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 请假
8月14日 请假
原因:写砸了。
码出来的效果作者本人不满意,决定不发,重新再写。
其实吧,这本书写到现在,差不多五分之四左右了,收尾比较耗费脑力,以前挖的坑,该填的必须填上,写文章要求虎头猪身豹尾,我也不想给大家留个烂尾的坏印象,这个阶段下笔若千钧,犹为慎重。
所以,不满意的干脆废稿,免得走了岔路。
至于前几章有人说我凑字数,还说我没到凑字数的级别,很严肃的告诉那位书友,我写书只是赚点微薄的稿费,从没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狗屁级别,大神离我很遥远,我也没指望自己会成大神,我写的每个情节都是严格按当初的大纲来写的,我认为该详细的部分必须详细,该省略的部分必须省略,只能跟你说,我印象中的大明朝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能以你的标准来左右我,我写书不是为你一人而写,你的意志影响不了我,凑字数?为了那几十几百块钱?书友同志,你把我看低了,本人不屑
最后,喜欢看笑话的书友,麻烦去百度搜索,我写的不是笑话书,历史该有它厚重,沉闷,严肃以及无聊的一面,从头到尾乐得跟傻子似的,有意思吗?
以后不再解释,也别再影响我码字,喜欢看的继续看,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写好,不喜欢的,麻烦安静的走开,别影响我的情绪,鞠躬感谢。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济南攻防
第二百八十五章 济南攻防
济南城烽烟四起,燕军十三万大军对济南北门发起了攻击。
密密麻麻的燕军士兵如蚂蚁般不断爬上城墙,又被守军推落或砍杀,高耸的城墙边只看见无数黑点爬升,跌落,伴随着喊杀声,惨叫声,呼吸间一条条生命就这样永远逝去。
洪武大炮声声怒吼,一颗颗实心铁弹狠狠撞击在城墙上,激起一阵带着硝烟味的石雾,城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如潮水般涌来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燕军悍不畏死的奔向城墙,前赴后继,生生不息,杀声凄厉,令人胆寒。
城墙下的护城河里,一具具燕军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清澈的河水染成殷红,缓缓流动的血水衬映着残血般夕阳余晖,战场透着一股残酷血腥的诗意。
城墙内的马道上,受了伤的守城军士满身鲜血,在地上翻滚哭号,有的则默然无声的消失了生命的征兆。
萧凡被数十名手执盾牌的贴身侍卫围在中间,正站在城头远远眺望,他的俊脸已被硝烟熏黑,清亮的眸子盯着远处燕军中军的那杆帅旗,旗帜迎风飘扬,上面斗大四个字“奉天靖难”,另一面黑底白边的窄旗,旗上绣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四子燕王棣”,战场烟雾缭绕,两面旗帜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萧凡冷冷笑了,叛逆者皆冠以正义之名,朱棣这两杆旗打出来,无疑非常具有煽动力,朝堂出了奸臣,先帝的亲子为大明社稷起兵靖难,清君之侧,沿途的百姓见了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百姓缺乏分辨忠奸的眼光,只能人云亦云,若任由朱棣从北打到南,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和平民受这两面大旗的蒙蔽蛊惑。
民心这东西,若论争取,说难也难,踏踏实实为百姓干一辈子的事也不一定能得到大家的认同,不过说容易也容易,也许什么都不必做,一个嫡亲皇族王爷的身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已足够将民心玩弄于股掌之中。
萧凡冷冷盯着那两面旗帜,怎么看怎么刺眼。
两面旗支撑起一个人的野心,害死了多少人,这是造孽
轰
一发铁弹呼啸而来,旁边的亲兵陈宁眼疾手快,将萧凡的身子一拖,铁弹堪堪从萧凡耳边掠过,劲风刺得萧凡的脸庞生疼。
陈宁吓得脸都白了,厉声大喝道:“盾牌挡住大人”
萧凡自己也吓得腿软了,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主帅若露出怯意,对守城将士的军心必然是个很大的打击,萧凡怕死,可他更要面子。
俊脸白了一阵,很快恢复血色,萧凡一把推开面前的盾牌,颤抖着声音大喝道:“慌什么守城之时,将士们在流血拼命,大家都是血肉之躯,何分贵贱?我用不着这些特殊保护,你们都给我卖点力气,本官就站在你们身后,绝不后退半步,誓与济南城和诸将士共存亡”
周围守城的将士们一听,顿时热泪盈眶。
在这些单纯又有血性的将士们眼中,一个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官儿不顾安危站在城头亲自督战,而且发誓要与他们共存亡,在这个阶级身份等级划分异常森严的大明朝,能这样做的人实在凤毛麟角,这份胆量,这份气魄,足以让这些将士横下心为他卖命了。
瞧着众将士眼眶感动得发红,萧凡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句:“若济南不失,本官许诺,亲自向天子为诸位请功封官,燕逆叛军退却之日,本官给你们发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这一句话让将士们沸腾了,如果说刚刚只是感动于萧凡的勇敢和仗义,现在这官位和银子砸下来,众人却是实打实的打算为萧凡,为朝廷豁出性命了,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是屁话,拼了命就有好处,而且还能封妻荫子,永远摆脱世代为军户的命运,为了子孙后代有个好前程,今儿把命拼掉了也值得
将士们眼中顿时泛出疯狂的血红,一齐轰应一声,接着无数的大石块,烧滚的沸油,以及蝗虫般的箭雨发了疯似的朝燕军投射而去。
攻城气势如虹的燕军被守城将士突然勃发的狠劲打得势头一滞,无数燕军惨叫着掉落城墙,顷刻间燕军伤亡急速骤增。
萧凡仍旧站立城头,如青松般岿然不动,嘴角却勾起一抹微笑。
战争没有取巧,这是一场艰苦的攻防战,除了双方将士的战力,更重要的,是比拼双方主帅的毅力,谁先支持不住,谁便失了先机。
小舅子陈宁凑上前,笑嘻嘻的道:“还是姐夫……咳,大人有气魄,两句话让大伙儿心甘情愿豁出命去,不过,大人,城头很危险,你真不要盾牌帮你挡一挡吗?”
萧凡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真不怕死?洪武大炮射过来的可是实心铁弹,铜墙铁壁都能砸出一个坑来,几面薄薄的盾牌挡着有个屁用该死照样得死,还不如无遮无拦的光棍一点儿……”
陈宁恍然大悟,一脸崇拜的瞧着姐夫。
合着刚才那番慷慨激昂全是不得已之下交代的场面话?难怪姐夫年纪轻轻便当了这么大的官儿,这脸皮绝对挨得住洪武大炮了……
济南北门外,燕军中军帅旗下。
看着远处攻城的将士伤亡越来越重,无数将士惨叫着掉下城墙,军中士气渐渐萎靡,朱棣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
朝廷有百万大军,死多少都不心疼,一道圣旨下去,整个大明那么多卫所千户,随时可以再调集数十万大军,可他朱棣伤不起,这些燕军将士都是跟随他昔日征伐鞑子的百战边军,死一个就少一个,目前虽然他麾下有十余万将士,可眼下造反前途未卜,绝对不能在区区一座济南城下丢失太多兵力,太不划算了。
衡量利弊之后,杀伐果决的朱棣咬着牙下了军令。
“鸣金,收兵”
燕军攻城停止了,可十余万叛军仍将济南城团团围住,仿佛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发起愈发猛烈的攻击。
济南知府衙门内。
萧凡面色沉重,站起身不轻不重敲了敲桌子,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被动了,房事我喜欢被动,可打仗我还是喜欢主动”
曹毅舔了舔干枯的嘴皮,道:“你已向东昌,顺德,大名三府下了赴援军令,只要我们再坚守数日,三府的援军必然到达,那时我们七万守军再从城内突然杀出,两面夹击之下,不信燕逆不败。”
萧凡摇头,道:“朱棣没那么傻,巴巴等着咱们援军杀到,他打了一辈子仗,这点小伎俩瞒得过他吗?估计在咱们援军到来之前,他们会不顾一切疯狂发起攻击,三日之内若不克济南,他们肯定会撤军远遁,不会傻乎乎等着咱们夹击他,换句话说,这三天我们守济南将会守得特别艰苦,能不能守住,我委实没把握……”
曹毅曾是朱棣麾下的百户将领,对这位昔日的旧主自然了解比较深刻,知道萧凡说的没错,这三日是守城的关键时期,朱棣必然会不顾伤亡代价,疯狂攻城,对他来说,目前杀萧凡比他篡夺皇位更加重要,萧凡不死,朱棣的野心永远不可能实现。
二人沉默半晌,曹毅苦苦思索良久,忽然两眼一亮,欣喜道:“对了,咱们不是还有朵颜三卫这步暗棋吗?也到了该用他们的时候了……”
萧凡很快摇头,否决道:“不行,这里是济南,离关外上千里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脱鲁忽察尔这人太过势利,只会锦上添花,绝不会雪中送炭,目前战事对朝廷不利,以他的性子,多半按兵不动做壁上观,将来哪一方占了压倒性的上风,他才肯冒出头来帮着痛打落水狗,现在我们指望不上他……”
曹毅怒道:“脱鲁忽察尔这狗日的,收了咱们这么多黄金,还如此势利,早知如此,咱们当初何必花这冤枉钱”
萧凡摇头道:“这钱必须得花,不管怎么说,朵颜三卫的骑兵战力是最强的,我们若不花钱稳住他们,现在他们必然帮着燕逆来打我们了,燕军那时如虎添翼,倒霉的是咱们这一方。”
曹毅沉默着叹了口气。
“现在除了咬紧牙关坚守济南,咱们还能怎么办?”曹毅面色有些苦涩道。
萧凡右手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着桌子,若有所思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也就是说,打仗这种事,不但需要正面战场的大智慧,也需要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我怎么觉得你从当官儿一直到现在,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到衙门后院三堂内一声轰然大响,如同晴天霹雳,吓得萧凡和曹毅面色齐变。
二人惊骇互视一眼,萧凡撩起官袍下摆便急忙朝后院奔去。
“出什么事了?燕逆偷袭吗?好卑鄙”萧凡咬牙大怒道。
曹毅也惊怒交加道:“明的不行就来阴的,太卑鄙了”
二人怒气冲冲奔到后院,却见周围一群亲兵脸色古怪的盯着后院左侧厢房,不知在看什么。
很快,厢房的门打开,太虚一脸黝黑,跌跌撞撞走出房门,他满头白发凌乱,一身原本邋遢的道袍烧得到处是破洞,浑身嘶嘶冒着青烟,模样就像刚刚新鲜出炉的烤鸡似的。
萧凡一楞,接着惊呼道:“师父,你怎么了?”
太虚眼睛空洞无神的瞧着他,然后咧开了嘴,嘴一张,又是一股黑烟从嘴里冒出,袅袅升起。
一只手搭在耳朵上,太虚嗓门嘹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儿别跟蚊子哼哼似的。”
萧凡重重叹气,随便扫一眼他便知道,方才这一声轰然大响必然是这位不着调儿的师父制造出来的,不用问,老神仙炼丹欲求升仙的科学实验又失败了。
扶着太虚在门口坐下,缓了好一阵神儿,太虚才渐渐恢复了听力,刚才那一响把他耳朵折腾得差点聋了。
缓过神的太虚使劲一拍大腿,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又失败了升仙又失败了……我都是按《太上圣祖金丹秘诀》配的药,一丝一毫都不差,怎么总是不对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寿星神情悲伤,绝望的泪水冲刷着被熏得黝黑的老脸,黑一块白一块的,模样特别的穷途末路。
萧凡很理解他的心情,对一位一百三十多岁,已经活得很不耐烦的老寿星来说,除了成仙,还能有什么别的追求?
萧凡拍着他的肩温言安慰道:“师父节哀,肯定是您炼丹时的某个环节不对,细节决定成败,也许您应该再加重一点配药的分量……”
太虚一楞,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配的药分量不够,可……《金丹秘诀》上分明是这个分量呀……”
“不不,师父,你误会了,不是药的分量不够,徒儿的意思是,您配的火药分量不够……”
“啥意思?”
“很简单,如果再加几倍火药的分量,然后您手一抖,砰一朵蘑菇云……”
太虚直着眼,楞楞道:“然……然后呢?”
“然后您就位列仙班了呀,保证您被炸得一点骨头渣儿都不剩……”
“啊?”
萧凡拍了拍他的肩,道:“升仙,就是这么简单,男人必须对自己狠一点儿。”
太虚老是老了,可他不傻,终于听出味道了。
板着脸,太虚面色含霜,冷冷道:“小王八蛋,你在嘲笑我?”
升仙失败的老寿星有一颗敏感而脆弱的心。
忍了很久的萧凡发飙了,笑脸徒然一收,揪着太虚的衣领,恶狠狠道:“将士们浴血坚守济南城,死了那么多人,战况那么惨烈,你个老家伙居然还有闲心玩炮仗?”
“不是玩炮仗,是炼丹,炼丹升天成仙的仙丹”太虚不服气的纠正。
“炼丹能炼得差点连屋子都炸了吗?不懂就别瞎玩,那么多人奋勇杀敌,只是为了活下去,你倒好,寿星公玩火药,嫌命长了?活了一百多岁,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很苍白吗?”
太虚也觉得理亏,顿时目光四处乱瞟,有些气短的道:“那你说……我怎样才算活得有意义?”
“你不是很喜欢玩炮仗吗?有本事出城去把燕逆的帅帐炸了”
太虚再次弱弱的纠正:“炼丹……不是玩炮仗。”
萧凡话一说完,忽然一楞,脑中灵光一现。
对呀,干嘛不干脆让太虚出城把朱棣炸死算了?放着这么一位绝世高手不用,岂不是太浪费?老家伙炼丹的手艺糙了点儿,可玩火药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己家的房子都被他炸塌了好几次,绝对有恐怖份子的实力,让他去祸害别人才叫物尽其用嘛……
人才不能闲置,哪怕是一张草纸都有它的用处,更何况太虚比草纸强多了。
不过有个问题比较麻烦,据说火药本来就是唐朝的炼丹术士在炼丹的过程中渐渐发明出来的,可是火药中的硝石,木炭,硫磺配比一直不对,所以火药的威力很小,一直到十九世纪才由欧洲人找到了三者之间威力最大的配制比例,也就是说,明朝初年的火药虽然被广泛应用于作战,但它的威力其实还是很不够,这一点太虚应该深有体会,——老家伙被炸了好几次还没死,可见威力很一般。
威力最大的黑火药配制比例是多少来着?
七成半的硝,一成半的木炭,还有一成的硫磺,浸湿后磨成颗粒,再加入石墨风干……
萧凡陷入了沉思,一双眼睛却像毒蛇一般紧紧盯住了太虚,良久,嘴角还露出几分阴恻恻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瘆人。
太虚被萧凡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吓得手足无措,抖抖索索道:“你想干什么?”
萧凡回过神,一把搂过太虚的肩膀,太虚被他带得踉踉跄跄朝内堂走去。
“师父呀,徒弟这里需要你帮个小小的忙……”
“少来贫道世外高人,不问世事。”
“只要你帮了这个忙,徒弟送你一份药方,威力很劲道,包你药到成仙,飞升极乐……”
“你说的是砒霜吧?孽徒你想害死我?谋杀和升仙是两码事”
“绝对不是砒霜,徒儿心地善良,怎会拿砒霜害您?太下作了。听说过黑火药吗?对你炼丹很有帮助的,徒弟研制好了以后,需要你出城扔几颗试试效果,效果好的话,我就把配方告诉你……”
“又让我帮你杀人?当贫道傻吗?耽误我成仙怎么办?”太虚念念不忘升仙大业。
“哪能耽误师父成仙呢?很简单,你点燃引线,然后抱着炸弹冲进燕逆的帅帐……成仙从此不再遥远。”
“…………”
二人窃窃私语,越走越远,跟在二人身后的曹毅却听得浑身冷汗潸潸……
这他娘的到底是师徒还是仇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神仙炸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牌位解危(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牌位解危(上)
朱棣这句话令萧凡满头雾水,他只知道昨晚袭营给燕军敲了一记狠狠的闷棍,至于这其中的细节就不得而知,就像打劫一样,你把人家敲晕了,把他的钱mo走了,可没有哪个劫匪还会去关心肥羊挨的那一记闷棍疼不疼,敲在哪个部位。小^说^MM书友整理提供x`iaoshuom`
萧凡楞的同时,城墙下,朱棣一个人骑在马上,扬起马鞭指着城头,悲愤大喝:“萧凡你个王八蛋,你昨晚派谁干下这等腌臜事?把他叫出来,本王要把他碎尸万段”
巧的是,太虚此时正好站在萧凡身后,他本是修道之人,叛军与朝廷攻防之战他根本没兴趣上城头参与,不过今日是例外,昨晚太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放了那么多的炮仗,撤离的时候匆匆忙忙,今日他是特意上城头欣赏一下他的杰作,看看燕军被他炸成了什么鸟样。
听到朱棣的叫嚣,太虚情不自禁的往萧凡身后缩了一下,尽管如今的朱棣是反贼,可他毕竟是皇叔,太虚对皇族中人有种天生的畏惧。
萧凡莫名其妙挠了挠头,扭头问身后的太虚:“你昨晚炸了他茅坑?”
太虚低调的一翻白眼儿:“我怎么知道?”
“当时你看到什么?”
“我只看到一个人提着kù子满身是屎跑出来……”
“那就没错了,难怪他生那么大的气……师父,你真调皮。”
“…………”
得到证实后,萧凡回过头瞧着城墙下的朱棣,脸sè非常怪异。
努力憋住冲口而出的暴笑,萧凡面孔扭曲得很厉害。
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嘲笑别人的倒霉遭遇是不对的,哪怕对方是敌人也不行,太不厚道了,我是正人君子……
使劲板着脸,萧凡严肃的道:“王爷,很抱歉,昨晚我们拿的军事地图上面有错误,所以炸错了地方……噗嗤”
萧凡终于还是忍不住暴笑出声,主帅一笑,旁边所有的守城军士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起来便不可收拾,城头上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不少人捧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朱棣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sè,像西周墓里偷出来的青铜器……
一片轰然大笑声中,朱棣仰天狂怒:“萧凡贼子,安敢如此辱我本王若破济南,必将你五马分尸,不跟你废话,来人,传令攻城……”
“慢着,慢着”萧凡笑容顿敛,急忙制止了朱棣:“王爷别冲动,是我们失礼了,我很诚恳的向你道歉……”
“废话少说,来人,开打……”
“王爷,我保证下次不会炸错了,真的”
“还下次?萧凡,你以为本王的大营是茅坑,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朱棣气得口不择言。
“噗嗤”
萧凡又忍不住了……
打仗打出这么个光景,实在令萧凡始料未及,这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才对,怎么变成这样了?
看着萧凡再次暴笑,朱棣觉得脸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王爷,我错了,再也不笑了……”萧凡瞧着朱棣脑门上暴跳的青筋,赶紧敛容道歉。
打仗是打仗,拿这种低级趣味嘲笑敌人是不道德的,萧凡是个很有道德的人。
长吸一口气,朱棣低沉的声音在城头回dang:“萧凡,你是个ún蛋,不折不扣的ún蛋。”
这句话从朱棣口中说出来,不是疑问,也不是辱骂,他的语气很平静很笃定,仿佛在说着一个类似于“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样的真理一般。
萧凡点头:“知我者,王爷也,我从来没否定过自己是ún蛋,不过我一直认为,如果忠于朝廷,忠于君上,就算是ún蛋,也是个好ún蛋,王爷,你觉得呢?”
朱棣冷笑道:“忠于朝廷?朝堂被你们这些jian臣弄得乌烟瘴气,浑浊不堪,忠良被陷害,天子被méng蔽,你们一手遮天,把持朝政,擅推什么军制变法,罔顾祖宗法制,这样的朝廷,本王难道还要忠于它么?”
萧凡盯着朱棣冷冷道:“王爷是个磊落汉子,我一直很佩服的,造反便是造反,想当皇帝就当皇帝,找这么多的借口,王爷不觉得这是掩耳盗铃吗?你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天下人吗?什么恢复祖制,什么清君之侧,无非一层包藏野心的外皮罢了,王爷,想当皇帝直说好了,何必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骗十几万人替你卖命,你这是在造孽。”
朱棣怒道:“先帝遗旨,朝堂有jian佞祸乱朝纲之时,各地藩王有权起兵进京勤王除jian,本王乃是奉天靖难,有何错处?”
“天子仁德,登基以来勤于政务,广布仁政,宽于治民,兢兢业业,天下万民景从,士人学子称颂,正是君圣臣贤,盛世之象,何来祸乱朝纲,何来乌烟瘴气?王爷,你的借口找得太苍白无力,起兵造反更是大错特错”
朱棣咬牙冷笑:“萧凡,所谓君圣臣贤难道就凭你一个人红口白牙乱掰扯别人就会信吗?天下谁人不知,朝堂中最大的jian臣就是你,本王起兵yù清君侧,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你这祸国jian贼,有你在朝堂,天下怎能太平?何来盛世之象?”
萧凡被朱棣一口一声“贼子”“jian臣”骂得心中来了气,不乐意道:“好好说话啊,谁是jian臣?你一个反贼有什么资格说我是jian臣?”
朱棣怒道:“天子被你们这些jian贼méng蔽,你们不是jian臣是什么?”
