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从出生到老去,活了个稀里糊涂,平凡得毫不起眼,为生计奔忙一生,艰苦中偶尔有点阿Q式的小快乐,这点小快乐也许是艰难人生中唯一能支撑自己继续奔忙下去的源动力。至于人生的信念和意义,想必根本没人想到过这些奢侈的问题。
什么是信念?活下去,并且有个好盼头,这就是平凡人的信念,很庸俗,但没人有资格嘲笑这种庸俗。世上绝大部分人只是平凡人,他们心里不可能装着家国天下,那些高山仰止的信念对他们来说,也许还不如饭碗里多了一块过油肉来得实在。
时至今日,他手握大权,特别处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特殊的位置,可以说是整个大明天下最强权的部门,这样一个显赫的位子,带给他无尽耀眼的光环同时,他需要做些什么?
他需要保持这道光环,他需要永久拥有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妻子,家人,朋友……他更希望他的朋友能在皇帝的宝座上开心的当一辈子皇帝,而不是落得不知所踪,亡命天涯的下场……
萧凡摇头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出法子,打仗拼的是实力,没那么多投机取巧的小花样,咱们三千人对鞑子五万人,不管怎么应对都是以卵击石,这一仗很难打,也许……也许我们会全军覆没……”
曹毅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上了战场,等于是把脑袋别进了裤腰带,打仗本就是件玩命的勾当,阵亡殉国实在太平常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天生的苦哈哈儿,烂命一条,死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唉萧老弟,你实不应该来的,你这么年轻便已是朝中重臣,手握大权的指挥使,又是先帝御封的诚毅伯,大好的前途和权位在等着你,你却和我们一起跑到这茫茫草原上送死……”
曹毅深深的看着他,道:“你来草原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情势所逼吧?当时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你是钦差,燕王就算以势逼你,以你的身份,要推搪还是推得过去的,燕王的反意还没摆上明面的时候,他也不敢拿你怎样,否则便是给他自己找麻烦。——你为何一定要随军进草原?”
萧凡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中飘着的几朵白云,沉思半晌,道:“一年以后,也许……燕王已反,诸王景从,朝廷调集大军,围剿燕王叛乱,尽管朝廷军队人数占优,但苦于军队过惯了太平日子,暮气渐生,战力低下,更重要的是,没有一员可堪大任的主帅指挥作战,这场平叛战争将会打得很辛苦,甚至会渐渐失了优势,变得很被动,或许……战争到了最后,却被原本处于劣势的燕王占了江山,篡了皇位,不义藩王最终沐猴而冠,面南背北而王,而我们的天子却终被皇叔所趁,焚烧皇宫,落得个亡命四海……”
萧凡叹了口气道:“朝中无将可用,我是天子最亲信的大臣,燕王若反,你觉得我能置身事外吗?既然不能置身事外,他反之前,我就不得不上战场看看,至少让我这个从未打过仗的人明白,战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将来事到临头,我岂不是成了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误了自己的性命尚不足惜,误了天子的江山,我怎么对得起他?”
这股劫匪很卑鄙,遇到稍大的部落,便远远避开,秋毫无犯。遇着实力弱小的部落便一涌而上,跟打落水狗似的,冲进部落里杀羊杀牛,连牧羊的狗都杀,若遇到反抗,则毫不客气的放箭猎杀。
萧凡对此一无所觉。他的是非观很淡薄,在他看来,抢几只牛羊是很平常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他们抢劫的性质只能算是略带几分暴力的江湖救急,——谁家吃螃蟹不得借点儿醋呀?
“我说,咱们到底要抢多少只牛羊呀?弟兄们的马都快放不下了,平均算下来,咱们现在抢到的牛羊,足够弟兄们吃上两个多月了……你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打劫的?”曹毅苦着脸道。
又行了三日,前方斥候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鞑子五万大军在十日前已攻下开平府,守城的开平卫千户刘福和麾下将士,以及开平知府周祖善皆以身殉国,其情壮烈,开平城破之后,百姓被鞑子屠戮无数,鞑子在城内屠城整整一日,他们在城里杀人放火,烧杀奸掠,抢夺财物和女子,小小开平府如人间地狱般惨烈凄凉。
他一直知道战争是残酷的,但“残酷”以往只是写在书本上的两个字而已,现在他才终于体会到残酷的真实意义,那是一种直接用烙铁烫在心尖上的痛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深入骨髓的激愤和仇恨。
乱世之时,命不如狗,一座城池的汉人百姓就这样被鞑子屠戮糟践,他们的命不是命吗?朱棣,你把鞑子引进大明境内,左右算计,可曾将这些无辜的汉人百姓算进去?你杀鞑子是大义,可这些百姓难道就该死吗?
第二百零八章 巧思良策
第二百零八章 巧思良策
广袤的草原上,一支三千人的孤军策马急速奔行,开平府的沦陷,和鞑子做出的种种兽行,彻底点燃了将士们心中的那团烈火,他们眼中含着仇恨和愤怒,像一只只义无返顾扑火的飞蛾,不惜焚烧自己,来换取与鞑子的同归于尽。
将士们的士气已高涨到了顶点,沉默无语的行军,耳中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杂乱不一的马蹄声,众人紧紧抿着嘴,眼睛盯着前方,一股滔天的战意在胸腔中翻涌,急待喷薄。
萧凡身子半伏在马背上,手中的缰绳松开,任由马儿肆意驰骋在茫茫无垠的草原上。
此刻他的心中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泛不起半点波澜的死水。
士兵们需要冲动,需要热血,需要士气,但他身为一军主将,这个时候却需要万分的清醒和冷静,若他也和将士们一样被热血和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么,他将会把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三千将士亲手送进鬼门关。
离鞑子不远了,想个什么法子把鞑子大军引到山海关去?
