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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眉鼠眼     大明王侯txt下载     大明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无妄之祸

    前世有句很流行的话,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一句话能流传网络数年而不衰,自然有它的道理。

    事实上,萧凡现在非常认同这句话。联系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行,装逼的下场已经摆在了面前。

    老仆人二话不说,拎起酒坛就给两只大海碗斟满了酒。

    白中带黄的上好谷酒,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出粼粼波光。

    一只碗估计能装二斤酒,如果一口气喝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萧凡可能会醉死当场。——这个场景好熟悉,由此引发了萧凡更深层的思考,穿越前他趴在路边的草丛里等着肥羊路过,美美干他一票,为什么喝了几口二锅头就穿越了?这个问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难道自己跟酒犯冲,见了它就会倒霉?

    萧凡扭头望向官驿的大门,满脸后悔之色,一句经典的古龙台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不该来。”

    “可是我已经来了……”

    萧凡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来了还能走吗?

    曹县丞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萧凡痛得嘴一咧,不由自主便坐了下来。

    “小子,哈哈,不错不错,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在酒桌上跟老子叫板的,你很有种!老子看得起你!”

    萧凡快哭了。

    听听人家这口气,多么的独孤求败啊……

    “曹大人,您可不可以当我没来过……”萧凡越说越没底气,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曹县丞这么海派的人,当然没听到他在嘀咕什么。

    在萧凡惊惧的目光下,曹县丞哈哈一笑,端起桌上海碗,一饮而尽,毫不讲究的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然后用眼神示意萧凡,该他喝酒了。

    萧凡叹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竟是他“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日子,人已逼到这份上了,怎么办?喝吧。

    萧凡也端起了海碗,用极其悲壮幽怨的目光瞧了曹县丞一眼,然后一仰脖子,两斤酒很快入了肚。

    这时代酒的度数并不高,大概只有二三十来度,可萧凡的酒量本来就不好,一口气喝两斤下去,只感觉肚里跟着了火似的,烧得五脏六腑都痛苦的纠结成一团。

    难受,不是一般的难受……

    腹内熟悉的灼烧感让萧凡恍然明白,原来自己上辈子是醉死的。

    曹县丞见萧凡如此爽快的喝干了一碗,愈发高兴,他开始对这个文弱的年轻人有了兴趣。

    萧凡却有苦难言,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两只眼珠子连转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直楞楞的盯着曹县丞,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整个人僵住了一般。

    曹县丞哈哈大笑,边笑边示意身旁的老仆重新斟满两只大海碗,然后使劲拍着萧凡的肩膀,朗声道:“你小子不错,哈哈,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当年燕王征北军中,多少五大三粗的汉子都不敢跟老子拼酒,想不到你小子一副软趴趴的模样,却比那些军汉们更有种,哈哈……这狗日的南方之地,总算找着一个合老子脾性的了,来,咱们再……”

    话未说完,却见萧凡像灾难片里的自由女神似的,挺直着身子,脑袋使劲往石桌上一栽,“砰”的一声狠狠撞在石桌上,像个皮球似的弹了几下,……彻底醉晕了。

    曹县丞保持着端酒碗的姿势,爽朗的大笑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嘎然而止,欢快的神情仿佛被冰雪冻上了一般,瞬间凝固……

    良久……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曹县丞被人踹了一脚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怒。

    “老爷,他醉倒了……”老仆人站在旁边半阖着眼,云淡风轻的道。

    曹县丞楞了楞,失笑道:“这小子,老子还以为他是个真人不露相的酒中英豪呢,原来是个装腔作势的熊包……”

    说着曹县丞伸手拍了拍萧凡的肩,萧凡倒在桌上,像条死鱼。

    老仆人蹙着眉,忽然开口道:“老爷,小心有诈!”

    曹县丞愕然:“有什么诈?”

    老仆人半阖的眼睛睁开,眼中射出两道慑人的精光。

    “老爷,南人多狡诈之辈,此人摆出一身胆气的模样,孤身前来官驿与老爷喝酒,却一碗就倒,令人怀疑……”

    “怀疑什么?”

    “老爷明日要放手整治陈家,可陈家今日却派了这么个文弱小子过来,若他因与老爷喝酒而出了什么意外,甚至……死在这官驿之内,陈家便有了反制老爷的借口,情势恐会对老爷不利……”

    曹县丞大吃一惊:“你是说……这小子特意跑到本官面前送死的?”

    老仆人眼睑又微微垂下:“舍一人之性命,而保举家之平安,陈家是生意人,这笔买卖并不亏。春秋之时,刺客要离自断一臂而取公子庆忌之信,近身刺之,老爷焉知此人无要离之勇?”

    “他娘的!没那么邪乎吧?这小子病蔫蔫的像只瘟鸡,怎么看都不像死士啊……”

    “是与不是,不如把人弄醒,老爷慢慢讯问便知。”

    曹县丞狠狠拍了拍大腿,眼中露出一抹凶光。

    “陈四六,老子还没动你,你倒先动起老子来了,咱大明商户的胆子都被养得这么肥了么?”

    …………

    …………

    萧凡醒来时已是下午了。

    眼还没睁开,萧凡便捂着脑袋呻吟了一声。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特别是那种被人逼着喝下去的酒。

    萧凡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然后他便看见曹县丞那张虬髯大脸离他的脑袋不到一尺,正朝着他狰狞的冷笑,他的手中,一柄尖利的牛角剐刀正冒着点点寒光。

    “啊——你,你……要干什么?”萧凡惊恐万状。

    “说!”曹县丞暴声大喝。

    “说……说什么?”萧凡大愕。

    “快说!”

    “说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老子一刀宰了你!”曹县丞的语气活像劫道的棒老二。

    萧凡快哭了:“曹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想说,说什么都行,可是……您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今天绝对不是萧凡幸运日。

    萧凡的心跳得老高,苍白的俊脸冷汗不停的淌,可他却不敢抬手擦。

    当官的阴险啊!不论古今,当官的都是那么黑。前一刻还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喝酒,下一刻立马翻脸不认人,萧凡心中万分悲凉,同时亦悔恨无比。

    好好的干嘛去趟陈家这趟浑水呀?陈家是死是活与自己何关?烦恼皆因强出头,更让人不甘的是,萧凡刚出头便被人一碗酒给放翻了,这实在是件不长脸的事。

    曹县丞那张毛茸茸的虬髯脸愈发狰狞了。

    “他娘的!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先一刀宰了你,然后去找陈四六问个究竟!”

    说罢牛角剐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对着萧凡的胸膛刺下去。

    萧凡大急,带着哭音说了一句前世冯导的经典台词。

    “大人慢着!慢着……我们刚刚一起吃过饭的,你还记得吗?”

    曹县丞:“…………”

第十六章 细说利弊

    费了好一番口舌之后……

    “如此说来,你不是来自杀的?陈四六也不会利用你来做文章?”曹县丞瞪着萧凡,眼中杀意未褪。

    自杀?

    这个时代当官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萧凡长长叹息:“大人实在是目光如炬……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那你跟老子才喝了一碗酒就趴下是什么意思?不是算计老子?”

    萧凡只觉得胸腔中有股悲愤的情绪在蔓延:“大人,酒量小是天生的……罪不至死啊!”

    曹县丞楞了楞,然后慢慢收回了快抵到萧凡胸口的尖刀。

    萧凡松了口气。

    “你是陈家什么人?”曹县丞终于想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萧凡恢复了惯有的温文微笑,面孔却带着几分余悸:“草民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萧凡,乃陈四六未来的女婿。”

    “什么?你就是陈家的那个窝囊姑爷?”曹县丞吃惊道。

    萧凡苦笑,连刚到江浦不到两天的县丞都知道自己,看来自己的名气果真不小。

    姑爷就姑爷吧,还非得在前面加上“窝囊”二字,都八品官儿了,不知道修点口德吗?

    “大人实在是……直爽磊落。”

    曹县丞哈哈大笑:“本官以前是行伍之人,不懂怎么端官架子,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不像你们南人说句话还绕老半天圈子,好吧,就算刚才本官冤枉你了。你今日来找本官究竟有何事?”

    萧凡笑了笑,忽然抬头盯着曹县丞,道:“草民斗胆,想请大人放陈家一马。”

    曹县丞点点头,渐渐收起了笑容,看似粗犷豪迈的脸上一抹精芒飞逝而过。

    “本官为何要放过陈家?就因为你跟本官喝了一碗酒?”

    萧凡犹豫了一下,道:“大人请恕草民冒犯,说一句妄自揣度的不敬之语……”

    “你说。”

    “大人初来江浦便拿陈家开刀,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泄愤吧?”

    曹县丞闻言眉梢微微一跳,随即不动声色道:“不是泄愤是什么?”

    萧凡微笑道:“若不仅是为了泄愤,那就是为了立威了。”

    曹县丞一惊,眉梢再次跳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只是一双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曹县丞冷笑:“这江浦县倒真是古怪,商户的儿子敢打朝廷命官,陈家的窝囊姑爷却是个真人不露相的高人,老子堂堂八品县丞,整个江浦县除了黄知县,就是我最大了,你说说,我还需要向谁立威?”

    萧凡叹息道:“二老爷若要立威,当然是立给大老爷看了,草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好歹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草民第一眼看到大人,就觉得大人您是一个非常有上进心的人……”

    曹县丞脸色渐渐阴沉,望向萧凡的目光厉色愈盛。

    “就算本官要立威,跟陈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陈家是江浦富户,也是低贱的商户,有钱而无势,对大人来说,拿陈家开刀是最合适的选择,大人要弄死陈四六,跟捏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

    曹县丞楞了一下,感慨道:“……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岳父,真狠啊!”

    萧凡面色微赧,他对陈家确实没多少好感,所以言语间也没见丝毫恭敬。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求情还是要求的。

    “……大人初任江浦县丞,手下一无人脉,二无根基,若换了旁人,自然是老老实实在知县手下办差,可大人与旁人不同……”

    “有何不同?”

    “草民听说大人曾是燕王殿下麾下的百户将领,燕王殿下对大人赏识有加,故累军功而迁文官,大人身后站着燕王这样高不可及的大人物,怎肯甘心在黄知县的手下低眉顺目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县丞?所以,大人初来江浦便欲拿陈家开刀,自然是有原因的,正所谓杀鸡儆猴,陈家再有钱,只是一户低贱的商贾之家,除之不会引起别人的诟言,同时却可以向黄知县示威,让江浦县衙内的大小官吏差役对大人心怀敬畏,大人以后施政自可任意而为,少了许多掣肘,甚至可以拉起自己的班底,在江浦县内与黄知县分庭抗礼……”

    还有一些猜测萧凡没敢说出口,略知明朝历史的他,知道如今燕王正是觊觎皇位,蠢蠢欲动之时,只待朱元璋一死,他或许便要打着“靖难”的旗号,行那篡位之事,此时将曹毅安排在离京城应天府旁数十里的江浦县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其目的或许是把曹毅当成一颗钉子,牢牢的钉在京城后方,以备来日有大用,曹毅一来江浦就忙着立威夺权,想必也是为燕王将来起事做准备。

    不过这话却是打死也不能直说的,真说出来了,曹毅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杀人灭口。事关夺嫡争位,任谁也不会容许一个草民知道这个惊天的秘密。

    饶是如此,曹县丞仍被萧凡的这番话震惊了。

    萧凡说的没错,曹毅确实存着借除去陈家向黄知县示威的想法,他想用陈家的下场来告诉黄知县,自己是何等的强势,识相的话就别惹自己。

    这番作为自然瞒不过黄知县,不过曹毅并不在乎,来江浦上任之前,他已打听清楚,黄知县身后的靠山原本是应天府府尹张承宪,可在朱元璋执政时期,明朝的官员过的日子却是朝不保夕,特别是胡惟庸,蓝玉谋反案被挖出来以后,朱元璋大索朝堂,天下官吏近半被牵连进去,黄知县所一直倚靠的张府尹很不幸也被牵连下了大狱,也就是说,黄知县的靠山已经倒了。

    官场之上没了靠山,实在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所以曹毅这个原本属于知县下属的八品县丞也敢打起了知县的主意,他拿陈家开刀,向黄知县立威,却并不怕黄知县知道,原因自然很清楚,他的身后站着当今皇帝的第四子,燕王朱棣,如此牛逼的大人物做自己的靠山,就算行事张狂一些,旁人也不敢说什么的。

    别人看穿了曹毅的意图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介小民萧凡都能看穿,曹毅感到有些挫败。

    “难道本官的城府这么浅,做什么事都已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了?”曹毅苦笑,又像是自嘲。

    萧凡微微垂下眼睑,细声道:“大人菲薄了,草民只是妄自揣测上意,中与不中,全在大人一念之间,大人说不是,那便不是了。”

    “既然你说本官打算立威,那本官为何要放过陈家?”

    “大人,陈家虽是低贱商户,可陈家的存在对整个江浦县还是有很大意义的,陈家在江浦县经营多年,店铺众多,无论县衙还是民间,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当今圣上倡农而恶商,商户的日子都过得战战兢兢,陈家若倒了,江浦县内的大小商户必会人人自危,届时城内商铺若因害怕朝廷抑商而关门歇业,米店不敢卖米,布庄不敢卖布,城内百姓因此而产生恐慌情绪,任此发展下去,百姓们也许会对大人除去陈家的举动多有不满,大人初来江浦,正是一展抱负之时,怎可因陈家而陷自身官声清名于泥泞之地?区区一个陈家,不值得大人付出如此代价,草民为大人官声前途计,故而斗胆直言,请大人思量。”

第十七章 化解危机

    萧凡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曹毅摸着毛茸茸的下巴沉吟许久,然后不时抬眼瞟了瞟萧凡,目光中的含义很复杂,萧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眼皮直跳,不知道这位县丞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只好强挤出笑脸,神态恭谨的站立一旁。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也许这番话有点牵强,可道理还是没错的,就看这位县丞大人如何取舍了,若他还是打定主意要灭了陈家,萧凡决定……回去赶紧收拾收拾,逃出去算了。

    陈家上下人人看不起他这窝囊姑爷,大难临头,他可没打算跟着陈家一起倒霉,正所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毫无意义的陪着别人殉葬,对大丈夫来说,当然是不能为的。

    官驿二进的院子内,冬日的寒风不时呼啸而过,院中的老槐树下,三人动也不动,沉默无声。一片枯黄的树叶摇曳着飘落下来,轻轻落在树下摆放着酒菜的石桌上。

    萧凡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觉得很紧张。

    权力是个好东西,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可最终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站在曹县丞面前,等待着这位县丞大人最后的决定,他的一句话,可以定人生死。

    这还只是个最末等的八品官儿呀……

    萧凡忽然对权力有了一丝渴望,如果,自己也有这种一言定人生死的权力……

    良久,曹县丞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萧凡几眼,忽然大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陈家若倒,本官的名声也许会跟着受牵连,背后被百姓戳脊梁骨的事儿,本官可不愿干,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于兵家而言,这是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萧凡心头一喜,这曹县丞倒也不是不讲道理。

    曹县丞似笑非笑,盯着萧凡道:“可是……就像你说的,本官欲在这江浦官场上立威,若不拿陈家开刀,这立威还怎么立?”

    曹县丞的眼神有点怪异,好象在试探着什么。

    萧凡想了想,笑道:“大人什么都不必做,已经是最好的立威了。”

    “哦?此话何意?”

