忙笑了笑,道:“其实说你妖孽附体……这只是贫道的直觉……”
确定了,这老混蛋根本就是在骗人。
所谓“妖孽附体”云云,只是为了骗他一顿饭的噱头,就跟前世论坛上的标题党是一个意思。
萧凡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头,他很想骂一句“楼主是**,鉴定完毕。”
转头一瞥,见太虚一副可怜的模样,萧凡又叹了口气,算了,人活这么大把年纪,想尽花样也只是为了吃一顿饱饭,够可怜的。
太虚见萧凡叹气,他也很不好意思,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签筒,可怜巴巴的道:“要不……我给你批一八字儿?”
萧凡:“…………”
“算流年也行,婚姻前程寿数……”
萧凡仰天悲叹,喃喃道:“罢了,就算是一张厕纸,也该发挥它的作用……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发财吧。”
太虚嗤的一声,脱口道:“多新鲜呐!我要知道什么时候能发财,至于到现在还骗吃骗喝……咳咳,无量寿佛,贫道失言了,来,萧老弟,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我帮你算算。”
萧凡闻言心中愈发悲凉,这老头儿倒是实在,不过萧凡的心里却非常不舒服,一个古代的老头儿,轻轻松松骗了自己一顿饭,这倒是小事,可萧凡心中一股挫败感却油然而生,古代……真的不好混啊!上午才定下的一个月之内成为江浦县首富的远大目标,才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萧凡便对这个目标产生了动摇,老骗子的蝴蝶翅膀轻轻一挥,扇灭了一个进步青年的首富梦想,实在是罪孽深重,念多少声“无量寿佛”也赎还不了。
“生辰八字?”萧凡苦笑,“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太虚马上泛起同情之色:“这么说,你是无家的孤儿?”
萧凡迟疑道:“……也不算孤儿吧,我现在住我岳父家中,只是不知道还能住几天……”
“你岳父是……”
“江浦县富商,陈四六。”
太虚大吃一惊:“原来你就是那个陈家的姑爷!”
萧凡忍不住摸鼻子,苦笑道:“没想到我在江浦县竟然这么有名……”
太虚干笑,望向萧凡的目光明显有了很大的不同,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惋惜。
“你的名气真是不小,贫道四处漂泊,来这江浦县才一个月,就已知道了你的大名,今日竟能跟你坐在一起吃饭,实在是……唉,就算是贫道的荣幸吧!”
荣幸就荣幸,还“就算是”……
萧凡苦笑道:“你不想说客气话可以不说的,既然说了,何不说得更虚伪些,让我开心一下呢?”
太虚笑道:“说你有名,那确实是不假,当初陈四六收留你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满大街显摆,说什么陈家不是嫌贫爱富之家,什么故人情义值千金,什么不因亲家贫贱而悔亲,因为收留你的这件事,陈家的诚信招牌在江浦县算是打得响当当,陈家的生意也因此愈发兴隆……结果过了四年,这些往脸上贴金的话陈四六也渐渐不说了,外人跟他提起陈家姑爷,陈四六就板着脸一言不发,是人都看得出他有了悔亲的打算,现在整个江浦县的百姓和商户都睁着眼等着看呢,看陈四六什么时候会自食其言,悔了这门亲事,把你赶出陈府……”
萧凡有点恍然了,难怪他轻薄了抱琴这么严重的风化事件,陈四六都没赶他出去,原来他也知道这位姑爷赶不得,至少现在赶不得,不然陈家的名声就臭了大街了。
萧凡苦笑:“看来名气大也是一件好事,我这窝囊姑爷若在江浦默默无闻,恐怕早已流浪街头了……”
太虚目注萧凡半晌,终于摇头道:“贫道说句交浅言深的话,萧老弟啊,贫道看得出你并非池中之物,总有冲天而起的一天,你又何必自轻自贱,终日寄人篱下呢?”
萧凡叹气道:“我当然也不想寄人篱下,所以我今天出来打算看看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身为男人,就算不能纵横天下,至少也该自食其力才是……”
太虚闻言顿时肃然起敬,朝萧凡拱手正色道:“萧公子大才,敢问公子之志?”
这句问话太熟了,萧凡精神一振,想也不想便脱口道:“董卓,名托汉相,实为汉贼也,吾当起而伐之……”
太虚傻眼:“…………”
萧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你这句话问得太帅,不这么回答就不应景了……”
太虚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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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陈府阴云
小饭铺里,一个混吃混喝,以行骗为生,号称有一百三十多岁高龄的老道士,问一个寄人篱下,以窝囊著名的小姑爷生平有何志向,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莫名。
“我的志向……”萧凡抬头,目光由迷茫渐渐转成坚毅:“……就是要在一个月之内成为江浦县的首富!”
——前提是自己运气
好,不再遇到古代的江湖骗子。
太虚瞠目结舌:“这就是你的志向?”
萧凡坚定的点头,显得踌躇满志:“不错!哪怕现在的首富是我的岳父,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挤下去,取他而代之!”
太虚瞪大眼睛盯着萧凡,久久不发一语。
良久,太虚终于喃喃叹息:“……别人都说陈家姑爷大病之后变成了疯子,贫道见你言行举止与常人无异,本不相信这样的谣言,现在看来……传言之所以能成为传言,还是有它几分道理的,贫道对尘世又多了几分了悟……”
萧凡欣然拱手道:“道长入世修行,今日修行的功力又深了一层,不日或会羽化升仙,实在是可喜可贺……”
太虚有抓狂的迹象:“听说你本是农户子弟?”