猛烈的罡风夹杂着沙尘,打得脸上生疼,萧凡眯起了眼,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天边,脑中却急速运转着。
一定有办法的老子从穿越到现在,坑了那么多人,面对我们汉人的死敌怎么可能想不出法子?一定有办法的
草原的风很冷,吹得萧凡的面孔都扭曲起来,但他的额头却微微冒着汗,离开平府越近,他眼中的焦急之色愈盛。
办法还没想出来,派出去打探前路的斥候回来了。
前方五十余里处,斥候远远发现了鞑子大军外围的游骑队,换句话说,萧凡他们经过十几日的急行军,终于找到了鞑子的五万大军
萧凡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意识到,生平的第一次战场较量马上要开始了。
兴奋,激动,恐惧,不安,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令他有了片刻的怔忪失神。
“大人,鞑子就在前方五十里处扎营,如何定夺,请大人示下。”一名千户将领越众而出,重重抱拳道。
“大人,属下请战”另外几名千户百户不甘示弱,围在萧凡身边纷纷请命。
萧凡怔忪不语,眼中却是一片茫然之色,对众将高亢激昂的请战仿佛充耳不闻,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的注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曹毅见萧凡如此神色,心中自然明白他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于是曹毅两眼一瞪,对周围请战的几名千户百户斥道:“请什么战?请个鸟战你们打算怎么战?领着麾下的儿郎们对鞑子五万大军大明大亮的冲杀过去吗?三千人对五万人,还没靠近他们的大营就会被鞑子杀得一个不剩,咱们走了这么多天,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自杀吗?简直是愚蠢”
曹毅的身份虽然也是锦衣卫千户,不过他这个千户的含金量明显比别的千户高上许多,而且他还是指挥使萧凡的八拜之交,如今的他赫然已是锦衣卫的第二号大人物,位高权重仅次于萧凡,众将被他一番呵斥,皆讪讪低头不语。
萧凡仍旧一副失神的模样,呆呆的注视着前方。
曹毅和众将知道他正在想对策,倒也不敢打扰他,三千人的队伍安静得不闻一丝声音,周围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气氛沉默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萧凡颓丧的叹了口气,终于回过了神,无力的朝众人摆了摆手,道:“全体下马,就地休息用饭,这里离鞑子大军很近,大家将就一下,随便啃点儿干肉,严禁生火,以免被鞑子外围的游骑发现。”
“是”众人依言下马,各自盘腿而坐,取出这些天打劫草原小部落后烤好的牛羊肉,就着皮囊里的清水吃了起来。
萧凡下了马,默默走到一个僻静的丘陵背阴处躺了下来,下午的阳光有些毒辣刺眼,萧凡眯着眼,仰望着蔚蓝的天空,随手扯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慢慢嚼。
曹毅也离开队伍,走到萧凡身边坐了下来,看着萧凡愁眉不展的模样,宽慰道:“萧老弟,你也别愁成这个样子,咱们这趟进草原,本就是有死无生的断头差事,大伙儿谁都没想过活着回去,唯一所想的,便是在死前多杀几个鞑子,成全咱们对大明的一腔忠义,也就是了。”
萧凡叹息道:“曹大哥,我不瞒你,我很怕死,正因为怕死,所以我不想死,不但我不想自己死,也不想跟着我来的三千弟兄死,如果我真的命令弟兄们大明大亮朝鞑子大军冲杀过去,那我还愁什么?大家拼着一死,砍杀几个鞑子,然后要死鸟朝天,能逃的就往山海关逃,把鞑子大军引过去,我们的任务岂不是完成得很轻松?”
曹毅叹道:“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当兵的本就是吃的这碗断头饭,难免殉死沙场,弟兄们都明白这个道理的。”
萧凡断然道:“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你想要什么结果?”
“三千人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尽量把他们完完整整,囫囵个儿的带回去”
曹毅惊愕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打仗啊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那我也要把伤亡降到最低,这样才不枉弟兄们跟了我一场”
曹毅苦笑道:“三千对五万,你还想把伤亡降到最低?不全军覆没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萧凡叹气道:“所以我要想个万全的法子呀看见我这张脸没?上面写满了纠结和蛋疼啊……”
曹毅的脸也扭曲成一团,叹道:“除非咱们全体将士都能隐身,让鞑子看不见,杀不着……”
萧凡失笑道:“你说的这个技术,六百年后都没人能发明出来……”
话未落音,萧凡忽然感觉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整个人立马呆住,两眼无神空洞的凝视前方,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半晌无言。
曹毅被他的模样吓住了,惴惴道:“你怎么了?”
萧凡楞了很久,喃喃道:“隐身?……乔装算不算是一种隐身?”
灵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不可阻挡的倾泻如注,一时间诸多思绪和前世的特有名词全部冒出脑海。
一个模糊的行动轮廓在他心中渐渐成形,然后变得清晰,细致……
呆楞许久,萧凡忽然重重一拍大腿,兴奋道:“好就这么办”
曹毅见状不由喜道:“你想出主意了?”
萧凡强抑内心的兴奋,道:“你听说过特种部队作战吗?”
曹毅傻眼:“……啥意思?”
萧凡不管他听没听懂,犹自兴奋道:“特种部队,最早起源于二战前的德国……”
“等一下我脑子好乱啊”曹毅打断了他,用一种很没自信的语气,哭丧着脸道:“……二战是什么战?德国又是什么国?”
萧凡顿时惊觉,讪笑道:“以你的理解能力,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不过这不重要,知道特种部队是干什么的吗?”
曹毅飞速摇头。
“特种部队,就是指人员精干,机动快速,单兵战斗力强的小股部队,用来执行袭扰破坏,暗杀绑架,敌后侦察,窃取情报等等特殊任务……”
萧凡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抬头却见曹毅一副痴呆的模样,顿时泄气的垂下头,用一句话简单的概括了他那些超越时代的新理念。
“……总之,特种部队很厉害就是了。”
曹毅释然笑道:“你一说厉害,我就了然了,肯定很犀利……”
萧凡:“…………”
——什么都不懂还笑得这么轻松,这种人真让人羡慕啊……
…………
…………
“蒙古人作战的特点是什么?”萧凡很认真的问道。
“骁勇,凶悍,战力很强。”跟鞑子打了多年仗的曹毅毫不犹豫的道。
“还有呢?”
“以马为战,快若疾风……”
“还有呢?”
“长于平原冲锋,弱于攻城水战。”
萧凡道:“其实你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说,他们打仗靠的是一鼓作气,战事一开,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勇力足够,智谋不足……”
曹毅想了想,道:“不错。”
萧凡悠悠道:“也就是说,他们没脑子,或者说脑容量比较小……”
曹毅无语:“…………”
萧凡严肃道:“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
曹毅立马点头:“对,他们确实没脑子。”
“所以,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在我们没有暴露形迹的前提下,如果你是鞑子主将鬼力赤,你会不会想到有一小股明军竟然在这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了他们的大营?”