    “大人,您的背景,相信县衙内的官吏们都已打听清楚,您是什么人,您背后站着什么人,他们早就知道,该害怕的会害怕,该敌对的还是会敌对,大人何必还要立威?此举实有画蛇添足之嫌……”

    抬起眼,萧凡注视着曹县丞,缓缓道:“拳头,只有在未打出去的时候,才最具有威慑力,一旦打出去,力道再大,别人也不会再害怕了。大人亮出拳头,蓄力而不发,相信县衙上下谁也不会愿意当这第一个挨揍的人,大人的威严,无形中便立了起来。可是大人若拿陈家开刀,不论手段多么狠厉,在县衙的各位老爷们心中,大人亦不过如此,旁人失了畏惧之心,此举倒落了下乘……草民这点浅陋见识,让大人见笑了。”

    曹县丞静静的听萧凡说完,眼中渐渐露出奇异的色彩,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错,真不错!想不到这小小的江浦县竟是卧虎藏龙之地,本官算是长见识了!你真是陈家女婿?你有此等见识,怎么会……”

    曹县丞说到一半便住了口,不停的摇头叹息,似乎在为萧凡不值。

    萧凡揉着鼻子,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一提到自己是陈家女婿,都是这副表情?好象是我自甘堕落似的,我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关你们什么事?我就喜欢做吃软饭的小白脸,不行吗?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曹县丞忽然问道。

    萧凡拱手长揖道:“草民萧凡。”

    曹县丞点了点头,萧凡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位曹县丞才算对他真正有了印象,在曹县丞心里,他是萧凡,有名有姓,不再是“陈家姑爷”这个代号。

    曹县丞盯着萧凡半晌,然后正色道:“罢了,如你所愿,陈家那小子冒犯本官的事儿,本官不追究了,这就像摇骰子,陈家赢了我一把,我又赢回陈家一把,两两相抵,下一把本官做庄,咱们重新玩过便是。”

    萧凡松了一口气,朝曹县丞感激的笑了笑,躬身长揖道:“草民代陈家多谢大人深明大义。”

    曹县丞摆了摆手,笑道:“狗屁大义!老子是觉得现在收拾陈家有点不划算而已,回去叫陈四六给老子小心点儿,下次别再犯到老子手上。”

    萧凡擦汗,给你杆子不知道顺着爬,这人当官当得未免太没技术含量了……

    萧凡急忙应是,语气神态分外恭谨。

    曹县丞饶有兴致的打量萧凡,半晌才悠悠道:“陈家虽说躲过了一劫,可保得了这次不一定保得住下次,你这姑爷能当得了多久?难道没给自己做个长远的打算么?我看你也不像别人所说的那般窝囊,敢一个人来我面前为陈家分说,单只这份胆识已是平常人所不能及的,我大明的商户毕竟只是低贱之民,你又何必寄人篱下做那万夫不耻的商户女婿?”

    萧凡一脸淡然的微笑:“做个窝囊姑爷有何不好?陈家供我吃,供我穿,每月还给我发例银,过不了多久,还能白得一漂亮媳妇儿,这么惬意的姑爷,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曹县丞瞠目结舌,良久,这才叹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胸无大志了……”

    想了想,曹县丞忽然惊觉道:“咦?不对!你为陈家求情,你大可把刚才那番话直接说出来便是,可你为何还跟老子喝酒,而且一喝就醉,在桌子上趴了老半天,绕这么大个弯儿到底什么意思?”

    萧凡也楞了,是啊,我直接跟他说事儿不就完了么?干嘛跟他喝酒?而且一喝就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干嘛绕这么大的弯子?

    萧凡糊涂了半天,这才一跺脚,悲愤道:“草民那不是随口一说么?谁叫您硬要我一口气儿喝两斤酒的,草民要换个二钱的杯子,大人您死活不让……”

    曹县丞愕然:“…………”

    …………

    …………

    恭敬的施礼之后,萧凡离开了官驿。

    老仆人盯着萧凡的背影,凑近曹毅的耳边,轻声道:“老爷,凭他这几句话,您就这么轻易放过陈家了?”

    曹毅眯着眼,轻轻笑了笑:“他那番话当然不能令我改变主意,可是,他的话却给我提了个醒儿,此处是江南之地,正如他所说,我一无根基,二无人脉,若刚上任就把陈家给灭了,动静未免太大,此地离京师甚近,若传到有心人耳中,恐怕会给殿下添许多麻烦,罢了,暂时放一放吧,一个陈家而已,收不收拾,无关大局……倒是这个姓萧的小子,呵呵,有点意思……拳头只有在未打出去的时候,才最有威慑力,嗯,这话倒是颇有道理……”

    **********************************************

    陈家的危机解除了。

    萧凡回到陈府,当着陈四六的面,将这事随意的说了几句,整个陈府瞬间沸腾起来。

    萧凡受到了如同凯旋英雄般的厚待。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陈家得罪了新任县丞的事,早已传遍陈府上下,陈家上到主人,下到杂役仆人,这两天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官差忽然拿着铁链枷锁上门,将府内上下一干人拿进大狱,陈家从此在江浦县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心理上的恐惧最令人煎熬,就在陈府上下几近绝望的时候,没想到平日看起来窝囊懦弱的疯子姑爷却孤身一人进了官驿,为陈家求情,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曹县丞放过陈家的,可结果却是显而易见,陈家终于平安无事了。

    破一个死局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投其所好,细说利弊,这个局自然就破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银子搞不定,但几句说到点子上的言语却可以轻松化解。

    萧凡的运气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职高手 锦衣夜行 超级强兵 仙府之缘 造神 楚汉争鼎 不朽丹神 最强弃少 天才相师 圣王 无尽武装不错,他在适当的时机,说了适当的话,陈家无事了。

    萧凡在前堂,用一贯淡淡的语调,告之事情的结果后,无视陈家父女或惊愕或感激的目光,云淡风轻的转身走了出去。

    前堂外,陈管家的腮帮子仍旧高高的肿着,不过望向萧凡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敬畏,萧凡走过他身边时,向来对萧凡没有好脸色的陈管家,居然向萧凡躬了躬身子,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毕恭毕敬的目送萧凡回了卧房。

    一脸淡然的萧凡其实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金麟岂是池中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是萧凡对自己的评价,很客观,但两句诗貌似有点不搭旮……

    萧凡回到卧房后,陈府马上在大门口放了一串又长又响的鞭炮,其中的含义不言而明。自然是庆祝陈府上下死里逃生,避过了一劫。

    而陈府的那位窝囊姑爷……

    没有谁再敢用“窝囊”二字形容他了。孤身一人进官驿,在曹县丞面前为陈家求情,终于令曹县丞改变了主意,放了陈家一马,可以说是“挽狂澜于即倾”的英雄式人物,这样有勇有谋的事情,窝囊的人能干得出来吗?

    所以,陈家的姑爷是个有本事的姑爷,有事实为证。

    此后几日,萧凡忽然发现自己在陈家的地位莫名其妙高了起来。

    人都是势利的动物,有本事的人不论在哪里都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和追捧。

    萧凡的生活无声无息间发生了变化。

    看到的鄙夷目光越来越少了,看到崇拜讨好的笑容多了,每日的饭菜肉多了,月例银子也由五钱涨到了一两。就连平日里从不拿正眼看他的丫鬟们,如今也惊喜的发现,原来咱家姑爷竟是如此英俊秀朗,于是,丫鬟们看到萧凡后,面色羞涩,眼泛春情的也越来越多了……

    如果吃白食也算一种事业的话,萧凡无疑迎来了事业的上升期。

    萧凡面无愧色的接受了这种变化,他觉得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享受高待遇,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至于萧凡怎样说服曹县丞放过陈家,陈府的下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讨论得多了,各种各样版本的传言也多了。

    有的说萧凡其实是曹县丞出了五服的亲戚,所以在曹县丞面前面子甚大,放过陈家自然顺理成章。

    也有的说萧凡见了曹县丞后突然发了疯病,拿刀子抵着曹县丞的脖子,曹县丞害怕之下,不得不放过陈家……

    …………

    …………

    听到这些传言,萧凡只好苦笑,同时对陈府下人们疯狂的想象力表示出一定程度的敬佩。

    不过萧凡知道,必须出来辟谣了,不然若任由别人猜来猜去,传言只会越传越疯狂,若传到曹县丞的耳中,恐怕那位貌似豪迈的县丞大人会忍不住抄刀上门宰了自己。

    所以陈家姑爷开始了说书,他把说服曹县丞的过程编成了段子,分出了章回,开始在陈府的前院侧花园内摆起了摊子捞外快,想听陈家姑爷说书的下人们,只消花上五文钱,就可以在花园内占个位子,听姑爷娓娓而道说服曹县丞的惊心动魄的过程。

    这笔生意实在是个双赢的好主意。

    下人满足了好奇心,萧凡赚了钱,皆大欢喜。

    “啪!”惊堂木大拍,今日的说书开始了。

    “……上回说到,萧姑爷智闯官驿,曹县丞折节下交。”

    “……好一个曹县丞!只见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正所谓‘识遍天下县丞,心中自然无/码’……”

    “二人一见,惺惺相惜,激动之下,稀里哗啦就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异姓兄弟……”

    “哇——”下人们哗然,悠然神往。

    一番胡遍乱造的鬼话说完,萧凡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望着周围密密麻麻张大了嘴的下人们,斯文的微笑:“好听吗?”

    下人们猛点头。

    “意犹未尽对吧?”

    下人们继续猛点头。

    萧凡高兴的笑了,笑容有点坏坏的味道:“以上内容纯属虚构,故事讲完了,该干嘛干嘛去,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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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陈氏先祖

    别人纷纷猜测他是怎么说服曹县丞的,萧凡当然不能明说,有些话稍微说深一点,就必然会涉及到燕王夺嫡上面,这个话题太敏感太要命了,稍稍触及都不行。朱元璋现在还活着,燕王朱棣不敢露出丝毫反相,至于他为什么要将曹毅这个军中百户转行成文官,又镶在离京师应天府数十里之近的江浦县当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

    好吧,萧凡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区区一介草根小民,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能说,会要命的。

    穿越时日久了,萧凡渐渐发现,原来穿越者的优势并不太明显,哪怕有点未卜先知的本事,身为草根小民,他也没资格去玩这个属于大人物之间的游戏。

    还是做个观众吧,萧凡美美的打算着,也许有点不思上进,可这种态度是最安全的。

    萧凡愿意做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他还没产生什么很过分的想法。

    朱元璋,燕王,朝廷,这些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很陌生的名词,他只是个凡人,在人世间最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看天际云卷云舒。

    萧凡可以假装不知道朱棣将曹毅安插在江浦县的用意,但陈四六却不能假装不知道萧凡救了陈家,身为家主,而且是个以赚取银子为目的的商贾之家的家主,别人欠了陈四六的债,陈四六会愁得睡不着觉,同样的,陈四六若欠了别人天大的恩情,他照样也会愁得睡不着觉。

    商人信奉的是“无利不起早”,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可若别人将天大的回报预先付给了陈四六,陈四六未免更加心惊胆跳。——这要自己付出多高的风险才能对得起这样的高回报?

    陈家的危机解除三天了,陈四六也失眠三天了,早起照镜子,陈四六颓丧的发现,自己居然瘦了,以前富态得像个肉球般的丰满身材,竟然无声无息的瘪了下去。

    这简直是个悲剧。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陈四六一直认为这话太夸张了,泉都涌给萧凡了,自己还剩什么?那还不如被曹县丞灭家得了。

    可不给又不行,身为精明的商人,虽然不知萧凡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曹县丞放过陈家,但陈四六隐隐觉得,那位新来的县丞大人也许对萧凡的印象不错,印象差的话萧凡肯定说服不了他。萧凡救了陈家,若自己对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传到曹县丞耳中,陈家有好果子吃吗?

    于是,问题又绕回来了。——该给萧凡一个什么样的回报呢?这个度可不好拿捏呀。

    把女儿嫁给他?——考虑考虑。

    家产分他一份?——这个……如果他不提,自己就假装不知道。年轻人还是上进一点的好,不能坐享其成。

    月例银子多给他一点?——这倒是可以。

    陈四六望着镜中日见憔悴的自己,终于咬了咬牙。

    “来人,叫萧……贤婿来前堂见我。”

    当萧凡一脸淡然的走进前堂时,陈四六早已恢复了以往笑眯眯的憨厚模样,肥肥的身子被太师椅的红木扶手挤压得变了形,一圈又一圈,就像广告里的固特异轮胎似的。

    陈四六正眯着眼睛欣赏一幅字画,不时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仿佛深陷字画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萧凡皱了皱眉,他很讨厌陈四六这副模样。

    因为他碰巧知道,陈四六其实是个文盲,除了帐本上的数字外,其他的字一概不识。

    文盲摆出这副附庸风雅的模样就有点恶心了。

    陈四六猛然睁开眼,好象刚看到萧凡进来,于是笑吟吟的招手道:“贤……婿快来看,呵呵,我刚从墨林轩买来一副先祖的真迹,这是陈家的传家宝啊,身为陈氏后人,怎能让它流落外人之手?祖宗保佑,终于让我买到了……奶奶的!花了我一百两银子,一点折扣都没打,墨林轩的老周真是个黑心的王八蛋……”

    最后一句话充分暴露了陈四六的商人本质。

    不过陈四六这种守孝的精神却是为人子者的典范。

    萧凡闻言不由肃然起敬:“不知岳父大人的先祖是哪位高贤?”

    陈四六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然后故作惊讶道:“我陈家的先祖你都不知道?贤婿啊,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为人子者不可数典忘宗,记住了,陈家的先祖乃初唐时的陈子昂,人称拾遗先生,呵呵,贤婿啊,我陈家也算是名家之后了……”

    萧凡大吃一惊:“陈子昂是令先祖?真的吗?啊!这可真是久仰了……小婿能做陈家的女婿,实在是无上荣光,不知岳父大人可否将族谱借小婿瞻仰一番?陈子昂是您祖上哪一代的先祖?”

    “这个……”陈四六肥脸一窒,然后迅速浮上一抹尴尬之色:“咳咳……族谱我忘记搁哪儿了……反正他是我祖宗没错!咱们还是先来瞻仰一下先祖的真迹吧……”

    萧凡立马露出明悟的神色。

    明白了,老丈人这是顶着个陈姓乱认祖宗呢,这种行为相当于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跟前世的高丽棒子颇有相似之处,一样的无耻。

    不过陈四六的心理萧凡能够理解,人有了钱就会生出很多高层次的想法,找个名人做祖宗是很正常的,名利双收嘛,连洪武皇帝朱元璋都不能免俗,开国之后死乞白赖的硬说宋朝的朱熹是他祖宗,全国人民对老朱很无语……

    萧凡有点怀疑,是不是明朝初年的人都有乱认祖宗的毛病?这算不算一种时尚潮流?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赶个时髦,翻翻历史书,看哪位萧氏名人适合当自己祖宗,西汉萧何?还是南院大王萧峰?