“没错。”
“而你现在要改去行商?”
“对。”
太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朝子民分‘士农工商’四等,你好好的第二等农户不做,却偏偏跑去做那最末等的商人,你这根本不叫志向,叫自甘堕落!”
萧凡有点傻眼了,连混得如此凄凉的江湖骗子都看不起商人这个职业,明朝商人的地位低到这种程度了?
看来“有钱就是大爷”这句话在明朝并不适用。
钱是个好东西,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好东西,可是拥有这个好东西最多的商人却被压在社会框架的最底层,这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简直是一句屁话。
与老道士聊了半天,谈不上很投机,不过他却是萧凡穿越以来跟人说话最多的第一人,姑且可以算作是朋友吧,尽管这位朋友是个骗子。
酒足饭饱,桌上的几个菜碟都被老道士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萧凡没理会老道士“再来几碟”的恳切眼神,招手叫了伙计结帐。
这顿饭花了五十文,不算贵,萧凡很小心的从贴身的钱袋里掏出一小块碎银,伙计拿到柜台上,饭铺的掌柜用一杆小巧玲珑的小秤称了一下碎银,然后又找了几十文钱给萧凡。
出了饭铺的门,萧凡与老道士拱手作别,老道士显得很不舍,跟在萧凡后面走了很久,在他身后一直絮絮叨叨,说什么最近他就在江浦县扎根不走了,希望萧凡能够每天出来与他把晤交谈,二人群策群力,集思广益,把萧凡那个自甘堕落的志向修改一下云云……
萧凡没搭理他,他已一眼看穿了老道士的险恶用心,什么把晤交谈,不就是让我每天管你的饭么?冤大头当一次就足够了。
太虚跟了他半条街才悻悻停住了脚步,然后高举着“铁口直断”的幡子,转身骗别的冤大头去了。
走在回陈府的路上,萧凡脑子不停在转,认识老道士的过程令他充满了挫败感,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来着,可是现在仔细回想一下穿越以来的种种遭遇,先是差点被人埋了,然后认错了人,不小心非礼了丫鬟,接着差点被人赶出门,现在呢,又被江湖骗子骗了一顿饭……
这些遭遇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让他感到非常沮丧,人走霉运走到这个地步,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怀疑,一个月之内成为江浦县首富的梦想开始动摇起来。
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啊!萧凡开始自我检讨,古代人并非如想象中那么傻,比来比去,真正傻的人好象是自己,一个月之内成为江浦首富的目标太不实际了。
……改成两个月吧!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按说他对陌生人的戒备心理很重,可为什么这个老道士轻易的骗了他一顿饭,萧凡心中对此没多大反感,反而隐隐对那个老道士有一种亲切感?
莫非这个老道士根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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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陈府已是傍晚时分了,一脚跨进旁边的侧门,萧凡便发觉今天的陈府气氛有点怪异。
往常门房里总是聚集着几个下人,有时候喝酒吹牛,有时候扔骰子耍钱,为那么一文两文钱争得面红耳赤,可今天的门房内安静异常,守门房的老头儿一个人坐在里面,平静中带着几分惧意,不时小心的瞄瞄前院,连萧凡进门他都没察觉。
萧凡皱了皱眉,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在暗暗奇怪,却见到陈管家迎面走来,萧凡心中一惊,急忙朝旁边一让,看到陈管家,萧凡忽然想起了,上午出门的时候好象忽悠了他一把,照目前的结果来看,貌似忽悠得很成功,——陈管家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左一右印着两个鲜红的巴掌印,整个人颓丧了许多,平日里那股狗眼看人低的气势明显收敛了。
偷瞄家主夫人的胸脯,这罪过可不小,萧凡暗暗吃惊,这家伙不会那么蠢,真的主动跑去跟陈四六解释吧?若真是如此,这两巴掌挨得委实不冤。
尽管如此,萧凡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虚的,干了坏事就得低调一点,特别是在面对苦主的时候,更要低调。
本以为陈管家看到自己会发飙,控诉萧凡含血喷人,谁知陈管家迎面走来却根本没理萧凡,只是随便瞥了他一眼,然后急匆匆的朝大门外走去,眉宇间颇为焦急,不知去做什么。
萧凡愈发奇怪了,今日这府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萧凡才隐隐有些后悔,人缘差的弊处现在体现出来了,自己应该在陈府的下人里交个朋友的,特别是那种爱好散播八卦时事新闻的下人朋友。
不能在第一时间及时掌握新闻信息,真让人扼腕焦急。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萧凡决定主动找人问问。
萧凡找人问话的方式有点粗鲁,不值得提倡。
仍是老方法,他在陈府前院的西侧花园里,找了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灰色角落蹲了下来,然后像等着傻兔子自己去撞木桩的猎人,耐心的等候打此路过的倒霉下人,逮着谁就是谁。
第一个倒霉的下人是负责每天修剪花园的哑叔。萧凡把哑叔死死的摁在了地上,然后开始逼问陈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可惜,萧凡逮错了人,哑叔之所以叫哑叔,当然是个不能开口说话的哑巴……
在萧凡歉意的眼神下,哑叔抹着幸福的泪花儿,一溜烟跑远了……这辈子有幸当个哑巴,实在是祖上积德……
