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父许三爷
大庆沧泷县。
戌时,一个穿着发白青衫的青年从一处民房出来,身后的老迈夫妻不停的拱手道谢。
“哎,最后一家,依旧没有灵气。”
青年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疲惫。
他叫许崇,三个月前穿越而来,成了一名秀才的同时,觉醒了属于自己的金手指。
【姓名:许崇】
【规则:长生不老(消耗一万灵源永久激活)】
【灵源:0】
【提示:灵气浓度未达标,无法生成灵源】
金手指的面板很简洁,暂时只有长生不老一种功能。
但激活长生不老,需要消耗一万灵源,而这个灵源的生成,又必须依赖灵气浓度。
所以,这三个月来,许崇每天都会借着原身的好名声,去往底层百姓的家中,明为探望,实为寻找所谓的灵气。
今天是最后一家普通民居,然而面板的提示依旧是不达标。
“灵气浓度,到底什么存在拥有灵气?”
许崇边走边思索,“是特定的某些物品,还是特定的环境区域?”
“信息不足,无法确定载体啊。”
“现在所有普通民居都已经查证,下一步就该那些高门大户了。”
“可我现在的这个人设……”
许崇一阵头痛。
正在此时,巷子拐角突然走出来个挎着菜篮的老妪。
“许相公?这是回家啊?”
“嗯啊,麻婶,刚收摊呢?”
许崇笑着回应。
“嗯,今儿生意不太好还卖剩下一些,丢了怪可惜的……唔,正好,许相公拿回去腌了下饭吧。”
麻婶不由分说,直接将菜篮子塞进了许崇的怀里。
“这……”
许崇稍一犹豫,将菜篮子放在脚边,“晚生谢过麻婶。”
“哎哟哎哟,你是秀才老爷,可不敢这样。”
麻婶避开许崇的抱拳礼。
又叮嘱许崇记得将菜篮子送回来,麻婶才碎碎念的走开。
是啊,这年头,菜篮子也是财产的。
许崇弯腰提起篮子,里头只有三颗芹菜,颗颗青翠欲滴挂着水珠,根部还有湿润的泥土。
哪里是什么卖剩下,分明就是刚从地里择出来的。
“崇哥儿,回家啊?”
又有人上前,是王跛子。
还没站定,王跛子就小心的掏出两枚鸡子塞进篮子。
“你老嫂子这两日害喜,瞧见这玩儿就吐,我又不耐这腥味儿,便宜崇哥儿你啦。”
“……”
许崇心想你谎话能编得再假一些吗?
老嫂子五十好几,上哪儿害喜去……
就算她有这个本事……你有没有也是个问题。
吐槽归吐槽,许崇心里还是暖得紧。
鸡蛋可是俏东西,即便是孵不出鸡仔的寡蛋,一枚也能卖三文钱了。
就王跛子那家境,六文钱堪称血本。
许崇有心推辞不受,却被王跛子先一步看了出来。
“走了,灶上还炖着一锅猪蹄,可别糊了。”
王跛子不给许崇开口的机会,扭头就走。
连一句谢谢都没捞着。
微弱的残阳打在一瘸一拐的背影上,显得格外有冲击力。
“就是这种人设……”
许崇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除了秀才之外,这具身体还有另一个身份。
沧泷县典史许佑安的独子。
典史掌司法、刑狱、治安。
虽然未入品级,但在沧泷县这样不设县丞的小县,官职仅在县令和主簿之下,人称许三爷。
许三爷为官十载,无恶不作,妥妥的狗官一个。
而原身则截然相反,嫉恶如仇,急公好义。
为了弥补父亲犯下的罪孽,原身不惜代价、不辞劳苦的尽一切所能,去帮助那些苦难的百姓。
父子二人的鲜明对比,无形中放大了原身的光辉。
乡亲们私底下,都叫他活菩萨。
许崇穿越后,借着原身的美名探访乡亲,没有遇到过任何的阻拦。
可现在问题来了。
底层百姓的家中,已经全部确认没有灵气的存在。
而那些高门大户,基本上都被原身抨击过。
已经得罪光了,再上门岂非自讨没趣?
许崇一边思索,一边应付时不时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假装刚好撞见刚好剩点儿什么的街坊邻居。
等回到白杨巷的老房子,麻婶的菜篮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按照品质不同,最奢侈的是两只带血猪耳,最廉价的是一块硬邦邦的高粱馍。
基本上都各家最拿得出手的东西。
因为这三个月的廪米都在走访中散了出去,所以许崇没敢太铺张,晚饭就熬了碗稀饭,将高粱馍泡软了果腹。
“许三爷这会儿应该是搂着美婢,喝着美酒,吃着烤肉吧?”