    萧凡很厚道的没去揭穿陈四六,人家哭着喊着非要认名人做祖宗,自己也不好拦着不是。毕竟人家好这一口……

    陈四六面带得色的将手中的“先祖真迹”缓缓朝向萧凡,泛着淡黄的古色竹纸上,几行龙飞凤舞的行草跃然而现,萧凡不由心神一凝,这可是古董啊,活了两辈子,总算第一次见到古董长啥样了,萧凡有点小激动。

    萧凡微微弯下腰,细心的观赏着纸上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字迹,陈四六小心翼翼的高高举着,不无炫耀之色的大声念着纸上的诗句,声情并茂之至:“‘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乃先祖亲笔所书,其忧国忧民之情操,吾身为拾遗先祖后人,思来仍忍不住怆然而涕下啊……”

    萧凡愈发肃然起敬,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直起身子,由衷的夸赞道:“岳父大人的感情真丰富啊,不过……”

    “不过什么?”

    “少了两个字啊,岳父大人……”萧凡面带异色道。

    “少……少了两个字?”陈四六愕然:“什么意思?”

    萧凡望向陈四六的眼神有点复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是几个字?”

    “二十二个字。”陈四六飞快的答道,算数方面他很有天赋。

    “您再数数这幅字,上面有几个字?”

    陈四六一惊,翘着粗如萝卜的手指,来回数了好几遍。

    “二十个。”陈四六肥脸狠狠抽搐了几下,他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萧凡点头夸赞道:“岳父大人真聪明,……所以,它少了两个字。”

    “……莫非先祖故意少写了两个字?”陈四六脸色有些难看了,可提的问题仍不失天真烂漫。

    萧凡缓缓摇头,用几分可怜的目光看着陈四六,他是认真的人,爱岳父,但更爱真理。

    “咳,事实上……”萧凡瞟了陈四六一眼,一本正经道:“这上面写的确实是一首诗,不过与令先祖没什么关系,它有个名字,叫‘静夜思’,作者不姓陈,姓李。”

    “静……静夜思?何谓静夜思?”陈四六一脸懵懂,肥肥的老脸微微出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啊岳父大人……这首诗五岁的孩童都背得的。”

    陈四六像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似的,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识字?”陈四六满脸惊愕。

    “略懂。”萧凡矜持的道。

    良久……

    “狗日的老周,骗了老子一百两银子!”陈四六肥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大声咆哮。

    萧凡望着歇斯底里的陈四六,目光满含同情。

    没文化真可怕。

    痛骂半晌,陈四六扑上前将手中的“先祖真迹”刷刷刷撕了个粉碎,然后捂着胸口满面痛苦的坐了半天,这才悠悠叹气道:“贤婿啊……”

    “小婿在。”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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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各位的打赏和推荐,在下深铭五内。。。

    那啥……前几天太浪费了,没精了,等明天再补给各位,聊表感谢。

    再P再S:明天两更。

第十九章 许愿神灯

    陈四六的脸变得很快,不愧是商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过硬,刚才被骗的事情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提起正事的时候,他的脸上马上恢复了以往和善憨厚的笑容,看起来令人倍儿有安全感。——陈家庞大的家业就是靠他这张憨厚的肥脸混来的。

    “贤婿啊,你今年多大啦?”陈四六堆着笑脸,跟萧凡拉起了家常。

    “小婿今年十九,已近弱冠了。”萧凡回答得很有礼貌。

    “十九……明年该行冠礼了,开春以后,我便带你去陈家祠堂,请县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学究,热热闹闹的给你办一次行冠大礼。”陈四六亲热的说道,边说还边拉起了萧凡的手,不住的摩挲,摸得萧凡浑身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

    这人什么毛病?说话就好好说,干嘛非得拉着手说?还摸来摸去的,恶不恶心?

    毕竟是长辈,萧凡不能太拂他面子,只好任他吃自己的豆腐,还不得不挤出一脸难看的笑容。

    “多谢岳父大人,小婿感铭五内。”萧凡嘴上感激,眼睛却盯着被陈四六抓着的手,忍着恶心看着陈四六不住的摸啊摸啊……

    陈四六浑然不觉,仍亲热的道:“贤婿啊,你双亲走得早,幸好当年你父与我定下了这门亲事,否则这世上就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么凄凉……”

    摸啊摸啊……

    陈四六越说越动情,眼眶很快泛了红,语声哽咽:“……我们都是一家人,你父亲去了,可我还在,岳父如父,可惜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奔波,对你殊乏照料,贤婿啊,为了这个家,我对你太过疏忽,你不要怪我才是……”

    摸啊摸啊……

    萧凡赶紧一副情动的模样,顺势抽回自己的手,长揖道:“岳父大人言重了,陈家肯收容我,已是天大的恩情,小婿一直铭记在心,常思涌泉相报,怎敢责怪您呢。”

    商人果然是商人,连感情都是先见效益再投资,萧凡对这位岳父又多了几分了解。若非他帮着陈家解决了这次危机,恐怕陈四六早已毫不怜悯的将他赶出府了。

    陈四六叹息,又一把抓过萧凡的手,摸啊摸啊……

    “这次陈家得罪了曹县丞,多亏贤婿斡旋游说,才免了陈家灭门之危难,陈家上下对你实是感激万分……贤婿啊,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毕竟已是一家人,你不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陈家有的,我都愿给你!”

    看着萧凡有些呆楞的表情,陈四六又补充了一句:“……不论是人是物,都可以,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婿啊!”

    陈四六将“女婿”二字咬得非常重,这样的暗示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是的,陈四六忽然想通了。

    把女儿嫁给这个穷小子,其实也不错。

    陈四六这样想的出发点当然不是因为当年的承诺。

    曹县丞虽说已放过了陈家,但他心中对陈家必然还是有些芥蒂的,官员都好面子,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踹了朝廷命官一脚,这个面子丢得可不小,尽管萧凡不知用什么办法劝住了曹县丞,可这位二老爷心头的火却不是一天两天能压下去的,此时若不赶紧以低姿态拉拢讨好萧凡,向那位县丞大人释放善意,万一哪天曹县丞不爽了,又拿陈家开刀怎么办?

    一想到那位曹县丞后面站着的燕王殿下,陈四六就头皮发麻,那岂止是靠山呀,简直是喜马拉雅山脉了,这样的大人物对陈家生了怨隙,等于是在陈家人头顶上悬了一把鬼头大刀,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

    所以说,在陈四六的心里,陈家目前还是没有度过危险期,这个时刻,拉拢萧凡是最好的选择。

    曹县丞能买萧凡的面子,放过陈家,这其中的过程虽然外人不知,但陈四六可以肯定的是,萧凡必然在曹县丞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与曹县丞沟通无门的情况下,仅凭这一点,说什么都得拉拢萧凡,把女儿嫁给他都无所谓,——再说了,女儿本来就是他的。

    在这种心理下,陈四六坦然的开始称萧凡为“贤婿”,并且向他释放出非常明显的暗示,——只要你大胆开口,“女婿”这个称呼,可以实至名归的。

    陈四六的暗示很快起了作用。

    萧凡闻言眼睛顿时亮了:“什么都可以要?”

    陈四六点头,望着萧凡欣慰的笑,目光中一道狡猾的精光飞快消逝

    “什么都可以,只要陈家有的,不论是人是物,我绝不吝啬。”

    萧凡高兴极了,瞧着陈四六胖乎乎的身子也格外顺眼起来,陈四六的形象渐渐高大,就像……就像一盏阿拉丁神灯……

    如果陈四六没意见的话,萧凡真想上前去擦一擦他那圆滚滚的肚子……

    多么可爱的胖岳父呀!

    现在这盏神灯递给他一张盖好了章的空白支票,牛逼烘烘的让他随便填数字,财大气粗得一塌糊涂。

    萧凡不淡定了,他有种幸福的晕眩感,这种感觉就像买彩票中了头奖。

    该管岳父大人要什么呢?

    家产?不行!估计陈四六不但马上会反悔,而且还会当场翻脸,萧凡已经见识过他变脸的速度了。

    田地?房子?商铺?这些都是陈四六的命根子,萧凡估计他宁愿选择把自己身上的命根子割下来送他,也不愿将这些跟银子有直接关系的宝贝送出去。

    想来想去,萧凡由兴奋慢慢变成颓丧,他觉得这位阿拉丁灯神很不够意思,貌似什么都可以要,细细一想,却什么都不能要,开出的那张空白支票简直连厕纸都不如。

    萧凡长长叹了口气,忽然眼睛一亮,仿佛想起了什么,接着他开始有点忸怩起来,目光中流露出一道亮晶晶的光芒。

    “岳父大人,真的什么都可以要吗?”

    “当然!”

    陈四六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喜色,拢在袖中的肥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说,快说啊!只要你开口,莺儿马上就可以跟你成亲!

    在陈四六期待的目光下,萧凡舔了舔嘴唇,非常羞涩的道:“如果岳父大人不反对的话,小婿想……”

    “你想要什么?”陈四六声音有点发颤。

    “小婿想……能不能把上次门敬的银子给报销了?”萧凡俊脸有点发红,忸怩得像个等待流氓非礼的粉头。

    “啊?”陈四六傻眼。

    没得到灯神的回应,萧凡只好耐心的解释道:“就是上次啊……我进官驿找曹县丞啊……门口的驿卒不认识我啊……我只好塞给他五钱银子,他才放我进去啊……”

    萧凡小心翼翼的看了陈四六一眼:“……这五钱银子是小婿私人掏的腰包,荀子《劝学》篇说: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小婿就那么一点可怜的积蓄,五钱银子虽然不多,可在小婿眼里,却是一笔天文数字,岳父大人能不能把这笔天文数字报销了?”

    “…………”

    陈四六脸色铁青,捂着胸口喘粗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凡纳闷了,不过五钱银子,至于这样么?看来人越有钱越抠门儿,这话实在很有道理。

    “您若不乐意,这事就算了,当我没提。”萧凡说这话时,暗里撇了撇嘴,接着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表情非常的善解人意。

    有钱人真招人鄙视啊,既然一毛不拔就别瞎许愿,充什么大瓣儿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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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或晚上还有一章。

    本书已列历史类新书榜第一,太高兴了,希望大家多收藏,多投推荐票,齐心合力冲上新书总榜前十,拜托,谢谢!

第二十章 姑爷掌柜

    灯神开出的空白支票,貌似有点浪费了。

    陈四六脸色铁青的瞪着萧凡,他很不解,为何天上掉下一张超级大的馅饼砸在萧凡头上,这小子却把它当成了一块可有可无的抹布。

    五钱银子,陈四六欲哭无泪。

    自己的女儿在他眼里,莫非还当不得五钱银子吗?难道自己刚才暗示得不够明显?再明显就得直接开口向他求亲了,身为女方父亲,他陈四六能这么掉价吗?

    拼命忍住挥拳揍人的冲动,陈四六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除了五钱银子,难道你就不想要别的吗?”

    对这个心智残缺,却走狗屎运跟县丞攀上交情的未来女婿,陈四六试图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萧凡的眼睛又亮了,目光中流露出惊喜却又带着几分惴惴:“那……再多给我五钱银子?”

    陈四六捂住胸口,痛苦呻吟:“…………”

    萧凡失望的叹了口气。

    有钱人果然抠门儿,不过五钱银子,看他那痛不欲生的样儿……

    陈四六面色苍白,无力的挥手,表情嫌恶得像在赶苍蝇:“走,快走!出去,别让我看见你,闹心!”

    萧凡撇了撇嘴,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外走。

    “回来!”陈四六又叫住了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萧凡。

    “既是我陈家的女婿,当然要为陈家出力,城南醉仙酒楼是我陈家产业,从明日起,你去那里当掌柜吧……”

    萧凡一楞,这……算不算升级了?

    萧凡不由开始庆幸为陈家解决危机的决定是对的,打的BOSS越大,得的经验值越高。

    “多谢岳父赏识,小婿幸福得快要爆炸了……”萧凡很识时务的开始感恩戴德,煽情方式很琼瑶。

    陈四六喉咙眼儿里发出“呜”的一声,不知是笑是哭:“走吧走吧,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前堂!”

    萧凡很听话,果然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陈四六长长叹气,这小子,莫非是头蠢驴?送他一座金山他楞没瞧见,给他一块窝头却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四六叹气,怒其不争的时候,前堂外一道飘逸的人影一闪,飞快出现在他面前。

    陈四六抬起肉乎乎的大脑袋,一见此人,不由惊喜莫名。

    “你怎么又回来了?莫非……你改变主意,想清楚要什么了?”

    年轻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出门一吹冷风就清醒了,陈四六老怀欣慰。

    萧凡挠头,表情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陈四六一颗脆弱的心又落入了谷底,肥脸沉了下来:“那你回来干嘛?”

    萧凡带着几分腼腆的笑容,红着俊脸,万分不好意思的道:“岳父大人,刚才那五钱银子,您到底报不报销啊?您还没给我个准信儿呢……”

    “…………”

    一口逆气上升,胸中血气翻腾,陈四六忍住吐血的冲动,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去找李帐房要……”

    “多谢岳父大人……”萧凡满脸喜意,瞧见陈四六黑中带紫的脸色,不由关心道:“岳父大人,你脸色不对呀,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陈四六不发一语,又开始紧紧捂住了胸口,像捧心的肥西施……

    ****************************************

    缓步走出前堂的萧凡,嘴角的微笑渐渐凝固。

    萧凡不是白痴,陈四六暗示得那么露骨,他怎会不明白?不但明白,甚至连陈四六的心思都摸了个七八分。

    陈四六想将女儿嫁给他,不是为了履行多年前的承诺,也不是看中了萧凡的人才,说到底,陈四六是太过忌惮曹县丞了,他以为经过陈家危机一事,萧凡和曹县丞之间产生了某种交情,为了保陈家长久平安,也为了让曹县丞知道陈家并没有亏待他的“新朋友”萧凡,陈四六才决定要把女儿嫁给他。

    简单的说,陈四六嫁女儿给萧凡,其实是做给曹县丞看的。

    世事经不起猜测,一猜测便会生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荒诞行为。陈四六嫁女就是这种性质,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思。

    商人就是商人,他懂得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上的资源,来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这些资源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女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萧凡有点狐假虎威的嫌疑,只有他知道,曹县丞与自己并没多少交情,充其量也只是对自己有了个深刻的印象而已,这个印象是好是坏目前还不知道,所以萧凡没有扯着虎皮做大旗,也是怕将来被曹县丞知道后,后果不妙。

    陈四六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他,身为女方父亲,把话点到这么透彻露骨,实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不能由女方父亲直接向他求婚吧?萧凡却仍一味的装傻充楞,原因很简单。

    萧凡是男人,男人要成功,有的事情可以走捷径,有的事情却必须踏踏实实的做,娶个富人家的女儿,或许能得一时之利,但若因陈莺儿的缘故,从此将萧凡死死绑在陈家的船上,这却是萧凡不愿意的。

    外面的世界很大,萧凡觉得自己的成就并不止于陈家姑爷这个地步。

    而且上门女婿将来若有了后代,后代是必须要随女方姓的,萧凡骨子里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再说,他与陈莺儿并没有一见钟情,甚至可以说不太愉快,没有丝毫感情基础,萧凡情愿不要这门亲事。从前世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萧凡,在感情上也有执拗的一面。

    萧凡低下头,看着手上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不由又笑了。

    城南醉仙楼的掌柜?这算是陈四六嫁女未果之下,另外给予萧凡的报酬,感谢他为陈家化解了危机吧。

    不知古代的掌柜当起来是什么样子,萧凡有点跃跃欲试,自己已经是有事业的人了呀,搁前世,好歹也算分公司的总经理了吧?