于是萧凡只好又蹲了下来,像个深入敌后摸敌人哨卡的侦察兵,继续等待下一个倒霉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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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破家县丞
很快萧凡便等来了第二个倒霉的下人。
暴起,飞扑,摁倒……
下人饱含屈辱惊恐的泪水,抽噎着告诉了萧凡所有他想知道的事。
下人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语,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陈府今天碰到麻烦了。
这个麻烦还真不小。
生意做大的商贾之家,肯定不能埋头只顾做生意,更重要的是跟当地官府处好关系,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这样生意才做得长久,买卖才会兴隆。
陈家当然也不例外。
陈家之所以在江浦县做得如此大的生意,就是因为跟县衙的知县和下面一应官吏关系都处得不错,不过陈家背后最大的靠山还是江浦县的县丞张士德,这位靠山张县丞可不完全是陈家用银子砸出来的,陈四六为人颇善经营,当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跟张县丞搭上了关系,而且关系还很铁,官面上的事情,张县丞都无条件的力挺陈家,正因为如此,陈家才顺风顺水的成为了江浦县的富商。
可是靠山不可能靠一辈子的,张县丞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县丞,人上了年纪,升官又无望,而且在史上最恨贪官的洪武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官,贪钱不敢贪多,鱼肉百姓更没那胆子,最好的选择就是告老还乡。所以张县丞致仕了。
前几日应天府已经准了张县丞的致仕文函,张县丞于是将家眷和宅中大小物事装了几马车,然后了无牵挂的回了常州府老家,安心的颐养天年去了。
最铁的靠山卸任了,对陈家来说还不算什么大麻烦,毕竟陈家多年来上下打点,走了一位靠山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麻烦事在后面,应天府很快调派来了一位新的县丞,这位新县丞姓曹,昨日刚到江浦县,按说也合该陈家倒霉,陈四六的独子,萧凡名义上的小舅子陈宁昨日在江浦县的金玉楼呼朋唤友吃饭喝酒,跟另一桌客人因争抢仅剩的一间雅阁,然后双方吵了起来,由于对方穿着便服,恼羞成怒的陈宁不管不顾的便狠狠踹了别人一脚,于是,陈宁闯祸了。
被踹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上任的江浦县县丞曹毅。
曹毅觉得挺悲愤,屁颠儿屁颠儿跑来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被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子踹了,这让他这个堂堂正八品朝廷命官颜面何存?
曹毅身为朝廷命官,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泼皮似的跟陈宁打架,官员的体面还是必须要维持的,于是被踹了之后,曹毅什么话都没说,独自回了官驿。
待到调查结果出来,确认了踹他的人是陈四六的独子陈宁,并且陈家在江浦官场并没有很强大的靠山后,今日曹毅派人来陈府传了话:殴打朝廷命官是大罪,但我曹毅一不抓你家独子,二不砸你家大门,你们陈家不是江浦首富吗?首富做到头了,准备关门大吉吧,老子要你们陈家倾家荡产。
陈四六听了这番传话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叫了陈宁详细问讯,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陈四六慌了神,狠狠抽了陈宁几个大嘴巴之后,又赶紧备了几大封银子和昂贵的礼品,带着陈宁跑到官驿内曹毅的卧房门口跪着负荆请罪。
跪了一个多时辰,曹毅大门紧闭,根本没搭理陈家父子,只让一位老仆传出话来,赶紧把江浦县内陈家所有的店铺关门,否则曹县丞马上会亲自一家家店铺去收拾。
陈家父子这才发觉事态严重了,失魂落魄的回了府,开始绞尽脑汁琢磨对策。
商人的低贱之处就在这里,如果跟朝廷官员处好了关系,那么一切好说,大家一起发财,可是如果商人得罪了官员,那就大事不妙了,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他要一家低贱的商户灰飞烟灭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除非你身后有更硬的靠山。
张县丞告老后,陈家根本没有更硬的靠山。
下人抖抖索索把他知道的事全说了,然后泪眼朦胧的看着萧凡,希望这位疯子姑爷能放了自己。
萧凡大方的挥了挥手,下人如蒙大赦,踉踉跄跄泪奔而去。
萧凡摇头叹息,自己在街上逛了一整天,想不到这短短的一天,陈家竟招惹了如此大的麻烦,若陈四六不能想出个解决危机的办法,陈家的覆灭恐怕就这几日了。
同时萧凡也有了几分感触,原来在这个时代,钱并不是万能的,权才是万能的。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一方富豪轻易的破产,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陈家处于危机之中,对萧凡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管他喜不喜欢陈家,毕竟在没有充足的准备之前,萧凡目前还不能离开陈府,陈家若倒了,萧凡也好不了,目前而言,陈家之于萧凡,是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陈家不能倒!至少在萧凡牛逼轰轰离开陈府独自创业之前,它不能倒!
想到这里,萧凡不由苦笑,世事总是这般令人无奈,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陈家,可此刻却并不希望陈家就此倒下去,这实在是个符合逻辑却又让人纠结的悖论。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令陈家脱困?