曹毅吃了一惊:“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这……怎么可能摸得进去?”
“这个你先别管,你告诉我,如果你是鬼力赤,你会不会想到这一点上去?”
曹毅沉思道:“鞑子五万大军连取榆木川和开平府,战事顺利,一路势如破竹,如今正是士气高昂,目无余子之时,况且他们也知道自己在草原上与明军交战占了优势,断然不会料到会有明军在他们大胜之时竟然敢潜进他们的大营。”
萧凡笑道:“他们想不到,就是思路的盲点,我们就充分利用这个盲点。”
曹毅疑惑道:“你打算怎么摸进他们的大营?鞑子扎营都是很有讲究的,营外常设哨骑,也就是蒙古人说的‘阿勒斤赤’,辕门正面布置探马赤,左右两侧布置脱落赤,也就是巡逻骑兵,再往里去还有左翼,右翼,左军,右军,最中心的位置是他们的帅帐,这样严密的营守,我们怎么混得进去?”
萧凡揉了揉鼻子,笑道:“既然有了头绪,总会想出办法的,曹大哥,现在你要做一件事,在咱们这三千人的队伍里挑出一二十个身手最好,头脑最机灵的弟兄,最好还能懂几句蒙古话。”
曹毅轻松笑道:“这个太容易了,咱们这三千人本就是你的钦差仪仗,都是宫里和咱们锦衣卫镇抚司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其中有不少弟兄出身宁夏,玉林等边陲之地,自小便懂得一些简单的蒙语。”
萧凡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这一二十人就是咱们这次行动的关键,一定要好好挑选。”
当下曹毅转过身,把将士们全都集结起来,然后以每百户为单位,征集身手最高且擅蒙语者,两柱香的时辰过去,曹毅很快便选足了二十名身手矫健高绝的军士,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站在萧凡面前,努力的抬头挺胸,眼神中充满了蓬勃的战意。
萧凡忍不住点头,瞧这些人精练之色,便知他们的身手很不一般,就像武侠书里写的那样,丰神俊朗,精气内敛,遗憾的是……
“你们太阳穴为何没高高鼓起?”萧凡不解道。
众将士:“…………”
曹毅满头黑线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别丢人了,太阳穴高高鼓起那是长瘤子”
萧凡尴尬的干笑:“…………”
众将士一齐抱拳,斗志高昂道:“请大人下令”
萧凡满意的点头:“好现在是下午时分,你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众人支起了耳朵。
“……睡觉”
一个下午过去,在二十名将士睡觉补充精神的当口,前方斥候不断传来情报。
鞑子扎营之后果然派出了哨骑四处游巡,活动范围在大营周遭二十里方圆内,最远的一支哨骑竟探出了三十里,更可恶的是,这支哨骑在三十里外胡乱朝丘陵和草丛茂秘密处胡乱放箭,一名斥候倒了霉,趴在草丛里竟被他们射中了大腿,当即血流不止,好在受伤的斥候明白身处险境,万不可出声,否则便是害了三千弟兄,于是斥候咬着牙,楞是没发出半点声音,一直到鞑子哨骑往它处游巡,这才被隐蔽在别处的袍泽救过来。
萧凡闻知后敬佩不已,这简直是古代版的邱少云呀。
现在已到了晚间,草原上漆黑一片,风吹得更加猛烈,天际隐隐有雷声轰鸣,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吩咐对那名斥候好生疗伤后,萧凡叫起了那二十名睡得正香甜的将士,然后带着他们策马前行到离鞑子大营三十里处,找了一个隆起的草地丘陵,背靠鞑子大营方向坐了下来。
“你们现在有个任务……”
“请大人吩咐”睡饱了觉的将士们精神愈发充沛。
“鞑子的哨骑大概五人为一队,在大营四周巡游,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是,给我活捉一队哨骑回来,不准打草惊蛇,就当是潜进鞑子大营前的热身了,记住,最好三人或四人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里两人负责杀敌,另两人负责警戒,各组互相掩护,交替进攻……”
众人都是经过宫里严格训练出来的高手,而且对军伍中的合击之术更是明了于心,萧凡稍微一解释特种部队的某些作战特点,他们立马便心领神会。
曹毅问道:“活捉了鞑子哨骑以后呢?下一步怎么办?”
萧凡沉思道:“下一步,便是乔装潜进鞑子大营了,蒙古人败退草原后恢复了放牧生活,他们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军队里却没有统一的军服,这便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条件,你们要混进去就相对容易多了……”
“怎么混进去?”
萧凡笑道:“前些日子咱们不是偷了一批蒙古人的衣裳吗?害得我们三千人被几百个不要脸的裸男追了五十里地……”
众人恶寒:“…………”
萧凡正待吩咐潜进大营后的行动计划,忽然察觉身后丘陵的高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头顶忽然落下一阵急雨,很快头发便湿了一大块。
萧凡一楞,下意识摸了摸头:“下雨了?这雨还是热的?”
愕然扭头往上一看,漆黑的夜色下,一幕让他瞋目裂眦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只见一个穿着蒙古长袍的中年汉子站在丘陵高处,长袍下的裤子已垮到脚跟,正把着一根黝黑的老鸟朝坐在丘陵下方的萧凡头顶上撒尿。许是根本没想到丘陵下方还散坐着几十号人,这名鞑子闭着眼正撒得欢快,一泡又热又骚的尿不偏不倚的淋到萧凡的脑袋上。
萧凡顿时又惊又怒,飞快站起身,指着那名鞑子大叫道:“**有奸细”
不待他下令,回过神的高手们早已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跃到鞑子的身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然后举拳便往他太阳穴揍去。
鞑子一泡尿正撒得舒坦,猛不丁被人揪住了领子,顿时吓了一跳,夜色下见揪住他的人一身汉人短装打扮,立马叽里咕噜大叫了一句什么,话未落音,太阳穴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晕过去了。
其余的将士也飞快纵身掠到丘陵的另一面,见还有四名鞑子骑在马上,正在悠然自得的谈笑,将士们不再迟疑,飞身而上,以一种狮子搏兔的气势,三四人收拾一个,眨眼间便将四名鞑子放倒。
萧凡受了一吓,脸色仍旧苍白无比,见鞑子都被放倒,终于松了口气,惊魂未定道:“这伙人一共有五个,多半是巡游到这里的外围哨骑……”
楞了一下,好象想到了什么,萧凡问道:“刚才朝我撒尿那家伙晕过去之前说了一句什么话?”