萧凡勃然怒道:“你放屁你才是jian臣,反贼……你是屎人”
这话触着了朱棣的痛处,毫无疑问,昨晚的经历是朱棣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贵为皇胄却被炸了一身屎尿,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我……我**先人萧凡,我们不死不休来人,传令三军,攻城破城之日,济南鸡犬不留”
朱棣厉声吼过之后,拨马便往回走,顷刻间,轰轰轰三声巨响,燕军的洪武大炮率先开火,一尊尊黝黑的炮筒出震天的怒吼,一轮炮雨过后,燕军前锋阵列中飞快跑出一列背着长方形木盒子的士兵,手执盾牌一路跑到城墙根前,守城将士的弓箭倾泄在他们身上却毫无作用。
背着木头盒子的燕军士兵到达城墙下面后,一低头便点燃了盒子旁的引线,唰唰唰一阵巨响,盒子里的三排小木窗口忽然喷出无数道火舌,一小铁弹夹着凄厉的尖啸声射向城墙,守军将士一时不察,城墙垛口的第一排将士纷纷中弹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明朝初年最犀利的火器,其原理如同前世的车载火箭炮一样,这种火器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一窝蜂”。
这种火器威力巨大,就像随身携带了三排小炮一样,不过它有个缺点,那就是充填弹药很麻烦,一个盒子只能装三排弹药,打完以后再充耗时良久,基本跟一次xìng的火器差不多的概念,朱棣北征méng古时便使用过这种火器,效果很显著,这次攻打济南城,朱棣干脆也将它派上了用场。
萧凡见状大惊,他想不到明朝居然有如此厉害先进的火器,燕军如果大量装备这东西,在一窝蜂的掩护下,燕军再用梯子登城,济南怎么可能守得住?守军将士连头都不敢冒,只能任由燕军爬上城墙,在城墙的马道上展开白刃战,那时济南就危险了……
萧凡震惊之时,无数燕军扛着梯子嚎叫着冲上前来,像一道黑sè的洪流,瞬间覆盖了一切陆地。
曹毅浓眉一掀,拔剑前指,大喝道:“弓箭,上”
北城墙的马道上,一排箭手默然无声上前,搭弓,拉弦。
“放”
嗡的一声闷响,蝗虫般的箭雨倾泄而下,无数燕军士兵倒地哀嚎。
战争是残忍的,攻方或守方都在呼吸间飞快的消耗着生命,刀兵与鲜血交织成一幅惨烈如地狱般的景象,残臂断肢散落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如山般堆积的尸体丛中,一条条鲜血汇成的河流缓缓凝聚,涓涓流入清澈的护城河中。
嗖嗖嗖
燕军又一列背着木盒子的士兵奔上前,低头,点燃引线,一窝蜂的铁弹无情的泄向城墙垛口,随着守军惨叫着倒地,扛着梯子的燕军士兵再次冲上前,第二bo攻城开始了。
萧凡目注这一切,眉梢不住的跳动。
“这样下去不行济南危险”萧凡意识到其中的危机。
先进的武器能摧毁一切建筑,城墙也不例外,燕军的新式武器让萧凡感觉不妙,如果这样守下去的话,济南城被破是迟早的事。
城墙上的士兵都投入了战斗,倒下一个,很快便有另一个挥舞着兵器补充上去。
萧凡一扭头,愕然看见山东布政使铁铉站在他身旁,正一脸jī昂的瞧着眼前的战况。
“你怎么上来了?你不是文官吗?”萧凡好奇的问铁铉。
铁铉一梗脖子,凛然道:“忠君报国何分武将文官?下官为何不能上来?”
萧凡竖了竖大拇指:“有种”
一见铁铉,萧凡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前世历史中一个很著名的桥段,这个桥段生在朱棣造反,正好也在济南,明这个桥段的人,正是这位山东布政使铁铉。
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用上这个桥段,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试一试。
“铁大人,有空吗?”萧凡问了一句废话。
“萧大人请吃饭?”铁铉是个很随和的人。
“吃饭暂时不必,有件事想请铁大人办一下。”
“大人尽管吩咐。”
萧凡嘿嘿一笑,凑在铁铉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铁铉一头雾水瞧着他。
“快去办,别问原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攻城如火如荼之时,济南城头晃晃悠悠忽然出现了一面硕大的白底黑边大旗,旗上绣着几个硕大无比的金字:“大明太祖高皇帝,洪武朱讳元璋之牌位”。
字体非常大,数里之外都能看见,迎着凛冽的罡风徐徐飘扬。
远在中军的朱棣见旗大惊失sè,不假思索大声喝道:“鸣金收兵马上撤退任何人不准亮刀兵,违者斩”
哗
随着金铁尖锐的敲击声,燕军士兵如潮水般退却。
朱棣擦了擦满脑门的冷汗,盯着城头那面旗帜,心中震惊无法形容。
“萧凡,你……好卑鄙”朱棣咬牙切齿,瞋目裂眦怒道。
众所周知,朱棣起兵名曰“靖难”,他号称是奉洪武先帝遗旨,有了这个招牌,大义名分勉强能站住脚,天下士子和百姓只道是皇族家事,纵有不满也不便多说什么。
但是萧凡太恶毒了,居然当着燕军十余万人的面打出朱元璋的庙号和牌位,在这个时代,孝道是治天下的根本,你朱棣既然打着为洪武帝清新君之侧的旗号,那么现在你老爹的牌位立在济南的城头,你还敢打济南城么?古时孝道的规矩很严明,对着已故父亲的牌位亮兵刃是大不敬,简直可以算得上万恶之了,天下士子若知道朱棣在父亲牌位前仍然不管不顾的攻打济南城,那么就算朱棣将来登上皇位,也必然被士子们口诛笔伐,根本没人会承认他的天子地位。
这件事情太严重,以至于朱棣看到朱元璋的牌位后,第一反应便是撤军息兵,甚至不敢在牌位前亮兵刃。
孝之一字,在天下人心中占据多大的分量,由此可见一斑。
于是,萧凡占了大便宜。
站在济南城头朱元璋的牌位前,萧凡仰天大笑,笑声一顿,随即厉声大喝道:“朱棣,太祖高皇帝牌位在前,你还不上前叩拜?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之子吗?”
朱棣面孔狠狠抽搐几下,一咬牙,便待上前。
一旁的道衍拉住朱棣,急道:“王爷,不能拜你若一拜,三军将士的士气一泄千里,济南不可图也”
朱棣面无表情道:“今日我若不拜,京师皇位我更不可图”
说罢,朱棣忍住满腔屈辱,整了整衣冠,上前推金山,倒玉柱,当着十余万燕军将士的面,伏地叩拜,大声道:“儿臣,皇四子,燕王朱棣,拜于父皇灵前”
第二百八十八章 牌位解危(下)
第二百八十八章 牌位解危(下)
一个小小的牌位竟然能让造反大军的头子低头跪拜,这事说起来荒谬,可它却是真真实实的,在这个注重名分大义的时代,既然你打着奉先帝遗旨的名号,那么就必须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现在先帝的牌位就在眼前,若不管不顾的在牌位前亮刀兵,那就等于是朱棣在打自己的脸,起兵造反时传檄天下的所谓“奉天靖难”的檄文就是一堆屁话,从此天下再无人肯相信他,甚至连跟随朱棣造反的燕军也不会再服从他。
大义和名分就是这么重要,既然把造反的借口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朱棣必须为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付出代价。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你也必须在牌位前老老实实跪下磕头,这就是忠孝之道,虽然只是一种表面的形式,但天下人看的就是这表面的形式。
萧凡这一招玩得太恶毒,眼看就要攻下济南城的燕军将士见主帅竟然面朝济南城跪下,十几万人满腔的昂然斗志顿时化为乌有,全军哗然。
城头那面写着朱元璋牌位的大旗太远,十几万人看不清楚,不过前锋阵列传过来的消息却是实实在在的。
王爷都朝济南城跪下了,我们还打什么?有意义吗?
城头的萧凡见jiān计得售,沉重的心情明显舒缓了许多,嘴角不自觉lù出一丝浅笑。
他终于找到一个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坚守济南城的方法。
朱元璋牌位在前,身为先帝臣子的萧凡也不能站着,否则便是大不敬,于是萧凡也扑通一下跪在城头的马道上,面朝牌位跪了下去,口中大呼道:“臣萧凡,拜于太祖高皇帝灵前”
萧凡一跪,身边所有的守城将士也跪下了。
萧凡直起身,扭头看着城墙下一脸沉重跪着不语的朱棣,不由皱了皱眉,大声道:“王爷,先帝英灵牌位在前,你麾下将士为何不跪?他们难道不愿奉我大明朱姓天子吗?”
这话说得比较严重,燕军将士若不朝朱元璋的牌位下跪,则证明燕军起兵便是赤luo裸的造反,yù推翻朱姓王朝,麾下的将士都造反了,你这当主帅的王爷难道还是清白的吗?
朱棣眼皮猛跳,铁青着脸盯着城头上似笑非笑的萧凡,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良久,朱棣扭头,对身旁的道衍大喝道:“传令三军,全部收起兵刃,向父皇牌位跪拜”
道衍擦着冷汗嗫嚅道:“王爷,三思啊……”
“不必说了全军跪拜,违令者,斩”
道衍面sè苍白,无力朝传令兵挥了挥手。
随着军令的下达,燕军十余万将士纷纷无奈的面朝济南城跪下,黑压压的人群矮身三拜,扬起一阵漫天尘土。
朱棣气得浑身直哆嗦,他很清楚,燕军十余万人这一拜,士气必然一泄千里,攻克济南的难度更大了。
道衍在他旁边劝道:“王爷,咱们拜也拜过,天下人再也说不得什么,起身吧。”
朱棣点点头,刚待回头命将士们站起来,城头上萧凡那讨厌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慢着别站起来,你们姿势不对,再拜一次”
朱棣堪堪站起的身躯狠狠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尘土里。
“萧凡,别太过分什么叫姿势不对?”朱棣咬牙切齿,语如冰珠。
萧凡好整以暇道:“王爷,先帝牌位在前,你这是什么态度?恭敬点好吗?你和你麾下将士拜得太过敷衍,先帝若在天有灵,必然很不满意,会骂你是个不孝子的,下官这也是为王爷的清名着想……”
朱棣眼中冒得熊熊火焰,怒道:“那你说该怎么拜?”
萧凡笑了:“先帝一代开国英主,雄才伟略,功比日月,我们自然要五体投地的拜,王爷,下官给你示范一下,仔细看着啊……”
说着萧凡高举双手,高撅着屁股,五体投地的拜了下去。
直起身,萧凡笑道:“看见了吗?这才是正确的姿势。”
朱棣表情变幻万状,勃然的怒气令他的面孔扭曲成一团,眼中瞳孔不断放大缩小,神情分外骇人。
良久……
“传令全军,照他的姿势再拜一次。”朱棣咬牙下了命令。
于是,十几万燕军将士在城外广袤的平原上纷纷高举起双手,跟邪教教徒拜神似的,一个个五体投地拜得不亦乐乎。
拜完之后,朱棣语带无限杀意的冷冷道:“萧凡,拜也拜过了,你无话可说了吧?”
萧凡大度的使劲挥了挥手,笑眯眯道:“回去吧,都散了吧……”
朱元璋的牌位在前,打是不能再打了,可放弃却又实在不甘心,朱棣当即下令退兵十里扎营。
刚转过身,萧凡朝着朱棣的背影大喊道:“……王爷,明天记得让你麾下的将士们每个人写一份参拜先帝牌位的感悟日记,辞藻要华丽,认识要深刻,不能少于五千字……”
嗖
一支夹着无限愤怒杀意的冷箭从城墙下射向萧凡。
当
盾牌挡住了。
济南城头,看着浩dàng不见边际的燕军潮水般退去,萧凡嘴角的浅笑越来越深。
城墙马道上,所有的守军将士都瞧着他,目光中的崇拜敬意非常明显。
山东布政使铁铉情不自禁朝萧凡长揖道:“萧侯爷大才,不费一兵一卒退叛军,下官佩服之至。”
萧凡谦虚道:“铁大人客气了,其实这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真正的功臣是你啊……”
铁铉一楞,接着失笑道:“侯爷说笑了,如此卑鄙……咳咳,如此绝妙的退敌之策,下官怎么想得出?下官是君子来的……”
萧凡心里那个气啊,老铁你这话啥意思?难道我不是君子吗?
拍着铁铉的肩,萧凡认真道:“这法子真是你想出来的,我只是拿来抄袭而已……”
“不可能”
“你再仔细想想,六百年后的史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我不可能记错。”
铁铉:“…………”
入夜,燕军大营,朱棣帅帐内。
满腔抑郁的朱棣盯着案上一盏摇曳的烛火,颓然叹了口气。
“先生,济南看来已不可取,我们还是退兵北上吧,萧凡在济南,东昌,大名,彰德等诸府布下重兵,形成一道千里包围圈,我燕军南下难如登天,罢了,京师皇位看来并非本王所想的那般容易得到,本王只能领军退回黄河北岸,与朝廷划河而治,做那半壁江山之主,总好过兵败丢了身家xìng命……”
道衍孱弱如病虎般的身躯忽然站起,走到朱棣面前,语气不由自主的急促:“王爷怎可自暴自弃?岂不闻宁为鸡首,不为牛尾,做那半壁江山之主难道便是王爷的志向么?只有攻克京师,登上京师皇庭的龙椅,王爷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眼前一点点挫折便失了信心,如此岂是明主所为?”
道衍接着冷笑道:“而且,王爷退回黄河北岸难道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吗?朝廷会任由王爷将大明的疆土一分为二?《礼记,曾子问》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卧榻之侧,朱允炆岂容王爷酣睡?王爷若不能攻克京师,彻底打败朱允炆,朝廷必不会放过你,那时王爷以河北一隅战举国之兵,胜算几何?……王爷,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刚才斥候来报,东昌,大名,彰德三府援军离济南城只有两天路程了,两天以后,我们将陷入被朝廷两头夹击的绝境……”朱棣的虬髯大脸上写满哀愁。
道衍气道:“不是还有两天吗?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两天的时间,任何可能都会发生,济南城也不一定拿不下来”
悲观的人总是念叨“只剩两天”,乐观的人总是欣喜着“还有两天”。这就是人与人区别。
朱棣叹气道:“两天又能怎样?萧凡那狗日的无耻之徒请出了父皇的牌位,本王若敢在牌位前动刀兵,必会得罪天下人……”
道衍沉默下来,静静思索一会儿,然后脸上浮出几分yīn险的笑意。
“萧凡不过小小聪明而已,终究上不了台面,yù破此计很简单……”
朱棣闻言一楞,接着飞快坐直了身子,惊喜道:“先生能破此计乎?”
道衍不屑的冷笑道:“区区诡计而已,破它太容易了。”
“敢问先生,如何破之?”
道衍yīn沉的笑道:“王爷,圣人传下来为世人所奉行的孝道,说穿了只有一句话: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次日一早,燕军大营战鼓隆隆,朱棣下了军令,燕军再次兵围济南。
朱棣下了决心,不克济南誓不罢休,先帝的牌位又怎样?今日他也有杀手锏。
城头上,萧凡一身披挂,瞧着城外黑压压的燕军将士扛着登城木梯,背着“一窝蜂”火器,拿着刀剑盾牌,一副马上要攻城的架势,萧凡不由吃了一惊。
两军沉默对峙,一触即发的当口,朱棣骑着马,嘴角噙着冷笑,慢悠悠的走到城墙不远处。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执mí不悟还想攻城吗?”萧凡站在城头冷冷问道。
朱棣点头冷笑:“不错,本王誓取济南”
“先帝牌位在此,你敢妄动刀兵,不怕得罪天下人吗?”
“本王当然不敢得罪天下人,所以本王今日给你们带来了一样惊喜……”
萧凡好奇道:“再来一瓶?”
“…………”
朱棣没搭理他,朝身后一挥手,几名燕军兵士扛着一面硕大的黑底白边旗帜上前,旗帜上新绣着几个金sè大字:“大明仁祖淳皇帝朱讳五四之神位”。
朱五四,一个普普通通的安徽农民,不过他还有一个了不得的身份,——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父亲,朱元璋立国大明之后,追封他的父亲为“仁祖淳皇帝”。
萧凡恶毒,朱棣比他更恶毒,今日干脆把他爷爷的牌位祭了出来,这样一来,立在城头的朱元璋牌位不免矮了一截儿,城头是儿子,城下是老爹。
朱棣骑在马上,得意的大笑:“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萧凡,你说本王今日有没有资格攻城?”
萧凡冷汗潸潸,双目怒睁,狠狠一拍城墙垛口,怒道:“你爷爷的……”
“放肆你敢骂本朝淳皇帝,萧凡,你这是大不敬”朱棣勃然变sè。
萧凡倒退一步,咬牙怒道:“你好卑鄙”
朱棣仰天大笑:“这都是被你逼的有我大明仁祖淳皇帝牌位在此,天下人谁也无法说本王的不是,萧凡,别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人最聪明,本王只是不屑跟你耍这种诡计罢了……来人,传令三军,攻城”
萧凡冷笑一声,大喝道:“慢着朱棣,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你赢了吗?告诉你,今日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对济南动刀兵”
朱棣一楞,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萧凡这王八蛋又想玩什么huā样?
萧凡站在城头冷冷道:“王爷,不就是拼爹吗?看谁拼得过谁,反正都是你们朱家的……来人,把新制的牌位请上来”
在朱棣和众燕军将士惊愕的目光下,济南的城头,朱元璋的牌位悄然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新的牌位,黑底白边的旗帜上绣着几个硕大的金字:“大明熙祖裕皇帝朱讳初一之神位”
朱初一,同样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安徽农民,不过他还有一个更了不得的身份,——他是朱元璋的爷爷,朱棣的曾爷爷,后被追封为“熙祖裕皇帝”。
一大家子不论死的活的,在济南城前算是团聚了,真热闹……
眼明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朱棣身旁的“仁祖淳皇帝”很明显比不过萧凡身旁的“熙祖裕皇帝”,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刚刚还是老爹的仁祖淳皇帝,这会儿成了儿子,朱五四的老爹熙祖裕皇帝在上面呢,怎么打?
至于朱元璋的牌位……
现在已没人搭理了,这会儿朱元璋成了孙子。
朱棣楞楞盯着城头瞧了许久,气得差点栽下马来。
“你好卑鄙”朱棣咬牙切齿。
不知是不是故意,萧凡大拇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朱棣,昂首tǐngxiōng道:“我是爹,你是儿子,还拿得出更高的祖宗吗?”
朱棣咬牙:“嘎吱嘎吱……”
萧凡笑得如同天使一般和善:“拿不出了是吧?很好现在,下马,收刀,跪拜,磕头,谢谢合作。”
“你……”一股逆血在朱棣xiōng腔中使劲上涌。
济南城外上演了和昨日同样的一幕,在朱棣的带头下,十余万燕军将士收起刀兵,恭恭敬敬的朝城头朱元璋的爷爷朱初一,大明熙祖裕皇帝的牌位跪拜,五体投地式深深磕头……
全军起身,退兵,老实得跟孙子似的。
盯着朱棣气得直哆嗦的背影,萧凡最后悠悠说了句话。
“王爷,连着两天了,你到底是来攻城还是特意来拜祖宗的?明天还来不来?”
扑通
朱棣的shì卫亲兵大惊失sè。
“王爷栽到马下去了……”
“啊王爷吐血了”
“快救王爷”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转守为攻
第二百八十九章 转守为攻
燕军再次撤兵,十余万人偃旗息鼓,悻悻退出十里。
连日的压力和焦虑,再加上被萧凡狠狠气了一回,魁梧壮实的朱棣回营之后想起今日遭遇,又吐了两口血,军中上下一片恐慌。
“先生,济南已不可取,我们必须北撤了。”朱棣躺在帅帐的软榻上虚弱的道。
道衍也深受打击,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身躯显得佝偻龙钟。
“王爷……我们还是再攻一次吧,取下济南,突破萧凡布下的包围圈,我军一路南下,直取京师,天下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大军兵锋,京师皇位唾手可得,王爷,再试一次……”
辅佐朱棣登上皇位是道衍毕生的目标和信念,竟因一块小小的牌位而放弃,道衍实在很不甘心。
朱棣惨然笑道:“我朱家仙逝的亲人长辈挡在济南城前,教本王怎么敢动刀兵?”
“王爷,萧凡不是抬出了熙祖裕皇帝吗?我们连夜再制牌位大过他……”
这话说得连道衍自己都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请客吃饭,打仗也不是玩扑克斗地主,朱家的亲人一个个瞑目于九泉之下,没招谁没惹谁的,凭什么被你拉出来比辈分?这也太儿戏了。
朱棣扭头看了他一眼,哼了哼道:“先生,我们与萧凡斗了这几年,难道你还不了解萧凡的为人吗?本王绝对相信,现在我朱家祖宗十八代的先人长辈,有一个算一个,肯定全部被他制成了牌位,就等着咱们再去给他磕头呢,再说,就算咱们制的牌位大过他又如何?连着两日不战而退,我燕军现在的士气一落千丈,怎么可能攻得下济南城?两天之后,朝廷三府援军便会到达济南,我们若还不退兵,被他们两面夹击之下,我燕军必败。”
道衍沉默不语,两行浊泪在眼眶中打转,最后终于滑落脸庞,无声的悲凉和绝望充斥着帅帐。
信念崩塌,人生何欢。
“王爷,此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道衍痛哭流涕:“……论智谋,论战力,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不比萧凡差,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是,萧凡这孽障居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这一点,贫僧拼了命都比不过他……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朱棣眼眶也泛了红,使劲忍住眼泪,拍着道衍的肩安慰道:“无耻是天赋,学不来的,先生,我们认命吧,传令三军,退兵北撤,我们守好北方,以图来日。”
建文元年七月,济南城之围不战而解,燕军全线后撤,为了收缩兵力,山东境内已克城池全部放弃,大军撤回真定府。
燕军撤退两日后,彰德,大名,东昌三府援军,共二十余万兵马,在平逆先锋官平安的率领下到达济南,总兵官萧凡当即下令合兵,加上济南城守军七万,合成三十万大军,往北追击而去。
七月中旬,山东德州被朝廷收复。
七月下旬,顺德府被收复。
…………
…………
一个月内,朝廷收复失陷城池十余座,步步紧逼向北方燕军压过去。
八百里快骑将一个个捷报飞马传于京师朝廷,在萧凡的授意下,报捷的军士高举火漆军报,一路由北往南飞驰,沿途路过城镇,军士们皆大声呼喝“朝廷收复失地,叛军节节败退”。
被朱棣造反闹得人人不安的天下民心,随着这一桩桩捷报通传,民心渐渐平复淡定。
至此,朝廷白沟河战败的yīn影慢慢在人们心中消褪,所有人都知道,在总兵官萧凡的力挽狂澜之下,战局又渐渐扭转回来,朝廷平叛之战由守势再次转为攻势。
北方千里沃土,风云再次涌动。
捷报传到京师,满朝文武欣喜万分,朱允炆惊喜交加,连下数道圣旨褒奖,在这个胜利的时刻,朝堂上下赞誉纷纷,没有谁会不识趣的再提起萧凡白沟河战败的往事。
朱允炆高兴得难以自制,捷报传于朝堂的第二日,早朝之上,有些忘形的朱允炆当即提出要嘉奖前方有功将士,特别是萧凡。
现在的萧凡身负平逆总兵官之职,统领数十万大军,天下兵马任由其调度差遣,这官儿算是当到了极点,升得不能再升了,可满腔兴奋的朱允炆总觉得还应该奖励萧凡一点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感jī和谢意,官儿既然没法再升,送爵位总没问题吧?
于是,朱允炆在早朝上提出要增萧凡之爵,提议将萧凡的一等诚毅侯升为诚国公,享配太庙,并赐左柱国,特进荣禄大夫,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萧凡家中几位夫人,除了画眉和江都两位公主无法再升,陈莺儿和张红桥俱由三品诰命夫人升为一品诰命。
平逆一战还没结束,萧家的荣耀恩宠竟达到了巅峰。
满朝文武哗然之下,督察院左都御史暴昭当即站出朝班,表示强烈反对。
朱元璋立国后为防臣子擅权傲功,于《皇明祖训》中留下遗命,规定以后天子赐爵须谨慎,爵位至高者不得超过伯爵,大明开国时那么多当世名将功臣,为朱元璋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晋封国公者也仅只有李善长,徐达,常遇春之子常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六人而已,就连数次救过朱元璋xìng命,为朱元璋鼎定天下起到决定xìng作用的传奇人物刘基刘伯温,开国后也只被封了一个诚意伯而已,大明封爵之吝,由此可见一斑。
按道理,萧凡这个诚毅侯本来就是破格晋封,皇家嫁了两位公主给他,封个侯爵虽然过分,看在皇家和两位公主的颜面上,满朝大臣心里虽然有点堵,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现在萧凡只不过打了一场胜仗,收复了几个失地而已,天子居然把爵位当成不要钱的破烂似的,一股脑儿加了那么多在他头上,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竟被封为国公,这教满朝洪武旧臣情何以堪?