许崇艰难的咽着高粱馍,心中思索着怎么修复跟许佑安的关系。
当初穿越之时,原身的记忆是以第三者视角融合的,情感和理念并未继承,他自身更不再是那个道德圣人。
狗官父亲什么的,对他来说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万一始终寻不到灵气,有个大树乘凉也是不错的选择。
问题是原身做的太过,想要许三爷重新接纳自己,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事情。
“不过有一说一,那些高门大户里面,就许三爷的宅子最容易进了。”
许崇暗自打定主意,“明天正好是旬假,且去试探一番。”
有灵气最好,没灵气……看看有没有重归于好的希望。
………
次日一早。
许崇吃过早饭,提着篮子往巷尾而去。
这个时间麻婶估计在菜市出摊,许崇没碰到人,只好把篮子暂放到麻婶的邻居家。
“许相公?哎呀这点小事还劳烦您亲自过来?让人知会一声我去拿不就好了吗?您看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真是罪过……”
对于许崇的到来,那邻居只觉得蓬荜生辉,恨不得把自己肋条抽两根出来煲汤。
“今日学里放旬假,正好无事,阿叔不用麻烦……”
许崇硬着头皮寒暄,出来的时候可让他松了口气。
以后慢慢淡化跟百姓的交集吧,不然的话让这个人设维持下去,太过束手束脚。
鸟事都干不了。
许崇可不想被原身的形象所束缚。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又有金手指傍身,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这么想着,路过自家门前的时候,一个书生正在那里叫门。
“许兄!快开门啊许兄!你爹死了!”
第2章 县衙里有灵气!
“???”
许崇先是一愣,接着大怒,上前一把揪住那书生:“我平日待你不薄,何故咒骂于我?”
书生叫张顺义,家里开了一间小书肆,算是小产阶级。
原身曾在他家的书肆干过佣书,是以二人比一般的同窗要亲近很多。
“许兄?”
张顺义反应过来,连连道歉:“是我口不择言,见谅见谅。”
“大呼小叫的,寻我什么事?”
许崇点点头,这才放开他。
“许兄,汝父亡矣!”
“……”
许崇恨不得给他一个大比兜,合着变来变去还是要咒我?
谁知张顺义继续解释:“县衙的案牍库昨夜失火,令尊因救火而亡,尸体都烧得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
许崇惊骇出声,死死的盯住张顺义:“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你确定不是在诓我?”
“尸体就在县衙前院,好多人都在那看热闹。”
张顺义拍着胸脯,“我知道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跑过来通知你,怎么样,够兄弟吧?”
许崇如遭雷殛,后面的话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刚把修复父子关系提上日程,转个头三爷就成了烧烤?
这踏马的……玩我呢?!
看到好友的表情,张顺义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管如何那毕竟都是许崇的父亲,自己的表现实在不妥。
“许兄,有些话,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
张顺义斟酌片刻,肃然道。
许崇正在怀疑世界,“什么?”
“若我所料不差,许兄两次乡试落榜都是故意的吧?”
“不用否认,你的痛苦和矛盾,我早就有所察觉。”
“满腹才学,满腔抱负,却因不想助长恶行而不得施展……”
“也就是许兄你性子坚毅,换作我,怕不是早就成了红石桥下的一缕亡魂。”
“以往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如何才能帮许兄解开这个结,只能闭口不言,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公殉职,对令尊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
“至少不是因罪入狱,斩首示众,不是吗?”
张顺义吸了口气,左手用力的搭在许崇肩上:“许兄,你的人生也该向前看一看了。”
我本来已经打算向前看了,可前路现在断…呃,好像……
还有条继承遗产的路?
许崇吐槽到一半突然愣住,当即一脸沉痛。
“去县衙,那毕竟……毕竟是我父亲。”
不多时,二人赶到县衙。
果然如张顺义说的,门口挤了满满当当的人。
“狗官死的好!”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叫他坏事做尽,这下遭报应了吧?”
“死的好,死了以后就不会拖累许相公了。”
“……”
各种幸灾乐祸在人群中低声相传,要不是大部分没资格带帽子,用弹冠相庆这个词儿非常恰当。
三爷这是造了多少孽啊。
许崇有些复杂的感叹。
咳咳。
张顺义重重的咳了两声,提醒那些百姓。
“嗯?是许相公。”
“让让,都让让。”
“许相公节哀……”
“是啊,莫伤了身体。”
“……”
众人对许家父子的态度,可以说是截然相反,天差地别。
许崇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越过分开的人群迈入县衙。
院内空地,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一字排开,两个衙役站在一旁交流着什么。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秀才老爷吗?”
许崇刚一进门,刘二就阴阳怪气起来,“怎么?秀才老爷不嫌这藏污纳垢之地脏了脚?”