曹毅板着脸,眼中却掠过一抹笑意,道:“他说:‘**有奸细’”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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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潜入敌营
第二百零九章 潜入敌营
夜色下的草原冷若寒冰,四周一片漆黑,一眼望去,天与地衔接的尽头融化在黑暗之中,无从追索。
这是真正的黑暗,苍茫大地与浩瀚夜空没有一丝光亮,那种令人感到绝望的漆黑,再加上寒冷彻骨的草原夜风,如同置身于地狱轮回,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被活捉的五名鞑子哨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惊诧,绝望,和恐惧。
在依稀看到萧凡等人身上穿着的汉人服色之后,他们立马就明白了,这是敌人敌人竟然在他们破了开平府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自己大营的边沿,这怎么可能?汉人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以往与他们交战多年的明军燕王,宁王还有晋王等等,从来都是摆开阵势正面相敌,刀来剑往,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这是一种什么战法?
有心想朝大营方向大喊示警,无奈他们的手脚已被绑住,嘴也被堵上,他们已成了这伙明军砧板上的五块肉,明军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萧凡脑袋湿漉漉的往下滴着尿,他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
真的很不好,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先帝御封的诚毅伯爷,当今天子的姐夫,一军主将,竟被蒙古鞑子当头尿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么多将士都看到了,教自己以后面子往哪儿搁?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萧凡推开众人,一个箭步走到那名刚刚朝他撒尿的鞑子面前,当即几个大耳光朝他噼里啪啦扇去,手上运足了力气,扇得鞑子呜呜惨叫不已,一张黝黑虬髯大脸很快变肿得跟猪头似的,鼻孔嘴角流出血来,萧凡不管不顾,几耳光下去还不解气,又对他拳打脚踢的施暴,下手不留力气,凶残得令人发指。
其余四名鞑子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萧凡像个疯子似的对同伴又打又踢,被打的同伴没过一会儿便由闷哼变成呻吟,最后躺在地上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
曹毅实在看不过眼,拉住萧凡道:“算了,再打他就死了……”
萧凡甩开曹毅的手,然后扯住鞑子的头发,强令他睁开眼,然后指着身后二十名惊悚莫名的将士,他瞪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的道:“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鞑子奄奄一息:“…………”
萧凡悲愤嘶吼道:“……我们有二十多个人啊有木有有木有”
鞑子:“…………”
“……我们这么多人,你不往他们脑袋上撒尿,偏偏朝我脑袋上撒,你觉得我脑袋长得很像夜壶吗?王八蛋”
众将士满头黑线:“…………”
被揍得奄奄一息的鞑子终于晕过去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令他不得不晕,他其实比萧凡更悲愤,撒泡尿都能碰到敌人,而且还被人揍成这样,谁敢比他惨呐。
揍得心满意足了,萧凡猛然扭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其余的四名鞑子,眼中闪烁着凶残的光芒。
四名鞑子吓得浑身一颤抖,脸色霎时变白了,双腿使劲夹紧,止不住的抖啊抖……
萧凡恶狠狠的道:“……你们也想撒尿了?”
“…………”
“来人,把他们隔离,然后分别问口供,让他们把大营的布置细节全部交代出来,胆敢大喊大叫者,言语不尽不实者,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是”
在这个离大营数十里的草原丘陵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有一个被揍得不成*人样的反面教材在前面昏迷,四名鞑子终于绝望了。
口供问得很顺利,四名鞑子被分别带得远远的,隔离以后他们也不敢瞎编,否则一对照下来就穿帮,后果很严重。于是鞑子们非常配合,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酣畅淋漓。
鞑子大营的布置与曹毅的猜想大致一样。
营外设有哨骑,在大营外围二十到三十里的范围内游巡警戒,辕门正面布置探马赤,左右两侧布置“脱落赤”,也就是巡逻骑兵,再往里去还有左翼,右翼,左军,右军,军中的千夫长和万夫长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帅帐位于整个大营最中心的位置,帅帐里面自然便是鞑子主帅鬼力赤和阿苏特部首领阿鲁台。
与所有的军队一样,战士在营帐中就寝以后,营内除了巡逻警戒的脱落赤,严禁任何人在营中游走,违者必斩。
这给萧凡的计划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就算混进大营也动弹不得啊,怎么办?”曹毅急道。
萧凡想了一会儿,道:“暗的不行就跟他来明的,咱们大大方方给他来个斩首行动”
曹毅愕然道:“何谓斩首行动?”
“如果把一支军队比作一个人,你说最重要的脑袋部位应该是军中哪些人?”
曹毅恍然道:“是这支军队的将领?所谓的斩首行动,就是刺杀他们的将领?”
萧凡点头道:“不错,将领是一支军队的大脑和指挥中枢,特别是高级将领如果被刺,这支军队将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他们的战斗力和破坏力将会大大降低,而且这种混乱的情况也有利于我们刺杀行动成功后迅速隐蔽,脱身。”
略略几句话,曹毅和众将士便立马明白了,曹毅点头道:“不错,比如蒙古鞑子,他们军中分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如果将他们的万夫长或千夫长刺杀了,下面的百人队,千人队就会乱成一团,以致令出多门,行动无法统一,这样一来我们只消往某个隐秘的地方一躲,或是干脆大明大亮的和那些混乱的鞑子们混在一起,就会安然无恙。”
萧凡笑道:“不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曹毅挠了挠头,疑惑道:“咱们这个……特种部队,我怎么觉得跟刺客差不多呢?”