    陈家的女儿可以不娶,不过萧凡不介意在陈家赚点小钱,而且赚得心安理得,毕竟自己当掌柜也是用勤劳的双手换取劳动的果实。

    *****************************************

    入夜了,萧凡仍坐在卧房的红木桌前,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虚虚划拉着。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萧凡帮陈家解决了危机后,他的待遇也被陈四六提上来了。

    不但涨了月例银子,而且住处也搬了地方,从那个装修程度比茅房还不如的破屋子,搬到了现在紧靠前堂侧花园旁的厢房,当然,还是属于前院范围,没有搬进内院,不过房子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摆设,都比以前提高了不少档次。

    现在萧凡正坐在属于他的新卧房里发呆。

    他在感慨这几日来待遇的落差。

    他现在已是陈府的有功之臣了,从一个处处受人歧视,处处遭到冷遇的窝囊姑爷,变成如今人人追捧,人人讨好的……姑爷。

    萧凡苦笑,怎么说来说去,还是姑爷?难道就不能好好的叫我一声“萧公子”么?这种称呼总让人觉得自己好象只是陈府的附属品,离开陈府就什么都不是了似的。

    萧凡对这种称呼不太满意。

    所以说,男人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哪怕是给人打工,好歹也能找到属于男人的自尊。

    萧凡决定明天去醉仙楼视察一下,他已被任命为掌柜,醉仙楼也是自己的事业了,尽管还是为陈家打工,不过“萧掌柜”总比“萧姑爷”来得好听。

    门外遥遥传来梆子声,沉闷的声音只敲了一下,隔了很久,又敲了一下。

    一更天了,萧凡站起身,准备吹熄油灯睡觉。屋子正中的铜盆内正烧着炭,江南的冬天不太冷,一盆小小的炭火让整个屋子温暖如春,睡在这样的屋子里,实在是人生享受。

    萧凡微微眯起了眼,素来温文的脸上,忽然飞快闪过几分色色的表情。

    如果陈四六够意思的话,给我送个暖床侍寝的丫鬟,那就美滴很了……

    正人君子也需要女同志照顾生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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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半魅影

    美美的YY了一番,萧凡叹了口气,正打算吹灯睡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微不可闻的“哧溜”声,不时夹杂着寒风的呼啸,气氛显得分外诡异。

    萧凡心腔一紧,大半夜的,什么人在自己门口瞎转悠?莫非是鬼?

    萧凡本不信鬼神,可连穿越这么离谱的事儿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世上有没有鬼,还真不好说。

    幸好萧凡的胆子不算太小,前世他可是敢拿着刀子半夜抢劫的主儿,胆子能小得了么?

    定了定神,萧凡轻轻走到门前,伸手悄悄抓紧了门栓,待到门外“哧溜”声越来越近时,萧凡果断的将门突然打开,“哐”的一声,门外的寒风呼啸着灌了进来,萧凡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看清楚门外的情形后,萧凡两眼发直,心跳忽然加快。

    他看见了一幅有生以来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一路向门廊处飘过来,速度非常快,微弱的夜光下,一头披散的长发在寒风中四下乱摆。

    对,萧凡发誓,绝没看错,这名女子正是“飘”过来的,没见她脚动,也没见她弯膝盖,就这么飘了过来。

    萧凡头皮一阵发麻,全身感觉冰冷无比。

    壮着胆子,萧凡一咬牙,眼中露出凶狠之色,好不容易穿越了,难道老子会被鬼吓死?

    女鬼身子挺得笔直,背对着萧凡卧房的大门,越飘越近。

    经过门口的时候,萧凡当机立断,一抬脚,朝那女鬼的屁股狠狠踹去。

    “噗”的一声闷响,女鬼惨叫一声,以一种笨鸟先飞的姿势,被萧凡踹飞了,重重落在门前的花园内,像只受了伤的蛤蟆,一动不动。

    萧凡冷笑,心中有些得意。原来鬼也怕恶人。

    一个箭步上前,萧凡抓着女鬼的头发提了起来。透过微弱的夜光凝目一看,萧凡不由大吃一惊,悲声道:“小甜甜!怎么是你?”

    小甜甜就是抱琴,陈莺儿的贴身丫鬟,萧凡理论上的通房丫头。

    抱琴头朝下趴在花园的地上,显得很狼狈,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肩膀不停耸动,哭得很伤心,却不敢发出声音。

    萧凡感到很愧疚,那一脚踹得多重他自己知道。

    “别哭了,我很抱歉……疼吗?”萧凡柔声道。

    虽然明知她不是自己的初恋女友,可相似的面孔还是让萧凡的心弦颤动,眼前的抱琴哭得就像前世的甜甜受了委屈的模样,让他疼惜不已。

    “疼……”抱琴边哭边点头,眉眼皱成一团,混着泪水鼻涕,哭得惨兮兮,可怜又可爱。

    萧凡皱眉:“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房门口来干嘛?”

    抱琴带着哭音道:“小姐让我来的……”

    “你来就来吧,干嘛还装鬼吓人?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道德?”

    抱琴哭音中带着愤慨:“谁装鬼了?谁装鬼了?”

    “难道不是吗?你背对着我,头发乱飘,整个人横着飘过我房门口,不是装鬼是什么?——对了,你怎么会飘的?”

    抱琴闻言终于放声大哭,模样既可怜又悲愤:“你当我乐意呀?天气这么冷,你……呜呜,你房门口的走廊上结了冰,我……我不小心踩着了,一路滑,一路滑……呜呜……”

    萧凡明白了,合着抱琴不是飘过来的,是踩着冰滑过来的。

    萧凡眼中满是同情:“……你可真够倒霉的。”

    抱琴如同找了知己一般,一时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踩着冰了你怎么不叫呢?你一声不响滑过来,而且滑得那么阴森诡异,我不踹你踹谁?”

    抱琴止住哭,抬眼恨恨的瞪着萧凡,怒声道:“我怎么敢叫出声?你是疯子啊!惊了你,把我杀了怎么办?”

    萧凡忍不住揉鼻子,苦笑着赞道:“难为你危难关头,思维还如此缜密,真让人敬佩莫名……”

    抱琴眼眶又红了,却努力的挺起胸,使劲瞪着萧凡,气鼓鼓的样子,让萧凡很动心。

    萧凡看着抱琴的模样,禁不住心旌一动。

    大半夜的,名义上的通房丫头主动找上门来,这意思,莫非……

    想到这里,萧凡笑了,笑容色色的,不太像正人君子。

    “小姐让你来侍寝?”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最有可能。

    抱琴楞了一下,接着像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啊”的一声惊叫,娇小的身子飞快的弹到离萧凡几丈远的地方,一脸惊恐的盯着萧凡,骇声道:“你……你你……你别过来,我会叫人的!”

    萧凡郁闷了,瞧这模样,貌似自己表错了情?

    “大半夜的,你到底来干什么?”

    抱琴抱着胸战战兢兢的瞧着萧凡,目光满是警戒,两腿微曲,一副情况不对撒腿就跑的架势。

    “我家小姐要我来传话……她在前院的花园内,请你过去说说话儿……”

    没等萧凡回应,抱琴一闪身,不见人影儿了。

    萧凡楞着两眼,看抱琴消失,心中更加郁闷了。——我有这么可怕么?

    不过陈莺儿主动请他,倒是个好消息,夜半无人私语时,富家小姐偷约有为青年,多么熟悉的才子佳人戏码,简直是现实版的西厢记呀。——就是红娘运气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职高手 锦衣夜行 超级强兵 仙府之缘 造神 楚汉争鼎 不朽丹神 最强弃少 天才相师 圣王 无尽武装忒背了点儿,刚出场就被男主角一脚踹飞了。

    萧凡郁闷了一会儿,很快就高兴起来了,他打算回屋穿上那件旧长衫,再梳理梳理头发,以最好最帅的形象,出现在陈家小姐面前。

    男人的通病都很贱,不娶陈莺儿是一回事,勾引她的芳心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相冲突,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种动作做起来飘逸潇洒,可谁人知道潇洒的背后,要付出多少辛勤和汗水?——云彩若无意于衣袖,绑都绑不走,挥衣袖的动作未免就显得可笑了。所以事前的勾引工作,比事后挥衣袖的动作更为重要。

    萧凡举步正待进屋梳妆打扮,却见夜色下,抱琴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眼中,只见她左瞄右瞟,神情鬼鬼祟祟,不过在萧凡眼中,却是可爱之极。

    萧凡一楞,她又回来干嘛?

    抱琴看见萧凡后,显得很是害怕,远远站着,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两人相对站了一会儿,终于,抱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深深吸了口气,勇敢的一挺胸,腾腾腾几步走到萧凡面前。

    萧凡笑了,抱琴不但长得像他前世的初恋,连性格也很像,都是一样的可爱。

    “你家小姐又有什么话要你带过来?”萧凡好笑的注视着抱琴,眼中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

    抱琴咬着下唇,飞快的摇了摇头:“小姐还在花园等你。”

    “那你又过来干什么?不怕我这个疯子杀了你?”

    抱琴明显瑟缩了一下,接着又使劲挺起了胸,颤声道:“刚才是公事,小姐的话我带到了,现在找你是私事。”

    萧凡想笑,小丫鬟还是个公私分明的主儿。

    “私事是什么?”

    抱琴犹豫半晌,颇为畏惧的伸出了手,然后踮起脚,比划了一下二人之间身高的差距。

    绞着手指,抱琴似乎有点难为情的道:“你太高了,你……你能不能稍微蹲一下?”

    夜色下,萧凡依稀看到抱琴的俏脸有点发红。

    萧凡心中怜惜更甚,依言微微蹲下了身子,让自己的面孔正对着抱琴。

    “好了,我蹲下来了,你有什么私事找我?”萧凡语气中透着笑意。

    抱琴也笑了,笑得格外羞涩。

    接着抱琴做出了一个让萧凡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抱琴纤手化拳为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拍在萧凡光洁的额头上。

    “啊——”萧凡忍不住惨呼,这一掌拍得很用力,萧凡被大力撞得身子往后一踉跄。

    而抱琴则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飞快往后一跳,然后头也不回,慌慌张张跑远了。

    夜风呼啸中,抱琴轻快的声音远远飘来。

    “哼!淫贼,要我做你的通房丫头,休想!”

第二十二章 夜下衷肠

    抱琴蹦跳着跑远了,满怀大仇得报的喜悦心情,飞快的跑得不见了人影儿。

    萧凡愕然揉着被拍得通红的额头,心中好气又好笑。

    这小妮子着实受了委屈,被自己非礼在前,今晚又被自己狠狠踹了一脚,新仇旧怨,看来心中这几日憋得很难受,连疯子都敢打,这得需要多么无畏的勇气啊。

    不过……她就算打人,也打得如此可爱,令萧凡愈发动心。

    回了屋子收拾停当,萧凡一身儒衫,迈着文质彬彬的脚步走向前院花园,赴陈家小姐的约会去了。

    花园很大,园中以卵石为径,蜿蜒而前,直通花园中间的一座小小凉亭。

    凉亭以简易的蓑草原木建就,显得非常古朴,不过陈四六并未给凉亭取个什么风雅的名字,以他连静夜思都不认得的文化水平,指望他能取出什么好名字,实在太过难为他了。

    萧凡不歧视他,真的不歧视,他只是暗暗撇了撇嘴角而已。

    凉亭内,一个袅娜的身影在夜色下显得分外单薄。

    萧凡心旌一荡,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若在这里把陈家小姐XXOO了……

    萧凡赶紧甩头,甩去这个无耻的想法。

    太禽兽了!

    不过……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人家小姐又是主动约我,我若不干点什么,岂不是禽兽不如?

    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

    萧凡纠结得眉头都皱了。

    犹豫了半晌,萧凡终于决定,还是先当“萧掌柜”吧,以后再做“萧姑爷”。

    夜风凉如水。

    陈莺儿坐在凉亭内,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她的心跳得很快,静谧无声的夜幕下,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快如小鹿乱撞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她俏脸通红。

    今晚,她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想都羞于去想的事,当时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鬼使神差的叫抱琴约了萧凡来相见。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深夜主动约一个年轻的男子相会,这么出格的事都做得出来,若让爹知道……

    想到这里,陈莺儿两腿忽的一动,几欲拔腿就跑,她为自己的大胆感到害怕。

    留下来,留下来!一个声音在她心底不停的叫着,像魔鬼的诱惑。

    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我们是有名分的,未婚妻见未婚夫,任谁也说不了闲话……

    陈莺儿努力说服了自己,俏面却红得快沁出血来。

    一阵悉索的响动,陈莺儿娇躯一颤,抬眼望去,漆黑的夜幕下,一道轻灵飘逸的身影远远站定,夜风轻拂中,衣袂摆曳,那么的出尘脱俗。

    那道身影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眸子黑亮有神,带着淡淡的自信,哪怕穿着破旧的长衫,他也如同身着鲜艳的盛装,气定神闲的朝着她微笑,他的笑容像一泓深潭,让人情不自禁迷醉于其中。

    这样的风度,这样的气度,不是一个贫贱的农户子弟能散发得出来的。

    陈莺儿定定的看着萧凡,不知不觉竟失了神。

    当她从迷醉中回过神时,萧凡已站在她的面前,二人咫尺相对。

    相对却无言。

    陈莺儿心中全被羞涩占据,这是她第一次约男子见面,尽管萧凡是她命中注定的夫婿,但她仍是羞不可抑,这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该做的事。

    萧凡也无言语,他倒没有羞涩,只是专心的看着陈莺儿。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自己的未婚妻。

    身材不错,肩膀瘦弱,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腿很修长,萧凡喜欢长腿MM,臀大,易生养,胸部……看不出大小,若能亲手测量一下就好了……

    只可惜她的眉毛微挑,凤眼蕴煞,由相及人,可以看得出,她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女子。

    想了想,萧凡又释然了,这世上本没有完美的女人,那种长相绝美,脾气性格又温柔怡人的女子,只有文学作品或电视电影才会有,真正的生活里,怎么可能出现?

    二人各怀心思,良久无言。

    终于,陈莺儿似乎受不了如此沉默而尴尬的气氛,小嘴微张,细声道:“萧……萧公子,你来了。”

    “啊,来了来了,萧某见过小姐。”萧凡斯文的朝她拱手为礼。

    陈莺儿一惊,急忙微微侧身,让过了他的一礼,羞意满面道:“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沉默尴尬的气氛被打破,陈莺儿终于稍稍褪去了些羞意。

    长长的睫毛轻颤,陈莺儿抬起美如星辰的眼睛,开始打量眼前这位与她有着婚约的男子。

    同处一片屋檐下四年,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着自己的夫婿。

    他身材高挑,眉目俊朗,一双眼睛泛着莹莹亮光,目光中带着与他这个年纪并不符的淡然和世故。

    男人深沉的眼神,能让女人醉死在其中。

    父亲的眼光并不差,至少从相貌上来说,父亲给自己找了一个英俊的郎君。

    只可惜……这位英俊郎君的人品太值得怀疑了。

    陈莺儿忘不了,上次也是在这花园内,萧凡当着她的面,出手轻薄了她的贴身丫鬟抱琴。

    这件事像一根尖刺,深深的卡在她的心间。

    若真是无行无德便也罢了,大不了不接受这门亲事,任他自生自灭。天意弄人,陈家的危难却偏偏被他一手化解,改变了陈家上下的命运,这样一来,她与萧凡的婚事在陈府上下眼中,则越发的顺理成章。这个事实让陈莺儿既欢喜,又愁苦。

    望着萧凡俊朗的面孔,陈莺儿心中轻叹,萧凡,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萧公子,前几日陈家蒙逢大难,多亏你出手相助,小女子代家父感激不尽。”陈莺儿收起了心事,向萧凡盈盈裣衽。

    萧凡有点小得意,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感激,当然是件得意的事,更何况这女子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只有在属于自己的女人面前,男人的自尊才能得到彻底的满足。

    “小姐客气了,顺手而为,不值一提,当不起小姐感激。”萧凡假模假样的谦虚道。

    陈莺儿笑了笑,然后目注萧凡,道:“萧公子能否告诉我,你是怎样说服曹县丞的?”