“那你可错怪咱们的秀才老爷了。”
赵六笑嘻嘻的接话,“无论脏不脏脚,这县衙他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要不然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敢问两位,家父是哪一具?”
许崇懒的跟两个喽啰纠缠,只是去看地上的尸体。
“喏,最右边那具就是。”
刘二努了努嘴,“仵作刚验过。”
毕竟是秀才,两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许崇走到最右边蹲下来,将白布掀起一角。
亲人逝世,晚辈要看最后一眼,这是民俗。
对此许崇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当真正看到那张模糊不堪,被不明油液和炭化现象遍布的人脸,许崇的心中还是一阵恐慌。
尤其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肉香,更是让他胃部疯狂翻腾。
忍住!
这是穿越后父子的第一次相见,吐的话太不礼貌了。
还要继承遗产呢。
许崇本能的调出面板,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下一刻,他扭曲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面板下方的提示,居然发生了变化!
【灵气浓度已达最低标准,灵源生成中】
灵气?!
这里只有几具烧焦的尸体,哪来的灵气?
或者不是尸体,是什么别的东西?
许崇顾不上恶心反胃,下意识的朝四周看去。
人群中的张顺义心中一个咯噔。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将许崇的表情神态尽收眼底。
目光游移,表情僵硬。
许兄该不会承受不住打击,要疯了吧?
果然……不管怎么说,父子始终还是父子啊。
张顺义心中一急,正打算挤进县衙,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许贤侄来了?”
县令吴文景挺着个大肚子从仪门出来,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许老弟因公殉职,是县衙的损失,更是沧泷县百姓的损失,贤侄一定要节哀啊。”
吴文景话说的漂亮,表情也很逼真,但眼中那一抹戏谑却怎么也藏不下去。
尤其是看许崇一副承受不住打击的样子,更是心中一通解气。
‘许佑安啊许佑安,你怕是没想到这一天吧?’
‘居然敢以阻挠老夫致仕为要挟,索要一半家财?’
‘谁给你的狗胆!’
‘现在好了,你死了,你这个秀才儿子也要疯了。’
‘沧泷县一下少了两个祸害,真真是双喜临门。’
‘哦不,还没彻底疯,且看本官加把火。’
吴文景盯着许崇,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头:“许老弟为官十载政绩斐然,加上本次救火之功,若贤侄愿意,本官可上表朝廷,替你求一个荫补,接替典史的职位,也算子承父业了,如何?”
‘子承父业’四个字咬的很重,实乃杀人诛心。
然而如此假话,一众百姓却并不感到惊讶。
这么多年,沧泷县的恶名都在许佑安身上,对吴文景这个县令,百姓们的看法多是‘年老昏庸’、‘尸位素餐’。
但有一个人却忍不住了。
“住口!”
张顺义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吴文景:“吴文景!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原本同样认为吴文景只是不作为,并不是什么大恶人。
可刚刚那一番话,让他瞬间警觉。
在这个关头去侮辱许崇,完全是逼死人不偿命啊!
“张秀才何出此言?”
吴文景讶然,“天地良心,本官可是好心好意为许贤侄着想的,若正常科举,哪怕中了举人,也要排好多年后才能谋得一官半职,哪有荫补来的快啊?你说是吧贤侄?”
最后那句是看着许崇问的。
“你!”
张顺义脸色涨红,就要揭穿吴文景的真面目,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世伯说的没错。”
许崇慢慢起身。
“……许兄?!”
张顺义豁然扭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许崇。
“张兄无需多言。”
许崇抬手虚按,接着一脸热切的看向吴文景:“既然世伯一片好心,侄儿哪敢推辞?”
“这个官,我当定了!”
第3章 我许崇这辈子最敬重家父了
“这个官,我当定了!”
此话一出,县衙大门内外为之一静。
张顺义:糟了!
吴文景:成了!
只有吃瓜群众一脸懵逼,你看我我看你,希望从旁人嘴里得到解释。
“许兄……”
张顺义忧心忡忡,走上前认真的看着许崇:“伯父的后事,我会代为照看的,县学那边我也会帮你跟教谕请假,你快回去吧,现在的你很需要休息。”
休息?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精神的一批好吧。
许崇没明白张顺义的意思,但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灵气浓度已达最低标准,灵源生成中】
可以确定,面板的提示,是来县衙后才变更的。
县衙里一定有什么存在,是蕴含了灵气的!
小概率是人,大概率是物,又或者干脆就是县衙这块地方。
既然有荫补这种事送到面前,那当然要先应下来以防万一了。
毕竟秀才的身份可不够随意初入县衙。
许崇打定主意,目光落在吴文景身上:“不知侄儿何时可以上任?”
吴文景面色一僵,感觉有点不对劲。
而张顺义已经急了。
“许兄!”