萧凡严肃道:“大不一样,刺客是独来独往,一击即退,而我们是群体配合,各有分工……”
曹毅想了想,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就像半夜碰到一个良家妇女,一个人上去奸她,或许这女子力气大,很有可能会打不过她,但如果一群人上去的话,两个人按她的手,两个人掰她的腿,一齐上来轮她,就很容易得手了。”
萧凡迟疑道:“这个……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个比喻……”
“比喻也很贴切,就是这么个意思。”曹毅搓着大手呵呵笑道:“特种部队就是改单奸为群轮,安全,舒坦”
萧凡:“…………”
yin者见yin。爱怎么理解都行。
“咱们具体怎么行动?”曹毅有些跃跃欲试了。
萧凡道:“先把鞑子那些千夫长,万夫长住的营帐位置问出来,既然潜伏进去那么困难,你们干脆穿着鞑子的衣服大明大亮的闯进去,一边骑马一边用蒙古话大声喊紧急军情,如此情况之下没人会怀疑你们是敌人,你们就可以一路畅行,直达他们的帅帐。”
“然后呢?”
萧凡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抹凶光:“……然后你们三四人一组,迅速接近那些主帅和万夫长,把他们当成良家妇女,见人就轮吧。大营的外围,我会派剩下的近三千将士配合你们的行动,适当的制造一些混乱掩护你们。”
曹毅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发现你刚才都是‘你们’‘你们’的,我们都行动了,你干嘛?”
萧凡拍着他的肩,呵呵笑道:“**工作不分贵贱,把风也很重要嘛,顺便帮你们画圈圈诅咒鬼力赤……我师父那手画桃符的本事,我也学了几分的。”
夜色下,二十名将士已换上鞑子的衣帽,骑在战马上整装待发。
同时,剩余的近三千名将士也集结完毕,战斗即将开始,数千人于静谧无声之中散发出淡淡的杀气,这一战虽然以寡敌众,但却是以有心算无心,胜与败,生与死,即刻便见分晓。
寒冷的夜风吹过草原,冷得沁肤彻骨,可他们觉得胸腔中一股热血在沸腾,一团烈火在燃烧。
萧凡站在曹毅的马前,二人静静对视许久,接着萧凡朝他一抱拳,深深道:“曹大哥,一切拜托了保重,宁可任务失败,你们也要独善其身。”
曹毅扶了扶头上的蒙古毡帽,豪迈的大笑几声,将胸膛拍得扑扑作响,大声道:“杀敌建功,封妻荫子,今日正是大好时机且看我如何将鞑子的大营闹得鸡犬不宁”
二十名将士齐声大喝:“正是”
萧凡也笑了,夜色下,眼中的晶莹微微闪烁。
“活着回来,我给你们记首功”
曹毅哈哈一笑,手扬马鞭狠狠一抽,大喝道:“走”
身后五名将士跟随其后,策马便往鞑子大营疾弛而去。
隔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五名将士催马而动,就这样,二十名古代特战队员分成四批,往鞑子大营奔去。
萧凡一直静静注视着他们,直到马蹄声已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对剩下的近三千将士大声道:“现在三千人分三队,半个时辰后出发,其中一队肃清大营外围的哨骑,一队对大营的东侧发动佯攻,还有一队跟着我,为袍泽掩护。”
“是”众将士齐声应道。
赌局开始,骰盅离手,只待揭晓结果,萧凡已押下了重注,赌注是他和三千将士的性命。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豪赌,赢了,一切顺利,输了,也许会再次穿越到别的朝代。
值得吗?
来不及权衡了,刀已出鞘,箭已离弦,现在要想的是如何保命,而不是值不值得。大明边军数十万,与北元相抗多年,他们出生入死,血染黄沙,谁人想过值不值得的问题?千古艰难事,唯一死而已矣
漆黑的夜色下,鞑子大营仍旧如往常般平静无波。
五万大军的营帐连绵十余里,一直延伸到目光极处,仿佛连接到了天的尽头。
风声骤急,吹起大营辕门前高高竖立的图腾旗,旗上绣着一匹狰狞凶恶的狼头,随着狂风左右急促摇摆,仿佛活了一般,急待出笼择人而嗜。
时已深夜,鞑子们早已入睡,营帐外来来往往的脱落赤打着火把,默然无声的策骑巡游,警惕的注意周遭的一切动静。
平静中带着几分肃杀,沉默中透着几许凝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游弋在辕门外的哨骑听到马蹄声纷纷紧张起来,警惕的眼睛死死盯着辕门的前方,他们手中的刺枪和钢刀微微斜指,随时准备着向前冲杀,其中两拨哨骑已策马迎了上去。
马蹄声杂乱,但稀少,马背上长大的鞑子很快便听出这群骑士的人数大概只有四五人,而且很急促,很快,几个呼吸间,便已到达辕门前不远处。
人数不多,警戒的哨骑终于稍稍放松了戒备,没有哪个敌人这么蠢,敢以数人之勇而独闯五万大军的大营,初步判断应该不是明军。
哨骑迎上前,一边策马一边抽出刀剑大喝道:“来人住马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丝毫未减速,只是飞快用蒙古语大声道:“你们快闪开我们是东南向的‘阿勒斤赤’,有紧急军**见鬼力赤首领明军明军已出现了快闪开”
来人语气又急又快,似夹杂着些许慌乱惶然,话音刚落,这拨五人的哨骑已奔行至了辕门前。
“堵在门口做什么?快让开我们都是坤帖木儿可汗帐下最英勇的战士,你们难道把我当敌人么?紧急军情,我要面见鬼力赤首领若然耽误,你们会被首领五马分尸”来人见辕门前聚集的游骑越来越多,不由又急又气。
堵在辕门前的近千余脱落赤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名逻骑迟疑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被谁派出去做哨骑?”