如果这次自己出面解决了陈家的危机,想必在陈家人的眼中多少会高看自己几分,自己在陈府的日子也许会过得比以往更好一些吧。
且帮陈家这一次,算是报答陈家养了他四年,以后离开时也能理直气壮。
萧凡暗暗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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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前堂。
堂内光线昏暗,两盏红烛在微微的清风中忽明忽暗,红木制的太师椅上,陈四六神色灰败,一日之间仿佛衰老了几十岁,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肥胖的身躯轻微的颤抖着,像一只在狂风骤雨中瑟缩的肥鸭子,神态可怜又复可笑。
冬日的寒风灌入前堂,矮足茶几上,镶着蓝色花边的景德釉彩茶盏轻微的颤动起来,陈四六双目无神的望着前堂外,无意识的端起了茶盏,用行尸走肉般的动作,慢慢啜了一口茶水。
往日甘醇清香的雨前龙井,今日喝起来却苦涩无比,一如他现在的心态。
“老爷,管家回来了!”一名下人在前堂外禀道。
陈四六神色一振:“快!快叫他进来!”
陈管家迈着沉重的脚步,神色慌张的进来,未等陈四六开口询问,陈管家颤声禀道:“老爷,事情不太妙啊。小人按您的吩咐,在礼单上多加了二千两白银,又去送了一次,可是那位曹县丞看都没看,当着小人的面就把礼单撕了扔在地上,然后叫小人滚出去,他还说……还说……”
陈四六脸色苍白地问道:“他……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要咱们陈家所有的商铺把历年来的收支帐簿准备好,他怀疑咱们陈家多年来偷漏隐报商税,明日他要带着县衙的主簿谢大人,还有刘捕头和一干差役,一起查咱们陈家的帐,若发现陈家偷漏商税,就要把您交给县衙的典史李大人发落,陈家名下所有产业……抄没充公!”
“啪嗒!”陈四六手中的茶盏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陈四六脸色变得惨白,重重的坐回太师椅,喃喃道:“陈家此番……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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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县丞靠山
家主失了分寸,身为下人的陈管家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陈四六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陈管家惶然站在前堂内,过了半晌,见陈四六仍在发呆,没有任何吩咐给他,陈管家悄悄朝后退了几步,走出了前堂,转身慢慢踱向大门,下人们看见他,纷纷主动向他施礼,态度恭谨而畏惧,陈管家却毫无反应,板着脸轻叹了口气。
陈家覆灭在即,家主甚至面临牢狱之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这个陈府管家还能风光多久?
陈家得罪新任县丞的消息已经在陈府内传开,下人们做着各自的活计,可脸上却带着惶惶惊惧之态,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商户人家的兴衰成败,往往只在当官的一句话之间。
前堂内,陈四六看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似呜咽般长长叹了口气,两手捂住了肥胖的面孔,身子不停的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一双纤细的手按住了陈四六发抖的肩膀,慢慢在他肩上揉捏,似在平复他的情绪。
“爹,事情真的不可挽救了么?”声音细细软软,却夹杂着强烈的不安。
陈四六闭着眼,叹息道:“莺儿,陈家大难临头了……宁儿这次闯的祸可不小。”
陈莺儿咬了咬下唇,薄怒道:“二弟也太不晓事了!女儿早就告诫过他,咱们是商户人家,纵是家财万贯也不能在外面飞扬跋扈,这世上我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实在太多了,可他就是不听……”
陈四六苍白的面孔也浮上几分恼怒:“我陈四六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竟生下这么个孽子!我……我真恨不得活活打死他才好!”
陈莺儿急忙揉捏起陈四六的肩,柔声道:“爹您别气坏了身子,陈家还得靠您度过这次难关呢……二弟他人呢?”
“哼!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将他关进祖宗祠堂罚跪去了……”
陈莺儿面露不忍之色:“爹,这天气挺冷的,晚上风寒露重,二弟若着了凉可怎生是好?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
陈四六发了一阵呆,然后叹气道:“莺儿,还是你最懂事,你去内院收拾一下,然后叫上你娘,还有你弟弟,连夜出城去吧……五年前我在镇江府买了几亩薄田,官府应该不会查到,以后……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来操持了……”
陈莺儿楞了楞,随即惊道:“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四六绝望的惨笑:“求告无门,看来曹县丞是不会放过咱们陈家了,你们快逃命去吧,我已届不惑,便舍了这残躯让曹县丞出一口怨气又何妨。”
“爹,万万不可!曹县丞不是说过,不抓咱们的人,只要咱家倾家荡产么?只要咱们家人平安无事,纵将家产给了他……”
陈四六冷笑:“你以为他嘴上说不抓人,便真的不抓人么?当官的这套做法我见得多了,先寻个由头,把人弄进大牢里,然后严刑逼供,罗织几条罪状,最后理直气壮的抄没家产,这样任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他说明日要查我们陈家的帐簿,就是第一步……”
陈莺儿俏脸苍白,落泪道:“难道便没别的法子么?爹您平日里给黄知县,谢主簿,李典史他们打点了不少银子,今日陈家遭难,爹您再去求求黄知县……”
陈四六叹气道:“难了,太难了!今日下午谢主簿派人给我传了几句话,这位新来的曹县丞,来头可真不小,就连黄知县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曹县丞什么来头?”