    这是陈莺儿今晚约他出来的目的,她实在很好奇,为什么陈家几千两银子送出去,曹县丞看都不看,而这个身无分文的赘婿出马,却三言两语化解了陈家的危机。

    外面的传言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说得都不太靠谱儿。

    陈莺儿很想知道萧凡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话不偏不倚的挠中了萧凡的痒处。

    萧凡一直以此事为傲,陈府众人人前人后的夸赞下,连他都觉得自己真的是那种拥有很高智慧的谋士型人才,自己的外交手段纵是比起战国时的苏秦张仪之辈,亦不遑多让。

    大明朝缺什么?人才呀!自己是什么?活在大明朝的智力型高端人才呀!

    萧凡笑了,笑得很谦虚,这种假谦虚令他的笑容都透着一股子虚伪。

    “此事实在不值一提,当时我稀里糊涂的就把这事解决了……”

    陈莺儿黛眉轻蹙,对萧凡“稀里糊涂”的说法不太满意。

    “萧公子能详细说说吗?”

    萧凡用很平淡,貌似很不在乎的语气道:“其实很简单,我进了官驿后找到曹县丞,然后跟他喝酒,我喝不过他,他酒量可大了,然后我们越谈越投机,曹县丞就放过陈家了……”

    陈莺儿两只美丽的眼睛瞪大了:“真的假的?就这么简单?”

    萧凡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这世上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复杂。”

    陈莺儿想了想,随即俏面渐渐浮上一层寒霜,连语气都冰冷起来。

    “萧公子,你不愿说就算了,何必用假话来蒙我?”

    仅只喝酒喝不过曹县丞,曹县丞就放过了陈家,这话搁了谁都不会信。

    萧凡快哭了,他说的真的是实话啊!这女人太多疑了。

    叹了口气,萧凡睨了一眼陈莺儿,揉着鼻子苦笑道:“好吧,既然你不信,我就再编个瞎话儿……咳咳,不对,是换个说法,其实真正的情况是:我那天怀里揣了把刀,潜进了官驿,见到曹县丞后,我用刀挟持了他,告诉他,若他不放过陈家的话,我就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

    “等等!白刀子进去我能理解,不都说红刀子出来么?绿刀子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扎他苦胆儿!”

    陈莺儿满头黑线:“……你继续。”

    “曹县丞被吓坏了,急忙保证放过陈家,以后再也不找陈家麻烦,最后我就回来了……”

    满足了八卦心理的陈莺儿满意的叹息了一声,轻笑道:“这才像实话嘛,以后别骗人了啊。”

    萧凡眼眶发酸,心里有一种蛋蛋的忧伤:“…………”

    女人啊……这就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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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欢而散

    陈莺儿笑了几声,又沉下脸来。

    望着萧凡温文尔雅的面孔,陈莺儿心头却忽然涌起了一股薄怨之情。

    她该恨他的。

    百姓家十五六岁的女子早已成亲当了娘,而她,十八岁的大姑娘,至今仍被养在深闺,出嫁之日遥遥无期,她已隐隐成了陈府甚至整个江浦县的笑话,陈四六不愿把她嫁给这个贫贱的农户子弟,她的青春也由此被耽误下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萧凡!因为他太贫穷,太没本事!

    女人的青春若被耽误,简直比杀父之仇更深重。

    特别是今日又听说萧凡在陈四六面前宁愿只要五钱银子,也绝口未提娶她的话,陈莺儿更觉得羞愧无地,自己在他眼中,难道连五钱银子都不值么?当然,这些话她一个大姑娘家是问不出口的。

    “听说父亲将城南的醉仙楼交给你打理了?”陈莺儿敛去笑颜,声音已变得清冷。看着萧凡那张俊俏的脸,芳心之中却莫名其妙生出淡淡的恼怒。

    我陈莺儿一不亏妇德,二不曾轻慢过你,为何今日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趁机向父亲求亲,我哪点不好了?

    想起今日之事,陈莺儿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与感情无关,萧凡宁愿只要五钱银子,而不愿说娶她,任谁都会感觉受到了侮辱。

    萧凡微微奇怪,他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陈莺儿,现在却突然变了脸。

    女人的心思真难捉摸,情绪变化之快,简直像个疯子。

    萧凡点头道:“不错,令尊已命我为醉仙楼的掌柜。”

    令尊?陈莺儿长长的睫毛微跳。

    敏感的她听出来了,以前他称自己的父亲为伯父,大病一场后,又主动称父亲为岳父,后来化解了陈家的危机,现在又称令尊。

    称呼能反映一个人内心的变化,他……难道无意与陈家结亲么?不然为何今日父亲暗示得那么明显,他还是没提成亲的事?

    突然间,陈莺儿觉得有些心凉。

    一股说不清滋味的情绪充斥心胸,恼怒,羞恨,幽怨……

    强忍心中的悲怆,陈莺儿声音冷如寒冰:“既然家父相信你,你当为陈家好生打理才是。”

    话里隐隐有一种上司对下属说话的语气,还有一种向他施恩的味道。

    萧凡听得眉头一挑,深吸了口气,又忍了下来。——好吧,你不是我媳妇,你是我上司。

    “是,小姐请放心,在下一定会仔细的。若无事,在下告退了。”

    说完也不待陈莺儿发话,萧凡转身便走出了凉亭。

    他心里有些后悔,什么破约会!真不该来的!

    原本欢欣的气氛,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

    凉亭内,陈莺儿看着萧凡渐渐远去的背影,她死死的咬住下唇,忽然发了疯似的,死命的踢着凉亭的原木柱子,一脚又一脚,发泄着心中的怨怒,踢着踢着,美眸里有了湿气,两行珠泪顺着脸庞流下,她却浑然不觉……

    萧凡,我为你耽误数载芳华,你便连一句安慰哄我的话都不会说么?

    *********************************************

    萧凡头也不回的回到属于他的卧房。

    女人那些七弯八拐的心思他根本就不了解,也懒得去了解。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若客客气气对我,我当然会更客气的对你,可你要对我甩脸子,不好意思,我还没贱到非要看你那张死人脸。

    女人是要哄,是要宠,可不能太过分,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你妈,都会惯着你。

    萧凡躺在床上咂摸着嘴,真后悔不该去赴那个约,反倒是一脸娇憨,直来直去的抱琴,却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浅笑。这丫头不错,让人心动,将来若可以的话,讨她做老婆倒是挺合适的,胸虽小了点,多开发开发,自然会变大的,丫头今年才十六岁,发育的空间还很大……

    萧凡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很旖旎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好意思说,反正如果是前世的话,梦里的情节电视台肯定不让播……

    早上醒来,他愕然发现,自己硬了,湿了……

    他现在的身体才十九岁,还在发育期,长期不沾荤腥,小弟弟不高兴了,想吃奥利奥……

    唉声叹气洗完亵裤,萧凡揣上那串沉沉的铜钥匙,径自出门往醉仙楼走去。

    从今天起,他便是醉仙楼的萧掌柜了。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嗯,就是这么个意境。

    *****************************************

    城南是江浦县内的繁华地带,紧邻着易市,这里人流量非常大,由于江浦县本来就属于京师应天的下辖县,又正处于富庶的江南地区,所以明朝各地很多商人都选择在这里进行贩卖交易,这里有骡子,马,甚至还有域外的骆驼,商人们用它们驮着各种香料,奢侈品,特产等货物,像赶集似的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赚取银子或者直接以物易物,换取江南的稻米,丝绸,瓷器和茶叶,驮着它们再返回家乡贩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商人们南北奔波,互通有无,为大明朝的繁华焕发出活力,可惜时政弊多,洪武皇帝朱元璋轻视商业,更万分歧视商人这个职业,在位之时屡次发下禁商抑商的诏令,甚至连海都给禁了。国家需要商业带动国民的需要,可他却认为商人不事生产,不务劳作,在朱元璋的心中,商人基本被划入社会寄生虫一类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不清是统治者的悲哀,还是商人的悲哀。

    世间的事物是不断发展的,事实证明,用政令的方式禁商抑商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明朝的商业仍在朝它需要的方向发展,这个事实连朱元璋都无可奈何。

    醉仙楼正处于易市的边沿,地理位置很好,位于市场边的青石大街上,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脚必经之地。

    不得不说,陈四六经商还是很有眼光的,醉仙楼的位置选得很毒辣。

    逛了大半天,萧凡终于站在醉仙楼前,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又默数了一下从楼前经过的人流量,心中对醉仙楼的生意有了个大致的估算。这才抬头仔细打量眼前矗立的醉仙楼。以后这就是自己战斗和奋斗的地方了。

    醉仙楼楼高三层,原木的大门和窗棂,上面刷着朱红色的亮漆,内堂宽敞明亮,古意盎然,一楼的大堂内摆着十几张桌子,靠门的右边有一张高约半人的柜台,柜台内的架子上摆设着一坛坛擦得锃亮的花雕,每个坛子上还贴着一张菱形的红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看了看天色,现在已是吃午饭的时辰了。令萧凡有些吃惊的是,——大堂内竟无一桌客人,空空荡荡的,跟外面汹涌的人潮比起来,显得分外凄凉萧然。

    这是怎么回事?萧凡大惑不解,我没进错地方吧?

    柜台内,一名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懒洋洋的拨弄着算盘珠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而堂内本该是客人吃饭的一张桌子上,两名店伙计打扮的年轻小伙子正凑在一起,二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桌子上的一只瓷碗,瓷碗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萧凡凑近一看,——靠!两人在赌骰子呢。

    这一刻,萧凡内牛满面,——我的事业原来如此清闲。

    陈四六那老家伙耍我!

第二十四章 无良掌柜

    想也该想到,商人以谋取利益为生,以陈四六那商人性子,在不知道萧凡个人能力的情况下,会把一座生意兴隆的酒楼交给萧凡打理吗?

    瞧着空荡荡的酒楼大堂,萧凡欲哭无泪。

    这样的生意,说它是鸡肋都是夸它了,简直是垃圾啊!

    陈四六好算计!把萧凡弄到这个生意奇差的酒楼当掌柜,对上既能向曹县丞表态度,对下又能竖立他“赏功罚过”的高大形象,对萧凡也有个交代,而且一点也不怕萧凡把它搞垮了,——生意已经差成这样了,再差能差到哪去?

    此举可谓一箭三雕,真难为他那肥胖如猪的脑袋是怎么想出来的……

    萧凡觉得很悲愤,穿越者被古代人玩了,这实在是一件令穿越界蒙羞的事,更可气的是,短短不足一个月的穿越日子,他已经被古代人玩了两次,第一次是被太虚老道骗,第二次被陈四六骗……如果真有时空管理局之类的执法机构的话,想必他们会建议萧凡选择一雷轰顶或五雷轰顶。

    萧凡很想回去跟陈四六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收回成命,其实理智的想一想,“萧姑爷”这个称呼还是比“萧掌柜”好听许多的,吃白食就吃白食吧,吃白食的姑爷也是“爷”字辈儿呀。

    深吸口气,萧凡努力收起悲愤的情绪,既来之则安之,接受现实吧!陈四六把我踢到这个破酒楼敷衍我,我却偏要干出点成绩来给他瞧瞧!待到醉仙楼宾客盈座之时,看陈四六羞不羞!

    萧凡站在大堂内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确定自己已经踌躇满志之后,心中的郁闷之情才稍有所缓,这时他的注意力已被转移。

    大堂里,两名店伙计赌骰子正赌得热火朝天,他们的面前或多或少摆放着十几文铜钱,两人神情紧张而专注的盯着瓷碗里的三粒骰子,大冷天的,他们竟然满脑门的汗,看来是一场赌注高达十几文铜钱的豪赌。

    萧凡也被这场豪赌所吸引。

    世上的赌博方法很多,可只有骰子这东西,千百年来规矩都没变过,都是以骰子点数大小来决胜负,萧凡只看了两眼就看懂了。

    萧凡颇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很快便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吸引,离赌桌也越来越近,浑然忘了自己是刚上任的酒楼掌柜,这两位豪绰赌客的顶头上司。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臭,鏖战正酣的两名店伙计神情也越来越紧张,其中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伙计抬眼瞟了萧凡一眼,这一眼根本没有任何意识,空洞而麻木的眼神在萧凡身上打了一转,很快又投入到如火如荼的赌博中去了。

    萧凡也丝毫不见怪,不知者不罪嘛,他们不认识自己这个新来的掌柜,情有可原。

    看了一会儿,萧凡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赌桌旁的一名伙计道:“哎,你,说你呢,你别押那么多呀,我算了一下,你刚才一共摇了五把,每把都输,可见你的手气正在走下风,这个时候要避其锋芒,只押一文钱足够……”

    伙计楞了楞,接着恍然点头:“对啊,这位仁兄说得很有道理……”

    另一名伙计不高兴了,斜睨了萧凡一眼:“你谁呀?说得像模像样的,你自己怎么不来玩两把?”

    于是萧凡也兴高采烈的加入了赌局。

    “几文钱几文钱的赌有个屁意思!咱们玩点儿带血的!”萧凡挽了挽袖子,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重重的拍在桌上,财大气粗得一塌糊涂。

    俩伙计楞了一下,接着开始兴奋了:“哟嗬,今儿碰上个羊牯儿,来就来,谁怕谁啊!”

    说着俩伙计也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看来最低层的劳动人民生活虽然困苦,可赌钱还是颇有资本的。

    三人凑在一堆,开始了豪赌。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

    萧凡一张白皙的俊脸开始慢慢变紫,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理论与实践根本就是两码事,短短两柱香的时间,萧凡输了,输得不多,总共输了十两银子。

    大家知道,萧凡身上总共只有十两银子,而且这十两银子还是他的前身偷偷攒了好几年才攒下的。

    两名店伙计脸上的笑容比秋天的菊花还灿烂。

    拍了拍比他的脸还干净的钱袋,萧凡哭丧着脸叹了口气。

    大意了啊……

    店伙计还在一旁嘲讽味十足的调笑:“英雄好汉,越输越笑,乌龟王八,赢了就跑……还有银子下注吗?快点拿出来,咱们继续玩……”

    萧凡当然没银子了,他身上比刚剥掉壳的鸡蛋还干净。他也不是英雄好汉,输掉所有的积蓄,他根本笑不出来。

    数年积蓄片刻之间输了个精光,萧凡很不甘心,于是他打算做一件不太善良的事。

    转了转眼珠,萧凡不自在的咳了两声,然后忽然睁大了眼睛,指着大堂门口,惊异的大叫道:“啊——陈老东家来了!”