朝堂金殿沸腾,这下所有的站班大臣都不干了,异口同声站出来表示强烈反对,连以萧凡为首的jiān党成员都酸溜溜的咂mō着嘴,站在原地没吱声儿。
天子年轻,这事儿干得太离谱,咱们满朝老臣可不能陪着他发疯,打一场胜仗就想升国公,做梦去吧拼了命也要把这事儿搅和黄了。
不论清流,jiān党,功勋之后,或是墙头草中立派,在萧凡受封国公这件事上态度出奇的一致,都表示了坚决反对,这个头开不得,不然以后咱们大明的国公,王爷还不跟大白菜似的烂了大街?以后谁还稀罕这破爵位呀?
几乎掀翻金殿屋顶的反对声给朱允炆当头浇了一桶凉水,朝廷王师胜利的喜悦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朱允炆也生气了,人家萧shì读在前方打生打死,收复了十几座城池,战况也已转守为攻,叛军被逼得节节败退,这么大的功劳摆在面前,你们都是瞎子看不见?封个国公难道还不应该吗?
据理力争了一番,无奈朱允炆只有一张嘴皮子,怎么可能争得过金殿上一百多张嘴?最后气得朱允炆拍了桌子,在他的强烈坚持下,天子与大臣都做出了让步,封萧凡左柱国,特进荣禄大夫可以接受,但国公就免谈,想封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为国公,除非你朱允炆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双方妥协,早朝不欢而散。
朱允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回了宫暗暗嗟叹,萧shì读在朝中的人缘……啧啧,他是不是把满朝文武大臣家的闺女都糟蹋了呀?为何这么多人跟他过不去?
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早朝散后,新晋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早已得知了朝堂上争执之事,听说天子因萧凡封爵之事被满朝文武气得不轻,纪纲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下午,平静无bō的京师朝堂掀起了巨*。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校尉出动,开始大索京师。
督察院左都御史暴昭,右佥都御史倪卫,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刘正清,国子监司业程渊等四人被缉拿入锦衣卫诏狱,罪名为“暗通藩王”。
朱允炆闻报之时心头怒气还未平息,知道纪纲的这番胡作非为后只是冷冷一哼,没有多说什么。
纪纲得知天子的态度后大喜,从严从快,速战速决,当晚,诏狱便拿到了四名大臣的累累“罪状”,朱允炆大笔一挥,四人罢官为民,流放琼南。
第二日,督察院新任左都御史上任,这人名叫景清,与纪纲的交情非常深厚。
掌握了锦衣卫和督察院,纪纲的气焰渐渐开始嚣张,锦衣卫的风气也渐渐变得残暴不仁,再也不是萧凡治下那个彬彬有礼的文明执法单位了。
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京师朝堂的空气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后院,千户袁忠松开双手,一只洁白的信鸽冲天而起,扑扇着翅膀往北方飞去……
顺德府衙门。
“袁忠飞鸽密报,京师锦衣卫他已渐渐无法掌控,……纪纲得势了。”萧凡语气低沉,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纪纲?那个山东傻大个儿?去年的武举榜眼?”曹毅眉头紧锁道。
萧凡点头:“不错,就是他,曾经拜在我门下,舔鞋都愿意的榜眼郎,纪纲。他已被天子封为锦衣卫副指挥使,又构陷了几位大臣入狱,暗中培植亲信党羽,仗着天子的宠信为非作歹,大肆排除异己,安插同党,朝堂已被他搅得乌烟瘴气。”
曹毅勃然大怒:“狗*养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咱们在前方浴血厮杀,这狗日的居然在后院点火,纪纲他活腻味了?”
“一个人的野心膨胀,只要能往上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趁着我不在京师,对他来说是大好机会,不这么干的人才是傻子呢。”
曹毅脸上闪过一道杀机,恶声道:“我带人回京师一趟,找个由头把他做了大家都是锦衣卫出身,安个罪名还不容易,他能诬陷别人,我也能诬陷他,就说他图谋造反还**了一头母猪……”
“不行,纪纲这人心机深沉,你斗不过他,也杀不了他,更何况他还救过天子一命,甚得天子宠信,诬陷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萧凡立马摇头否决。
“那咱们怎么办?由着他一口一口蚕食咱们的根基?等平定叛乱以后回京,恐怕他已取代了你的位置,架空了你的权力,那时咱们就惨了。”
萧凡叹气道:“我还是大意了,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带着他一起出征的,省得给咱们添乱……”
曹毅冷笑道:“祸害在哪里都是祸害,你带他出征难道不怕他勾结燕逆吗?”
萧凡断然摇头:“绝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底下他蹦达不起来,瞧他不顺眼了,半夜派人在他被窝里扔个炸弹,一了百了,干脆利落,报上朝廷时就说他打仗之余sī下搞副业盗墓,火药放多了把自己炸死了……”
曹毅眼都直了:“你……你哪天不会突然瞧我不顺眼吧?”
“你也对盗墓有兴趣?”
“绝对没有”
…………
…………
“远在千里,腾不出手来对付纪纲,暂时先观望吧,曹大哥,给京里的茹尚书,解学士,郁尚书,齐shì郎等一干大人们发密信,这段时间都老实低调一点,由着纪纲去蹦达,别被他寻了晦气,等我回了京去收拾他。”
“好。”
“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燕逆平定,尽快班师回京。”
八月中旬,朝廷三十万大军进逼真定府。
萧凡暗中训练了一年多的特种兵像撒网一般派了出去,在战争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他们以五人为一组,潜伏进燕军各营地,进行袭敌,焚粮,下毒,甚至暗杀燕军百户,千户将领,最后还顺手把萧凡配制出来的新型炸弹在燕营中四处乱扔,闹得燕军大营鸡飞狗跳,人人惶恐不安。
这个时代还没有特种作战的理论,萧凡的这一招令燕军吃足了苦头,形如鬼魅般的特种兵成了燕军将士的噩梦,仿佛随时都会从某个匪夷所思的yīn暗角落跳出来捅刀子,一时间燕军大营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士气低落至极。
在这种恐怖气氛中,八月十九,萧凡下令进军,在真定府外与燕军展开了正面交锋。
士气低落的燕军将士战力不继,此战大败,被杀的,失踪的,溃逃的,加起来数万人,燕军前锋官朱能血战而死,朱棣惶然北逃至保定府,收拢败军后,燕军总兵力不足十万。
又是一次大胜,而且是正面战场上的大胜,朝廷大军士气高涨,报捷的军报八百里快骑飞驰入京。
王师收复真定府,于真定北面五十里拉开了防线,萧凡这一次打得很小心,可以说是步步为营,最重要的是,……帅旗的旗杆真的改成了精铁所制,龙卷风都吹不断。
收复真定后,萧凡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紧急调派驻守彰德的老将耿炳文,命其火速赶往真定府守城,而他则带着大军继续北进。
经过济南攻防一战,和真定府的正面交锋,燕军已渐lù败势,此时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好时机,萧凡当然不能放过。
九月初,三十万大军进逼保定,北方战云密布,杀气盈天。
萧凡和朱棣都明白,第二次正面决战即将来临,朱棣无法再退,保定的后面,就是朱棣的老巢北平府,情势容不得他再退了。
真定城外大营。
十余名shì卫簇拥着萧凡,一群人大步跨进了某个重兵把守的帐篷。
这个帐篷是关押犯人的所在,里面的犯人很特别,名义上来说,他们都算是萧凡的大舅子。
帐篷帘子一掀开,lù出里面三张苍白得像鬼似的的脸,三张脸不停的抽搐……
萧凡笑眯眯的笑容在帐篷外的阳光投射下,散发出金sè的光晕,像天使般温暖和善。
但看在三位大舅子的眼里,这个笑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把萧凡的笑容当成了阎王的催命符。
“你……终于决定向我们下毒手了”朱高燧tǐng起xiōng膛,表情悲壮带语气里带着颤抖。
萧凡的笑容一敛,楞楞道:“毒手?啥意思?”
朱高燧自信的一tǐngxiōng,语气笃定得像料事如神的诸葛亮。
“你刚打了胜仗,挟大胜之威,再杀了我们祭旗,鼓舞军威,正好一鼓作气进逼北平,然后用我们的人头在北平城前招摇,父王无后,燕军将士的士气必然大丧,同时还能刺jī到父王,为帅者必须要有一颗冷静睿智的头脑,父王若因我们的死而变得悲痛或愤怒,无论哪种情绪,他的头脑必然不再冷静,冲动之下,调遣布防必有漏洞,如此一来,你正好趁虚而入,北平甚至可以不战而取……”
朱高燧滔滔不绝,越说神情越愤怒,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最后一指萧凡,喷着口水嘶吼道:“萧凡,你……好歹毒的心思我纵做鬼也不放过你如此绝户之计,你会遭报应的”
萧凡吃惊的张大了嘴:“…………”
帐篷里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朱家三兄弟绝望无神的面孔,萧凡呆楞了许久,这才回过神,清咳了两声,悠悠道:“真看不出,朱家老三居然有如此见地,比我强多了,佩服佩服其实我今天过来,原本是打算放你们回燕军大营的……”
三人顿时呆住了,表情由绝望飞快转换到狂喜,速度非常之快。
还没等三人高兴多久,萧凡板着脸道:“不过朱老三刚才这番话提醒了我,他分析得很有道理,本官向来虚怀若谷,从善如流,所以我决定……”
“你决定了什么?”三人表情如丧考妣,语带哭腔。
“我决定不放你们走了,而且就照朱老三说的做,来人,把他们都拖下去,杀掉杀掉……”
朱家三兄弟顿时嚎啕大哭,老2朱高煦哭了一阵,仿佛屁股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弹了起来,接着狠狠一脚朝朱高燧踹去,一边踹一边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就你能就你聪明祸从口出你不知道吗?你个王八蛋,一张嘴害死我们三个人,你不显摆一下会死啊?狗*养的,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朱高燧抱着脑袋哭喊道:“二哥,我错了我哪知道他居然真照我说的去做……我他娘的才冤呢”
朱高炽倒是没有反应,神情沮丧的垂着头,黯然叹息不语。
shì卫亲兵昂然走进,将绝望哭喊打闹的二人拖走,帐篷里只留下萧凡和朱高炽二人。
沉默许久,萧凡朝朱高炽嘿嘿怪笑:“大舅哥,马上要被砍头了,你有什么遗言交代吗?”
朱高炽浑身一抖,脸sè愈发苍白,哆嗦着嘴chún道:“成王败寇,夫复何言我……我只有一句话……”
“尽管说。”
朱高炽小眯眯眼眨巴两下,两行伤心的眼泪掉落下来:“北平攻克后,麻烦大人转告流芳阁的翠红姑娘,我今生只爱她一人……”
萧凡顿时肃然起敬,这大胖子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直教生死相许的那种,实在让人感动敬佩。
“大舅哥放心,我一定转告她。”
朱高炽终于大哭起来,哽咽道:“……还有藏春楼的杨柳姑娘,燕来楼的彩云姑娘,蓬莱居的裴妍姑娘……呜呜,麻烦大人一并告知,就说我今生只爱她们一人,分别转告,勿使碰头,切记切记……”
萧凡:“…………”
…………
…………
“来人把这位痴情种子拖出去,杀掉杀掉”
第二百九十章 招降朱棣
第二百九十章 招降朱棣
大舅子当然杀不得。
抛开两人的这层亲戚关系不论,萧凡对朱高炽还是很有好感的,这家伙胖得跟猪似的,而且还是个瘸子,居然能勾搭上那么多莺莺燕燕的青楼nv子,仅凭这一点,朱高炽便赢得了萧凡的尊敬。
外貌惨不忍睹,若没有几分真才实学,怎么可能处处留情?这个年代的青楼nv子可不像前世那种眼里只认钞票的,有时候才学这个东西比银子更重要,有名气的青楼nv子并非纯粹靠以se侍人,不客气的说,无论相貌,谈吐,气质,礼仪,才学,青楼nv子都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强上许多,与其说她们以se侍人,还不如说她们真正的工作xing质其实是沟通和指引,也就是前世的nv公关加知心姐姐那种类型。
由此说明,朱高炽是一个纯粹的人,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如果说以前萧凡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像一头直立行走的猪上面,那么现在朱高炽在萧凡心里的印象已经大大升华,如此清雅脱俗且多情,当然不是猪,是胖子。
两名侍卫押着朱高炽出去的时候,他没有像两个弟弟那样恐惧的大喊大叫,而是很认命的叹了口气,跟着便往外走,步履蹒跚却没有迟疑。
从父亲造反之时,朱高炽便很明白今日的下场,朝廷既然调集大军征讨,说明朝廷是不会妥协的,这个时候他们三兄弟的xing命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杀与不杀都在萧凡的一念之间。
朱高炽这个燕王长子平素便不怎么得朱棣的宠爱,可以说是处处被压制,朱棣左右瞧他不顺眼,若非立长为嫡的规矩,燕王世子怎么轮得到他这个又胖又瘸的人来当?不过朱棣不顾三兄弟还在京师为人质,仍然不计后果的造反,却让朱高炽感到了寒心,天家无情,皇位和权力的yu望,始终高于一脉血水的亲情。
“回来回来!”萧凡终于还是笑着把朱高炽叫了回来。
这位大舅哥可是画眉唯一承认的亲兄长,杀谁也不能杀他呀。
被叫回来的朱高炽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惊喜,表情仍旧一片淡然,仿佛早就知道萧凡只是吓唬他而已。
萧凡笑眯眯道:“大舅哥得罪了,其实吓唬人这种把戏我平时是不喜欢玩的,太低级太恶俗了,不过刚才你家朱老三非要认定我会杀你们,而且还一二三的说了那么多杀你们的好处,言语间不但有理有节,还很有前瞻远见,简直是高屋建瓴,搞得我不杀你们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了……”
朱高炽嘲讽般一笑:“那个蠢才,常常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凡笑道:“刚才见朱老三说得慷慨激昂,我还以为他在放狠话呢,你知道的,江湖人曾送我个诨号叫‘专治不服’,放狠话的人也在我的治疗范围内,既然他求死的心情如此迫切,我只好成全他了……”
朱高炽眨了眨眼,忽然展颜笑道:“萧大人今日不会是特意来吓唬我们这几个阶下囚吧?”
萧凡敛了笑,正se道:“我没那么无聊,今天我是特意来放你走的。”
朱高炽楞了:“放我走?去哪儿?”
“回北平,你可以回去见你父亲,恭喜你,你自由了。”
朱高炽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萧凡沉默了许久,语气低沉道:“你一直随我朝廷大军出征,眼下的战况你也看到了,说实话,你父亲的胜算很低,白沟河一战虽然朝廷xiao败,可我们很快便收拢了败军,济南一战燕军久攻不下,朝廷各方面也反应过来了,以北平一隅而战倾国之兵,若朝廷派了个昏庸无能的主帅,你父亲或有胜算,但很不幸,你父亲的对手是我,我萧凡不昏庸,而且颇有才干,与你父亲jiao手数年,占了不少便宜,现在又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你父亲绝无成功的可能,谋朝篡位,终究不过黄粱一梦而已……”
朱高炽双目盯着萧凡,仍旧问了一句:“为什么放我回去?”
萧凡轻笑:“以长子的身份劝劝他,梦,该醒了,他赢不了,更当不了皇帝,他没那个命……”
朱高炽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要我当你的说客,劝父王投降朝廷?”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为何要帮你?”
萧凡正se道:“不是帮我,是帮你父亲,这是在救你父亲的命!”
朱高炽沉默,萧凡话里的意思他很清楚,眼下的战况,朝廷步步紧bi,燕军节节败退,保定府若失,燕军只能退守北平,北平后面便是山海关,无法再退了,除非父王愿意领着燕军将士草原大漠,与鞑子们沆瀣一气,依父王那宁折不弯的脾xing,是死也不会愿意的,父王若不投降,北平府将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战。
朱高炽不傻,他看得很清楚,朝廷大军一旦发起攻击,是绝不可能留情的,人人都杀红了眼,为了争军功可以不顾一切,届时luan军阵中,萧凡纵然是三军主帅也不可能救得了父王,问题是,萧凡为何要救父王?
“你与父王不是死对头吗?为何要救他?”朱高炽好奇的问道。
萧凡严肃地道:“因为我最近在吃斋念佛,不想杀生……”
朱高炽:“…………”
“好吧,其实我救你父亲是为了自己,毕竟他也是画眉的生父,我的岳父,将来我和画眉的孩子懂事后若问我,我的外公在哪儿?我该怎么回答他?……不好意思啊儿子,当年你外公人品不好,吃宵夜时喝酒猜拳居然耍赖,被我揭穿后翻脸了,我们拉起人马干了一架,后来打得太开心,你老爹我一不xiao心把你外公干掉了……”
朱高炽满头黑线:“…………”
萧凡一摊手:“很明显,这个扯淡的理由没有说服力,对吧?”
“没错,太扯淡了。”朱高炽的表情很僵硬。
“天意无常,我不知道我的子孙后代是否还能大富大贵,但我至少要教他们一些人生的道理,比如亲情的宝贵,爱情的美好等等,这些道理比金山银山更值钱,我要告诉他们,亲人,爱人,朋友,永远值得自己去保护和守卫,邪恶或善良都无所谓,这些道理才是做人的最底线,现在我若杀了自己的岳父,这些道理将来怎么有脸跟自己的孩子说?”
朱高炽feifei的大脸浮现感动之se:“……我没想到,你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人。”
萧凡急忙摆手:“千万别误会,我不杀你父亲跟重情重义没任何关系,让你父亲活着无非是给我将来的孩子当个道具,证明他们的老爹是个善良有人情味儿的老爹,只要不把我惹mao了,一般情况下不杀岳父……”
朱高炽:“…………”
这家伙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坏人?
“你想保我父王的xing命,有什么条件吗?”
萧凡点头:“条件肯定有,第一,你父王必须jiao出兵权,马上停止造反,十万燕军投降,第二,王爷他是当不成了,自缚双手随我去京师请罪,发配边疆还是软禁京师,那得看天子的意思……”
“还有吗?”
萧凡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盯着朱高炽,一字一句道:“第三,赐死道衍和尚,这妖僧留不得,在你父王身边始终是个祸害。”
朱高炽眼皮一跳,垂下头没出声儿。
萧凡安慰似的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这也是为你父王的名声着想,你父王毕竟是体制内的人,凡事要注意影响嘛,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得很难听,说他和道衍有什么luan七八糟的关系,有损天家清誉,男风这东西说起来高雅,其实挺恶心,你父王若实在舍不得道衍,我可以叫人把道衍的屁股割下来,long个钩子挂在树丫上,让你父王天天对着那只屁股赏菊,赏菊树丫下,悠然见……屁股,雅!简直雅不可耐……”
朱高炽脸se泛青:“…………”
现在手中有把刀该多好啊,真想一刀捅死这王八蛋!父王和道衍的事纯粹就是你制造出来的,现在你又跟我说注意影响?注意你妹啊……
朱高炽离开了真定府,孤身前往保定的燕军大营,他担负着一个使命,这个使命关系着燕王一脉的xing命。
萧凡站在大营辕men内,巡逻走过的一队队将士朝他行礼,萧凡淡淡点头,眼神却盯着前方骑马远去的朱高炽,fei大的身躯压得战马步履有些蹒跚,速度也不算太快。
萧凡轻轻叹了口气。
朱棣,这是给你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它,看你自己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少造点杀孽吧。
劝朱棣投降不是一时的仁慈,也不是突然的心血来chao,萧凡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就已打定了主意,不论他和朱棣之间有多少恩怨,他毕竟是画眉的父亲,自己的岳父,这是铁一样的事实,眼下燕军已露败势,萧凡实在对他下不了狠手,位极人臣的风光背后,多少都有些肮脏的手段,可手中的刀子若连亲人都捅,人xing岂不是泯灭殆尽了?
萧凡不希望给自己的人生留下这个污点,也不想将来孩子眼中的完美父亲竟然存在瑕疵,未来的萧家或许显赫百年,极受荣宠,但它绝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men阀。
还有一个原因,朱棣这人或许冷酷残暴,或许野心勃勃,但不能否认他是个有气节有担当的汉子,前世的历史上,朱棣成功篡位称帝,凭本事打造出一个煌煌永乐盛世,那时的大明朝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达到了巅峰,人品虽然差了点,但他是个合格的皇帝,就冲这一点,萧凡舍不得他死,英雄也好,枭雄也好,总有令人敬佩的一面,一个有优点的人,死了总是可惜的。
只希望朱棣别bi自己背上这个不义不孝之名,否则还是那句老话,他敢死我就敢埋。
夕阳西下,一个胖子骑着一匹马,在大营外的古道上渐行渐远,身影那么的萧瑟,孤单……
不知什么时候曹毅走到萧凡身边,望着前方延伸到尽头的古道,忽然问道:“朱棣有三个儿子在你手里,你为何偏偏派朱高炽游说朱棣呢?其他两个不行吗?”
萧凡脸上淡淡的微笑消失,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曹毅愕然:“啥意思?”
“这个胖子重达三百多斤,你知道他每天要吃我们多少粮食吗?我三十万大军被他吃垮了怎么办?”
“…………”
朱高炽走后,萧凡当即下令,全军于真定府安顿,暂不追击叛军。
原本是个大好的局面,军中将领们都清楚,眼下燕军已呈败势,朝廷大军挟真定大胜之余威,此时正是乘胜追击,彻底平灭叛军的大好时机,萧大人为何却下了这道命令?
军令下达后,前锋官平安,平逆左护卫指挥盛庸,右护卫指挥瞿能,后军都督耿炳文等将领急忙赴帅帐求见萧凡,yu探究竟。
萧凡没有解释,只是微笑,招降朱棣的事现在说还不是时候,如今情势对朝廷有利,这些将领正是急待征战厮杀,为自己博取军功的时候,必然不大赞同招降,朱棣一投降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上哪儿找军功去?这话说太早恐怕麾下这几位将领会闹出什么luan子来。
可是无缘无故的,一军主帅竟然按兵不动,总还是要给个解释吧?不然何以服众?