“他……他本是卫所武官,北平燕王麾下一名百户,燕王北征残元,这位曹百户身先士卒,立了大功,因伤而退役,燕王彰其功,亦惜其才,特将他荐入京师,补了江浦县丞这个文官的缺,这位曹县丞背后站着的,可是燕王殿下啊!黄知县怎么惹得起他?”
陈四六长长叹了口气,神色灰败得像个死人。
陈莺儿也呆住了,曹县丞背后的靠山竟是燕王殿下,如此强大的靠山,对陈家这个小小的商户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人物,陈家得罪了曹县丞,下场……
“看来我陈家真是走投无路了……”陈莺儿悲戚落泪,晶莹的泪珠儿湿了衣襟。
“如今陈家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你们连夜逃出江浦,从此隐姓埋名,或能保得一世平安,我留在这里让曹县丞出这口气……”
“爹!这条路万万不能走!二弟年岁还小,女儿和娘亲又是女流之辈,您是咱家的主心骨啊!少了您,这陈家怕是从此败落了……”
陈四六叹了口气,复杂的望着陈莺儿,半晌才道:“……第二条路,黄知县的独子黄惟善对你颇有情意,去年夏天,黄知县代他儿子向我求亲,我因你与萧凡早有婚约,若悔了亲事,怕于我陈家名声有碍,再则那黄惟善也已成亲,你只能给他做妾,所以婉拒了黄知县,虽事后我又给黄知县补送了千两纹银,以为歉礼,但因为此事,黄知县心中必然生了嫌隙,今日陈家遭难,若是……”
陈四六说到这里住了口,欲言又止的看了陈莺儿一眼,话中未尽之意,不言而明。
陈莺儿闻言俏脸浮上痛苦之色,沉默半晌,久闭的美目睁开,贝齿紧咬决然道:“爹,女儿愿为陈家做任何事,只要能保得陈家平安,哪怕……给那黄惟善为妾,女儿亦……心甘情愿!”
若是嫁给黄惟善做妾,黄知县必然会保陈家平安,毕竟已成一家人了,而那曹县丞纵是再强势,毕竟也是初来乍到,毫无根基,黄知县尽力说合之下,相信陈家还是能够平安无事的。
这个道理陈四六当然懂,陈莺儿也懂。
至于陈家的姑爷萧凡,父女二人不约而同的把他忘记了。
商场官场之中,妥协平衡,利益交换本是常事,谁会在乎一个贫贱窝囊的农户子弟的感受?悔亲而改嫁知县之子,传出去固然大大有损陈家的名声,可如今陈家已是生死关头,名声不名声的事情,已然顾不得了,保了陈家老小的性命再说吧。
陈莺儿已是泪流满面,少女情怀总是诗,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位风度翩翩,儒雅俊美的少年郎为她披上嫁衣,宠她怜她一辈子。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不论是萧凡,还是那黄惟善,都不是她心中期望的良人之选,但她不得不屈从于现实,这个年代的女子,命运根本无法选择,以身躯换取家中老小平安,这已是她的宿命。
“莺儿,莺儿啊……为父我,对不起你啊……”陈四六也是老泪纵横。
“爹……您别自责,女儿反正是要嫁人的,既然都是身不由己,嫁猪嫁狗又有什么区别……”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父女二人抱头痛哭,前堂内笼罩着一片悲怆的气氛。
回荡着哭声的前堂外,忽然幽幽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你们父女情深,哭得如此投入,我真不该打断你们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分辩一下……我的优点其实很多,至少嫁给我比嫁猪嫁狗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陈家父女二人顿时止了哭声,愕然望向前堂外。
廊下的气死风灯照映下,一道瘦削的身影拖得狭长,身影慢慢向他们走来,走得几步,一副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孔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眼中。
萧凡,那个寄人篱下的窝囊姑爷!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四六皱眉沉声道。
陈家遭难,这个吃白食的废物莫非打算落井下石嘲讽他们?