    陈老东家就是陈四六,在陈氏企业里,陈四六就是董事长兼总裁,他的名字比核武器更有威慑力。

    俩店伙计下意识一楞,接着忙不迭站起身,以立正的标准军姿面向大门。

    门口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紧接着,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黑色的人影飞快的从门口窜了出去。

    俩店伙计急忙回头,只见原本坐在桌边的萧凡早已不见了人影,伴随着跟萧凡一起不见的,还有桌上的所有碎银,总共十几两。

    简单的说,萧凡这个没赌品没人品的赌客卷款逃了。

    ——你不能指望前世的抢劫犯这辈子能当圣人,所有积蓄输光了,萧凡急了,于是干脆干起了老本行。

    俩伙计面面相觑,他们纵横赌坛小半辈子,还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赌客,所以他们显得有点无所适从。

    “咱们怎么办?”一名店伙计满脸无助,他们还不知道那位抢银子的劫匪是他们新任的掌柜。

    “追!咱们自己的几两银子也被他抢跑了……”另一名伙计又惊又怒,表现得明显有主见多了。

    接着二人一个激灵,撒腿就往外追去。

    “给老子站住!你这不要脸的孬货!”

    “输了就抢,你这人太无耻了!”

    “抢钱啊!捕快,有捕快吗?有人抢钱啊——”

    “…………”

    伙计在后面追,萧凡在前面跑,他跑得很欢快。

    输了的银子失而复得,而且还多出几两来,萧凡的心情雀跃不已,这件事充分证明了抢劫其实比赌博划算得多,自己前世选择的工种是正确的。

    《大富翁》里的孙小美怎么说来着?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萧凡撒丫子跑得比豹子还快,这一刻他满怀兴奋,他觉得自己是刘翔,是博尔特,是刘易斯……

    伙计在后面追赶甚紧,萧凡脚下运力,加快了速度,在喧闹的大街上左突右闪,如鱼入水,在人群中欢快的游梭。

    俗话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太无耻的人会遭天谴的,俗话又说,人有旦夕祸福……

    抢劫事件的发展,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

    忽然间,意外发生了。

    奔跑中的萧凡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硬生生的拽住,一双苍劲有力的黑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耳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的道:“这位后生,你有凶兆……”

第二十五章 第一桶金

    萧凡眼泪都下来了。

    你追我跑的生死关头,却被人生生拽住,这种离天堂一步之遥又忽地掉进地狱的感觉,谁有幸尝试过?

    不用回头看萧凡都听得出声音。

    太虚,那个号称有一百三十岁高龄,而且是张三丰他师弟的老骗子。

    萧凡真后悔啊,认识老骗子那天为什么不干脆一刀捅死他?

    后面醉仙楼的两名店伙计越追越近,萧凡已经能听到他们错乱的脚步声。

    偏偏老骗子还抓着他的胳膊死不放手,另一只手则捋着他那仙风道骨的胡须,悠然道:“这位后生跑得好快,不过……你真的有凶兆!”

    萧凡转过头,将自己这张不停抽搐着的俊脸面向太虚。

    “是的,我有凶兆,你若再不放手,我马上就有血光之灾。”

    太虚眯了眯眼,然后大吃一惊:“萧老弟,怎么是你?”

    现在当然不是寒暄的好时机。

    追兵越来越近,萧凡有点急了:“你是拉生意还是见义勇为?”

    “拉生意。”太虚毫不犹豫的道,他只对能产生利益的事物有兴趣。

    “那就赶紧放手,这事儿完了我请你吃饭,白请!”

    太虚立马松开手,萧凡二话不说,像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后面俩伙计已经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边跑边骂。

    “站住!王八蛋……”

    “没品的混帐东西!把银子还我们!”

    俩伙计飞快经过太虚身边,地上卷起一阵尘烟。

    太虚楞了一下,想了想,立马将手里那块“铁口直断”的幡子打横夹在腋下,然后也追了上去。

    令人奇怪的是,太虚跑得比三个年轻人快多了,没过一会儿,他便像飙车似的超过了俩伙计。

    俩伙计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撒丫子跑得比他们还快,不由楞了,二人看着太虚一溜烟远去的背影,一边跑一边议论。

    “这老头儿是不是也在追那个王八蛋?”

    “估计是的……”

    “跑得比咱们还快,那混蛋到底抢了老头儿多少银子啊?”

    “肯定不是小数……必须的!”

    江浦县的大街上,四人分成三拨,互相追赶着,一时成为奇观。

    不得不说太虚的速度很快,快得有点诡异。没过多久他便追上了萧凡,然后他放慢了速度,二人并肩落跑。

    萧凡奔跑中不经意的侧头一看,见太虚跑在他身边,整张俊脸立马变得比苦瓜还苦。

    “你又追上来干嘛?”

    太虚若无其事的跑着,跑得如同闲庭信步。

    “贫道有一事不解,特来请教。”

    “别闹!我这儿有事呢!”

    “贫道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跑呢?”

    “有人追,我当然要跑……你觉得这个时候适合聊天吗?”

    两句话的功夫,后面的俩伙计又追近了些。

    萧凡急了,他觉得若不赶紧摆脱这个老骗子,很快他就会有凶兆。

    莫看太虚年纪老,可他却有着比年轻人更加强烈的求知欲。

    “他们为什么追你?”

    萧凡边跑边喘着粗气道:“……我输了很多银子。”

    “那就更不对了,你输了银子,他们追你干嘛?”

    “……我又把输掉的银子抢过来了。”

    太虚一脸恍然,这个答案充分满足了他的求知欲。

    四人一前一后不知跑了多久,萧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俩伙计跑不动了。

    当然,萧凡也跑不动了,双方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扶着腰使劲喘粗气,只有太虚若无其事,面不改色气不喘,仍旧捋着他那仙风道骨的胡须,一脸的高深莫测,虚无缥缈……

    俩伙计追不上他,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喘了一会儿气后,隔着老远指着萧凡跳脚大骂,什么话难听骂什么。

    萧凡却笑了,喘着粗气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太虚一旁看着,冷不丁问道:“那二人是什么人?”

    萧凡占了大便宜,心情愉悦的道:“他们是醉仙楼的伙计。”

    “你怎么跑到醉仙楼赌钱去了?”

    “因为我是醉仙楼的掌柜……”萧凡脱口而出,接着,他的笑容渐渐凝固。

    他现在发现事情原来没那么简单……

    他回过味来,自己还得回去,因为他是醉仙楼的掌柜……

    掌柜抢了伙计的钱,这事儿闹的……

    萧凡仰天长叹:“果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太虚不悦,捋着胡须恨恨的瞪他。

    萧凡只好改口:“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啊……”

    太虚转怨为喜,点头赞许不已。

    **************************************

    醉仙楼内,太虚懒懒的倚在大堂内的一张桌子边,百无聊赖的掏着耳屎。

    萧凡一脸严肃的盯着面前老老实实站着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分别是:两名店伙计,就是刚才赢了钱又被抢的那两位,一名前任掌柜,萧凡第一次进门时趴在柜台上懒洋洋拨弄算盘珠子的那位,还有一位厨子。

    这是醉仙楼目前所有的班底。

    很难想象一座三层楼高的酒楼,里里外外只有四个人打理。

    “就你们四个?没别人了?”萧凡忍不住奇道。

    前任掌柜姓蔡,由于萧姑爷的上任,现在已经降级为酒楼管事了,老蔡闻言上前一步老老实实道:“就我们四个,原本不止四个的,醉仙楼最近生意不好,几乎没有客人上门,老东家辞了很多人。”

    萧凡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那两名跟他赌钱然后又跑马拉松的倒霉伙计。

    俩伙计的目光很幽怨,萧凡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他现在身上还揣着十几两银子,除了自己的十两本钱,还有俩伙计的几两碎银。

    抢了人家的银子,却又不得不重新回来面对苦主,这是萧凡始料未及的,萧凡的脸皮很薄,觉得很尴尬。

    想了想,他还是认为抢钱这种行为没错,毕竟赌博是不对的。

    于是萧凡又理直气壮了。

    斜睨着俩伙计,萧凡沉声道:“你们知道错了吗?”

    俩伙计愁眉苦脸道:“萧姑爷……”

    “叫掌柜!”

    “是,萧掌柜,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赌钱……”

    “不对,赌钱没错,但你们不该在醉仙楼赌钱,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态度决定一切!”

    “……是!”俩伙计乖巧的应道。

    反正你是掌柜,怎么说都是对的。

    萧凡高兴了,穿越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资格训别人,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无规矩不成方圆,本掌柜今日给大家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准在醉仙楼内赌钱,违者……罚款!”

    “罚多少?”前任蔡掌柜讨好的附和,同时还回头狠狠瞪了俩伙计一眼。

    “罚……”萧凡挠头,掏出钱袋,扣掉自己的十两本钱,掂了掂剩余的分量,不轻,大概三两五钱的样子,这是抢来的俩倒霉伙计的赌本。

    “罚三两五钱。”萧凡一锤定音,然后面色坦然的将抢来的银子塞进了自己的钱袋,脏银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合法收入。

    俩伙计脸色一垮,唉声叹气。

    认吧,罚款罚得有零有整的掌柜,端的不可小觑。

    萧凡开心的笑了,三两五钱,这是他穿越以来赚的第一桶金。——尽管它是抢来的。

    现在,萧凡的积蓄有了质的飞跃,由十两银子,变成了十三两五钱银子。

    转过头,见太虚仍在懒洋洋的掏耳朵,萧凡奇道:“你还在这里干嘛?”

    太虚好整以暇的咧了咧嘴,露出缺了半边的黄板牙,望着萧凡道:“你是这醉仙楼的掌柜?”

    萧凡点头:“对,刚上任的。”

    太虚满脸痛惜:“你终究还是堕落了!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商人!”

    萧凡忍不住揉鼻子,他想不通,明朝商人的地位难道低到这种程度了?被一个叫花子似的老道士指着鼻子骂堕落,这滋味……

    “你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堕落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

    “你还想干嘛?”

    “你抢钱跑路的时候说过请贫道吃饭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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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拒绝习武

    醉仙楼迎来了今日的第一桌客人,萧掌柜和老骗子。

    厨子高兴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急忙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掌柜的亲自吃他做的菜,是荣耀也是考验,厨子做得特别用心,——生意不好,醉仙楼被辞了那么多人,万一掌柜的吃着不太满意,把他也辞了怎么办?

    菜还未上,萧凡和老道士先喝起了酒。

    萧凡现在觉得当掌柜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简直就是为他这个吃白食的姑爷量身打造的职业,喝酒吃饭不要钱,上哪找这么美的事去?

    老道士笑得满脸褶子,显得比萧凡更开心,一张黑乎乎的脏脸荣光焕发,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萧凡在这个时代没朋友,虽然老道士只与他打过一次交道,而且人品特不靠谱儿,但萧凡心里还是把老道士当成朋友了。

    萧凡在这个时代活得很孤独,他需要朋友,哪怕这个朋友是骗子。

    酒是烫好的绍兴黄酒,晶莹透澈,泛着琥珀色的粼光,二人端起小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滋溜儿”一声,一杯酒下肚,浑身暖洋洋,舒坦无比。

    太虚搓着手侧头望向厨房,一副急不可待等着上菜的模样,不知饿了多少顿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太虚回头问道:“对了,你不是陈家的姑爷吗?怎么又变成醉仙楼的掌柜了?”

    萧凡苦笑,望着空荡荡的酒楼大堂,闷闷的道:“……兼职。”

    太虚搓着手干笑道:“一心不可二用,要不你专心当你的姑爷,这酒楼贫道帮你打理如何?”

    萧凡瞪了他一眼,好么,这是打算长期吃白食呢,到底是朋友,两人的兴趣爱好都相同。

    喝了口酒,萧凡将解决陈家危机的事情娓娓道了一遍。

    太虚听得两眼发直,半晌才喃喃道:“真不知该说你运气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职高手 锦衣夜行 超级强兵 仙府之缘 造神 楚汉争鼎 不朽丹神 最强弃少 天才相师 圣王 无尽武装好呢,还是本事大……”

    萧凡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本事大,相信道长你一定看得出,我这人身上有很多闪光点……”

    太虚嗤笑道:“你怎么比贫道还会吹?别的本事贫道没看到,不过你抢钱后倒是跑得挺快的,狗都撵不上,这勉强也算是本事吧。”

    萧凡谦虚道:“也不能这么说,狗撵不上,可道长你不就撵上了吗?”

    太虚张了张嘴,得,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闷闷的喝了口酒,太虚眼睛眯了起来,望着萧凡道:“知道贫道为何后来又追上你吗?”

    萧凡太清楚了:“我欠你一顿饭,你怕我跑了不认帐。”

    太虚黑黑的老脸浮现尴尬之色:“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贫道见你跑得飞快,简直可以说是风驰电掣,贫道发现你很有练武的潜质啊……”

    萧凡暗暗生了警惕之心,这老骗子又打算骗我了。

    “跑得快就有练武的潜质?”

    太虚眯着眼笑了,笑容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萧老弟,想学功夫吗?想一个打十个吗?想飞檐走壁,锄强扶弱吗?”

    萧凡眼睛一亮,立马毫不犹豫的道:“不想!”

    他已打定主意,老骗子不管说什么,只管拒绝就对了,反正这老骗子肯定没安好心,想在自己身上占什么便宜,不能让他得逞。

    太虚不抛弃不放弃,很有耐心的劝道:“贫道可以教你呀,贫道的功夫那不是吹的,当今世上,只有寥寥数人堪与贫道为敌……”

    萧凡端着酒杯斜睨着他,吹,你接着吹,越吹越没边儿,混得都快要饭了,口气还那么独孤求败,老骗子忒不要脸了……

    太虚还在孜孜不倦的劝道:“贫道可以教你轻功,你刚才抢银子跑得那么快,贫道不由生了惜才之心,觉得你是个人才……”

    萧凡皱眉,这话听得真别扭……

    不过落跑的时候老道士跑得比他们三个小伙子还快,确实有点诡异……

    “你看啊,如果你会轻功,根本不用跑得那么费劲,身法几个腾挪,就完全可以甩掉那俩倒霉伙计,何至于被他们追得跑了五条街?贫道的轻功想必你也见识了,没费多少劲儿就追上了你,贫道一百三十多岁的人了,跑得比你这年轻小伙子还快,你不觉得心向往之吗?以后你抢银子愈发得心应手,顺风顺水……”

    萧凡:“…………”

    邪恶的老道士……

    “……贫道的轻功不是一般人可以学的,这可是道门绝学‘梯云纵’,当年贫道的师父择徒之时,那是有着严格的遴选过程的,非一般的资质才能学,知道怎么遴选吗?当年师父把一群野狗放出来咬我们,让我们拼命跑,谁被狗咬到谁就落选,谁跑得比狗快,身上毫发无伤,谁就可以学轻功了……”

    萧凡忍不住问道:“当年道长被狗撵得挺惨的吧?”

    想想漫山遍野的小道士被一群野狗追咬,那场景……啧啧。

    太虚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从那以后,贫道开始钟爱吃狗肉火锅了……无量寿佛……”

    萧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气氛陷入低迷。

    二人闷声喝了好几杯酒,太虚又问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跟不跟我学功夫?”

    萧凡急忙摇头:“我不喜欢被狗追……”

    “现在不需要遴选了,贫道可以马上教你。”

    “不用了,我现在活得挺好的,不需要学功夫。”萧凡拒绝得很坚定。

    他不是不是想学功夫,事实上他对中华古老的武学很有兴趣,前世读书时看武侠书看得连学业都荒废了,怎么可能没兴趣?