萧凡被络绎不绝的将领们问得急了,只好学着太虚神神叨叨的模样,掐着手指翻着白眼儿,“卦云:午马冲卯兔,岁煞北方,大凶。”
“什么意思?”众将愕然。
“意思就是说,我大军将士人人印堂发黑,面带煞气,不宜出征,征则必败,散会
第二百九十一章 雪上加霜
保定府。
燕军在城内驻扎,自从燕军进城后,城men便一直紧闭,随行出征的百余men洪武大炮全部被架上了城头,各种守城用的巨石,桐油,硝石,火yao等军械也在城墙马道上摆得满满当当,从北平大营运来的粮草络绎不绝的进了城内的官仓,一切与守城有关的东西物件全都准备齐全。
燕军中的将领如张yu,丘福等人一看这架势,自然明白了朱棣的意思。
王爷这是打算死守保定了。
按地理位置来说,保定府紧邻北平,是北平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此城若失,只能退守北平,那可真是被人打到老窝了,北平若被朝廷大军围困,基本算是大势已去。
接连几场大战,除了白沟河之战因为老天爷帮忙,让燕军多少占了点xiao便宜,其余的几场皆被朝廷打得灰头土脸,济南城攻了十几天没攻下来,真定府一战数万燕军将士战死,燕军也因真定一战彻底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朱棣麾下的将士们都很清楚,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造反这种事是在赌博,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所有人的身家xing命已经被朱棣蛮横的押在了赌桌上,赢了,造反篡位的丑恶面将被后世的史官美化,这是真正的“奉天靖难”,是王爷反抗昏庸朝廷的正义之战,输了,造反就是造反,十万燕军将士在史书里的身份必然是luan臣贼子,被后世唾骂几百上千年,当然,这些已经不关他们的事,如果输了这场战争,等待他们的,必是朝廷无情的屠刀,自古夺嫡争位,失败者几个有好下场的?
战场上从来都是靠双方的实力说话,容不得半点取巧,古来征战虽然不乏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但那些无一不是深谋远虑,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前提下才取得的胜利,那些战例不可复制,逆天这种事只能算是历史长河中偶尔一闪而逝的奇迹,不是任何战争都能发生奇迹的,绝大多数时候,战争靠的是双方的实力,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赢,人多一定能欺负人少,这是真理,就像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一样,颠覆不破的真理。
现在的情势,朝廷的人多,朝廷的拳头硬。
燕军中每个人都清楚,如今的情势怕是有些不妙了,济南一战被萧凡的无赖招式bi退之后,燕军憋着的一口长气仿佛被针戳破了似的,一泄千里,不可挽救,一路高歌猛进的好运气
仿佛也用光了,济南败退之后燕军一败再败,终于被人bi得退到了家men口。
朝廷大军眼看就要压上来了,这一战还会败吗?
所有人的目光盯向了大营中间最显眼的帅帐,眼神中透着慌luan和恐惧。
帅帐内。
朱棣呆呆的注视着帐内书案上一盏昏黄的孤灯,久久无言。
空气中仿佛萦绕着一股末日的气息。
错了,这场战争一开始就错了。
这是朱棣得出来的结论。太仓促了,成大事者谋定而后动,而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太急了,膨胀的野心能让一个人变得强大,也能让一个人变得冲动,久经风lang的朱棣很清楚,成大事就像炖汤,用文火慢慢熬制才能炖出最鲜的味道,火大了,炖的时间少了,这锅汤必然是一锅失败的汤。
造反也是一样,平日里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则动如九天神龙,对敌人施以雷霆一击,时机不对,火候不到,都必然导致惨痛的失败,汤炖坏了可以重新再炖,造反失败了难道还能重新再反一次吗?
当然,朱棣有他不得不反的理由,朝廷慢慢向他亮出了獠牙,萧凡更是针对他而推行了军制变法,这一切举动令朱棣坐不住了,不反只能等死,反了也许还有坐上龙椅的希望,只可惜,他太xiao看了朝廷的军队,也xiao看了萧凡的帅才。
萧凡,似乎是老天特意派来压制他的克星。
如今自己一败再败,已被bi退到了保定府,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朱棣长长叹了口气,神情落寞沮丧。
数年jiao手才知萧凡这人的可怕,如果能回到当年,朱棣发誓一定不会得罪这个年轻人,更不会几次三番派人刺杀他,现在的失败其实是在为他当年种种轻率的决定买单。
帅帐的帘子掀开,道衍和尚脚步匆匆的走进来。
“王爷,有件事情不太妙……”素来淡定的道衍此时脸上竟然出现少有的惊慌之se。
朱棣心一沉,能让道衍出现这副神情,必然是个很严重的坏消息,这段日子以来,坏消息实在太多了。
“出了什么事?”朱棣沉声问道。
时已入秋,道衍的脸上竟然微微冒汗,他擦了一把脸,颤声道:“王爷,刚才不少将领向贫僧禀报,营内众多将士最近变得懒散,cao练的时候虚弱无力,时常见军士们犯困打瞌睡,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整日里呵欠连天……”
朱棣心头一松,长舒一口气,不以为意道:“就这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军最近几次失利,想必将士们军心士气有些低落,cao练之时必然懈怠,打不起jing神很正常,来日本王领他们打两场胜仗,士气自然如长虹贯日,先生多虑了。”
道衍一脸凝重的摇头:“王爷,事有蹊跷,没那么简单,这种情况是最近两天才出现的,而且不是少部分,我燕军大营所有军士基本都是这样,贫僧初时也以为是士气原因,后来叫了几个人试了一下,这才发现事情不妙……”
“你是怎么试的?”
“贫僧从诸多将军麾下挑了几十名力大之士,这些都是百战jing兵,平日里能拉得开六石强弓,以力大而为全军称道,贫僧今日叫他们再拉弓,他们竟连四石之弓都拉不开了,三石的弓拉起来也很费力,还有王爷的一队贴身重刀手,他们平日担负王爷的安危,王爷若遇险时负责殿后阻敌任务,平日里一柄五十多斤的陌长刀舞得虎虎生风,今日贫僧让他们cao练,他们用了吃nai的劲儿却也只舞得非常勉强,有几个还不xiao心被大刀砸破了头……”
朱棣刚刚轻松的表情渐渐消失,虬髯大脸浮上惊恐之se。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燕军将士的力气变xiao了?”
道衍摇头道:“不仅如此,贫僧到各营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众将士的jing神很不济,原本生龙活虎的将士们这两日就像一个个得了痨病似的,萎靡无神,毫无生气……”
朱棣魁梧的身躯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脸上惊恐之se愈盛,他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xing了。
“可有让营内的随军郎中瞧过?”
“郎中瞧过了,不敢下结论,不过郎中们都肯定,将士们这个样子绝不正常,而且也不是因士气引起的,瞧这症状,竟似中了邪祟……”
朱棣颤抖着声音尖笑,听起来像哭似的:“十万将士全都中了邪祟?这是什么狗屁论断!难道本王招来了天庭的瘟神吗?本王有这么大的面子?”
“贫僧也不太赞同这些郎中的说法,想了又想,这事跟邪祟无关,倒是有点像中了毒……”
朱棣倒吸一口凉气:“中毒?什么意思?难道又是萧凡手下那批来无影去无踪的杂碎潜进我大营投毒了?”
“这不可能,我军各营粮草都是分散到各将领手中,那些鬼魅一般的人或许可以投一处两处,绝不可能把毒投遍整个大营!十万将士每日吃的粮草堆积如山,我大营驻扎之地连绵数十里方圆,萧凡手下那几十个人纵然潜入进来,偌大的营盘他们不可能全部投遍。”
“那是怎么回事?”
道衍沉默了一会儿,渐渐垂下眼睑,语气坚定道:“整个大营的将士都出现了这种情况,这说明问题出在根子上!”
朱棣大惊:“你是说……北平粮仓?”
道衍扯动嘴角,冷洌一笑,道:“也许是北平粮仓,也许是半路押运粮草到保定的人,也许……是卖粮草给王爷的人!”
朱棣脸上布满了寒气:“卖粮草的人?先生是说那个大丰粮行的掌柜,……王贵?”
“除了这个,王爷有更好的解释吗?”道衍面孔冷峻。
朱棣坐在书案后的身躯微微摇晃,帐内的灯光照映着他那张铁青而布满杀机的脸,昏黄的灯光下格外狰狞可怖。
“不管是不是王贵,宁杀错,不放过!马上叫人飞马赴北平,把王贵拿下,送到保定府来,本王要亲自审他!”
道衍微微点头应是。
“还有,营内的粮食封存起来,不准再吃,叫督粮官马上出营,到保定周边城镇,向当地粮商购粮,此事秘不可宣,万万不可让军中任何人知道,否则必生大luan!先生切记!”
“贫僧省得,王爷,将士们若果真中了毒……”道衍变得有些迟疑。
朱棣惨然一笑:“真若中了毒,我们还跟萧凡打什么?还有什么实力跟他斗?本王血本无归,命休矣!”
“事情还没long清楚,王爷不可自弃,一切还是待拿下王贵,仔细审问后再做道理。”
朱棣悲怆长叹,默然不语。
他现在打从心底里感到颤栗,燕军是他争霸夺位的本钱,如果真是被人投了毒,那等于是有人不知不觉把他的本钱掏干了,他无法想象,一支拿不动刀枪,骑不上战马的军队如何跟别人浴血厮杀,那种光景,恐怕只有被人屠杀的份了吧?
如果这个指使投毒的人是他的老对手萧凡……
朱棣突然狠狠打了个冷战,身躯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若真是萧凡指使,这个年轻人未免太可怕了,与这样的人为敌,自己会得到什么下场?
将士中毒的事实,对目前战局不利的燕军无疑是雪上加霜,前途愈发黯淡了。
PS:天气忽冷忽热,一丝不挂敲键盘吹了凉风,感冒了。。。今天实在码不了多少字。
望大家以我为戒,再热至少也穿条裤衩儿……"
第二百九十二章 警告纪纲
琛夜时分,朱高炽赶到了保定府燕军大营。
辕mén守卫军士立马飞奔入营,禀报朱棣。
朱棣正被满营将士中毒之事困扰得夜不能寐,闻军士禀报他的长子朱高炽回来了,当即大喜,衣服都顾不得穿便飞快跑出了帅帐。
朱高炽身体féi胖,而且tuǐ脚不便,见朱棣出来,朱高炽泪流满面,艰难的朝朱棣跪下,哽咽道:“孩儿拜见父王。”
“炽儿,你……你回来了,好,好!”朱棣也眼眶泛红,连说几个好字,弯腰将朱高炽扶起。
朱棣一直不怎么待见这个嫡长子,除了朱高炽身体féi胖加残疾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朱高炽太文弱了,满腹学问经纶不假,但他xìng格太仁厚,常常把君子仁恕宽厚之道挂在嘴边,十足的书呆子气质,跟朱棣那早逝的长兄懿文太子朱标颇有几分相似,这也是朱棣最太不顺眼的地方,试问一个经常战场厮杀,习惯了刀光剑影,崇尚强者生存的当世枭雄,怎么会喜欢一个跟他xìng格完全相反,凡事只知忍让退避,以德抱怨的儿子?虎父生了个犬子,这是朱棣最大的遗憾,若非碍于立长不立幼的祖宗规矩,燕王世子根本轮不到朱高炽这个不得朱棣欢心的长子来当。
然而,不喜欢归不喜欢,毕竟朱高炽是他的亲骨ròu,特别是朱棣的三个儿子全部被萧凡扣留在京师为人质,今日见长子突然回来,朱棣仍感到万分惊喜,同时也感到有些愧疚,起兵造反的仓促不仅仅在于自身的准备不足,而且朱棣当时也顾不得三个儿子还在京师为质,虽说笃定朝廷不至于会杀他们,但把自己的亲骨ròu推到了朝廷的刀口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朱高炽眼泪一直没停下,哭得很凄惨”这些日子时刻担心着自己的xìng命,直到现在进了燕军大营,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父子重逢,二人抱头痛哭,分别一年多,却恍如隔世。
“高炽,你是怎么回来的?”平复了情绪后,朱棣终于想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
“父王,是萧凡放孩儿回来的,“……”朱高炽chōu噎道。
朱棣眉梢一挑,沉声道:“萧凡主动放你回来?为何?”
朱高炽老老实实道:“二弟和三弟还在萧凡的大营中,萧凡独放孩儿回来,是为了让孩儿游说父王……投降朝廷!”
朱棣双目怒睁”暴烈大笑道:“投降朝廷?哈哈!要本王自己把脑袋伸到朝廷的刀下,任他们砍下向朱允坟xiǎo儿邀功么?”
杀意无限的大笑,令朱高炽不自觉的吞了。口水”涩然道:“萧凡说,大局已定,父王你……,…赢不了。”
朱棣笑声一顿,想到现在燕军的处境一败再败,外有朝廷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随时扑上来,内有将士们中毒甚深,举不起刀剑”骑不上战马毗萧凡的话很明白,朱棣想当皇帝是不可能了,朝廷剿灭燕军即在眼前,天时地利人和,燕军一样都不占”轰轰烈烈的奉天靖难,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在大明的历史上只能算是一朵微不起眼的xiǎolànghuā
朱棣闭上眼,仰天长叹,如果查出北平的王贵真与萧凡有什么牵连,则说明先帝尚在人世之时,萧凡便开始着手布局对付他,明里暗里,他朱棣都输了一步”这一步很要命。
兵法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萧凡比他先算了一步”燕军的失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一谁能想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战争还未开始时便已对燕军十几万将士暗中下手了?朱棣一直以为自己占了先机,殊不知早在一年甚至两年以前,萧凡便已出手了,可怕!这今年轻人太可怕了!与这样的对手为敌,他朱棣有几分胜算?
现在萧凡毫无顾忌的把朱高炽放回来,并且要他游说劝降,这说明什么?
大势鼎定,他已经认定朱棣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朱高炽的一句话令朱棣想到了很多,他无神的站在帅帐前,浑身感到一阵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恐惧,整个人仿佛掉下了悬崖,一直往下沉,往下说……
朱高炽tiǎn了tiǎn干枯的嘴chún,低声道:“父王,战局如此,我们赢不了了,父王何苦与朝廷yù石俱焚?霸业皇图既不可得,孩儿陋见,不如,不如……,…降了吧!萧凡说了,父王若降,他承诺保全父王和我燕王一脉xìng呢……,…”
朱棣睁开眼,苦涩一笑:“投降?呵呵,本王还能降么?”
“萧凡说,只要父王愿意自卸兵权,令燕军将士放下兵器,便可保全我们一命……”
“就这么简单?”
“萧凡还说…,“还说……………”
“他还有什么条件?”
“萧凡说,除此之外,妖僧道衍必杀之,这是最后一个条件。”
朱棣冷笑:“年纪不大,手段却如此狠辣,他真以为胜券在握了吗?”
朱高炽惊道:“父王难道还想,“……”,朱棣冷眼看着朱高炽,眉头一掀便待发怒训斥,这个儿子刚回来便劝父亲投降,典型的胳膊肘向外拗,难道他不知投降以后燕王一脉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转念一想,这个长子一年多来沦为人质,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惊吓,朱棣实在不忍心在斥责他。
黯然叹了口气,朱棣缓缓道:“高炽,你不懂的,本王不能降,降不得…,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下去歇息吧,醒来后再来见我。”
朱高炽见朱棣坚定的神情,心知劝降失败,他不可能改变父王的意志,只得黯然低头施礼告退。
直到朱高炽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大营的帐篷丛中,朱棣这才轻呼一。气,神情变得冷厉起来。
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王爷看来是不想投降朝廷了”,朱棣头也不回,淡淡道:“先生觉得本王该降么?”
“造反夺嫡乃帝王大忌,王爷若降,不但燕军十万将士无幸理,王爷的身家xìng命更难保,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yù图皇位的造反看好好活着的”朱允坟纵然心xìng再仁厚也必不容你,萧凡说什么保全王爷一命,纯粹是空口许诺,不足信也。”
朱棣淡笑道:“先生倒是看得明白”本王雄霸北方二十余年,自认当世人杰,诸侯一方,难道是那种失节忍辱芶全xìng命的懦夫吗?萧凡xiǎo儿太xiǎo看我了。”
道衍笑道:“王爷没让贫僧失望,自古成王败寇,与其活得屈辱,不如死得有尊严,更何况”我们还不一定会输…………”
朱棣落寞道:“我们己至如此绝境,难道还没输吗?”
“时局确实不利,但我们还有机会或者说,我们输了,但不能输得太彻底………
朱棣转过身,盯着道衍道:“先生此话何解?”
道衍沉声道:“王爷这数十年来,可有最恨的人?”
朱棣一楞,咬牙切齿道:“萧凡!”
道衍点头:“那我们就杀了萧几”
朱棣惊愕道:“什么意思?”
“杀了萧凡,朝廷大军群龙无首,士气大丧我们拼尽全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挟大胜之威再与朝廷商议投降之事,那时我们手中有了筹码,不怕朝廷不答应,我们再退回北方安守北平,王爷仍是一方诸侯强藩,保存实力,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先生莫非在说笑?杀萧凡哪会那么容易。”
“以前或许不容易,现在萧凡要招降王爷我们的机会来了……,只“怎榉杀他?”
道衍yīn沉笑道:“王爷岂不闻楚汉相争,项羽请刘邦赴宴鸿mén乎?”
朱棣惊道:“鸿mén宴?”
道衍笑道:“不错,他萧凡不是要招降王爷吗?王爷不妨答应下来然后在真定和保定两府之间寻个地方,宴请萧凡他若不敢来,便是朝廷没有诚意,他若敢来,王爷便是西楚霸王,萧凡,便是那痞子刘邦,霸王不杀刘邦是因为心软,王爷该不会对萧凡心软吧?我们在宴席外面布下刀斧手,王爷以摔杯为号,斩杀萧凡,同时命张yù和丘福率大军直击南军大营,我们的将士虽然中毒虚弱,可照样能跑能跳,南军主帅已死,士气大丧,这一仗我们还是有不少胜算“……”,“好!就这么办!能不能打败南军本王已不在乎,只要萧凡敢来赴宴,本王咬都要咬死他!”
“阿弥陀佛,贫僧也想咬他几口……“……”
……………………………………………………
真定知府衙mén。
“朱棣若答应投降,你难道真会保全他xìng命?”曹毅好奇问道。
萧凡哼道:“如果他是真心投降,我当然会保全他,不过我知道,朱棣不是那种肯投降的人,所以,我们还是xiǎo心一点为好“……”,“怎样xiǎo心?”
萧凡嘿嘿坏笑:“咱们不能被动的等他来投降,要化被动为主动,听说过鸿mén宴吗?我们不如派人送信,请他到真定和保定两府中间的某个地方赴宴,商议招降一事,我们在宴席外面布下刀斧手百名,席间以我摔杯为号,然后………
曹毅睁大了眼睛:“然后把朱棣剁了?”
“不,把道衍剁了,朱棣留着,我说过要留他一命的,朱棣若被我们活捉,燕军自然不战而降。”
曹毅楞了一会儿,夸赞道:“你可真够卑鄙的,“……这世上恐怕没人比你更卑鄙了。”
萧凡谦虚道:“不能这么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和我一样卑鄙的………
曹毅板着脸道:“萧侯爷,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在夸你。”
“我知道,不过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京师越来越不太平了……”,萧凡叹息道。
曹毅冷哼:“又是纪纲g”
萧凡点头:“今日兵部尚书茹瑺派人给我送信,纪纲越来越过分,十日前,兵部给事中陈魁金殿上奏,参劾纪纲陷害忠良,指使锦衣卫滥捕滥杀大臣,并且抄没sī吞大臣家产以féi己,更过分的是纪纲新建的家宅乃横征百姓所居,其装饰奢华之甚,堪比王侯皇戚,已是大大逾制论罪当斩………
曹毅睁大了眼,吃惊道:“纪纲竟张狂至此?”
“陈魁将此事告上金殿,以为天子会龙颜大怒,重重处罚纪纲,谁知天子的反应很平淡,根本没放在心上,此事不了了之,散朝后纪纲怀恨在心陈魁还未出午mén,已被锦衣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缉拿入诏狱,兵部左shì郎齐泰看不过去出面斥责了几句,纪纲当时并未发作,但是到了晚间,锦衣卫冬冲进了齐泰的家中,以,受藩王贿,的罪名将齐泰拿下,兵部尚书茹瑺几次向纪纲求情,纪纲避而不见,拿下齐泰的第二日纪纲向天子请旨,撤去齐泰兵部左shì郎之职,改换他的心腹穆肃为任……”
曹毅眼睛越睁越大,脸上惊怒jiāo加:“〖我〗日他亲娘!这狗日的竟嚣张到如此地步了!”
萧凡神sè愈发郁卒,陈魁被拿倒没什么给事中一般都是清流一党,一个比一个讨厌,平时没事逮着个jīmáo蒜皮的xiǎo事参劾个没完,比唐僧还罗嗦,这种人少几个,大家耳根清静不过纪纲最近玩得太忘形,竟把兵部左shì郎齐泰也拿下了,众所周知齐泰是jiān党成员,jiān党以萧凡为首换句话说,齐泰是他萧凡罩着的,纪纲狗胆包天,竟然敢抓齐泰,这说明什么?说明纪纲开始对jiān党下手子,说明纪纲觉得自己羽翼丰满,有资格公然挑衅萧凡了。
而纪纲所谓的羽翼,无非是仗着救过朱允坟一命,天子对他宠信,而且他又掌握了锦衣卫和督察院,以为在朝中可以一手遮天。
所谓xiǎo人得志,大抵就是这样吧,举止蛮横粗鲁,夺权结党肆无忌惮,标准的暴发户作派,对权力的追逐丝毫不掩饰,吃相非常难看。
萧凡叹息,神情充满了yàn羡,幽幽道:“我在京师当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也不敢如此嚣张吧?想抓谁就抓谁,想杀谁就杀谁,简直是个活太岁啊,看到这位锦衣卫副指挥使的所做所为,我突然发觉,这几年当官儿白当了,瞧瞧人家那跋扈劲儿,比螃蟹还横,你说我早干嘛去了?…,真的应该跟纪大人jiāo流一下陷害忠良的心得,跟他一比,我实在太斯文了,“”,曹毅冷冷道:“跟他比起来,你简直是彬彬有礼的温润君子,你在京师当官儿的日子对满朝文武来说,简直是生活在天堂,那些迂腐书呆子们现在应该对你很怀念了,“”,萧凡非常赞同的点头:“不错,那帮迂腐大臣以前对我想骂就骂,想参劾就参劾,我人品好,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什么叫yù哭无泪了吧?我在京师的日子,简直是幸福在敲他们的mén呀………
曹毅忍不住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自夸?纪纲这狗娘养的都骑到咱们脖子上了!”
“那又如何?”
“想个法子nòng死他呀!”萧凡摇头:“燕逆还未平定,我不能回京师,再说他曾救过天子,天子对他存着一种感恩的心思,要nòng死他没那么容易……,…”
“那怎么办?由着他祸害朝堂?任他对咱们下手?”
萧凡叹气道:“茹瑺乃洪武老臣,经历先帝胡蓝狱案的血腥清洗却毫发无损,可以说是官场中的老油条了,如今连他都被纪纲bī得坐不住,不得不送信向我求援,可见纪纲猖狂到了何种地步,………可是,京师之事鞭长莫及,我能怎么办?还是一mén心思把朱棣收拾了再说吧……”
曹毅想了想,面孔狰狞道:“派几个心腹秘密回京,并入纪纲的宅子里,给他下半斤〖砒〗霜鹤顶红什么的,帮他早登极乐,如何?”