萧凡看都没看陈莺儿,只淡淡的朝陈四六笑,他的笑容落在陈家父女眼中,自然是可恶讨厌之极的。
“岳父大人……”
萧凡刚一开口,陈家父女二人的眼皮同时跳了跳。
这个称呼令他们很抗拒。
“……此事虽然有点难办,但似乎也用不着岳父大人将小婿的未婚妻拿出去换平安吧?岳父大人此举置小婿何地?”萧凡虽脸上带着笑,可语气却有些冰冷。
陈四六闻言脸色不禁渐有赧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讷讷道:“贤侄啊……陈家如今大难临头,当年我与你父之约,恐怕……贤侄,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愿付你纹银二百两,你与莺儿之婚事,就当没……”
“岳父大人,陈家与曹县丞既已成了死局,不如让我来试试吧,或许……小婿有办法让陈家安然度过这次大难,化解与曹县丞的仇怨,而且……不用赔上小婿的未婚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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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姑爷出马
“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萧凡说这话时,骚包得像刚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的周星星版唐伯虎。
陈家父女俩不敢置信的盯着萧凡,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萧凡苦笑,他已习惯被人当成疯子了,可仍不习惯别人那种看着疯子的目光。
愚昧的世人啊,他们难道不知道疯子和天才只是一线之隔吗?也就是说,陈家的姑爷目前离天才只差一步了,萧凡觉得他们实在应该把自己当成优乐美,时刻把自己捧在手心,细细呵护才是。
“曹县丞既然已打定主意要收拾陈家,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黄知县身上,未免太过愚蠢了……”
陈家父女:“…………”
“曹县丞来势汹汹,且身后有燕王那样强大的靠山,黄知县身后也许也有靠山,但他的靠山肯定没有燕王那般强大,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江浦县,曹县丞将会压过黄知县,这么明显的情势,我都能看得出来,相信黄知县更看得出来……”
陈家父女:“…………”
“黄知县也许不会眼睁睁看着名义上的属下压他一头,他或许不甘做个傀儡知县,不过……不管黄知县将来有何动作,眼下他肯定要避其锋芒的,断断不会为了陈家区区一家商户而得罪曹县丞……”
陈家父女:“…………”
萧凡看了看陈莺儿梨花带雨的娇颜,缓缓摇头道:“……哪怕岳父大人您把我的未婚妻嫁给黄知县的那个儿子为妾,黄知县也不会轻易为陈家出头,我敢断言,若岳父大人真这么做了,最终的结局必然是人财两空。”
知县是一县之首,是最高的行政长官,而县丞则是县里的二把手,比知县低了一个品级,古代官场上,老二强压老大一头的事情极为罕见,这是种很不正常的政治氛围,而且这种情况必然不会维持很久,两者之间会很快分出个胜负,要么老大胜,死死压住老二的嚣张气焰,要么老二胜,老大被迫远调或致仕,老二顺利出位,当然,如果黄知县是个欺软怕硬,懦弱胆小的性子,情知惹不起曹县丞背后的燕王,从此甘心做个傀儡应声虫,则另当别论。
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萧凡瞧着父女二人,做了一句总结陈词:“……所以说,陈家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嫁女儿,送家产都没用。”
陈家父女:“…………”
萧凡说完轻轻舒了口气,如此复杂的事情,自己居然能够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自己拥有很高的智慧。
做人当然不能太过狂妄,但是也不能妄自菲薄,该给予肯定的时候,一定要当仁不让。萧凡觉得对自己的评价很客观。
不过萧凡有些得意的心情很快受到了打击。
说完这番话以后,萧凡望向陈家父女,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中看出那么几分狂热和崇拜,也许陈四六会立马匍匐在地,哭着喊着要萧凡收他做小弟,陈莺儿则像吃了春药一般,不顾一切上前,将他强行推倒,而他自己则半推半就,欲迎还拒……
按理,穿越者应该享有这样的待遇,毕竟萧凡觉得自己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散发了几分淡淡的王霸之气,虽然不是那么浓郁,可收服一个商贾之家还是足够了……
很可惜,萧凡实在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太低估了古人的智商。
陈家父女两眼发直,死死的盯着萧凡,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萧凡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陈家父女的表情让他感到有点挫败……
“我说……二位认为我的话可有道理?你们多少给点反应吧?”萧凡干咳道。
陈家父女仍处于石化状态……
良久……
陈四六忽然开口,表情很疑惑:“你是萧凡吗?”
这话怎么说的?萧凡有点莫名其妙:“我当然是。”
“你一个农户家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见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一旁的陈莺儿也点头,美目尽是异色。
“是这样的岳父大人,今日吃过早饭后,小婿出去散步,忽然晴天一道霹雳,正好劈在我脑门上,小婿顿时感觉身轻如燕,灵台空明……”
一番胡说八道引得父女二人惊愕不已:“这……这是何意?”
萧凡声音变得很煽情:“开窍了啊岳父大人,我开窍了啊……”
“…………”
父女二人呆住了。
很明显,现在不是研究那道晴天霹雳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你说的话倒是有些道理……”陈四六摸着下巴沉吟,望向萧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异之色。
到底是父女连心,陈莺儿的目光也是同样的惊异。
众所周知,以前的萧凡是个老实内向,懦弱怕事的农户子弟,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懦弱的家伙竟然有胆子面对面的跟他们说话,而且还能将情势分析得丝丝入扣,条理清晰的说出了连他们都没想到的关键之处……
难道他真的被雷劈中过,蒙天之赐,变聪明了?果真如此的话,陈四六很想在雷雨天找个高地举根铁棍儿试试……
“你打算怎么做?”陈四六目光灼灼的盯着萧凡,家族危急关头,他已顾不得思考萧凡性格大变的原因了。
一旁的陈莺儿也看向萧凡,目光中的期待之意,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这根稻草有点不靠谱儿,可不靠谱儿的稻草总比没稻草强。陈家既然已成死马,何妨当作活马医一回?
这根稻草牛气烘烘的笑了笑,满是自信的道:“岳父大人且莫烦忧,陈家之危局,小婿或可解之……”
…………
…………
半个时辰后,萧凡孤零零的站在了江浦县官驿的门口,一脸无助。
在陈家父女面前把牛皮吹得震天响,可直到他现在站在官驿门口,萧凡却还是没想出如何解救陈家危局的办法。
吹牛这种行为当然带有一定的欺骗性,人类掌握语言之后,吹牛的事情必然免不了,它以夸大或虚构事件的形式,来满足一个人内心强烈需要的被认同感,和被崇拜的愿望,简单的说,这是一种很虚荣的行为,稻草只是稻草,它不可能眨眼间变成参天巨木。
陈家不能不救,不论陈家对他如何,至少陈家养了他四年,这是恩德,再说,在没有完全熟悉这个时代以前,他还得继续在陈家待下去。
所以,萧凡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去做一件他根本毫无把握的事情。
萧凡站在官驿门口,使劲给自己鼓了鼓劲,为了自己的长期饭票,拼了!