来人是一名头戴毡帽,胡须茂密得将脸孔都遮住的虬髯大汉,闻言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扬起马鞭狠狠一鞭抽在问话的人身上,接着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堵在辕门前,催马便往营中奔去,他身后的四人见状也毫不迟疑的策马跟上,无视那些错愕惊怒的脱落赤,虬髯大汉往营中奔出老远,才悠悠扔下一句话。
“军情如此紧急,你们还拦着我罗里罗嗦,我是阿苏特部阿鲁台首领麾下勇士,此事过后,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
众人听出事情紧急,虽然五万大军不可能个个都认识,但他们穿着蒙古人的衣裳,又说着蒙古语,寥寥数人,想来也不太可能是敌人,于是,众人放下了戒心,眼睁睁看着五名哨骑飞快入营,往帅帐方向绝尘而去。
经过辕门前这番动静,大营里各个帐篷的鞑子们不少已经被吵醒了,纷纷裸着上身不明所以的从帐篷内探出头来,互相询问原由。
还没过多久,辕门外远远的又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一道惶急惊慌的声音大喊道:“紧急军情东南方有明军明军出现了快闪开我要面见鬼力赤首领”
这回守在辕门前的脱落赤们没再拦阻,乖乖的让开了道,任由五骑飞快策马冲入营内,一路畅通无阻。
过了半柱香时间,又有一拨哨骑飞奔而至,嘴里都用蒙古语大声叫嚷着紧急军情。短短时间内,一共四拨哨骑进了营,众人终于脸上变色,见来人皆如此惊慌惶急,看来明军是真的来了,而且人数必然不少,一场艰苦血腥的战争即将要开始,众人脸上现出凝重的神情。
大营的帅帐前,乞儿吉斯部的首领鬼力赤已被惊醒,帅帐周围的五名万夫长,和十余名千夫长也纷纷聚集在帐外,疑惑而担忧的听着禀报军情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火把照亮了帅帐四周,衬映出鬼力赤阴森冷洌的脸庞,他负着双手,神色冷漠的盯着帅帐前方,不言不动。
身前的众万夫长和千夫长见鬼力赤神色不善,满腹的疑问也不敢说出口,只好跟他一样,将目光放在漆黑的帅帐前方,凝神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终于,五名报信的骑士飞驰到了帅帐前,未等战马停稳,五人一齐飞身下马,右手抚胸躬身道:“首领大人,东南方已出现大批明军,他们人数众多,而且行军快速,其斥候已与我们的哨骑发生了交战……”
众万夫长和千夫长闻言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脸上皆不敢置信之色。
鬼力赤吃了一惊:“明军?怎么可能我打下开平才几天?明军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来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鬼力赤的心猛然一提,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报——紧急军情东南方出现大批明军”来人到了帐前,来不及行礼便惶然大喊道。
鬼力赤咬了咬牙,刚一张嘴,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一共四拨哨骑,禀报的都是同一个内容:东南方,明军出现了。
鬼力赤却不急不徐,嘿嘿狞笑几声,道:“明军就算来了又如何?这里是草原,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明军与我们决战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鬼力赤说话之时,禀报军情的二十名哨骑却已散立到四方,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帅帐前侍立的数名万夫长和千夫长。
第一个报信的虬髯大汉却稳立不动,站在鬼力赤面前貌似恭谨的垂头不语。
鬼力赤浑然未觉,只是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对面前的虬髯大汉道:“你去帐后把阿鲁台首领请出来,共商迎敌之策,快去”
虬髯大汉低声应了,越过鬼力赤便往帐内走去。
鬼力赤不经意间略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却忽然呆了一下,接着指着虬髯大汉大喝道:“你站住”
众人尽皆一楞,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鬼力赤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指着虬髯大汉阴森森的问道:“你是我们大营派出去的哨骑?你是哪个部落的?叫什么名字?首领是谁?快说”
虬髯大汉身躯一僵,背对着鬼力赤,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语。
“蒙古的勇士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走路时两腿不能合拢,这是我们蒙古人的特征,你走路时两腿为何并得这么紧?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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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斩首行动
第二百一十章 斩首行动
山海关前,连绵起伏的长城如一条石砌的巨龙,在青翠葱郁的山岚上耸立,沿着陡峭的山壁,一直延伸到尽头。
秦灭六国,始皇大略,结燕,赵,秦之城并延长,西起嘉峪,东至山海,始成长城,以御塞北游牧民族入侵。烽火台间,城墙相连。武库森严,屹长城于万里,文澜壮阔,起莲岳于三峰。
承载着华夏厚重的历史,和兆民渴望安宁的希望,千年以降,历朝帝王修缮加固,从无终止。然而它也被外族多次突破,终究抵御不了游牧民族的赫赫野心和贪婪。——是长城不够坚固,还是汉人军队太过孱弱?
今日的山海关前一片肃杀凝重,这条古老沧桑的城墙,很快将再一次担负起抵御外族的重任。
关外一片平坦的沙地上旌旗蔽日,人影攒动,数万燕军披挂满身,执戈横刀,其阵以百门洪武大炮为先,前翼军士分两部,左右分别列成弧形,如同张开的鹤翅,再后又布置两道小弧形,弧口与鹤翅相反,如同两弯上弦月,最后中军坐于正中,设大鼓四面,拒马无数,从上空俯瞰,整个阵型如同一只即将展翅飞舞的白鹤,凌厉的杀气中透出几分残酷的艺术感。
骑着战马的军士在阵势的间隔中来往穿梭,挥舞着令旗大声传达主帅的命令。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四道弧形不停的变换位置,像白鹤在扑扇着翅膀,等待一飞冲天,有一种跃跃欲试却又强自压抑的爆发感。
——鹤翼阵,攻守兼备,适于包抄,指挥能力很高的主帅才能驾驭的杀阵。
懂得军阵的老将一眼便能从阵势中看出主帅之志。
摆出鹤翼阵型,燕王这次对五万鞑子可谓志在必得,一个都不打算放过了。
万事皆备,现在的问题是,钦差大人萧凡能把鞑子引来山海关,让他们自投罗网吗?
鹤翼阵型的正中搭着一顶硕大的帅帐,帅帐内只有三人,燕王朱棣,宁王朱权,和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坐在案侧,正闭着眼睛,手执佛珠低声诵念**,一副古井不波的样子。
朱棣和朱权相对而坐,神态间却显得轻松而亲密。
“十七弟,这回可要多多仰仗你的帮忙了,否则鞑子这五万大军,哥哥我可是吃不下来呀。”
朱权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四皇兄,不就五万鞑子么?咱们这几年两军常于境外演武,哪次不是打得鞑子望风而逃?这回你怎么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呀?”
朱棣正色道:“这次跟以往不同,我要一口把这五万鞑子全部吃掉包括那领军的鬼力赤,我也要斩下他的项上首级,以告慰多年来抗击鞑子而英勇殉国的大明将士英灵……”
朱权若有所思道:“所以……鞑子前番攻打开平府时,你派人告之我不予理会,径自放鞑子长驱直入,就是为了把他们引到山海关决战?”
朱棣点头道:“不错,据军报,这次领军的是乞儿吉斯部的鬼力赤,和阿苏特部的阿鲁台,这二人乃蒙古人中的虎狼之辈,今次若能除之,北元便只剩一个二十来岁的坤帖木儿可汗了,尚有何惧?”