萧凡吃惊道:“半斤〖砒〗霜?包饺子都够了,你出手比纪纲还大方,“……
“那就少下点儿,足够毒死他就行……”,”,萧凡断然摇头道:“你这法子太yīn损,不可行,你要记住,我们现在是朝廷大臣,纵然是害人,用的法子也要讲究个体面”不体面的法子咱们别用,说出去太丢面子,“”,曹毅气道:“那你想个体面的法子!”
萧凡沉思道:“纪纲在京师如此飞扬跋扈,竟敢对咱们jiān党下手,这个不能忍”不然以后我回了京谁还服我?必须想个法子治一治他,就算nòng不死他也得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警告,“…”
“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记得我研究出来的新型炸弹吗?”
“那玩意儿把燕草大营闹得jī飞狗跳,我当然记得。”
“纪纲肯定没见过那个圆滚滚的黑蛋,曹大哥,你派个人星夜回京,送一个炸弹给纪纲,就说是我从前线给他捎的北方土特产,并且告诉他,那玩意儿适合晚上凑在烛光下细细欣赏,离烛光近一点就能发现,黑蛋里面有个luǒnv在跳舞“…………”
曹毅倒chōu一口凉气:“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体面的法子?”
萧凡笑得很和善:“你也觉得很体面对不对?打仗之余不忘与同僚礼尚往来”纪纲一定会被我感化,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和平,笑容………
曹毅接道:“……还有蘑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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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京师纪纲府。
新任左都御史景清坐在内堂客位,端着茶盏儿慢悠悠细品,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讥讽似的笑容。
“纪大人,茹瑺那老家伙昨日又向你求情”求你放了齐泰?”
纪纲懒洋洋道:“那个胖得跟猪似的老东西,老子懒得理他,谁得罪我,谁就得死!前方战事越来越顺利,眼看萧凡就要平定叛luàn了,趁着他回京之前,我要把该杀的人都杀掉,该掌握的权力都掌握,等萧凡回京,那时我已得势,哼哼,他拿什么跟我斗?”
“大人,那个齐来……,……
纪纲一挥手,像挥走一只蚊子般轻松:“明日派人进诏狱”nòng根绳子把齐泰吊死,就说齐泰畏罪自杀了。”
景清被纪纲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机吓得浑身一颤”急忙拱手应道:“是。下官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当当,不留一丝痕迹。”
这时纪府的管家匆匆走进,躬身道:“老爷,外面有个军士奉萧大人之命,给大人捎来了一样东西,那人把东西jiāo给xiǎo人后便离开了………
纪纲一楞:“萧大人?萧凡?”
“正是。”
纪纲脸上顿时lù出不自在的神sè,满朝文武他都不怕,惟独怕萧凡,因为他很清楚萧凡和天子是什么jiāo情,那是他怎么也比不了的,而且自己曾拜在萧凡mén下,这是他一直想忘掉的记忆,有时候他感觉萧凡像一座山,横在他面前,怎么也跨越不了,越是如此,他便越嫉恨,同时也越畏惧,因为讨厌这种畏惧,他便不停的培植势力,陷害忠良,想以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能力,很复杂的情绪。
“萧凡给我捎东西?”纪纲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是的,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送东西来的军士说,这是北方的土特产,很珍贵,如果凑在烛光下细细欣赏,便能发现此物的奇妙之处…………只景清皱眉道:“大人近日抓了不少大臣,据说齐泰跟萧凡sījiāo不浅,而且他们被清流称为jiān党,萧凡给大人送东西,难道是表示不满?”
纪纲心绪很luàn,提起萧凡的名字便让他有种很无力到感觉,仿佛头顶突然压上了一片乌云,沉甸甸的令他很不舒服。
“萧凡给我捎了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管家双手捧上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恭敬递给纪纲。
纪纲接过,口中喃喃自语:“此物到底有何奇妙之处,非要凑在烛光下看?”
打量了一番之后,纪纲忍不住好奇,终于还是将东西凑到了烛光下细细观察起来,他太想知道萧凡送他东西的含义了,是怒是怨,是宣战是妥协,萧凡的态度直接影响着纪纲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景清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的叫道:“咦?大人,这玩意儿下面有一根短短的线,这是干嘛用的?”
说着景清一伸手,将那根线拈起来,学着纪纲的动作,凑到烛光下细细观察起来。
离烛光的灯火尚有半寸时,那根线忽然哧的一声,燃了起来,线冒着耀眼的火huā,嘶嘶作响,越燃越短。
纪纲睁大了眼睛,惊呆了。
接着他突然发觉不妙,不假思索将那冒着青烟的黑蛋朝景清怀中一塞,然后飞起一脚将景清踹出mén外。
“送给你了!”
mén外景清也反应过来了,顿时吓得脸sè苍白,想也不想便将黑蛋使劲朝内堂左侧的huā厅一扔……
轰!
巨响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huā厅在火光中化成一堆灰烬。
房子被炸塌了,纪府的上空升起一朵美丽的蘑菇云,在夜sè中分外眩目…,纪纲的耳朵被巨响震得暂时失去了听觉,内堂上方的瓦片也嗖嗖往下掉落,他整个人木然站在内堂中间,无神的眼睛责着mén外已成一片火海的huā厅,渐渐感到手脚冰凉,如同掉入了冰害。
这是警告!比恐怖份子还恐怖的警告!
“景……景清,马上去诏狱,把齐泰放了,一根手指都不准碰他!快!现在就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当仁不让
京师应天最近事件频发。
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得势之后露出标准的xiǎo人嘴脸,开始在朝堂上排除异己,培植党羽,朱允炆对某些大臣的唧唧歪歪本就有些不满,再加上萧凡不在,纪纲又曾经是朱允炆的救命恩人,于是朱允炆对纪纲的所作所为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或许假手纪纲给大臣们一点教训也好,大明王朝姓朱,他不需要那些迂腐酸儒对他指指点点。
不过身居深宫的朱允炆并不知道,他想给大臣们一点教训,而纪纲却差点把他们bī上了绝路。
从纪纲上位掌权到现在,半年时间过去,大臣们被纪纲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缉捕,流放,甚至诛杀,纪纲摸准了朱允炆的脉,如今正是朝廷大军平定藩王叛luàn的时候,朱允炆对“藩王”这俩字很敏感,所以纪纲只要随便罗织一个“暗通藩王”的罪名,朱允炆通常会龙颜大怒,这个罪名chōu痛了他脆弱的神经,罢官,流放,或诛杀,朱允炆毫不手软,丝毫没怀疑纪纲竟瞒着他排除异己。
京师的大臣们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昨夜纪纲府上一声轰然巨响却惊动了全城,很多大臣匆忙登上自己家的阁楼,也看到了纪府上空那朵冉冉升起的蘑菇云,眩目,美丽,甜到忧伤……
谁干的?太他娘的解恨了!
饱读诗书的大臣们纷纷爆了粗口,很爽。
大臣们抬着袖子,抹着幸福的眼泪,激动的观赏着纪府的火光和sāoluàn,那模样就跟除夕夜看烟花似的,一脸喜庆。
别的大臣幸灾乐祸,弹冠相庆的时候,兵部尚书茹瑺也站在自家的阁楼上,远远瞧着纪府的sāoluàn,别人不知道谁干的,茹瑺却是清清楚楚,因为向萧凡求援的信本就是他派人送去真定府的。
这位在朝堂摸爬打滚二十多年的官场老油条,这一刻泪流满面,萧侯爷果真仗义啊!求援信送出去不到一个月,马上就做出了回应,而且是最直接最震撼的回应,jiān党有这么一位讲义气的首领实在是大伙儿的福气,茹瑺深深感到自己没有跟错人,萧凡值得他卖命。
纪纲府上爆炸的当晚,京师满朝文武都失眠了,一边高兴一边忐忑,众人心中都萦绕着两个疑问,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更重要的是,——纪纲那王八蛋被炸死了没?
这两个疑问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终于揭晓。
朝堂如江湖,根本藏不住消息,大臣们聚集承天mén外等待上朝的这段时间,互相jiāo头接耳一番,所有答案都浮出了水面。
萧凡!
竟然是他干的!联想到纪府爆炸后,兵部左侍郎齐泰第一时间被放出了锦衣卫诏狱,众臣终于都明白,这是萧凡对纪纲的警告!敢把手伸向朝中jiān党,萧侯爷不高兴了。
得知这个结果,大臣们暗爽在心,厚道的大臣暗暗赞叹萧侯爷仗义,有了这一次警告,纪纲那王八蛋至少会消停一段日子,让大臣们喘口气儿了。不厚道的大臣也在心头念叨一句:恶人果真需要恶人磨,这叫什么?以毒攻毒。
早朝上,朱允炆也问起昨晚爆炸的事,这回连那些平素自诩正义与智慧化身的御史言官都没吱声儿,算是默许了萧侯爷在京师制造的恐怖袭击。
朱允炆召来了纪纲一问,平日飞扬跋扈的纪纲今日显得特别颓然,神sè中夹杂几分惊惶,跪在金殿上嗫嚅了半晌,终于讷讷解释,臣素喜岐黄丹术,闲来无事想在家里炼几炉长生不老丹献于陛下阶前,不料火候没控制好,炸了半套房子……
这番牵强的解释说完,朝班中当即有不少大臣噗嗤喷笑,皆暗道你纪纲也有今天,满朝文武中总算有一个能治你的人。
千里之外的萧凡隔着老远伸出了手,狠狠扇了纪纲一耳光,清脆响亮,火辣辣的疼。
朱棣与萧凡准备谈判了。
谈判的地点位于行唐县,隶属定州,正好处在真定和保定两府的中间,这里地势开阔,四面平原,对谈判双方都有利。
谈判的主题当然是关于朱棣投降一事。
不过很显然,大家都没把这事当真,朱棣暗怀鬼胎,萧凡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半斤八两。
九月末,南军和燕军紧急调遣兵马,燕军出保定往南,南军出真定往北,两军缓缓朝行唐县靠拢。
南军前锋官平安领五万兵马列阵于行唐南面五十里处扎营,燕军前锋官丘福领三万兵马列阵于行唐北面五十里,两军距离百里,遥遥对峙,本是关于投降的谈判,还没开始却透出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两天后,行唐县衙三堂内摆了一桌酒宴。
——鸿mén宴。
与楚汉时的鸿mén宴不同的是,谈判的双方都把自己当成了项羽。
午时,县衙的知县,县丞,衙役一干人等被赶出了衙mén,连大mén都不准进,两方所属数百人马分别控制了衙mén,整个衙mén完全封闭,连只耗子都不准在里面待着。
午时三刻,行唐县一南一北两拨人马飞驰而来,隆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穿过县城简陋的街市,直驱县衙。
两拨人同时在衙mén前停下,萧凡动作利落的抛镫下马,今日的他穿着一身正式的绯sè官服,胸前绣着麒麟补子,大明立国后,朱元璋主张恢复中原礼仪,官服颜sè与补子分别对应品级,这其中有着严格的规定,一品到九品的文官武将官服都有着各自的补子,而朝中公,侯,伯等勋爵皆须缀麒麟补子,比如萧凡,他是一等诚毅侯,侯爵的官服上绣的便是麒麟,但他同时又有“荣禄大夫”的勋号,荣禄大夫是虚衔,属于文官从一品,所以事实上萧凡还有一套一品仙鹤补子的官服。
下马后萧凡潇洒的将马鞭往后一抛,曹毅一伸手稳稳接住,萧凡看着一身便服的朱棣,顿时露出了笑容。
“王爷今日气sè不错,脸sè红润矍铄,皮肤滑若凝脂,下官yàn羡不已……”
曹毅听得差点喷出来,放眼天下,敢吃一个手握十万重兵王爷的老豆腐,恐怕也只有萧凡一人了。
朱棣显然没那么好的气量,见萧凡一副笑眯眯欠扁的模样,朱棣只觉得这副笑脸分外讨厌,恨不得一刀活劈了他。若不是这jiān诈无耻的家伙挡在前面,现在的燕军恐怕早已打进京师了吧。
重重一哼,朱棣理也没理萧凡,当先一撩衣裳下摆,神sè不善的跨进了行唐县衙,跟在朱棣后面的道衍也不怀好意的瞪了萧凡一眼,跟着朱棣走进了衙mén。
萧凡撇了撇嘴,朝曹毅不满道:“你瞧瞧,他这什么态度?这是要投降的样子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向他投降呢……”
曹毅安慰道:“人家打了败仗心里不高兴,他不懂事你多让着点儿……”
萧凡和曹毅走进衙mén后,大mén立马被关上,按双方的约定,谈判时不准带兵马侍卫,只准带一名随从。
朱棣和道衍已先进了三堂,萧凡和曹毅走在后面,曹毅低声道:“昨夜子时,我已命人布置好了百名刀斧手,在三堂外埋伏下来,只待你摔杯为号,他们就会冲进来,活捉朱棣,诛杀道衍。”
萧凡点点头,忽然chōu了chōu鼻子,皱眉道:“曹大哥,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杀气。”
曹毅莫名其妙:“不会吧?我怎么没察觉?”
萧凡想了想,接着惊怒道:“莫非朱棣也埋伏了刀斧手?他不会这么卑鄙吧?”
曹毅呆了一下,道:“你能这么卑鄙,他为何不能?”
“我真的很讨厌跟这种人打jiāo道,人品太值得怀疑了!”萧凡忿忿道。
“你在说你自己呢还是在说朱棣?”
“朱棣!”
三堂内摆好了酒宴,朱棣和萧凡双方在桌边一南一北坐定,道衍和曹毅没有入座,分别站在二人身后。
萧凡端起酒杯,站起身朝朱棣敬道:“王爷,下官先敬你一杯。”
朱棣眉目不动,淡淡道:“为何敬我?”
“下官这杯酒敬王爷,就藩北平十九年,守御国mén,数征蒙古,率百战边军拒强敌于山海关外,不使大明国土一分一寸有失,王爷功在江山社稷。”
朱棣眉máo一挑,沉默了一下,哈哈笑道:“这杯酒本王当仁不让!”
说罢朱棣端杯,一饮而尽。
萧凡静静一笑,又端起杯,道:“王爷,这第二杯酒,下官仍旧敬你。”
“为何又敬?”
“下官敬王爷坐拥十万重兵,虎踞幽燕,雄视天下,不愧当世枭雄,更难得的是,北平府在王爷治下,百姓安居,百废俱兴,王爷倡农桑,举商事,兴水利,修路架桥,广布仁德,善莫大焉,王爷功在北平黎民百姓。”
朱棣豪迈大笑:“天下皆言我朱棣是luàn臣贼子,而本王最大的敌人却明白我并非一无是处,难道这混沌世上只有你萧凡才配做本王的知己?人生得一知己难矣,更难的是,如此肝胆相照的知己居然互为强敌,造物安排,果真妙极,哈哈,这杯酒,本王亦当仁不让!”
朱棣豪迈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悲怆之意,萧凡不由一阵恻然,人皆言朱棣狼子野心,只想篡位当皇帝,可是,朱棣难道真的只是想当皇帝么?除了篡位称帝外,难道没有别的原因了?富国强军,创建盛世,谁敢保证他一腔野心贪yù的里面没有藏着如此热血蓬勃的理想?
时也势也,只可惜,他的身份不对,这些理想本不该由他来完成,他逾越了规则,善就是善,恶就是恶,理想不能成为篡位造反的借口,丑恶披上了大义的外衣,它的本质仍然是丑恶。
萧凡再端杯,盯着朱棣的眼神却有些变了。
“第三杯酒,恕下官无法敬你了。”
“为何?”
萧凡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杯酒,敬彰德,汝南,沁州三府死于燕军刀剑下的无辜百姓,王爷攻破三城,纵兵屠城抢掠,百姓死伤无数,千里沃野,冤魂不散,王爷所造杀孽,何人来偿?”
朱棣闻言神sè一变,终于又忍了下去。
萧凡说完将杯中的酒缓缓倾洒在地上。
朱棣端起杯,盯着萧凡,未语先叹息。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纪本是在家苦读诗书,求取功名的时候,谁能料到就是这个年轻人,不但以弱冠之年高居朝堂显赫官位,并且屡屡与他这个坐拥重兵的强藩王爷过招,无数次拆挡住了自己的招式,如果说自己的野心如同熊熊火焰,他萧凡就是一盆凉水,不管火焰燃烧得多么旺盛,一盆凉水淋下去,万事皆休。
输了,但朱棣输得很不甘心。
有些人天生就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朱棣和萧凡属于后者。
可惜了,如果这个年轻人当年站在他的阵营中,天下何愁不得?朱允炆能给你的,我朱棣难道给不起么?为何你一定要跟着那个成不了事懦弱皇孙?
“萧凡,朱允炆到底给了你什么?令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这个问题朱棣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萧凡笑了,他明白朱棣的意思。
“天子给我的,你给不起,因为你自己也很缺少。”
朱棣不服气道:“本王虽治北平一隅,然天下珍奇异宝,黄金美nv,绫罗绸缎,只要天下有的,本王都能搜罗得到。”
萧凡讥诮的笑了:“王爷,你有感情么?”
“什么感情?”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充斥在我们周围,王爷,这些感情你有么?你可曾给过别人这样的感情?权位,金银,美sè,只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人世间唯有这些感情才是永恒不变,如醇酒,越存越香,王爷,有了感情的人生,才是活生生的,天子给我的,便是永恒不变的感情,王爷,你给不起。”
“亲情,友情,爱情……”朱棣喃喃自语,接着吃惊的瞪大了眼:“天子给你的,难道是爱情?”
萧凡满头黑线:“……友情。”
…………
…………
朱棣端起杯,朝萧凡一敬:“萧凡,这杯酒本王敬你……”
说着朱棣面带傲sè,道:“除了你,当今天下没有人值得本王一敬,你是例外。”
萧凡微微动容:“王爷为何敬我?”
“本王敬你少年英雄,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这份魄力,这份担当,本王不如你。”
萧凡似笑非笑:“王爷怎知大厦将倾?”
朱棣毫不客气道:“朝廷大军若非由你统率,换了朝中任何大臣来,王爷有十成把握将他们一举击溃,萧凡,你说句良心话,本王可有说错?”
想到前世的历史,李景隆为平叛主帅,五十万大军真定一战,全军溃败,一退千里,朱棣趁势挥师南下,直取京师应天,顺利攻下皇城,成功篡位,萧凡不由黯然叹息。
萧凡端起杯,叹道:“王爷没说错,这杯酒,下官当仁不让!”
说罢萧凡一饮而尽。
纵观明初历史,有些人死得很可惜,有些战役败得很可惜,萧凡渐渐发觉,也许自己的穿越,正是为了弥补这种遗憾。
朱棣哈哈大笑:“这就对了,我们纵然是敌人,却也是当世英雄,不必惺惺作态,该是我们的功绩,我们当仁不让!”
眼见朱棣又端起杯,萧凡赶紧拦下,道:“王爷,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说完正事再喝酒也不迟。”
朱棣端杯的动作一滞,似笑非笑道:“我们有什么正事可说?”
萧凡愕然道:“不是商议你投降朝廷之事么?这才喝了几杯呀,你醉了?”
三堂后院的mén边,两拨人猫着腰,手执黝黑锋利的斧子,越过回廊,悄悄靠近mén边。
杀机慢慢集结,凝聚,悄无声息间笼罩县衙周围。
回廊处,两拨人马一左一右绕了过来,大开的房mén正好遮住了两拨人的视线,彼此都没发觉对方的存在。
待到两拨人在mén边站定,然后悄悄蹲,众人脸上淌着汗水,紧张的握住斧子,支起耳朵聆听着堂内的动静。
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微风吹过,堂外大开的两扇mén被风儿吹得合拢起来,视线一开阔,一左一右的两拨人马顿时不可避免的碰着了面。
一见之下,两拨人都楞住了,呆呆的盯着对方半晌,如石像般纹丝不动。
不知呆楞了多久,两拨人中为首的两名百户像被狗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惊怒jiāo加,异口同声道:“!好卑鄙!居然埋伏了刀斧手!”
说完两人抄起手中斧子便互相对砍,身后的众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举着斧子加入了战团,跟两帮古惑仔抢地盘似的,抡圆了斧子捉对儿互砍起来,堂外顿时陷入一片混luàn。
堂内。
酒宴和谐的气氛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一片紧张凝重,萧凡拍案而起,怒道:“朱棣,你今日到底降是不降?”
朱棣冷笑:“本王未败,麾下仍有雄兵十万,尚可垂问鼎重几何,何言降字?”
“那你今天叫我来赴宴干嘛?吃饱了撑的?”
“哼!萧大人,你搞错了吧?明明是你叫本王来赴宴的。”
萧凡气得一跺脚,扭头问曹毅:“这顿饭到底谁请客?搞清楚了没?”
曹毅挠头:“我派人请朱棣的时候,正好朱棣也派了人来请你……”
萧凡瞪着朱棣怒道:“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肯定有yīn谋!朱棣,今日降不降可由不得你了!”
朱棣冷冷道:“萧凡,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mén,也由不得你了。”
萧凡冷笑,站起身,忽然将手中的酒杯使劲一摔……
砰!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mén外却毫无反应……
萧凡一怔,接着又摔了个酒杯,仍旧没反应……
朱棣也楞住了,眼前的情况有点混luàn,摔杯子的活儿该由他来干才是……
萧凡脸上的冷笑渐渐凝固,瞧着朱棣有些茫然的脸,萧凡神情忐忑的试探道:“要不……你摔一个试试?”
朱棣当仁不让,啪!
他摔的酒杯生效了。
堂前大mén被人使劲踹开,两名浑身血迹的军士踉跄闯进来,抱拳大声道:“王爷(侯爷)速退,他们布下了刀斧手!”
堂外,双方刀斧手震天的喊杀声传来,战况分外激烈。
朱棣和萧凡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互相瞪着对方,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受伤,和不敢置信的惊怒。
同时抬起手,二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怒道:“你好卑鄙!居然布下埋伏!”
话音刚落,二人一楞,接着愈发大怒,又是异口同声:“畜生,你还有脸说我?”
停顿了一下,二人再次异口同声:“等着!战场上见真章!”
曹毅喃喃叹息:“果然是惺惺相惜,瞧这份默契,啧啧……”
情况紧急,萧凡狠狠一甩袖子,扭头就走:“曹毅断后!我们撤!”
“是!”
沉默无声许久的道衍忽然袍袖大展,如疾风般扑向萧凡的背影。
曹毅早有防备,右手一翻,chōu出了腰侧钢刀,雪亮耀目的刀花一挽,重重刀影铺天盖地朝道衍挥去,道衍一惊,前扑的身躯硬生生顿住,匆忙间转身一闪,避过了曹毅凌厉的刀式,同时也失去了击杀萧凡的最好时机。
任由两方刀斧手在县衙内厮杀,萧凡在曹毅的护侍下出了衙mén,跨上马,气急败坏道:“太可恨了,居然布下埋伏想暗算我,如此卑劣的人品,好意思当王爷?我呸!”