至于怎么拼,萧凡还没有想出具体的办法,怎么也该先见到那位刚刚上任的曹县丞再说吧。
萧凡不像这个年代的百姓,对官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他胆子比较大,毕竟他是现代过来的,见个八品官儿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浦县的官驿建得有点奢华,由于江浦县靠近京城应天,不少外地进京述职的朝廷大员进京之前都会在江浦官驿驻脚,于是江浦县衙把官驿修得颇为精细,也算是江浦对外开放的一个形象工程,是要记入当地官吏为官政绩的。
说是官驿,实际是一套三进的大宅子,它位于县衙的左侧,大门用红漆涂刷得油光可鉴,门内一堵描刻着祥瑞吉兽的照壁,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威严气势。侧旁的门房外,一个身着淡青色皂衣的驿卒正倚在朱红色的柱子上,冷冷的盯着萧凡,萧凡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官驿门前冷冷清清,两人就这样默然对视,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意境。
气氛有点尴尬……
良久……
驿卒忍不住抬手指了指萧凡,懒洋洋的道:“哎哎,你……说你呢!干什么的?”
萧凡松了口气,急忙咧开嘴,朝驿卒讨好的笑了笑:“这位差爷,相信以您老的聪明睿智,一定能看得出,我……其实是个送盒饭的……”
第十四章 初见县丞
以驿卒的聪明睿智,当然不会相信萧凡的鬼话。
不过萧凡最后还是顺利的进了官驿。
这世上有一种语言很简单,也很有效,那就是——银子。
当萧凡忍住心痛,面容抽搐的摸出五钱碎银塞到驿卒手里后,驿卒那张沧桑冷凝的老脸顿时变得如春风拂面般温柔明媚。
相比之下,萧凡的表情却苦涩了许多。
想不到连区区一个驿卒也收门敬,据说朱元璋最是痛恨贪官,贪六十两银子的都要剥皮实草示众,如此强大的打击力度,还是阻止不了朝廷上下贪墨之风,看来朱元璋的反腐倡廉工作实在是收效甚微。
——不知道这五钱银子能不能找陈四六报销?这应该算招待费用吧?前世很多发票上开成“办公用品”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
有钱能使鬼推磨,让鬼指路就更不在话下了。
驿卒收了银子后,服务态度变得热情了许多,他热心的告诉萧凡,曹县丞住在官驿的左侧厢房内,由于上任得急,家眷还在路上,也没来得及买宅子,只能暂时住在官驿内,而且他的行李很少,只带了一个常年服侍他的老家仆。
萧凡听驿卒罗里罗嗦说了一大通,心中对这位尚未谋面的县丞大人多少有了点印象。
很快萧凡便来到了官驿的第二进院子外,曹县丞的厢房就在院子左侧。
现在是正午时分,曹县丞正在厢房外的院子中用饭。
萧凡远远的站定,仔细打量这位新来的县丞。
只见他穿着一身便服,身材魁梧,满面虬髯,苍劲有力的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坛子,不时仰头灌几口酒,然后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角,再举筷挟一口菜,冷硬的面容露出舒坦的表情。
他的一双眼睛黑亮如星,喝酒时微微眯起,然后忽地睁开,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啸傲山林的猛虎盘踞在桌边,威风凛凛,却又神华内敛。
他的身旁站着一名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老人动也不动的垂手默然伫立,神态恭谨得像一条苍老却忠心无比的狗。
虽然站得远远的,可萧凡还是能感觉到曹县丞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若有若无的杀伐之气,那股铁锈般的腐蚀味道,令萧凡感到有点不舒服。听说这位曹县丞以前是燕王麾下的百户将领,跟随燕王数征残元,立功不少,这位曹县丞手下肯定攒了无数条人命,杀的人多了,身上自然有杀伐之气。
定了定神,萧凡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挺直了腰,走到曹县丞的桌前,然后不发一语的看着曹县丞。
萧凡刚一走近,伫立在曹县丞身边的老仆忽然睁开了眼,眼中暴射出凌厉的精光,萧凡顿时感到头皮发麻,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头饿狼盯上了一般。
这一主一仆不简单呐!
萧凡强忍住心中的惧意,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装作一副很坦然的样子。
直到萧凡走到桌边,曹县丞仍在埋头喝酒,好象根本没看见他一样,院内一片安静,只听到曹县丞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
萧凡只好摸着鼻子苦笑,然后静静的站在桌边,垂手不言不语。那位老仆人在打量了他几眼后,又阖上眼,再也不看他了。
不知站了多久,曹县丞才抬眼望向他,两道浓黑的眉毛挑了一下,声如瓮钟道:“你是什么人?”
萧凡拱手道:“草民萧凡,见过二老爷。”
所谓“二老爷”,是民间对县丞的叫法,一县之地,知县是老大,百姓称之为“大老爷”,县丞为正八品,是坐县内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遂称“二老爷”。
曹县丞眉头一拧,沉声道:“你有功名在身?”