朱权眼睛一亮,笑道:“对呀,两头老虎若除掉了,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可汗有个鸟用迟早被咱们大明所灭,四哥,嘿嘿,好算计呀……”
朱棣也笑了,目光沉稳而平静:“此二人若除,北元覆灭指日可待,十七弟,届时我们出征草原,将鞑子全部赶到北方极寒之地,把那草原大漠全部纳入我大明囊中,我大明版图扩充,远迈汉唐,开疆辟土,建功立业,我们当可名垂青史……”
朱权吞了吞口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名垂青史……我真的可以名垂青史吗?”
朱棣深沉道:“汉武帝能,唐太宗能,我们凭什么不能?”
朱权毕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闻言顿时热血上涌,神情有些激动了,他狠狠一拍大腿,激昂道:“好我们这回就好好搭台唱出戏,把鬼力赤和阿鲁台斩于山海关下,竞我万世奇功”
朱棣也豪迈大笑,笑声一顿,忽见闭目诵经的道衍和尚飞快抬起头,朝他使了个眼色,朱棣一楞,接着有些不自然的道:“还有一事,十七弟啊,哥哥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朱权轻快道:“皇兄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弟弟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朱棣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盯着朱权用极慢的语速缓缓道:“为兄我希望有朝一日若气力不继之时,你能扶我一把……”
朱权哈哈笑道:“皇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亲兄弟,我当然会扶你……”
话音未落,朱权抬眼却见朱棣一脸莫测的笑容,那种笑容令朱权忽然感到了不安。
朱权小心道:“皇兄说扶你一把,所指何事?”
朱棣高深笑道:“高贵如我等藩王者,亦难免有落困失势之时,天下动荡,高楼危风,位高万丈,仍是空中楼阁,焉知你我二人不会有受难之日?”
看着朱棣莫测难明的笑容,朱权心中忽然一紧。
如今北地皆传四皇兄素有不臣之心,这两年四皇兄于边境厉兵秣马,日夜操练,今日又说出这番若有所指的话,由此观之,传言果然不虚……
“皇兄还没说到底所为何事呢……”朱权脸色有些苍白起来。
朱棣阴沉笑道:“兄若有不继之日,弟可愿借我一支劲旅相助?”
朱权心神大震,惊道:“你是说……我麾下的朵颜三卫?”
朱棣哈哈大笑:“正是”
蒙古大军帅帐前。
“蒙古的勇士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走路时两腿不能合拢,这是我们蒙古人的特征,你走路时两腿为何并得这么紧?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鬼力赤厉声大喝道。
被呵斥的虬髯大汉正是乔装成鞑子哨骑的曹毅。
曹毅此刻背对着鬼力赤,闻言身形一顿,脸色霎时白了。
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这一环,谁知道这该死的鬼力赤眼睛竟然这么毒,刚走两步路就把他看穿了。
曹毅一颗心如沉谷底,额头上大滴的汗珠缓缓滑落,他仍保持着背对鬼力赤的姿势,却一动都不敢动。
跟随曹毅混进答应的二十名将士也呆住了,他们的心提得老高,右手纷纷按住了腰侧的匕首,随时准备出手。
“你的腿夹得这么紧,绝对不是蒙古人,快说你到底是谁?”鬼力赤手扶住腰刀,语气愈发严厉。
曹毅绝望暗叹,心念电转间,反应飞快的做出了一个很多余的动作。
只见他忽然将脚跟并拢,膝盖张开,两腿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空隙,原地不动却硬生生让他装出了一双罗圈腿来,不仅如此,他还迈着罗圈腿走了两步,一摇一摆像只笨拙的鸭子,走得分外可笑。
帅帐前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看呆了。这……算什么?为了证明自己是蒙古人吗?
曹毅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有些惴惴地道:“首领大人,我真是蒙古人啊……”
鬼力赤呆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咆哮道:“你把我当傻子了吗?”
曹毅一张毛脸顿时垮了下来,重重跺脚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露馅儿了吧”
鬼力赤暴喝道:“来人来人拿下他还有,刚才报信的人都很可疑,全部拿下”
一众万夫长,千夫长和数名部落首领顿时楞住,他们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主要是他们对明军太过了解,根本不曾想到明军居然有胆子敢混进他们的大营,而且与他们的主帅和高级将领近在咫尺。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曹毅索性也不装了,眼中一抹凶光掠过,手指微微一动便待拼个鱼死网破。
其余的二十名混进大营的将士也按住了腰间的匕首,只待曹毅抢先发动。
杂乱的脚步声自四面传来,曹毅惨笑一声,随即眼中戾色大盛,他咬紧了腮帮子,双腿微曲,死死盯着离他三四步之遥的鬼力赤,他仿佛看见鬼力赤脖颈处微微凸起的血管,在昏暗的火把照射下,显得那么的清晰明朗,纤毫毕现,——那是一处绝好的下刀位置,只要杀了他,今日就算死在这鞑子大营内,那也值得了。
眼看就要动手之时,意外发生了。
只听得大营东侧忽然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轰然大响之时,大营内示警的长牛角号低沉呜咽起来,在静谧的深夜大营内悠悠回荡,急促中满含肃杀之气,令人心神俱颤。
鬼力赤和众将被这突然而至的大响弄得大是震惊,一时竟顾不上曹毅他们,朝漆黑的前方放声大喝道:“发生了什么事?快点火把”
“明军好几千的明军袭营是真的明军”一道惶恐的声音在远处飞快答道。
鬼力赤怒目圆睁,其余众将却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曹毅看准了时机,忽然大喝一声:“动手”
话音一落,曹毅抽出了匕首便朝瞬间惊愕的鬼力赤脖子划去……
二十名将士早就在等他这道命令了,闻言毫不迟疑的拔出了匕首,朝他们早已锁定的鞑子将领刺去。