“你不也差不多吗?你们是半斤八两……”
“废话不多说,曹大哥,传令三军北上,直击保定府,开打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保定激战
第二百九十四章 保定jī战
建文元年九月末。
沉寂了一个多月的平叛战事在总兵官萧凡的命令下又火热起来,真定府三十万大军拔营北上,前锋官平安领五万兵马先行,其余的二十五万人为中军,任命盛庸为左翼都指挥,瞿能为右翼都指挥,萧凡独领中军,耿炳文为后军都督。
三十万大军如猛虎出笼,黑压压的朝保定府bī过去。
十天的行军过后,前锋官平安麾下五万兵马兵临保定城下。
燕军前锋官丘福奉朱棣之命领五万人出城迎敌,双方开始试探**锋。
十月初,双方十万大军会战于保定城下,还未开战,双方派出的斥候轻骑便已jiāo上了手,数十人一队的斥候在保定城外二十余里处不期而遇,接着开始xiǎo规模的冲锋,厮杀,一番jī烈jiāo锋,双方斥候各有死伤,接着平安麾下的五万前锋赶到,由此正式拉开了保定攻防战的序幕。
五万前锋立足未稳,燕军前锋丘福率部杀出,北平幽燕之地产马,所以燕军前锋多为骑兵,虽然数量不多,却也给平安造成了不xiǎo的压力。
前锋平安离保定城尚有十里地的时候,保定府城mén突然打开,近万人的骑兵队伍结成锥型冲锋阵势,在丘福的带领下,如风卷残云般杀出城来,平原上旌旗飘扬,燕军的喊杀声震九天,毫无预兆的冲锋,在南军刚刚到达,还未来得及摆开阵势的时候,丘福的近万骑兵已然杀到。
南军前锋官平安微微有些慌luàn,军阵未稳便迎战,这是军中大忌,若前锋战事失利,必然影响整个战局,平安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布防御圆阵盾牌,长枪上前”匆忙中平安厉声下令,此时,丘福的骑兵离南军前锋不足四里,越来越近。
轰隆的马蹄声中,南军急忙摆好阵势,事起仓促,圆型防御阵摆得七零八落,稀稀松松,放眼望去皆是空mén。
平安是员虎将,虎将的意思是,打起仗来往往不要命,在冷兵器时代,不要命的将领通常能调动整个军队的战力和士气。
见丘福的骑兵越来越近,平安眼珠顿时充血通红,他把长长的马刀朝地上一chā,接着唰的一下撕开了身上的甲胄和内衫,lù出古铜sè的肌肤,jīng赤着上身,瞋目裂眦大喝道:“日他亲娘的亲兵shì卫,随老子上杀敌除贼,报效朝廷”
话音一落,平安身后近百名shì卫同时跨上了战马,chōu刀出鞘,齐声暴烈大喝道:“杀敌除贼,报效朝廷”
“驾”
平安一马当先,身后紧随着百名shì卫,如飞蛾扑火般朝丘福的一万骑兵正面迎击上去。
丘福领着万人骑兵,飞驰中瞧见正面迎来的百人骑队,丘福不由微微一怔,待见到骑队前方那一面代表南军前锋官平安的将旗时,丘福的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区区百人骑队竟敢正面迎战我一万骑兵,这跟以卵击石有什么两样?平安,你太自大了,莫非你被最近南军的频频胜利冲昏了头脑?
念头闪过,丘福仍不敢大意,飞驰中举刀大喝道:“前方便是南军前锋平安,众将士加速冲锋,给本将歼灭他们得平安首级者,王爷赏黄金百两”
燕军骑兵一听,顿时红了眼珠,不停催打战马,挥舞着长长的马刀,嗷嗷大叫着加速奔驰上去。
双方越来越近,燕军前锋如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在广袤的平原上快速飘来,而平安的百人骑队则像一叶xiǎoxiǎo扁舟,一往无前的快速接近燕军。
近了,百丈,五十丈,十丈……
轰
双方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金铁敲击。
百人shì卫顿时被燕军骑兵强大的冲击撞飞了二十余人,其余数十人如同置身一个黑sè的巨大漩涡,涨红着眼睛拼命挥舞着马刀左冲右撞,不停砍杀。
敌我鏖战中,jīng赤着上身的平安成了最显眼的目标,他的项上人头代表着黄金百两,所有燕军将士的马刀都朝他招呼过来。
平安这时也杀红了眼,根本不顾自身安危,长长的马刀使劲一挥,划出一个半圆,身前的燕军被横劈下马,惨叫着栽落地上。
一名穿着黑sè铁甲的燕军百户大吼着一刀劈向平安的头顶,雪白的刀光掠过,平安想也不想,举刀使劲往上一架。
锵
平安握刀的手微微发麻,而燕军百户的刀却被平安震脱了手,飞了出去。
平安微微一楞,久闻燕军乃百战边军,恐怖的战力连méng古鞑子都不敢轻捋其锋,为何连刀都握不住?他们的力气这么xiǎo,怎么挣得这百胜边军的威名?
来不及多想,平安chōu回刀,猛地一下捅出,狠狠刺进百户的腹部,鲜血迸现,百户惨叫着栽下马去不停chōu搐,眼见不活了。
接下来,平安见到了有生以来最怪异的战事,燕军将士一个个喊杀声叫得jī昂壮烈,可他们的战力却非常的稀松平常,一刀一剑来往,随便架刀一挡,他们手中的兵器便不由自主的被震脱手,然后睁着惊惧的眼睛,看着平安的shì卫们毫不留情的挥刀砍向他们的脖子。
无数燕军骑兵落马,平安和他的shì卫们越打越惊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敌天下的燕军怎么跟纸糊的一般,一碰就倒,头一次打仗打得这么轻松,除了最开始双方碰撞时被高速撞飞的二十余名shì卫外,陷入鏖战后平安这方厮杀便非常顺手,基本没什么伤亡,这种感觉就像武林的超级高手面对一群身体孱弱的平民一般,刀光所过之处如砍瓜切菜般,打起来没有任何压力。
满腔疑问的平安这时也顾不得细细思考,忙luàn中暴声大喝道:“传令全军进攻快有便宜捡”
布成圆阵防御的南军五万前锋看到前锋官发出的将令,毫不犹豫的变阵,如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中,黑压压的南军前锋一齐涌了上来,奔跑中的传令旗兵飞速摇晃令旗,队伍飞快变形成回雁阵,一左一右两只大翅膀将近万燕军骑兵包抄在其中。
平安振臂暴喝:“杀”
回雁阵左右两端汇合,顺利完成了包围。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待到燕军骑兵被杀得只剩千余人时,前锋官丘福忍住心痛,恨恨大喝:“突围速退回城”
拼命厮杀下,丘福冲出了南军包围,保定城的吊桥匆忙放下,丘福回到城中时,麾下一万骑兵活着出来的只剩数百人,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落败的丘福跪在朱棣面前嚎啕大哭,朱棣和道衍yīn沉着脸,沉默不语。
这次落败,燕军中所有高级将领都知道原因,只是不敢对外宣扬罢了。
全军中毒的后果,在这次战斗中终于显现出来,结果就是全军覆没,打仗本就是拼命的力气活儿,没了力气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面对凶猛的虎狼,怎么拼命都是徒劳。
保定城下,前锋官平安一脸兴奋,虽然他还不清楚燕军为何如此熊包的原因,不过这对整个南军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进攻保定的第一战,平安所部歼敌近万,所得战马,盔甲,兵器无数,凭着这一战的胜利,将来胜利班师之时,天子论功行赏,平安晋爵一级不是难事。
萧凡所领的二十五万中军主力还没到,平安瞧着远处巍峨耸立的保定城墙,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他娘的打仗这么容易,还等什么主力,老子率五万人把保定攻下来,功劳岂不是更大?”平安兴奋的搓着手,喃喃自语。
想到就做,当下平安扭过头,大喝道:“来人,准备好攻城军械,擂鼓攻城,给老子把保定打下来”
咚咚咚咚
震dàng人心的大鼓节奏急促的擂响,南军五万前锋扛着攻城梯和飞云爪,挟大胜余威,喊杀震天的朝保定城墙涌去……
下午时分,萧凡所领二十五万大军主力赶到保定城下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平安jīng赤着上身,亲自站在大鼓前使劲擂击,前锋将士扛着梯子,奋不顾身的嗷叫着朝保定城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长满青苔的城墙下,一具具南军或燕军将士的尸体堆积如山,围城的护城河里,鲜红的血水缓缓流淌,城下残肢断臂四处可见,破烂的旗帜,哀鸣的战马,卷刃丢弃的刀剑,还有冒着焦味随风飘逝的硝烟……整个景象如同地狱般惨烈。
前锋军中,平安再次擂响了战鼓,咚咚咚震人心神,将士们杀红了眼,抄起刀剑嗷叫着冲向城墙。
见到这一幕,萧凡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五万人进攻守军十万的坚固城池……平安吃错yào了?”
众所周知,攻城的伤亡比守城的更大,而且大上数倍,所以兵法上才有“十则围之”的说法,城墙工事在很大程度上能避免守军将士的伤亡,相反,攻城的一方除了手中的兵器,根本没有别的掩护,伤亡数倍于守军也是情理之中。
平安领着区区五万人居然敢攻十万守军的保定城,这家伙脑子有病吗?
说话间,光着上身,满身血迹的平安飞快跑到了中军帅旗下,向萧凡抱拳行礼。
“平安将军,你这是……”萧凡古怪的盯着他。
平安非常海派的将xiōng脯拍得啪啪响:“将有必死之志,兵方用命拼杀。”
“可你光着膀子……”
“凉快,舒坦,杀敌方便”
“你还是赶紧把衣服穿好吧,若让保定城里那个好男风的huā和尚见到你这一身腱子ròu,必然垂涎你的美sè,千方百计把你nòng到他chuáng上去……”
平安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道:“萧大人,今儿末将打了一场大胜仗,城外与丘福jī战,末将麾下前锋将士共歼敌万余,四轮攻城歼敌数千,他祖母的今日不知道是不是燕逆冲撞了太岁,他手下那些熊兵中了邪,一个个跟纸糊似的,咱们一刀劈下去,他们挡都挡不住,随随便便就杀了一万多,这仗打得爽快”
萧凡闻言一楞,接着意味深长的扭头瞧了曹毅一眼,二人飞快jiāo换了眼神,一齐lù出神秘的微笑。
难怪平安有这个底气,以区区五万人竟敢攻保定城,原来萧凡早早布下的杀招发威了,燕军将士体力虚弱,多半是王贵的毒大米发挥了效力。
要说这一战功劳最大的,当数北平jiān商王贵,这家伙创下了一个记录,历史上范围最大的投毒事件的凶手,受害人多达十几万,别人在大米里面掺白粉,这家伙在白粉里面掺大米,燕军将士兴高采烈嗑了一年多的yào,焉能不中毒?
这年头如果有xiǎoyào丸就好了,可以想象一下,十万燕军高举着刀剑,听着节奏感强烈的军鼓咚咚擂响,十万个疯子抄着刀剑一边胡luàn挥舞,一边疯狂摇头,那景象,啧啧……
萧凡嘿嘿笑了,扭头问曹毅:“王贵撤出北平了吗?”
曹毅面sè有些古怪:“撤出来了,锦衣卫昨晚把他护送到了咱们的大营里……”
“昨晚就到了?”萧凡一楞:“那他昨晚为何没来见我?”
曹毅面孔chōu搐了一下,道:“因为王贵他……受伤了。”
“被燕军追杀?”
“不是,王贵到达咱们大营之前一直活蹦luàn跳的,……他是进了咱们大营后才受的伤。”
萧凡皱眉道:“谁伤了他?”
“……你师父,太虚老神仙。”曹毅似乎忍着笑。
“那老家伙也嗑yào了?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干嘛打王贵?”
“为了躲避燕军追杀,王贵撤出北平时把自己的头发剃光了,乔装成和尚,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北平,直到安全进了咱们大营后,王贵也许高兴得过了头,于是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结果正好被你师父听到了,你懂的,老神仙特别讨厌和尚,所以,王贵悲剧了……”
萧凡呆住了。
道士打和尚,按太虚的话说,天经地义,王贵这是自找的……
“打成什么样了?”
“肋骨断了两根,脑袋肿成了猪头,右手骨折,还换了两条kù子,据说当时连屎都打出来了……”
萧凡:“…………”
“这会儿王贵还躺在营里哭呢,哭了一整晚了……”
萧凡一脸苦涩道:“告诉王贵,好好养伤,我……唉我待会儿帮他报仇,把太虚塞进炮筒里,shè到保定的城墙上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败退北平
萧凡率领的南军主力到达保定城下以后,马上便开始攻城。也许是受了之前谈判事件的气,这回萧凡没有留手,下令将士们对保定进行猛攻。
明朝初年对火器的运用已经颇具规模了,除了洪武大炮以外,还有火龙枪,地雷,和百虎齐奔的火箭炮一窝蜂等等,如果用于攻城,要数洪武大炮威力最大,这次攻打保定,萧凡当然不能忽视这个威力巨大的火器,他的理念很人道,虽说自古为将者慈不掌兵,可萧凡并不喜欢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去换取胜利,手中有犀利火器的时候,何必用人命去填充?
于是,攻城之前,南军随行的百余mén洪武大炮发挥了威力,从萧凡下令攻城开始,百余mén洪武大炮被搬到离保定城墙五百步的距离,然后百炮齐发,一颗颗实心的铁弹,开huā弹,甚至填充易燃火油的燃烧弹,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疯狂的朝保定城头shè去,轰隆隆的炮声响彻保定城上空,数轮炮击,硝烟散尽,保定城的城墙早已布满了弹坑,触目一片疮痍萧瑟。
守城的燕军士兵趴在城头箭垛下,惶然不知所措,有几个不怕死的士兵好奇的冒了一下头,便非常倒霉的被狂风暴雨般的铁弹将脑袋打得稀烂,chōu搐着栽倒在地。
硝烟散去,萧凡凑近几步看了看炮击的结果,然后皱着眉摇了摇头,似乎对这几轮炮击的效果不太满意。
跟在他身后的曹毅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大手一挥:“再来几轮!”
轰轰轰!
新一轮的炮击开始,保定城头的燕军士兵始终被大炮压制得不敢抬头,震人心神的大炮轰鸣声,和倾盆大雨般的炮弹倾泄,令守城将士们的士气迅速低落颓靡,每个人趴在城头的马道上,惊恐绝望的目光四处打量,一股末日的气息充斥着城头各处。
城外的炮火出现了短时间的停顿,燕军将士刚刚松了口气,还没等他们lù出释然的笑容,城外的大炮又开始轰鸣,炮弹仿佛不要钱似的疯狂朝城头倾泄如注。
巨大的压抑感和步步bī近的死亡威胁令燕军将士本就低落的士气变得接近崩溃,终于,一名燕军士兵丢掉了手中的兵器,像个疯子似的跳了起来,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一边疯狂的往城下奔跑,歇斯底里哭喊道:“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打仗!我要回家……”
轰!
一发实心铁弹将奔跑中的士兵的脑袋打得稀烂,红的白的溅满一地,脑袋被大炮轰碎了,身子却还奔跑了好几步才轰然倒地,血腥诡异的景象令燕军将士们心中升起一股绝望的寒意。
待到南军停止炮击后,保定城墙已经千疮百孔,南面城墙受创最重,因为炮弹完全集中在这一面,城墙的拐角已被大炮轰塌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的燕军将士不得不扛着沙袋像蚂蚁搬家似的将那个口子填上。萧凡远远瞧见这一幕,嘴角终于lù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热兵器巨大的威力面前,攻城,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轰塌了城墙,保定城就像一个被流氓剥光了衣裳的大姑娘,想怎么mō就怎么mō。
嘴角的微笑渐渐变成了冷笑,萧凡淡淡下令:“传令,继续炮击!”
曹毅有些兴奋的搓着手道:“大人,不用再发炮了吧?你看,城墙都塌了,弟兄们是不是可以冲进去了?”
萧凡摇头:“还不行,塌得不够彻底,我们现在轰的不仅仅是城墙,还有城里九万燕军的意志,我要用大炮把他们轰得意志崩溃……”
“这……有必要吗?”
萧凡叹了口气,只好跟他耐心的解释:“比如说,你是个sè鬼……”
“这个不用比如,我本来就是sè鬼。”曹毅眯着眼接受了萧凡的赞美。
“嗯,好,你是个sè鬼,遇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然后把她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算轻薄她,现在这个姑娘的衣裳已经被你剥得只剩一件肚兜儿和亵kù了,你现在是放弃呢,还是继续把她脱到jīng光为止?”
曹毅不假思索道:“当然要脱个jīng光,不然怎么办事?”
萧凡点头赞许道:“一听就知道曹大哥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流氓,我们现在干的事也是这个意思,要打,就干脆把他们的意志打垮,不要给他们将来恢复士气的机会,一次把他们打怕,打残,他们就没有勇气跟咱们再jiāo手了,还是那个比喻,如果你轻薄了那个姑娘一次,如果第二次又遇到那个姑娘,兴致来了还想轻薄她一次,我可以保证,那个姑娘的反抗不会像第一次那样jī烈……”
曹毅眼睛的直了:“你的比喻很浅显……不过我想知道,哪个姑娘这么倒霉,接二连三被sè鬼碰到?”
“朱棣就是那个倒霉的姑娘,接二连三被我打pào……传令下去,继续炮击!”
“是!”
萧凡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如果炮弹都打光了,记得把我师父塞进炮筒里,shè到保定城墙上去。”
轰轰轰!
新一轮的炮击继续,城墙上刚喘了口气的燕军将士不得不重新趴下去,捂着耳朵表情惊恐的等待着炮声停止。**
保定城内,朱棣和道衍也趴在城头,雨点般的铁弹嗖嗖的从头顶飞过,狠狠击在身后的箭垛上,一阵又一阵的石屑尘土纷飞。
朱棣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sè却比城墙上的青苔还青。
“这王八蛋,炮弹不要钱吗?败家子!làng费朝廷银子!本王……”
轰!
一颗铁弹在他身后不足一丈远的地方落地,地上被砸出一个偌大的弹坑,巨大的撞击声打断了他的话。
道衍使劲摇了摇头,伸手抹去光头上的石粉,喘息着大叫道:“王爷,保定不保,不可再守,我们该弃城退兵了,否则燕军将士全部会被葬送在这里,王爷大业不可期也!”
朱棣怒道:“本王戎马二十年,从未弃过一座城池,我麾下还有九万将士,尚可一博,怎能弃城逃走?我就不信萧凡的炮弹源源不绝打不尽,炮声一停,他还能玩什么huā样?”
道衍惨然一笑,抬手指了指周围惊慌失措的燕军将士,悲怆道:“纵然炮声停下,南军若开始攻城,以咱们现在的士气,还能守得住吗?”
朱棣环视周围,见将士们纷纷面sè苍白,双目无神,显然被南军毫不停歇的炮击吓得心神俱裂,如此泰山压顶般气势的炮击,谁还能若无其事?
朱棣很清楚,燕军现在已经到了士气崩溃的边缘,若靠他们守住城池,只怕比登大还难。
神sè变幻,脸sè时青时白,朱棣腮帮子咬得格格直响,内心正陷入痛苦的挣扎。
忽听得南面城墙处又传来哗啦一阵巨响,士兵惊恐万状的声音远远飘来:“城墙又塌了!又塌了!”
朱棣浑身一震,不甘的透过箭垛口望了一眼城外军容齐肃的南军阵营,终于重重叹息一声,虎目瞬时流下泪来。
“我们弃城,……回北平!”
南军雨点般疯狂倾泄的炮火下,燕军当日便弃城了,没办法,萧凡的攻城方法太另类,根本不讲任何规矩,燕军感到压力很大,从古至今,有谁见过攻城只打pào的?这么无耻的法子也只有萧凡干得出,这也多亏了朝廷底子厚,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使得国库积攒甚多,一颗颗炮弹打出去那都是钱啊,前世有种说法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萧凡倒好,大炮一响,万两黄金哗哗的往外流。若搁了朝廷大管家,户部尚书郁新在场的话,估计他会被活活心疼死。
战后一统计,百余mén洪武大炮打得太过jī烈,当场炸膛了二十多mén,萧凡总结了一下经验,由此引申出一个真理,打pào这种事跟房事一样,不能太频繁,否则会报废。那些号称“一夜七次郎”的男人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铁打的炮用多了还炸膛呢,何况是ròu做的。
真知灼见往往产生于人民群众的劳动生活中,包括打仗。
燕军选择从保定北mén突围而出,偃旗息鼓惶惶然逃向北平,保定城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拿下。这一战打得很轻松,前锋官平安看着萧凡的眼神都变了,主帅到底是主帅,攻城的法子简单粗暴,但有效,没伤一条人命就取了保定城,这得多大本事呀。
面对诸将cháo水般汹涌而来的赞誉,萧凡表现得很谦虚,他觉得没什么值得夸赞,这次攻城完全是用钱砸出来的,典型的暴发户行为,至于一共打了多少颗炮弹出去……萧凡想都不敢想,连军需官向他禀报炮弹消耗情况都被他拦在帅帐外,他懒得听,不敢听,他已经提前预料到户部郁尚书那张心疼得发青的老脸是啥模样了。
燕军走了,朝廷顺利收复保定。
大军进城,萧凡骑着马,不急不徐走在前头,半阖着眼,丝毫不见多少胜利的喜悦,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胜利对他来说没多大的成就感,唯一感到欣慰的是,自己收复这座城池没有造下多少杀孽,在他心里,生命是值得尊重的,不论草芥还是名huā,活着是本分,大授之权。
望着渐渐yīn沉的大sè,萧凡骑在马上沉思半晌,道:“宜将剩勇追穷寇……”
曹毅一楞,道:“你说什么?”
萧凡笑了笑,扭头大喝道:“前锋官平安何在?”
进城的队伍中闪出一骑,飞快奔来。
“末将在!”
萧凡沉声道:“燕逆此番退兵,必然退往北平,平安将军,命你领五万人马,即刻出发,往北追击燕逆叛军,彼方人数虽众,然屡经败仗,士气dàng然无存,而且他们的体力……嗯,体力嘛,肯定很虚弱,你五万人碰上他们肯定不会吃亏,这一点,相信你已亲身体会过,快去吧!若赶在他们进北平前歼灭他们,算你首功!”
平安兴奋的tiǎn了tiǎn干枯的嘴chún,抱拳大声道:“是!”
领命后平安拨转马头,大声呼喝点兵去了。
萧凡目注平安,心中暗暗盘算一番,喃喃道:“埋下的那一手暗棋,这个时候也该用上了……”
“什么暗棋?”
萧凡微微一笑,轻声道:“朵颜三卫!”