萧凡愕然,然后摇摇头。
曹县丞冷哼道:“既无功名,那就是白丁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明朝若无秀才以上的功名,那就是白丁身份,见了官是要下跪的,哪怕这个官只是个八品县丞。
不过萧凡没这习惯,受过现代教育的他,除了天地君亲师,没什么值得他下跪的。
萧凡叹气道:“草民真的不想下跪,大人若觉得草民犯上,不如下令将草民关入监牢,草民听说监牢里管饭,总比饿死在外面强上许多。”
曹县丞铜铃大眼忽然暴射出精光,那淡淡的杀伐之气忽然变得浓郁起来,凌厉的目光像把锋利的钢刀,在萧凡身上刮来刮去,看得萧凡心头发颤。
萧凡顿时有些摇摆不定了,这是古代啊,百姓性命贱如草芥,当官儿的说杀就杀了,你以为会有记者媒体帮你伸冤么?别做梦了,他杀自己如杀一狗尔。
好吧,跪就跪吧,谁叫自己是个没原则的人,凡事要懂得变通。
就在萧凡吃不住劲儿,打算屈膝下跪时,打量他良久的曹县丞忽然大笑起来:“他娘的!想不到这小小的江浦县竟然有如此胆色的人物,老子当这鸟文官,直到今日才算当出点味道来了……”
萧凡松了口气,顺势也直起了腰。——幸好!这位县丞是个豪放派,今儿若碰着个婉约派的,这一跪肯定免不了。
笑完之后,曹县丞忽然沉下脸,道:“你说你要饿死在外面了,这话什么意思?”
萧凡苦笑道:“陈家若倒了,草民无处可去,岂不是要饿死在外面?”
曹县丞眼中暴射出寒光,冷声道:“你是陈家的人?”
萧凡摸了摸鼻子:“算是半个陈家人吧……”
曹县丞冷笑:“你来为陈家求情?哼!这回陈四六带了多少银子送本官?五千两?还是一万两?”
萧凡看着曹县丞的表情,心中一沉,看来这回曹县丞是铁了心要收拾陈家了,送多少银子都不管用的。
萧凡摇头,叹气道:“让大人失望了,我身上只有十两银子……”
曹县丞睁大了眼睛:“十两?”
萧凡下意识捂住腰间钱袋,道:“而且这十两银子是草民所有的积蓄,草民还指望它鸡生蛋,蛋生鸡,**蛋蛋无穷匮也,发财致富就靠它了,说实话,草民没打算把它送给您……”
曹县丞脸色越来越沉:“你在戏耍本官?”
“草民怎敢……”
曹县丞的眼睛眯了起来:“陈四六派你带了十两银子出来,向本官求情?”
萧凡惶恐摇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求情已无望,自己若真开这个口,恐怕这位兵痞出身的曹县丞会一刀砍了自己。
可是……总要找个话题呀,不然自己无缘无故跑进这官驿来干嘛?事情不解决,给门口那驿卒的五钱银子不就白给了么?陈四六一准儿不会给自己报销……
萧凡张望了一下,然后盯着石桌上的酒坛,立马福至心灵,然后笑了:“草民见大人,并不一定是来求情,也许……只是纯粹想跟大人喝杯酒而已……”
萧凡隐隐觉得,或许这个话题能让曹县丞满意,豪放派嘛,没酒怎么豪放?电影里的东方不败都非常大气的跟令狐冲喝过酒,这位曹县丞肯定比东方不败强。
曹县丞楞住了,连他身旁的老仆人也猛然睁开了眼,二人就这样楞楞的盯着萧凡,良久无语。
萧凡见曹县丞没有反应,不由讷讷道:“莫非这酒太贵了,大人舍不得?”
曹县丞目光一阵闪动,终于放声大笑道:“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然后曹县丞盯着萧凡道:“你小子对老子的脾气,今日若不请你喝这顿酒,恐怕老子以后在这江浦县都没脸做官了,哈哈,不错,有胆色!”
说完曹县丞将头一扭,对老仆人道:“他要喝酒,咱就请他喝酒!”
老仆人恭谨的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厢房,接着拿出两只大海碗。
“砰!”
海碗重重的顿在石桌上。
萧凡脸色变了,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萧凡望向曹县丞的目光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他没想到豪放派竟然豪放到这种程度……
“……可以换个小点的酒杯吗?”萧凡小心的朝曹县丞笑了笑,心虚的用食指和拇指扣成一个小圈儿,可怜兮兮的朝曹县丞比划:“草民觉得二钱的杯子挺不错……”
曹县丞“呸”了一声,然后用鄙夷的目光瞧了他一眼,粗声道:“二钱的杯子?那是没卵子的阉人才用的,是爷们儿吗?用这个!”
萧凡两眼发直的看着石桌上那两只足够装两斤酒的大海碗,有种拔腿逃跑的冲动。
陈家固然要保,可前提是……自己的命更要保啊!
如果曹县丞不笑话他的话,萧凡很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攀亲戚,拉关系,甚至溜须拍马都可以,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方法都不丢人。
萧凡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选了最愚蠢的一种方法——跟一个军队出身的百战将军拼酒。
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莫非自己真的是个疯子?
萧凡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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