说时慢,一系列的变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站在帅帐前的几名千夫长首先中招,纷纷惨叫一声,捂着脖子栽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涓涓流出,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几名万夫长大惊,很快便反应过来,身躯极速的往后退去。
杀了几名千夫长的明军将士刚得了手,眼见万夫长们为了躲避面前的行刺朝后退避,几名将士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往他们脖颈处狠狠一划,两名万夫长心生警兆闪避过去,剩下的三名万夫长躲让不及,竟被明军将士一招得手,和躺在地上的几名千夫长下场一样,一刀抹喉,漂亮至极。
曹毅的匕首一直不离鬼力赤脖子左近,鬼力赤一张黝黑的脸已变白,他手按着腰刀,急速往后退避,奈何曹毅的匕首像死神的诅咒,死死萦绕在他脖子数寸之遥,他退得越快,匕首逼得越近,短短几个呼吸间,鬼力赤竟然连拔出腰刀的机会都没有。
眼中映出匕首雪亮的锋芒,外面的明军袭营已经不算什么,眼前这把小巧锋利的匕首才让他真正感到自己正挣扎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间,步步退避,步步追魂,幽冷的刀锋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地狱的大门仿佛在向他遥遥招手……
根本来不及呼救,来不及叫人,刺客没给他张嘴的机会,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惊恐,眼看着匕首幽冷的刀锋离他越来越近,不论他如何不甘,如何震惊,死神已向他发出了请柬……
急速的退避下,鬼力赤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接着被什么东西拌倒,身躯不受控制的仰天倒下的同时,鬼力赤眼中却是一片巨大的惊喜,生机即在眼前
曹毅见鬼力赤倒地,心中不由一沉,暗叫不妙,但惯性仍使他不由自主的将匕首往前递去,——势在必得的凌厉杀招,意外落空了。
鬼力赤背部刚刚着地,便就势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彻底避开了曹毅的匕首,接着他拔出腰刀,毫不留情的朝曹毅狠狠劈去,嘴里大声呼喝道:“来人有人行刺”
曹毅侧身闪过鬼力赤劈头一刀,心中暗叫可惜,却不敢丝毫迟疑,口中大叫道:“全部撤离隐蔽”
说完转身便往前方一片闹哄哄的大营中遁去。二十名将士自然不敢怠慢,一击得手,飞身远避,他们分成数个不同的方向往大营的帐篷群里猫腰钻去。
此时由于营外明军的袭营,和帅帐前这番巨大的动静,不少鞑子早已钻出了帐篷,惊愕的看着这片混乱不堪的情景,有的已看出了端倪,纷纷叫骂着抽出刀向曹毅他们追杀而去。
曹毅他们穿着蒙古人的衣服,混入人群非常容易,几个起落间,身形便消失在大营深处一群刚打着呵欠,不明所以钻出帐篷的鞑子中间,与他们混杂在了一起,无影无形。
此次行动,鬼力赤有幸逃脱,击杀鞑子万夫长三名,千夫长六名,己方暂时无一伤亡,初战告捷,完成得漂亮利落。
鬼力赤见曹毅众人散去,气得快发狂,大吼道:“躲起来我便找不到你们了吗?你们这些比毒蛇狐狸更狡猾更卑鄙的汉人来人清点各部落勇士把这些人给我揪出来”
命令下达,却不见有人回应,前方大营已被火把照亮,但只见鞑子们乱哄哄叫嚷推搡,却无人出来整队。
鬼力赤大怒道:“你们怎么了?都昏了头吗?千夫长呢?万夫长呢?”
一名鞑子惊惶禀道:“首领大人,刚才汉人行刺,千夫长死了六名,万夫长死了三名,勇士们无人统领,都乱了……”
鬼力赤气得撕开胸前衣裳,仰天暴烈狂吼。
又有鞑子飞马过来禀报:“首领大人,袭营的汉人大概两千,攻破东侧营栏后,几轮箭射杀了我们数百勇士,然后他们往东南方向跑了”
连番的打击令鬼力赤几欲疯狂,他赤红着双眼,嗷嗷叫了几声,嘶吼道:“卑劣的汉人杀了我们的勇士想跑?全军出击把他们全部猎杀于草原之上让他们看看成吉思汗后人的威风”
当下也顾不得清查那二十名刺杀他和手下将领的明军刺客,鬼力赤骑上战马,手挽大刀,头也不回便当先朝东南方追去。
剩下两名幸免于难的万夫长更不敢怠慢,立马命吹响进军牛角号,全军向东南开拔,并暂时接管了三名死去的万夫长麾下勇士。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所有鞑子便穿好了衣服,骑上了战马,像一团乌黑的云,跟随在鬼力赤的马后,疯狂的向东南追赶而去。
大营来不及拆卸帐篷和辎重,只留了数百名鞑子收拾善后。驻扎五万人的大营顷刻间变得空空荡荡。
鞑子全军出营追击之后,离大营数里之遥的萧凡看着那团黑云呼啸席卷而去,顿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一切尽在他的算计之中,每一步都算得那么的精确,他实在有些佩服自己的天才脑袋。
从不习惯用刀剑的他,此刻抽出了插在腰后的弹弓,高高举起手,朝身后剩余的一千名将士道:“敌人已全部出营,现在该轮到我们上场了”
“大人……敌人都走了,我们上场干嘛?”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你们说干嘛?”
说完萧凡一催马腹,当先朝鞑子大营狂奔而去。
说起杀人放火,身后的一千人兴奋不已,急忙催马跟上,众人跟素了多年的老流氓遇到了良家妇女似的,嗷嗷大叫着便往空荡荡的鞑子大营冲杀过去。
留守大营的数百名鞑子正在清理帐篷辎重,听得远出马蹄轰鸣,他们好奇的抬起头看去,却见夜色下,一大群穿着明军服色的骑士朝他们杀气腾腾的冲来,鞑子吓得面如土色,转过背便待回身寻找战马与敌人一战。
萧凡哪容得他们骑马,见状嘶声大吼道:“给我放箭射杀”
嗖嗖嗖
一轮箭雨漫天呼啸而过,眨眼间便有一半的鞑子被当场射杀。
一名鞑子刚举起刀欲与敌人同归于尽,砰的一声闷响,一颗龙眼大小的钢珠击中他的眉骨,穿脑而过,当场毙命。
萧凡又惊又喜的看着手中的弹弓,忍不住仰天长笑:“我已练成了绝世神功——”
将士们满地射杀鞑子的空隙犹不忘马屁如潮:“大人神功盖世”
说罢满怀欣喜的又是一颗钢丸射出。
砰没打中。
萧凡笑脸一窒,接着毫不在乎的继续长笑:“……刚才不算,反正我已练成绝世神功了——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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