    他只是不相信太虚的人品而已,打死他都不相信,这老骗子会什么武功,多半是想骗他学费。

    太虚见萧凡拒绝,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表情变得萧然起来。

    这时厨子的菜做好端了上来,几道精致的小菜,看起来赏心悦目,令人食欲大增。

    厨子在一旁看着萧凡,讨好的笑。

    萧凡看了看满脸寂寥的太虚,吩咐厨子道:“去,再做一道菜。”

    “什么菜,您尽管吩咐。”

    “……狗肉火锅。”

    “掌柜您稍等,马上就好。”厨子屁颠儿屁颠儿下去了。

    太虚感激的看了萧凡一眼。

    既然萧凡拒绝学武,太虚也不好多劝,只是一味的埋头吃菜喝酒。

    萧凡挟了菜入口尝了尝,眉头轻展,点头不已。

    这菜味道挺不错啊,搁了前世,够得上五星级酒店厨师的标准了。

    抬眼看了看太虚,萧凡问道:“道长,你觉得味道如何?”

    太虚点头赞道:“不错,很不错!”

    萧凡两眼一亮,急忙道:“如何不错法,道长详细说说。”

    太虚捋了捋仙风道骨的胡须,想了一下,指着面前吃得干干净净的菜碟,打了个比方:“贫道以前吃一碟菜,需挟三筷,今日只挟了两筷就干净了……”

    萧凡由衷赞道:“道长的比喻打得很贴切……”

    接着萧凡又皱起了眉,把前任掌柜老蔡叫了过来,问道:“咱们酒楼的菜味道不错,为何没有客人上门?生意如此清淡,没道理呀!你知道原因么?”

    老蔡苦着脸,幽幽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最后哀怨无比的念了一句诗:“别有幽愁暗恨生啊……”

    萧凡和太虚顿时停了杯,肃然起敬。

    萧凡眼睛都直了:“老蔡很有文采啊……不过,到底什么意思?”

    老蔡叹息,指着门外道:“掌柜请看外面,咱们醉仙楼对面,正对面,开了一家金玉楼,看见了吗?”

    萧凡点头:“看见了。”

    金玉楼楼如其名,修建得富丽堂皇,豪奢大气,想不看见都很难。

    老蔡怨毒的扫了对面的金玉楼一眼,说了一句更有文采的话:“咱们醉仙楼变成这副光景,都是它害的,老子日他八辈儿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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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评有人说情节进展慢了,这个。。。确实是冤枉,这本书名叫《大明王侯》,顾名思义,主角以后会当王侯的,不过,现在才二十多章,你不能指望主角一出场就王侯吧?凡事都有个过程,耐心慢慢来吧,前面的每一章都是跟情节密切相关的,不能略,不能省。节奏感我会拿捏好的。

    另外:求推荐票。存稿耗光了,所以最近更新不太稳定,每天最少一章,如果各种数据涨得快,我会加油多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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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知县行商

    江浦的县衙是前朝时建的,如今已显得有些破败,虽历年来小规模的修缮多次,仍是一副陈旧的样子,洪武皇帝最恨贪官,打下江山之后,多年来一直提倡官员廉洁俭朴,不得铺张奢华,所以江浦县的历任知县谁也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重建县衙,旧就旧点,能用就行。

    衙门位于城东,正门口有一块影壁,壁上雕着一只狰狞如生的麒麟兽,大门的两侧是八字墙,这也是民间俗话说的“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出处。

    大门的东侧摆放着一面硕大的鼓,这就是百姓俗称的“鸣冤鼓”,西侧则立着一块高五尺,宽二尺,厚约一尺的大石碑,碑上刻着两句警示,这两句警示是刻给打官司的百姓看的,其一曰:诬告加三等,其二曰:越诉笞五十。

    这两条警示为的就是告诉百姓,打官司三思而后行,莫行诬告之事,更不能越级上告,否则知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大门往里走便是“仪门”,这仪门通常是不开的,除非当地一把手官员新任,才开一回,若百姓告状,或衙门里差役进出,则一般是走东边的侧门,东边的侧门民间亦称之为“生门”,与之相反的,便是西边的侧门,那道门则被称之为“死门”,也就是说,从死门出来的人,基本都是死刑犯,马上要推出去斩首的。

    再往前走便是县衙大堂了,跟电视上不一样的是,其实古代官员审案,并非所有的案子都在大堂审理的,大堂真正审理的是重大的刑案,而一般的民事纠纷,或小案小事,则在二堂过审,知县以说服调解为主。

    新上任的县丞曹毅现在正站在二堂外,望着堂前高高挂着的一副楹联,一张毛茸茸的虬髯大脸面无表情,可眼中却飞快闪过一抹冷光。

    楹联上写着“法行无亲,令行无故;赏疑唯重,罚疑唯轻。”

    这幅楹联可以说是标榜,也可以说是鞭策,每个人看到它,心中的感受都不一样。

    曹毅是什么感受?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曹毅是行伍出身,甫任文官,也不习惯文官走路时那种一摇三摆的官步,撩了撩官袍下摆,迈着大步走进了三堂。三堂是知县办公和居住的地方,西侧的花厅内,黄知县正挺直着身子,端着景德镇官窑瓷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黄知县名叫黄睿德,四十来岁,他面相长得颇为庄严,一张白净的俊脸,颌下一缕青须,看起来刚正不阿,眼中偶尔闪过几分阴鹫。

    他是洪武二十四年中的二甲进士,真正的科班出身,熬了五六年,上下活动了一番,终于补了江浦知县这个实缺。

    别看知县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可却实实在在是个肥缺,多少进士甚至当科的状元榜眼都争着抢着当,黄睿德能当上这个知县,全靠他银子花得多,人也懂得进退。

    细细啜了口茶,黄睿德眼睛微眯,仿佛在闭目养神。

    花厅内的光线忽然一暗,黄睿德睁开眼,却见门口站着一位魁梧大汉,穿着八品官袍,正静静的注视着他,

    见黄睿德睁开眼,曹毅拱手朗声道:“下官曹毅,拜见县尊大人。”

    黄睿德心中一动,忙站起身,微笑道:“这位莫非便是燕王殿下麾下勇将,我江浦县新任的县丞曹大人?”

    “下官正是。”

    “哈哈,曹大人勿需多礼,你我同衙为官,理应亲如兄弟才是,以后江浦县内大小事情,本官可要靠大人多多辅佐啊。”

    曹毅豪迈大笑道:“县尊客气了,下官新任文官,不懂规矩的地方多了,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县尊大人多多包涵。”

    二人客气而虚伪的说着客套话,越说越亲密,最后竟好象真成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

    寒暄了一阵,黄睿德客气的请曹毅入座,趁着落座转头的一瞬间,黄睿德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恼色。

    按官场规矩,新任官吏上任后,要在第一时间拜访上官,聆听训诲,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从古至今,官场规矩历来如此。

    据他所知,曹毅七天前便到了江浦,并且住进了官驿。七天了,直到今天才姗姗拜见自己这位上官,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没把他这七品上官看在眼里。

    衙门内官吏衙役们的议论他都听在耳里,他们说的没错,一山不容二虎啊!

    听着曹毅豪迈不做作的大笑声,黄睿德淡然微笑,眼中深深的鄙夷却一闪而逝。

    是的,鄙夷。十年寒窗,正经科班出身的他,从骨子里看不起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夫,你杀的人再多,你带的兵再多,你还是一介武夫,一介粗鄙不文,鲁莽低俗的武夫!

    一团和气的寒暄客套中,一股阴冷的气氛在花厅内盘旋,蔓延。

    ************************************

    “金玉楼怎么得罪咱们醉仙楼了?”萧凡很好奇,祖宗都日到八辈儿了,这得多大仇恨啊。

    老蔡眼眶泛了红,有种晶莹的东西在眼眶中滚动。

    “掌柜的啊,咱们醉仙楼以前在江浦县可是响当当的招牌,县内大小官吏乡绅,若说请客摆席,首选便是醉仙楼,那时可真是高朋满堂,座无虚席……”

    萧凡拍着老蔡的肩,安慰道:“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说重点,后来怎么了?”

    老蔡抽了抽鼻子,道:“后来这金玉楼便开张了,当时它的生意很差,客人们吃惯了咱醉仙楼的味道,当然不太愿意换新口味,再说金玉楼的厨子做的菜,味道确实没咱们醉仙楼好,金玉楼的掌柜急了,于是用卑鄙无耻的方法来整咱们……”

    “什么卑鄙无耻的方法?”

    “金玉楼暗里花银子请了一些市井泼皮,每日来咱们醉仙楼里坐着,也不吃饭,每人占了一张桌子,一壶茶五文钱,一坐就是一整天,老汉那时当掌柜,眼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找了泼皮头儿去说项,那泼皮头儿许是得了金玉楼莫大的好处,根本不买帐,后来他们愈发的变本加厉,朝咱们大堂内扔死老鼠,泼粪,放蛇,还打客人,掌柜的您说,这样下去,醉仙楼怎么可能还有生意?”

    萧凡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事难道陈老东家不知道?”

    老蔡苦着脸道:“怎么不知道?泼皮闹事的当天,老汉就去禀报了老东家。”

    “那他为何不去报官?”

    老蔡摇头道:“报不了,不能报啊……金玉楼是有来头的。”

    “什么来头?”

    老蔡声音小了许多,压着嗓子道:“它实际上是黄知县开的酒楼。”

    萧凡眼睛都直了:“怎么可能?朝廷官员是不准经商的……”

    这点常识萧凡还是有的,朱元璋特别痛恨商人,早就下过旨意,凡朝廷官员或官员家眷行商者,一律撤职查办问罪,黄知县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顶风作案?

    “官员当然不能经商,不过黄知县的表面功夫做得好,金玉楼的掌柜姓周,看起来跟黄知县八杆子打不着,谁也查不出问题,可实际上这位周掌柜是黄知县一位老家仆的侄子,那位老家仆是黄知县出了五服的远亲,早就回乡养老了,就算当年的锦衣卫还在,也查不出这金玉楼跟黄知县的关系呀……”

    萧凡面容有点苦涩:“这关系确实绕得挺远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其实县里衙门的那些官吏差役,还有乡绅都知道,没人明着说罢了,事情一传开,为了知县的面子,您说,谁不得屁颠儿屁颠儿去金玉楼吃饭,拍知县的马屁呀,那些泼皮来闹事,老东家敢报官吗?那不是给家里惹祸?老东家吃了这么个暗亏,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金玉楼把咱们醉仙楼挤兑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萧凡闻言义愤填膺,他气啊,气得揪头发啊……

    老蔡见萧凡满脸怒色,连面孔都扭曲了,急忙安慰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掌柜的,已经是这样了,您就别气了,恶人迟早会遭报应的,老天会惩罚他……”

    这诅咒咒得真消极……

    萧凡气道:“我会为这个生气吗?”

    “那您气什么?”

    萧凡眼睛快喷出火了。

    原以为当掌柜是报酬,现在才知道是惩罚,陈四六这个老家伙,太卑鄙了!不就是没娶你女儿吗?至于这样打击报复我?要我跟背景强硬的金玉楼打擂台,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吗?

    当鸭子他不介意,可他不喜欢当烤鸭!萧凡脑子里飞快闪过一道名菜的做法。

    北京烤鸭,选白嫩肥美鸭子一只,甜面酱100克,麦芽糖6匙,料酒3匙,均匀刷在鸭子身上,炉火正面烘烤20分钟,反面烘烤20分钟,烤啊烤啊……

    热!好热!热得冒油……

    陈四六面含狞笑刷着甜面酱,烤啊烤啊……

    一边烤还一边关心的问:“萧掌柜,热不热?快中暑了吧?别急,你马上熟了……”

第二十八章 貌合神离

    萧凡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论他对陈四六有多大的怨念,毕竟自己是醉仙楼的掌柜,这已经是事实,他不能眼看着醉仙楼在自己任期中轰然倒闭,那简直是对穿越者的侮辱!

    萧凡觉得自己已经被古代人侮辱过很多次了。

    陈四六,这个黑了心的商人,能在一二十年内博出如此大的家业,确实不简单,萧凡有种被他算计了的感觉。

    刚当上掌柜,萧凡便碰到一个强劲的对手,金玉楼。

    这个对手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陈四六都惹不起,自己区区一个窝囊姑爷,当然更惹不起了。

    但是……不惹它却不行,醉仙楼眼看就要被它挤兑得倒闭了,陈四六家大业大,倒了这一家还有别的店铺,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可自己却丢不起这个脸。

    黄知县开的酒楼,若换了以前,萧凡是不敢打它的主意的,黄知县在江浦可以算是一手遮天,惹了它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现在不同了,幸好萧凡知道最近江浦县来了一位曹县丞。

    有势之时,无妨强硬一些,无势之时,那便只好借势了……

    萧凡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着圈圈,脑子飞快的运转。

    他同时也在猜想,陈四六把他安排到这醉仙楼当掌柜,莫非是看上了自己与曹县丞的关系,所以故意不动声色的利用自己来戳火曹县丞跟黄知县打擂台,曹县丞赢了,醉仙楼得救,陈家得了好处,曹县丞输了,陈四六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这回事,甚至很有可能把萧凡推出去当个替死鬼……

    商人的心理好黑暗啊……

    难怪朱元璋不待见商人,萧凡现在很理解朱元璋的心态了,商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估计老朱揭杆子造反前,在商人身上吃过不少亏,一如现在的萧掌柜……

    陈四六的梁子可以暂且按下,不论如何,醉仙楼倒不得,它若一倒,萧凡肯定由陈家的功臣又变回陈家的罪人,也许要再次面临被赶出陈家的危机。

    将来的某一天,萧凡必然是会离开陈家的,但他绝不希望是以被人赶走这种方式离开。

    没过多久,萧凡的嘴角忽然微微勾起,眼睛也渐渐露出了亮光。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能解决醉仙楼倒闭危机,同时还可以让陈四六吃个闷亏,肉痛得晚上睡不着觉的办法……

    **********************************

    黄睿德和曹毅仍在县衙三堂西侧的花厅里客气的寒暄,说的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气氛不冷不热,官场之中就是这样,若无生死大仇,就算心中再有怨恨,谁也不会直接撕破脸。

    玩游戏要懂得游戏规则,做官也是一样。

    二人身处不同政治圈子,根本毫无共同语言,明眼人都知道,未来的江浦官场,这二人将会有一番殊死拼杀,二人中只有一个能留下来独掌一县之政。

    他们敌对的立场,可以说是天生便注定了的。

    两个互相敌对的人,坐在一起能有什么话说?一席客套话翻过来覆过去,二人心中都有些不耐,可仍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貌似亲热的继续说着废话。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走来,厅内光线一暗,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花厅门口。

    “爹,陈家竟然没事了,您可得帮孩儿再想个办法……”

    黄睿德勃然变色:“孽子闭嘴!没见老夫这里有客人么?”

    曹毅目光闪动,扭头朝门口看去,却见一个年约二十来岁,面目阴沉,身子虚浮,显然是酒色过度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正一脸尴尬之色的瞧着曹毅。

    黄睿德狠狠瞪了年轻男子一眼,然后朝曹毅强笑道:“本官管教不严,孽子轻浮无状,让曹大人见笑了。”

    说着黄睿德沉下脸,朝年轻男子怒声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来见过县丞曹大人!”