曹毅嘿嘿笑道:“那帮白拿银子的家伙,你终于打算用他们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当定了这冤大头呢。”
“以前不用,是因为没到时机,朵颜三卫那帮人惯来见风使舵,只能锦上添huā,从不雪中送炭,咱们战事不利时,你甭指望他帮咱们,相反,咱们打得顺风顺水时,他们哭着喊着要来帮忙痛打落水狗……”
“现在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了?”
萧凡点头道:“不错,朱棣败局已定,这已经没有悬念了,朵颜三卫虽远处关外,可大明发生的事情他们必然清清楚楚,这个时候若不赶紧来表一表对大子的忠心,更待何时?曹大哥,你现在去给锦衣卫驻关外千户所飞鸽传信,命朵颜三卫马上入关,现在山海关还在朱棣手里,所以他们不能由山海关进来,那样伤亡代价太大了,让他们绕道山西,越长城,从大同府入关,把我的亲笔信发给大同守备将军和代王殿下,若朵颜三卫进关不准拦阻,告诉脱鲁忽察尔,入关后直赴紫荆关,与平安配合,给朱棣来个狠狠的两头夹击!”
曹毅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若动用朵颜三卫平叛,将来朝廷难道真的把大宁封给朵颜?”
萧凡一楞,愕然道:“谁说要把大宁封给他们?”
曹毅亦愕然:“不是你亲口对脱鲁忽察尔说的吗?”
萧凡嗤的一声,道:“开什么玩笑!那么大一块地方我白送给他们,我不成汉jiān了吗?”
曹毅大惊,吃吃道:“可……可你和脱鲁忽察尔当初向大盟誓……”
“山盟海誓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见过几个人把自己发的誓当真过?”
曹毅到今大才发现,这副俊秀外表下藏着多么卑劣无耻的灵魂,萧凡的人生价值观令他很震惊。
“这……真的能赖掉吗?脱鲁忽察尔不答应怎么办?”
萧凡很无赖的一摊手:“有字据吗?有白纸黑字的契约吗?有见证人吗?平民百姓家成个亲还得三媒六证呢,脱鲁忽察尔凭什么说大宁那么大的地方是他的?这不是讹诈吗?衙mén告他去……”
曹毅瞠目结舌:“…………”
萧凡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人生就是一场大忽悠,谁信谁倒霉,与君共勉!”
“……受教!”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北平决战(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北平决战(上)
诚信是个相对的词儿,有的讲这个,有的不讲这个,因人而异。
人若不要脸了,干什么事不容易?出尔反尔,很正常的事,哪个大人物没干过?从这点来说,萧凡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他具有一切大人物该有的品质。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纪人,进了朝堂后升官的速度噌噌的往上窜,总有他的原因,朵颜三卫的首领脱鲁忽察尔肯定想不到自己大风大làng这么多年,临了竟被一个年轻人涮了。
大军进入保定城,照例贴出安民告示,宣布朝廷收复保定,并且用最快的速度请吏部委派知府,恢复秩序,号召商户开市,打开官仓赈济受兵灾之祸的百姓等等,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平安领着五万前锋马不停蹄追击燕军而去,萧凡则率领二十余万主力在保定城待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晨开拔北上。
济南防御战燕军败退之后,朝廷平叛之战的棋盘仿佛一夜之间全活了,一路高歌猛进,屡屡获胜,燕军如同衰神附身,败了又败,再加上萧凡一年多前埋下的暗棋生了效果,燕军中毒虚弱,这使得燕军原本不利的战局愈发雪上加霜,士气更是dàng然无存。
只剩九万余的燕军在朱棣的带领下仓惶北撤,刚出保定城不远,后军斥候来报,南军前锋官平安领五万人马追击而来。
这下整个燕军都炸了锅,长久以来压抑心底的惶恐,畏惧,痛苦等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九万多人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造反的后果很严重,要掉脑袋的。
至于朱棣打出的什么“奉天靖难”的大义旗号,天下人或许有相信的,可燕军将士们相信的却不多,大家都这么熟了,谁不了解谁呀,当兵为什么?吃粮拿饷而已,什么清君侧,什么复祖制,这些大义凛然的口号是你们权贵人物喊的,关我们什么事?
现在造反造出这么个下场,被朝廷大军追得跟丧家之犬似的,燕军将士一腔怨气终于彻底爆发了,造反是要掉脑袋的,而且掉的是全家人的脑袋,你带着我们造反若是成功则还罢了,现在造成这副光景,回不回北平都已难逃一败,这下将士们都不干了。
于是半途中不少燕军士兵都停了下来不走了,还有一部分士兵干脆把身上的甲胄一脱,趁着总旗,百户们不注意,偷偷开了溜儿,还有一部分人则闹起了事,壮着胆子煽动大家投降朝廷,这仗没法打了,怎么打都是个死,投降了或许朝廷还能放过他们家xiǎo一命。
事起突然,朱棣也没想到麾下曾经百战百胜的燕军将士居然连战斗的意志都没有了,一时间楞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道衍却急坏了,这个节骨眼儿后院起火,大军哗变是个什么严重的后果,当主帅的人都清楚,当下也不请示朱棣,道衍站出来直接命令朱棣的侍卫弹压。
侍卫是最忠诚的人,二话不说抄刀便砍,百余侍卫一通砍杀,将那些带头哗变的士兵当场斩首以后,luàn纷纷的哗变势头终于被暂时镇压下去。
道衍平静的朝朱棣一拱手:“王爷,都解决了。”
朱棣扫了他一眼,沉默许久,仰天长长一叹,充满无限悲怆之意,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挥手下令将士们继续前行。
道衍站在原地直起身子,看着朱棣骑着马渐渐远去,七尺高的魁梧汉子,身躯竟如龙钟老朽一般,显得那么的佝偻老迈,秋风吹过,朱棣的发鬓间点点白霜,一副穷途末路的迟暮英雄景象,平添许多苍凉哀伤。
不知怎的,道衍鼻子一酸,眼中忽然流下泪来,眼泪越流越多,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半点哭音。
自己的理想,也许毕生都不能实现了,是非成败转头空,王爷以国士待我,我何以报王爷?
起兵时的十五万将士,如今只剩九万,数万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大业而送命,这理想到底是对是错?造下诸多杀孽,该由谁来承担?
道衍颤抖着双手,合于胸前,默念了一声佛号,然后擦去眼泪,催马跟上了朱棣。
这泼天的大事已然做下,何必再管它错对?成与败,我与王爷共同承担,唯此而已。
建文元年十月,燕军弃守保定,败退北平,南军前锋官平安领五万大军追击,双方相距仅数十里,一方为了歼敌,一方为了活命,朱棣与平安展开了急行军。
南军骑兵不多,前锋军中总共才数千骑,平安为了拖住朱棣进北平的步伐,当即率领数千骑迎头追赶,保定城下一战,平安对燕军的战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虽然nòng不清骁勇善战的燕军为何如此虚弱无力,但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所以平安索xìng放开了胆子,几千骑兵竟敢追击九万燕军。
朱棣当然更清楚自身的实力,心虚之下连平安这几千人他都不敢迎战,只能不停催促队伍加快速度行军,勿与南军jiāo战。
然而骑兵毕竟比步兵快,追击仅仅一天,平安便追上了朱棣的后军,恰好这里位于保定以北,北平以南,距离长城紫荆关不远的平原地带,地势利于骑兵冲锋。
于是平安丝毫没客气,燕军殿后将士刚转过身迎战时,平安便摆好了冲锋的锥型阵势,一声呼喝之下,骑兵风卷残云般掠过,挥舞着战刀如狼入羊群,先将燕军建制冲散后,再拨转马身,又进行冲锋,如此反复几次,燕军殿后将士终于绝望,于是投降的投降,溃散的溃散,此战不费吹灰之力,近万燕军轻松被解决。
前面赶路的燕军将士又闻败绩,神sè却已变得麻木,眼下这情势,失败已不稀奇,能打赢一仗那才叫稀奇,将士们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一具具只剩躯壳的木偶一般,在百户千户们的叱喝chōu打下,只顾埋头匆匆赶路。
朱棣愈发心惊胆颤,平安越追越紧,朱棣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贵为王胄,xìng命却悬于一线,当年出征草原大漠打鞑子,数次出生入死,他都不曾如此惊惶害怕过,难道如今失败的结局已不可避免?
一天之后,燕军赶到了紫荆关,人困马乏的时候,平安的数千骑兵终于追了上来。
极度困乏的朱棣此时仍不失枭雄本sè,脸上厉sè一闪,本王好歹也是当今名将,麾下尚有八万人马,难道连你这几千骑兵都打不过?
平安,你太狂了,太没礼貌了!
“来人!布回雁阵,擂鼓迎敌!”朱棣大声下了令。
回雁阵,人字形阵势,一左一右如大雁的两只翅膀,此阵适合防御,包抄。
平安骑在马上,耳边呼呼的风声吹过,隐约听到前方隆隆大鼓敲响,燕军阵营中旌旗急速挥动,燕军将士分左右展开阵型,人影幢幢间,忽然听到四面喊杀声。
“将军,燕军布了阵,咱们只有几千人,怕是讨不了好!”一名百户在平安耳边大声道。
平安抬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往前十里便是紫荆关。”
“紫荆关?”平安想了想,接着两眼一亮,锵的一声chōu刀出鞘,狞笑道:“紫荆关是个好地方,风水好,适合埋人,别看咱们只有几千人,很快就会打出几万人的场面来,弟兄们,你们信不信?”
平安打仗勇猛,常常身先士卒,不顾安危,将士们对他心服口服,甘心为他卖命,闻言纷纷点头道:“将军说什么我们都信!”
平安豪迈大笑:“好!且看咱们几千人怎么把他们几万人杀个片甲不留,弟兄们,燕逆造反眼看就要平定,能在马上博军功的时机不多了,今日好好卖把子力气,老子带你们打出个锦绣前程,日后封妻荫子,光耀祖宗mén楣,今日不卖命,以后一辈子都是个穷军户,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
身后的骑兵眼睛顿时红了,纷纷chōu刀出鞘,野兽般嚎叫道:“杀敌立功!杀敌立功!”
平安哈哈一笑,厉声喝道:“给老子把旗子打出来,冲!”
一杆黑底白边的绣金大旗高高竖起,平安猛地一踢马腹,一马当先朝燕军阵中冲去,身后的骑兵没有迟疑,紧随其后。
朱棣立于中军,双眉凝立,手中令旗一挥,燕军保持阵型迎头而上。
平安骑在马上急速冲锋,左右一瞧,接着不屑大笑:“区区回雁阵能挡得住老子?笑话!”
说话间,平安的数千jīng骑与燕军越来越近,天sè间风云变sè,杀气冲天,百丈,十丈……
平安扬起了手中的钢刀,眼中充血一片通红,雪亮的刀身微微颤动,阳光下折shè出一片幽幽寒光,近了,越来越近了……
两军接触的一瞬间,平安高举的钢刀毫不留情朝一名身着甲胄的将领身上劈去。
锵!
二人刀剑相碰,激起几点火花。
与此同时,两军也终于激烈碰撞上了。
轰!
如惊涛拍案,声震云霄,如山崩地裂,响遏行云。
骑兵冲入燕军阵中,当即惨叫声不绝于耳,掀起一片血sè的骤雨后,骑兵冲开了一条血路,勒马,转身,继续第二次冲锋。
平安震开了刀剑,眼中一片讶异,握刀的手微微发麻,看着眼前与他jiāo手的将领,平安扬刀大喝道:“好身手!来将何人?”
对面的燕军将领轻轻一挥长剑,冷哼道:“靖难军左翼都指挥,张yù是也!”
平安一楞,大笑道:“张yù,好一条汉子!来,再过几招!”
说罢催马迎上前,又是一刀朝张yù劈去。
双方战成一团,战况非常激烈,不时有人惨叫着从马上跌落,也有人被砍翻在地,平原黑土地上,四处流淌着殷红的鲜血,残肢断臂在人群中飞起,落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泯灭,消逝。
朱棣站在中军帅旗下,面无表情的瞧着不远处激烈厮杀的双方,眼中一片漠然。
手中令旗如阎王的催命帖,轻飘飘的挥动两下。
“收阵,包抄!”
咚咚咚!
战鼓再次急促擂响,回雁阵左右两端的将士急速朝阵中移动,封住了平安的后路,不知不觉对平安形成了完全包围之势。
平安与张yù厮杀正酣,见身后黑压压的燕军将士蜂拥而来,平安心头一紧,分心之下,张yù一剑掠过,平安的左臂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槽。
一名满身是血的骑兵飞驰而来,大叫道:“将军,燕逆收阵了,咱们突围吧!”
平安暴烈大喝道:“老子打仗什么时候跑过?继续杀敌,怯战逃跑者,斩!”
“将军,再打下去咱们都会死在这里!”
“老子说过,几千人照样能打出几万人的场面来,你不信我?”
“这……”
平安话音刚落,远处紫荆关内忽然冲出一片黑压压的骑兵,骑兵没打旗帜,也没有统一的甲胄,穿着颜sè式样不一的蒙古长袍,手中扬着略带弧形的弯刀,嗷嗷大叫着策马朝厮杀的战场飞驰而来。
正在激战的双方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双方不自觉的停了手,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这群蒙古骑兵像朵黑sè的乌云,泰山压顶般冲过来。
朱棣在中军凝目仔细瞧了一阵,忽然倒chōu了一口凉气,惊道:“朵颜三卫!他们怎么入关了?”
道衍一脸震惊道:“怎么可能是他们?”
朱棣扭头盯着他,沉声道:“当初二万两黄金没能收买他们,现在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
道衍面孔chōu搐了一下,脸sè瞬间变得苍白。
朱棣见道衍的脸sè,一颗心徒然下沉,如同坠入万丈深渊,手脚冰凉得像个死人。
朵颜三卫不是活雷锋,不会无缘无故帮他,这帮势利眼都钻进了钱眼里,没好处的事他们是不会干的。
既然不是帮他,现在又搅和进这场战事里,他们会帮谁呢?
很快,朵颜三卫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顷刻间朵颜三卫便冲到了战场中间,结阵,冲锋,扬刀,劈落……
伴随着无比恐惧凄厉的惨叫,燕军将士又躺下无数尸体。
近五万人的骑兵结阵冲锋,而且是天下最厉害最勇猛的骑兵,燕军怎么可能挡得住?
一柱香的时间不到,燕军被朵颜三卫杀得七零八落。
中军阵里,朱棣绝望的声音传来:“全军速退!不可恋战,退回北平!快!”
根本不必下令,燕军早已被朵颜三卫杀得胆寒心颤,纷纷惊恐败退。
朵颜三卫也不追赶,任由燕军退去,他们则下了马,连平安跟他们打招呼问好都没来得及理会,chōu刀在战场上走来走去,将死去的燕军将士的头颅割下来,挂在自己的马鞍旁,一会儿的功夫,战场多了数万具无头尸身,南军瞧在眼里,不由一阵máo骨悚然,不少人弯着腰哇哇大吐起来。
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下了马,走到平安面前,右手抚胸,朝平安弯腰一躬,道:“长生天赐福大人。”
平安脸sè发青,强忍着呕吐之意,指着那些残害燕军尸体的蒙古战士,道:“他们……在干什么?”
脱鲁忽察尔扭头一瞧,然后像个憨厚的老农般呵呵笑了起来,两排白牙在阳光下森森发光。
“割人头,向萧侯爷领赏,一颗人头就是一份赏钱,呵呵,遍地都是银子,天予不取,反受其疚啊……”
平安:“…………”
这帮钻进钱眼里的杂碎……
“可你们割的人头里面,也包括我麾下的弟兄们杀的敌人,这算不算冒功?”
脱鲁忽察尔露出心疼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试探道:“要不,我还你几颗人头?你要吗?”
平安手脚发寒,打从心里瘆得慌,杀人他不怕,但是若要他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大摇大摆的走……
“不用了,你们,呕……你们拿去吧,白送你们了!”
脱鲁忽察尔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呵呵笑道:“汉人果然豪爽,你这个朋友我jiāo下了,下回我送你几个美nv……”
平安一喜,还没说话,脱鲁忽察尔补充道:“……人头。”
“呕……”
建文元年十月,燕军又败于紫荆关前,此战由于朵颜三卫的突然介入,燕军伤亡惨重,仓惶退回北平城后,剩余将士不足六万,伤者不计其数。
十一月初,萧凡领二十余万大军与平安的前锋,和脱鲁忽察尔的朵颜三卫骑兵会合,合兵之后,共计三十五万人马分三路行军,数日后兵临北平城下,将北平团团围住。
最后的北平决战即将开启,祸luàn天下的朱棣造反也将在这里得到最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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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莫名伤感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北平决战(中)
北平城,南军与燕军最后的决战,也是萧凡和朱槽最后的决战。
洪武三十年一直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萧凡与朱槽的恩怨早已天下皆知”二人从京师斗到北平”其中种种事迹被世人传扬,这二人仿佛天生就是敌人,哪怕仍挂着翁婿的名分,却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不死不休。
现在南军三十五万大军兵围北平,朱愫能控制的最后一座城池”天下人擦亮了眼睛望向北方,他们在等着这对宿敌最后的结局。
北平城里已经一片慌luàn,城mén已闭,街道上人迹无踪,商户早已关mén歇业”百姓们躲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对他们来说,北平能不能守住已经关系到他们的身家xìng命”这里毕竟是朱槽发迹的根据地,朝廷若攻占北平”会怎样对待这些平民百姓?会不会给他们扣上一顶,“从贼作luàn”的帽子,然后大开杀戒?
这个问题谁都没有〖答〗案,能决定北平城百姓命运的人,只有那位在城外指挥南军围城的总兵官大人,他喜,全城皆免,他怒,全城皆屠。
虽然一直不愿成为决定平民命运的大人物,但时至如今,萧凡已不可避免的走上了金塔顶端,无意间紧紧握住了万千人的xìng命。
命运安排他成为大人物,然后由他再去安排别人的命运,究竟谁在安排谁?
北平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守城的军械已搬上了城墙,燕军将士还没从一场又一场的失败中恢复士气,却又不得不拿起刀剑,贯彻朱槽的意志。
朱猿的意志是死守北平,绝不投降。
他曾是先帝最宠爱最倚重的儿臣,他曾被天下人赞为北方屏障”汉家英雄”他抗击鞑虏,数征草原大漠”为大明社稷立下赫赫战功”他扩充大明国土,驱逐前元皇帝,活擒前元宰相”歼灭鞑子无数,他有着高贵的身份,有着赫赫功绩,他的一生被金sè光环所环绕,他是皇四子燕王!
纵然落魄至此,朱辣仍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骄傲,他可以死,但绝不能降”英雄虽败,亦不愧英雄,当今天下除了他”谁堪称英雄二字?
也许只有一个。
萧凡,这个打败了英雄的人”这个令朱楂恨不能食其ròu,寝其皮的年轻人”大làng淘沙”萧凡的光辉已渐渐掩盖了他的锋芒。
最后一战,虽然已毫无悬念,但朱槽仍选择拿起了刀剑”这一战已无关胜负”朱槽只想为自己这一生的光环做个了结”捍卫自己最后一点尊严”如此而已。
世间离恨何时了,不为英雄少”楚歌声起霸图休!
…………………………………………………………,北平城外,人吼马嘶,金铁锵锵。
一切布置得有条不紊,古来攻城惯例,一般都是“围三阕一”,”就是说围住城池的三面”却故意放弃一面,给守城的敌人留最后一点希望,这样不会令敌人情急拼命,从而减少己方伤亡,这也算是最早的心理战术。
不过这次攻打北平”萧凡没有依照这个惯例”兵法要活学活用,朱槽只剩这最后一个城池,燕军将士又中了虚弱之毒,拼不拼命他们都改变不了战局,所以萧凡下令三十五万大军将北平四面围住,勿使燕军逃脱。
帅帐内,萧凡铁青着脸,浑身瑟瑟发抖”一副快要吐出来的剩杳。
能让平逆总兵官萧侯爷神sè大变的,自然不是寻常事。
脱鲁忽察尔,这家伙正拎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在萧凡面前晃来晃来,脸上一副得意神情,仿佛为大明立下了泼天战功一般,当然,言下之意”我脱鲁忽察尔为你砍了这么多反贼的脑袋,总得打赏几个吧?
萧凡牙齿咬得格格响,拼命挤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声调都变得尖细难听。
“脱大人辛苦,朵颜三卫的将士们辛苦,你们为大明所做的一切,本官都看见了,放心,将来天子赏赐大大的有,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俩玩意暂时放下?我保证一定认帐……”,脱鲁忽察尔高兴极了,目的达到,这两颗人头自然不必再拿出来显摆,于是他很干脆的将人头往帐外一扔,噗噗两声闷响,帐外守立的亲兵见无端端的飞出两颗人头”不由吓得一阵惊叫。
拍了拍手”脱鲁忽察尔咧嘴笑了:,“长生天赐福萧侯爷富贵长寿,尊敬的侯爷,下官不姓脱,您可以直接叫我的全名。”
“你那全名太绕口,老脱啊……”,脱鲁忽察尔一楞,接着有些气闷,他虽然是蒙古人可也会说汉语的,老脱老脱,这啥称呼?好好的人名儿怎么叫得这么〖yín〗dàng?
“老脱啊,这次紫荆关一战,你朵颜所部歼敌三万余,功劳颇大,本官班师之日自会奏明天子,为你朵颜三卫请功讨赏……”,脱鲁忽察尔一听,两眼顿时露出贪婪之sè,也顾不得计较名字称呼问题,急忙笑道:“有劳萧侯爷了,下官代朵颜三卫向大明天子陛下发誓”愿永为天子最忠心的奴仆”朵颜三卫世代为天子誓死效忠。”
狡黠的转了转眼珠,脱鲁忽察尔接着道:“……另外,朵颜三卫愿为天子永世戍守大宁,大宁是为大明北方疆土的第一道屏障,请萧侯爷明鉴。”
萧凡微微皱眉,然后展颜一笑,道:“大宁嘛,这个……我们可以再研究研究。”
脱鲁忽察尔心头一紧,脸sè有些不好看了:“研究什么?萧侯爷,这可是咱们当初说好的条件”你代天子传旨,将大宁府划为我朵颜的封地,难道萧侯爷忘记了?或者说,您打算食言?”,萧凡强笑道:“本官说话向来千金一诺”一言九鼎,怎么可能食言?主要是,大宁嘛,你看”它是宁王殿下的封地”你呢,本来隶属宁王所辖,现在要把大宁封给你们,宁王估计不怎么乐意”天子也为难呀……”
脱鲁忽察尔冷笑道:“侯爷莫非欺我不懂朝政?经燕王叛luàn一役,天子削藩已是铁定的事子,燕王既灭,天下藩王谁还敢再反?所有藩王最后必然会遵天子旨意,卸下封地兵权,乖乖回京师做个闲散王爷”终老一生”宁王亦不能免”大宁府最后不还是我们朵颜的么?”