    年轻男子沉着脸,随意扫了曹毅一眼,敷衍般拱手道:“在下黄惟善,见过曹大人。”

    曹毅没回礼,以长辈的姿态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令郎年轻俊朗,一表人材,县尊大人好福气啊,呵呵。”

    黄睿德苦笑摇头:“曹大人谬赞了,孽子殊乏管教,不学无术,终日只知惹事生非,本官实在拿他头疼不已,去年托了本县县学的教谕李大人,将孽子送进县学,指望他明年能中个功名,给祖上门楣添些光彩,谁知他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唉……”

    曹毅笑了笑,“不会读书也不打紧的,大丈夫建功立业,并非只有科举晋士这一条路……”

    黄睿德眼中闪过几分鄙夷,没答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曹毅见气氛冷清,于是起身拱手道:“令郎找县尊大人有事,下官便不打扰了,下官告辞。”

    黄睿德起身回礼笑道:“曹大人客气,有暇之时,不妨多来走动走动,曹大人好走,本官不远送了。”

    曹毅走到门口,黄惟善急忙侧过身子,躬身让开。

    曹毅忽然在黄惟善身前停下了脚步。

    “你刚才说陈家,是不是说陈四六?”

    “啊,曹大人,是的。”黄惟善低头回道,然后又很快抬起头,试探道:“听说曹大人刚来江浦时,陈四六的独子陈宁便得罪了您,不知可有此事?”

    曹毅点点头,又摇头,然后哈哈大笑道:“本官是粗人,不打不相识的事儿是经常有的,陈家与本官只是一场误会,呵呵,过去了,都过去了……”

    曹毅瞧着黄惟善,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黄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哈哈,黄大人,下官告辞。”

    黄睿德与黄惟善父子闻言,眉梢一齐跳了跳。

    曹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厅外。

    黄惟善这才跳起来,气道:“爹,那家伙刚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怪腔怪调的……”

    “你闭嘴!不知深浅的东西!”黄睿德怒道。

    黄睿德哼了一声,道:“这么明显的话,你都听不出来么?他这是暗中提醒咱们,不要拿他和陈家的恩怨作文章,哼!狂妄,狂妄之极!”

    黄惟善一窒,立马闭上嘴,随即他又想起正事,急忙道:“爹,陈家竟然没事了,爹,您帮孩儿想想办法,孩儿一定要娶陈莺儿……”

    “混帐东西!你已有妻室,怎么还能再娶?大明律法早有定论,男子若无功名,四十岁且无子方能娶妾,你有功名吗?你有四十岁吗?混帐!”

    黄惟善急道:“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儿把她娶来养在外宅便是,您是这江浦的知县老爷,什么事还不是您说了算……”

    “你……孽畜!你简直要活活气死老夫!”黄睿德气得浑身直哆嗦,怒道:“且不说你不能娶妾,便是能娶,陈莺儿早已许配人家,这是江浦县内人尽皆知的事,你若娶了她,不怕被人骂,老夫还怕丢了脸面呢!”

    黄惟善撇嘴道:“孩儿知道,陈莺儿许配给一个农家子弟,真不知陈四六脑子里怎么想的,听说许配的那小子姓萧,县里都知道他是个窝囊玩意儿,孩儿去吓唬他几句他肯定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让我娶了陈莺儿……”

    黄睿德怒道:“你只知道他姓萧,老夫却知道得比你多,你可知陈家这次撞到曹毅手里,本来是家毁人亡的下场,最后为何却平安无事了吗?”

    “为何?”

    “全因你嘴里说的那个窝囊玩意儿,那位姓萧的姑爷从中斡旋游说,陈家才逃过一劫!这样的人,你敢说他窝囊?你有何资格说他窝囊?”

    黄惟善楞了,急忙问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睿德捋了捋颌下青须,慢慢道:“陈家得罪曹毅之事,老夫当晚便知道了,原本老夫打算等陈家家破以后,趁机将陈莺儿带出来,充入府里当个使唤丫头,那时她无依无靠,你还不是想对她怎样就怎样,甚至连名分都不必给她,没想到啊,那天下午,陈家那位萧姑爷竟然孤身入了官驿,在里面与曹毅待了两个多时辰才出来,他出来以后,陈家的危机便已化解开,连老夫都不知道那姓萧的小子到底是如何说服曹毅放过陈家的……”

    “那小子竟有这般本事?”黄惟善愕然道。

    “本是一出坐山观虎斗,老夫坐收渔利的好戏,却被那小子化解于无形之中,可惜了啊……”黄睿德慨叹,眼中阴鹫之色愈盛。

    “爹,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懂什么!曹毅欲收拾陈家,完全是做给老夫看的,他想立威!哼,不知为何他又放弃了,听说那位萧姑爷现在已被陈四六安排进醉仙楼当了掌柜,你最近安分一些,那曹毅和姓萧的小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莫给老夫惹祸,听到了吗?”

    黄惟善急了:“爹!那曹毅有燕王做靠山,咱们被他死死压着,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抬头了?孩儿不甘!”

    黄睿德瞪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哼!有燕王做靠山又如何?老夫便找不到靠山了么?”

    “爹,您这话什么意思?”

    黄睿德眼中闪过几分得意之色:“你可听说过许观其人?”

    “许观?谁啊?”

    黄睿德捋须,慢悠悠的道:“许观,原姓黄,与老夫同姓,其父黄古,入赘贵池上清溪许家,遂改许姓,后来许观在洪武二十三年到二十四年,应科试,连中解元,会元,状元,乃我朝第一个连中三元之人,时人赞曰:‘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许观状元及第之后,皇上任他为翰林院修撰,今年年中,皇上惜其才,已将他升任礼部右侍郎,正二品之职,并允其恢复原姓,他现在已名叫黄观了……”

    黄惟善恍然:“原来爹说的是黄六首,他可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啊……”

    “呵呵,黄六首之政见与老夫不谋而合,据老夫所知,他多次上疏,力陈藩王之弊,而诸王之中,以燕王,宁王最为势大,黄观对这两位拥兵极众的王爷忌惮甚深,今年他升任礼部右侍郎,对老夫来说,可算天赐良机啊,呵呵,曹毅虽有燕王做靠山,可燕王远在北平戍边,对京师朝政鞭长莫及,而黄侍郎却是居于京师,终日伴驾,若论影响,孰强孰弱?呵呵……”

    “可是……爹,人家是正二品的侍郎,您只是……只是七品知县,相差甚远,黄侍郎会接受您么?”

    “呵呵,无妨的,你忘了,黄六首是洪武二十四年的头甲状元,而老夫,也是洪武二十四年的二甲进士,老夫与他有同年之谊,官场之上,这层关系是最为宝贵的,他必不会拒老夫于门外,老夫已派人至京师黄府送上拜帖,明日老夫便去拜会这位状元公……”

    说着黄睿德眼中厉色愈盛,冷笑连连:“江浦域内,尚不知是谁家之天下……”

    黄惟善也松了口气,脸上喜色甚深,眼中凶光一闪而逝。

    醉仙楼掌柜?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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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月黑风高

    醉仙楼内。

    萧凡趴在桌上,无意识的用手指虚画着圈圈。

    太虚捋着胡须,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岳父……”

    太虚笑道:“你应该想你岳父的女儿才是。”

    萧凡抬眼看着太虚道:“你真的会武功?”

    太虚高深莫测的点头:“略懂。”

    萧凡兴奋道:“给你找个赚钱的差事怎样?”

    太虚眼睛亮了:“什么差事?”

    “去把我岳父干掉,我给你十三两五钱银子。”

    “你……无量寿佛,贫道是出家人,不是刺客……”

    萧凡叹了口气,又趴到了桌上,他现在对岳父陈四六很有怨念,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是陈家的救命恩人,陈四六怎么还要算计他,良心被狗吃了么?跟金玉楼作对就等于跟黄知县打擂台,陈四六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太虚看了萧凡一眼,又开始诱惑他:“不如你跟贫道学武功吧,学成之后,你可以亲自动手除掉你岳父,岂不快哉?考虑考虑……”

    邪恶的老道士……

    以萧凡的聪明睿智,当然不会接受这么危险的建议。

    太虚叹了口气,正色道:“金玉楼不好对付啊,你岳父让你来当醉仙楼的掌柜,估计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听了老蔡的介绍后,太虚也为萧凡担心了。对平民百姓来说,知县便是天一般的大人物了,跟知县开的酒楼叫板,简直是疯狂的自杀行为。

    萧凡想了一下,然后站起身,道:“说要对付也不难,不过我得先回陈府一趟,找我岳父授个权,没他点头这事儿办不了……”

    “你要办什么事?”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太虚不悦。

    萧凡改口:“……三清道君也曰:不可说……”

    太虚转怨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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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萧凡风风火火的回了一趟陈府,然后很快又出来了。

    见陈四六的过程很顺利,面对萧凡时,陈四六很心虚,毕竟连救命恩人都算计,陈四六心再黑,也会感到有点尴尬的。

    萧凡挟怨念以令岳父,陈四六只好咬着牙答应了萧凡的要求,只不过他答应的时候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简直比挨刀还痛苦。

    萧凡出来时,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帐本,后面还跟着两名陈府的下人,下人抬着一口沉甸甸的木箱子。

    经过前院的花园时,萧凡看见陈莺儿站在一株梅树下静静的发呆,神情萧瑟,不知在想什么。

    萧凡是个很大度的人,他早已忘了那天晚上的不愉快,出于礼貌,萧凡急忙远远的朝她挥手打招呼,可惜被碰了一鼻子灰。

    陈莺儿看见他后,萧瑟的神情很快变得清冷淡漠,然后一扭头,很傲骄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抬步便走,走路的姿势像一只极有优越感的天鹅。

    陈莺儿身后的抱琴同仇敌忾,当然跟着小姐一起走,走了几步抱琴忽然回过头,凶巴巴的朝萧凡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又做了个鬼脸儿,很是可爱。

    不被人待见的萧凡只好摸着鼻子,讪讪的走出了陈府大门。

    等候在陈府外面的太虚大吃一惊,看着他身后下人抬着的大箱子,拉着萧凡的手颤声道:“你真把你岳父干掉了?而且这么快就把他装进了棺材……”

    萧凡愕然:“…………”

    太虚低头,又看见萧凡手里捧着的帐本,不由愈发肃然起敬:“……岳父尸骨未寒,你已经开始接收家产了,贫道没看错人,做事如此狠厉神速,你果然是练武的奇才,跟贫道练武吧……”

    萧凡无语:“…………”

    老道士这是什么逻辑?做事狠厉跟练武奇才有什么关系?

    不过萧凡还是对出家人疯狂的想象力表达了一定的敬佩。

    当萧凡和太虚,还有身后抬箱子的两名下人走在街上时,夜幕已经降临。

    江南的冬天不太冷,夜风拂过,萧凡微微觉得有些寒意。白日喧闹的大街此时已安静下来,明朝没有夜总会KTV酒吧等等娱乐活动,为生计劳碌一天的人们早早的睡下了。

    街道上空荡荡的,夜风吹得两旁店铺的旗幡招牌四下摇摆,不时飘过几片枯黄的树叶,满目萧然。

    这场景真的很适合古龙版的高手决斗。

    月黑风高,正是萧凡办事的好时机。

    萧凡和太虚跟他并肩走着,侧过头,见太虚正一边走一边用他那又脏又黑的手指抠挖鼻孔,挖得一脸陶醉。萧凡皱眉,不自觉的离他远了些。

    “你跟着我干嘛?你不忙吗?”萧凡很奇怪的问道,骗子的业务应该很繁忙的吧?

    太虚懒洋洋的道:“天黑收工了,最近人们好象变得聪明起来,都不喜欢算命测字,这真不是个好习惯。”

    “你晚上住在哪里?”萧凡有点惭愧,这个朋友当得真不称职,连他的住处都没问过,——将来被他骗了钱,上哪儿找他去?

    太虚伸手往东一指:“城外。”

    “城外有道观?”

    “道士不一定要住道观的,贫道是个很随和的人,百姓家的柴房,地主家的马厩,甚至和尚庙都可以……”

    萧凡点头,明白了,除了手中多了一块“铁口直断”的破幡子,这家伙跟叫花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你晚上可以睡在醉仙楼,几张桌子拼起来,睡得应该比地主家的柴房舒服,而且也没有睡在和尚庙那么大的压力,三清道君不像没有你这么随和,看见你睡和尚庙,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太虚满脸感激:“萧老弟果然是个好心人,贫道代三清道君多谢了……”

    “我只招待你,不招待三清道君。”

    “那是,那是……萧老弟打算去哪里?”

    “去拜访曹县丞。”

    “拜访他干嘛?”

    萧凡笑了,笑得坏坏的:“我不敢跟金玉楼叫板,但曹县丞肯定敢。”

    ************************************

    曹县丞仍住在官驿。

    萧凡上次混了个脸熟,而且那五钱门敬银子的效力还没过期,于是驿卒很痛快的就把萧凡连同抬箱子的两名下人放了进去,太虚则一脸高深莫测的跟驿卒开始了忽悠:“这位仁兄,你有凶兆……”

    …………

    …………

    曹毅的卧房里点着蜡烛,昏暗的光线下,他正喝着酒。老仆人像条苍老而忠心的狗,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

    萧凡走进来,然后向曹毅长揖:“草民萧凡,见过二老爷。”

    曹毅眯着眼睛嘿嘿笑了,目前为止,整个江浦县让他唯一看得稍微顺眼的人,恐怕只有萧凡了,这种感觉很奇妙,跟身份地位无关,完全是男人之间的互相欣赏。

    眉梢朝桌上的酒坛挑了一下,曹毅很随意的问道:“这么晚了,你特意来跟本官喝酒?”

    萧凡面带惧色,急忙摇头:“……不是。”

    “不喝酒你跑来干嘛?”

    萧凡:“…………”

    他觉得这位县丞大人更适合做个酒囊饭袋。

    打开门,萧凡朝门外一招手,两名下人将箱子抬进了屋。

    曹毅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这是什么?”

    萧凡没答话,打开箱子上的铜扣,然后掀开了箱盖,整个屋子顿时满室添辉。

    整箱的银子!十两一锭的私铸银锭摆满了一箱子!

    官面上来说,从洪武八年,朱元璋发行大明宝钞起,原则上是禁止用银子作为货币的,可是宝钞由于涉及滥印,通货膨胀,伪造等原因,购买力比银子低了很多,民间仍习惯用银子和铜钱作为交易货币。

    一箱子的银子,粗略估计该有二千来两,箱盖一掀开,那银灿灿的光芒,顿时令曹毅和他身后的老仆人睁大了眼睛。

    短暂的惊愕之后,曹毅的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贿赂本官么?”

    萧凡微笑,挥手将两名下人打发出去,然后态度恭谨的将手中的帐本递到曹毅面前,温声道:“大人,这是陈家醉仙楼今年整年的收支帐簿,今年除去所有开支,一共盈利四千余两银子,每笔收支都有帐可循,请大人过目。”

    曹毅没有接帐簿,只是眯眼盯着萧凡,目光锐利,直透人心。

    “你们醉仙楼的帐簿,与本官何干?你把帐簿给我看有什么用?”

    萧凡微笑道:“当然与大人有关系,因为……醉仙楼有一半是大人您的,您是醉仙楼的大股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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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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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侯介绍:
入赘商户的女婿没出息吗?穿越者萧凡就是个很明显的反例。
大明洪武二十九年,朱元璋老迈,皇太孙孱弱,燕王蠢蠢欲动。
这一年,萧凡来了。
天下风云因他而涌动。
大明王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