萧凡一楞,接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久居高位何曾被人如此揭穿”这蒙古蛮子说话真是不懂婉转,讨要封地还这么理直气壮,老子天生欠你的不成?
强压下满腔怒意,萧凡嘴角渐渐露出一抹yīn冷的笑容。
仰天打了个哈哈,萧凡笑道:“老脱啊”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我也没说不把大宁给你呀,放心,只要攻下了北平城”大宁一定是你的,我拍胸脯打包票!”,脱鲁忽察尔大喜,当即躬身抚胸道:“长生天眷硕大方豪爽的男儿,多谢天子,多谢萧侯爷厚赐。”
萧凡笑道:“别急着谢,本官还有更大的惊喜给你……”,”
“还有惊喜?”
萧凡神秘的挑了挑眉,道:“平逆战事即将尘埃落定,天子大喜之下,大明朝堂最近搞了个赠一再赠一的优惠套餐活动……”,脱鲁忽察尔两眼发直:“优惠……,套餐?”
“对!优惠套餐!也就是说,送你一个大宁府还不够,我们打算再送你一样非常稀奇的宝贝……”
提到“宝贝”二字”脱鲁忽察尔两眼放出金光:“什么宝贝?”,萧凡两手一翻,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两件物事,一包黑乎乎如砖头大xiǎo,黏土一般的物事,另一样则是一杆二尺来长”木制包以金铁的杆状物。
“这是什么?”脱鲁忽察尔吃惊道。
萧凡嘴角的笑容越来越yīn冷,轻声道:“这包黑乎乎的东西,是用极南之地一种名贵huā儿提炼而成,非常珍贵难得,当地人亲切的称它为“天堂huā,……”
“天堂huā?”
“对,只要用xiǎo拇指xiǎoxiǎo的挑一撮儿,塞进这杆烟枪里,然后凑在烛火上点燃,吸取它燃烧后释放出来的烟雾”你就会感到jīng神抖擞”如上天堂”那种飘飘yù仙的感觉”给个神仙都不换,而且此物绿sè环保,无副作用”久吸身体强壮,福寿绵长,所以”我给它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名叫,福寿膏,……”
“这个……真有那么美妙?”
“妙不可言,这xiǎoxiǎo的一块,比金子更贵重,而且提炼非常艰难,我大明天子yù得而不可得,老脱你帮了我的忙,咱们汉蒙友谊万古长青,这块福寿膏我就白送给你了,不过这东西太珍贵,这次白送,下次可不能白送,你若用完了还想要,拿钱来买”当然,你们朵颜三卫麾下的勇猛将领和战士,我也会给他们送一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脱鲁忽察尔将信将疑,接过福寿膏和烟枪,端在手心细细打量。
萧凡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如魔鬼般魅惑:“愿君多吸食,此物最销魂……”
………………………………”…………………………
北平广宁mén。
南军洪武大炮一列排开,将士们军容整齐,刀戟指天,城外平原上,一长列盾牌手站在大炮后面,其后便是弓箭手,再后面便是攻城的主力。
攻城即将开始,萧凡与诸将商议之后,决定将攻城的重点放在广宁mén。
近十万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不过他们手里没有兵器,人人扛着一袋数十斤重的麻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前锋官平安骑在马上,不停的在阵前来回穿棱,眼神焦急的不时望向中军阵中一脸淡定的萧凡”等待他的总攻命令。
北平城楼上,朱槽一脸平静的瞧着远处杀气冲云霄的南军将士”他的身躯忍不住微微颤抖。
十年如一梦,起于北平,败于北平,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事过境迁,一切却截然不同当初贵为王胄皇叔,今日却是即将被朝廷歼灭的反贼”天公不助,靖难未已终究免不了身死疆场的宿命。
道衍站在朱槽身芳,他并没有看城下的南军,事已至此,看不看已没有意义,他的眼睛只盯住了朱槽,见朱愫身躯微微颤抖,道衍轻轻叹息,一股末日般的悲壮苍凉涌上心头。
“王爷南军要攻城了……”,道衍轻轻道。
朱猿沉着脸点点头:“萧凡诡计多端,本王倒想看看,这次他打算如何攻城北平曾为前元大都”城墙高耸坚固,靠几架梯子想攻进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萧凡行事鬼神莫测,他若指挥攻城,想必不会行此中规中矩之法……”
道衍顿了顿,嘴唇嗫嚅几下”又道:“王爷……贫僧对不住王爷十数年经营隐忍,仍然功败垂成,贫僧,有愧!”
朱猿转过头,盯着道衍苍老的脸,静静道:“先生助我多年你我情如兄弟,何出此见外之言?路是我选的,走错了怨不得别人,千古艰难事,一死而已。”
道衍眼中涌出泪来”使劲点头大笑道:“王爷好气概,千古艰难事”一死而已!贫僧愿与王爷同死!”,朱槽目注道衍脸上的泪水也大笑起来”笑声豪迈苍劲直冲云霄,惊起一群栖息城头的鸟雀。
咚咚咚咚!
大鼓擂响,萧凡使劲挥动了令旗,南军开始对北平发动了最后的总攻。
平安一偏腿下了马,chōu出腰侧钢刀,大喝道:“杀敌除贼,报效朝廷!”,众将士齐声大叫:“杀敌除贼,报效朝廷”,山崩地裂般的呼喊声中,平安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向北平广宁mén,他的身后跟着数千盾牌手”高高举着盾牌,守城燕军的箭矢落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撞击声。
跟在盾牌后面的则是万名弓箭手,他们以前方盾牌为掩护,一直奔行到城前两百步子箭shè程之内”然后搭弓shè箭,如蝗虫般密集的箭矢朝城头〖激〗shè而去,将守城燕军狠狠压在城墙下,不敢抬头。
借着盾牌的掩护和弓箭的打压,南军弓箭手后方的近十万攻城主力一齐奔上前,每人背上扛着数十斤重的大口袋,一直奔行到北平护城河前,然后将鼓鼓囊囊的口袋使劲扔进河里,一个又一个,近十万个大。袋就这样将河道渐渐填满,河水不受控制的溢出了地面。
城楼上,朱槽神sè一变:,“南军想填河直攻城mén!”,道衍额头微微冒汗:“城mén前还有吊桥”吊桥内广宁mén多次修缮,里面又用沙石加固”纵然用撞mén桩,他们也轻易撞不开”王爷且宽,心……”
话音未落,轰轰轰!三声炮响,广宁mén前的大吊桥发出垂死般吱吱呀呀的怪声,接着像个寿终正寝的老人般,无力的轰然倒下,正好盖在护城河面上。
像是故意扇着道衍的耳光似的,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炮声,百mén洪武大炮这次却没攻击城墙,而是集中了火力,全部击向道衍口中所说的坚固城mén,广宁mén。
木屑铁片飞溅,城mén摇摇yù坠。
道衍大惊:“又是大炮……”
朱槽呆了一下,接着脸sè涨得通红,站在城楼上跳脚大骂:“萧凡〖我〗日你先人十八代!不用大炮会死啊!”,“王爷,淡定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北平决战(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北平决战(下)
大炮平shè,直接shè向北平广宁mén,一轮又一轮,坚固的广宁mén在百余发铁弹的重点打击下,城mén已是千疮百孔,甚至可以透过城mén看到城mén通道内燕军将士们一张张惊恐yù绝的脸。
沙袋,石块,原木……能用的都用上,燕军发了疯似的将广宁mén堵上。
轰轰
又是一轮jīshè,刚刚堵上的城mén再一次被大炮的铁弹冲开。
数名燕军被铁弹打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像被砸烂的西瓜似的,成了一堆碎ròu,燕军不顾xìng命,又一次用沙袋石块填堵那扇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的城mén。
洪武大炮再次怒吼,燕军再次填堵……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北平决战的重点已经被放到这扇看似不起眼的广宁城mén上,攻守双方都清楚,这扇城mén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城mén前的护城河已被南军用装满了沙土的口袋填满,南军总兵官萧凡的攻城战略很清楚,他要用大炮轰开城mén,然后命令将士们大摇大摆的冲进城去,至于那种用梯子抢登城墙的笨法子,萧凡不屑用。
广宁mén被轰开,又被填堵,再轰开……
中军阵里,萧凡的神情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明白燕军如此疯狂填堵城mén是为了生存保命,可双方的立场不一样,萧凡觉得大炮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盯着城mén观察了一会儿,萧凡森然下令:“把洪武大炮再往前移动五十步,集中全部火力,给我把城mén轰烂”
曹毅道:“大人,再往前五十步,那可是燕军弓箭shè程范围了……”
“他们有弓箭,咱们难道没有吗?令弓箭手全部上前,对城墙进行覆盖式放箭,把他们压得不敢冒头,洪武大炮趁这个时机赶紧轰城mén”
“是”
南军将士推动大炮,缓缓向前移动,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随着压了上来,bī近广宁mén。
还未开炮,双方的弓箭展开了jī烈的对shè,蝗虫般密集的箭矢来来往往,中箭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趁着这个时机,cào控大炮的南军将士已完成了移动和铁弹装填,令旗狠狠挥落,洪武大炮再次对广宁mén发起了猛攻。
轰轰轰
这次的威力明显强了许多,仅仅一轮jīshè,广宁mén便承受不住折磨,艰难的摇晃几下,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声,最后轰然倒地。
广宁城mén倒了
北平城像个被流氓剥光了衣裳的大姑娘,将她那白皙隐秘的部位全部暴lù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任何遮掩。
所有南军将士像素了多年的老嫖客似的,全部暗暗吞了吞口水,目光贪婪的注视着城mén内隐约可见的北平内城。
里面象征着官位,金银,战功,和子孙后世的前程。
挥了挥手,萧凡下令停止炮击,然后策马上前,恰好在城楼上燕军弓箭shè程范围的边缘停下。
抬头仰望着古老厚实,布满青苔的城墙,萧凡暗暗叹息,数月以前防守济南城的艰难一一浮现在眼前,如今时过境迁,风云轮转,攻守双方易位,他萧凡能守住济南,bī得燕军不得不退,朱棣却眼看要丢失北平城了,更要命的是,这是朱棣的最后一座城池。
战局进行到现在,双方都明白,朱棣输了,输得非常彻底,任何退路都没有,只要萧凡现在令旗一挥,无数南军将士便可以大摇大摆冲进城去,北平失守即在眼前。
目注城楼上落魄但仍笔tǐng的身影,萧凡暗叹,放声大喊道:“北平即破,王爷,……降了吧”
城楼上,朱棣的目光也盯住了萧凡,这个年轻人一手破灭了他所有的计划,野心,权yù,大业,全部被他狠狠的,毫不留情的踩在地上,若世上没有这个人存在,他朱棣何尝不能位登九五,面南称帝?
萧凡,毁了他的一切,现在却假惺惺上前劝降,这算什么?胜利者的施舍,怜悯?
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朱棣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这一刻,皇族王爷的华贵雍容气质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干枯的嘴chún微张,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不,本王不降”
萧凡叹息:“王爷,这是何苦事已至此,王爷何必再造杀孽?”
“不,本王不降萧凡,你胜了,何妨胜得彻底一些?攻进来吧,本王在北平城里等着你”
“王爷现在若降,我们的将士至少可以少死一万人,王爷,不可挽回了,何必苦苦支撑?”
朱棣冷笑:“你萧凡表面温文儒雅,其实也是心狠手辣之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仁慈了?最近你信佛了么?”
面对执mí不悟的朱棣,萧凡快气疯了。
尽管敌对多年,可萧凡潜意识里对朱棣还是有着一份敬重和佩服,戍守北平近二十年,朱棣屡次征战草原大漠,维持了大明领土的完整和朝廷百姓的尊严,仅这一点,就值得萧凡敬重。
前世清末时期,一位蔡姓将军发出一句振聋发聩,天下皆惊的宣言:“为国民争人格”,朱棣没有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豪迈之语,可他却实实在在做到了。
抛开二人名义上的翁婿关系不论,如此一条昂藏汉子,萧凡打从心底里不愿杀他。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那些走岔了道儿的同志,该挽救的还是要挽救,这世上该死的人太多了,可他们很多都没死,该死而不死的人,多朱棣一个也无妨。
跺了跺脚,萧凡大喊道:“你真不降?”
“不降”
“老顽固,你到底降不降?”
“不降”
“…………”
“…………”
二人隔着数百步远嚷嚷开了,萧凡身后的南军将领却一脸不耐,他们搞不清萧侯爷到底什么意思,广宁mén被大炮轰开,那些堆积在城mén后的沙袋土石只须几炮轰过去就会被轰得稀烂,城mén通道可以说是畅通无阻,萧凡只要一挥手,北平城唾手可得,攻陷北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萧侯爷却跟城楼上的反贼斗起了咳嗽,侯爷玩什么呢?严肃点好不好?我们这儿打仗呢。
这就像多年没见过nv人的老光棍突然找了个漂亮媳fù儿,两人衣服脱光了,媳fù羞答答的张开了tuǐ,就等着男人提枪上马,拨草入dòng了,偏偏老光棍这时候玩起了情趣,不顾媳fù儿chūn情dàng漾,却搂着她看月亮……
不合时宜啊
当下萧凡身后的将领们低声嘀咕开了,窃窃sī语传进了萧凡耳中,萧凡只能苦笑。
他的心思恐怕没人能懂,实在是不忍心,他不希望将来一辈子愧对画眉,夫君杀了她的生父,纵然画眉对朱棣再无情,恐怕心中也不好受。
“来人把燕逆那俩熊儿子带上来”萧凡恶狠狠下令。
很快,朱高煦和朱高燧反绑着双手,被军士押到两军阵前,军士一踢二人tuǐ弯,二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王,救救孩儿,孩儿不想死啊——”二人哭得肝肠寸断。
萧凡眼角一瞟,飞快扫了曹毅一眼。
曹毅闻弦歌而知雅意,袖子一撸,拎了把大刀站在二人身后,恶狠狠道:“朱棣,看清楚了,你的两个熊包儿子已经落在我们手上,识相的话赶紧开城投降,不然我们可要撕票了”
城楼上,朱棣一脸铁青,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萧凡怒道:“萧凡,你……你还要不要脸了?两军对阵,你竟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萧凡闭上眼,双手环xiōng,如同睡着了一般,脸上毫无表情。
曹毅却投入了角sè,满脸凶煞道:“废话少说ròu票在我们手里,识相的话赶紧给赎金……咳,开城投降而且不准报官,报官老子就撕票”
南军诸将一脸古怪的瞧着萧凡和曹毅的背影,暗暗嘀咕,他娘的,这到底是打仗还是绑票?老曹这家伙活脱就是一bāng老2呀,不,他比bāng老2更专业。
转眼再看萧凡,只见他面无表情闭着眼,对身外之事仿佛一无所觉,诸将于是赶紧闭嘴。
萧侯爷这态度……分明是默许了老曹客串绑匪呀,老曹敢这么干说不定还是萧侯爷指使的呢。
“朱棣,到底降不降?赶紧决定吧,再晚你这俩熊儿子可就人头落地了……”
城楼上,朱棣神情痛苦,面孔狠狠chōu搐几下,接着仰天悲怆大笑道:“曹毅,你少拿他们的xìng命威胁我成王败寇,本王已落到这般境地,降与不降,家人xìng命都保不住,如此,不降也罢,燕王一脉好歹也算死得轰轰烈烈了”
曹毅闻言一呆,细细想了想,凑在萧凡耳边道:“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城楼上,朱棣暴烈大喝道:“萧凡,下令攻城吧,本王用xìng命成全你一番功业,也算是为常宁做最后一点补偿了”
萧凡长叹一声,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
萧凡神sè疲倦的举手,再挥落……
“进攻”
轰轰轰
洪武大炮再次发出怒吼,堆积在广宁mén后的沙袋土石不出意外被大炮击得飞溅四散,一轮jīshè下来,城mén通道被彻底dòng穿。
前锋官平安扬刀大喝:“平定叛luàn,即在眼前诸将士,随我杀敌立功,报效朝廷”
“杀”
城外平原上,南军将士疯狂的朝广宁mén涌进,漫山遍野黑压压的人群嗷嗷大叫着冲上前去,如同一大群黑蚂蚁快速渗进了北平。
燕军将士们早已被吓呆,仿佛连举起刀剑的力气都消失了,神情木然的瞧着南军将士由远及近,最后出现在咫尺之间,一刀狠狠劈在他们的身上,硝烟,鲜血,白骨,惨叫……各种惨烈的景象jiāo织成一副地狱般的残酷图画。
燕军中不知是谁jī灵灵打了个哆嗦,接着脸sè苍白的扔掉了兵器,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叫道:“我降了别杀我”
如同瘟疫一般快速扩散,燕军绝大部分将士都扔掉了兵器,老实跪在地上,睁着惊恐的双眼,浑身哆嗦着等待南军受降。
北平彻底攻陷了
城楼上,朱棣绝望的闭上双眼,很快又睁开,虬髯大脸不知怎的,忽然lù出释然的轻松表情。
“jīng心策划,准备了十几年,说实话,我这十几年来没睡过一次好觉,经常在梦里惊醒,皇位,野心,权yù,快把我折磨疯了,我觉得自己就像中了邪似的,这些年来我常常以为自己不是人,是个疯子,每日每夜发着疯病,如同活在梦魇里,直到今日,直到此刻,梦,终于醒了。”朱棣脸上lù出mí离而奇异的笑容,喃喃低语。
道衍站在他身后,看着如cháo水般不断涌入城里的南军将士,又看了看朱棣平静淡然的笑容,道衍低下了头,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朱棣转过头,看着道衍,淡淡道:“这些年,先生为我的大业奔走cào劳,谋划思虑,不过huā甲之年,已是老态龙钟如耄耋宿老,先生,本王这里多谢先生了。”
说罢朱棣整了整衣冠,朝道衍正式行了个长揖大礼。
道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眼泪愈发不可收拾,哽咽无言以对。
“本王该回王府了,洪武十三年,本王受先帝之命,戍守北平,入住王府,那里是我的归宿……”
朱棣深深的注视着道衍,然后毅然转身,在忠心耿耿的shì卫护送下,下了城楼,朝王府走去。
道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盯着朱棣伟岸的背影,忽然嘶声大叫道:“功败垂成,万事皆休,此非战之罪,王爷,非战之罪啊——”
朱棣的背影一顿,接着又继续往前走。
“贫僧受王爷知遇大恩,却没能完成王爷的大业宏图,贫僧有愧王爷,贫僧眼里,你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虽败亦英雄”
“贫僧向王爷告辞了,王爷,我先走一步。”
朱棣脚步不停,只是举起了手挥动了一下,云淡风轻般向这位伴随半生的伙伴诀别。
道衍恭恭敬敬朝朱棣的背影行了大拜之礼,然后站起身,攀上了城墙箭垛,倒头栽下数十丈高的城墙。
一代多智善谋的奇僧就此殒命,历史长河翻滚,溅起了一朵xiǎoxiǎo的lànghuā,又消逝于长河中。
萧凡带着胜利者的光环,在诸将簇拥下正式进城了。
穿过北平城萧瑟残破的街道,萧凡一路脚步不停,走进了燕王府,这座曾经的元朝大都皇宫。
城内燕军已经全部投降,不肯投降的也被南军当场斩杀,十万大军入城,以百户为单位,在城内各大街xiǎo巷搜索残敌,还有一万余人将燕王府团团围住,整个北平城只有燕王府还未被攻克,王府shì卫是朱棣的死忠,没人肯投降,双方在王府mén前jī烈厮杀,刀来剑往间,shì卫们先后被疯狂扑上来的南军将士砍杀歼灭。
最后一声惨叫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燕王府大mén被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数百名穿着宦官和宫nv服饰的下人,他们高举着双手,浑身哆嗦着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shì卫围shì着萧凡当先跨进了王府大mén,萧凡淡淡道:“传令全军,王府已克,不许多伤人命,搜索燕逆下落,别让他跑了……”
一名老宦官壮着胆子抬头道:“这位大人,王爷……没跑,他就在前殿内等着您……”
萧凡皱眉:“等我干嘛?”
“奴婢不知。”
砰
王府前殿大mén被粗鲁的军士一脚踹开。
前殿内空空dàngdàng,朱棣盘tuǐ坐在殿内正中的一张蒲团上,瞧着负手傲然而入的萧凡,朱棣脸上竟lù出淡淡的微笑。
萧凡眼皮跳了跳,这家伙该不会被刺jī疯了吧?那可就对不住画眉了……
鼻子chōu动几下,萧凡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火油味道,味道来源于朱棣的身上。
朱棣浑身淋满了一点即着的火油,手中把玩着一个xiǎo巧的火折子。
众将士正要上前把朱棣拿下,朱棣右手一翻一抖,火折子点燃了,高高举在手上,此时此刻,朱棣仍旧带着一股凛然华贵的皇家气势。
“谁都别动本王自行了断,不劳你们动手萧凡,你过来,本王最后想跟你说几句话。”
萧凡走上前,冷冷盯着他。
瞧着萧凡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一如当年在京师街头偶遇时,尽管位卑职微,却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两年多过去,这个年轻人已经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却与当年并无任何区别,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得志骄狂之态,反而愈发内敛沉静,举手投足间流lù出不怒而威的淡淡气势。
朱棣忽然发觉,自己输在萧凡手里也许并不冤枉。
这个年轻人行走官场,数年间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群臣敬惧,他一手左右了大明王朝,天下风云因他而变sè翻滚,二十出头便有了如此成就,难道靠的仅仅是一点xiǎo聪明,xiǎo诡计?
朱棣惨然一笑,举着火折子的手有些颤抖。
长长叹息一声,朱棣唏嘘道:“萧凡,本王输了,输在你手里,不冤你注定会光耀千古,本王错了,错的不是勃勃野心,而是错在不该与你为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本王一定不会与你jiāo恶,甚至愿意奉上半壁江山……”
殿内众人脸sè齐变。
朱棣视若无睹,绝望的面容浮起一抹感慨,仿佛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轻轻叹息道:“遥想当年,你我京师街头偶遇,那时……”
哗
话未说完,一盆凉水倒头淋在朱棣的头上,火折子熄灭了,朱棣整个人成了落汤jī,目瞪口呆的盯着萧凡。
殿内所有人也都被这意外的变故惊呆了,瞠目结舌盯着萧凡。
萧凡扔掉盆子,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道:“不好意思啊,没功夫跟你坐而论道,我很忙的。”
“萧凡,你……你……”
“来人,把他关起来,严加看管,不准他再玩火,这么大的人了,老让人不省心其余的人都别傻楞着,赶紧忙活去,王府里面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全都给我搬出来,还有,不准调戏fùnv……”
一群军士押着跳脚不已的朱棣下去了。
“萧凡,本王又错了,其实你仍然是个hún蛋,不折不扣的hún蛋”
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远去。
大明建文元年十一月初,历时九个月的燕王叛luàn被萧凡平定。
逆首朱棣,以及朱棣的王妃徐氏,还有他的儿子nv儿全部被活擒,北平城头chā上了代表大明天子的团龙大旗。
一战功成,萧凡名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