张顺义红着眼疾声道:“这狗官从头到尾都没安好心,他肯定知道你们父子关系不慕,才故意拿话激你,你千万不要上当……”
“一派胡言!”
吴文景心中一急,知道自己刚刚太明显了,连忙大声打断:“张顺义,你可以对本官不敬,但许老弟一家父慈子孝,哪里有什么不慕,你若再敢胡乱造谣,本官必依法处置!”
再有两年就致仕了,他还想着荣归故里呢,哪能任人坏了名声。
不管许崇疯没疯,这事就到这里打住吧。
“你!”
张顺义咬牙切齿,还想再说。
“咳咳……”
许崇突然咳嗽一声,将张顺义拉开,“世伯说的没错,我生平最敬重的人就是家父了。”
张顺义:“???”
吴文景:“???”
所有人都以一种见鬼的目光看着许崇,不敢置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呃……”
众人的表情让许崇微微一滞,但事已至此,为了灵气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
“正如世伯所言。”
“家父为官十载,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沧泷县的百姓造福。”
许崇越说越顺,到后面自己都信了,好一番慷慨激昂。
“今家父虽已亡故,但我许崇生为人子,自当继承其未竞遗志!”
“此事还请世伯务必成全。”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围观之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先入为主的观念是很容易决定人心走向的。
许崇根本没预料到,原身经年累月塑造的形象,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许秀才为什么也睁眼说瞎话啊?”
“不知道,会不会……失心疯了?”
“你敢咒许秀才?!”
“有没有可能……他是故意的?”
“怎么说?”
“你们想啊,这些年许秀才为了弥补他父亲的罪过,自己饿肚子也要帮助大家伙儿,可凭他一人之力又能帮多少?如果当官的话……”
“原来是这样!”
“哎,这孩子,他又不欠我们什么……”
“许秀才好人呐!”
“……”
讨论之中,众人很快还原出了一个‘真相’。
哪怕他们并不认为许崇欠他们什么,但一想到许崇能在沧泷县当官,个个儿心中都火热了起来。
于是也开始有样学样。
“许秀才说的没错!”
“许相公放心吧,县尊大人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上表朝廷让你当官的。”
“能有许家父子这样的官,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
“我吴老四生在沧泷县,真是祖上积德。”
“……”
???
这下轮到许崇一头雾水了。
自己那么说,只不过是想要得到典史职位而已,是有明确目的的。
乡亲们怎么也跟着说起瞎话了啊?
剧本拿错了?
想了半天没能想明白,许崇干脆不想了,很光棍的再次催问:“世伯打算何时上表朝廷,侄儿的任命文书几时能下来?”
“……”
吴文景揪下来一撮胡子,硬着头皮道:“那个……贤侄啊,荫补之事要送呈京都,光是往来就要一个月了,更别说吏部那边层层审批……”
许崇心中一个咯噔。
这老梆子,之前说的那么漂亮,怎么这会儿开始推脱了?
不行,事关长生,哪能就这么算了!
许崇眼珠转了转,瞟到门口处的百姓,顿时心生一计:“好!侄儿听世伯的,那就一个月!”
“?”
吴文景一脸懵逼:“我是说文书往来要一个月,没说……”
“那到底要多久?”
许崇直接开口打断,往一侧努了努嘴,笑眯眯道:“世伯,您也不想乡亲们久等吧?”
事到临头,他已经顾不得开罪吴文景了。
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还得等到哪年哪月去。
大不了上任后老实点儿,利益权力什么的都让出去。
许崇是这么想的,但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却让吴文景杀心暴起。
‘这小子,一直在装疯算计我?’
‘够胆,跟他那个死鬼父亲一样。’
吴文景眼神冰寒,但旋即注意到了那些百姓的表情,顿时心中一紧。
他可以弄死许佑安,因为许佑安死了,所有人都会拍手叫好,根本没人管这里面是不是有蹊跷。
但若许崇紧接着也死了的话,这影响就大发了。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能把许崇弄进衙门,那许佑安的财产……
想到这里,吴文景粲然一笑,“一个月就一个月,本官说到做到。”
“真的?侄儿谢过世伯。”
许崇大喜过望,笑眯眯的拱手:“公务繁忙,世伯自去处理便是,家父的身后事不敢劳世伯费心。”
“嗯。”
吴文景点了点头,一摆袍袖回了内院。
许崇目送。
等到肥硕的身影彻底消失,面板的提示依旧不变,还是那句‘正在生成中’。
吴文景可以排除了。
许崇收回目光,又扭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许兄……”张顺义面带愧色,一副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先让家父入土为安吧。”
许崇摆了摆手,转而问衙役:“另外三具遗骸,可有家人认领?”
“回许爷的话。”
刘二弓着身子讪笑,“这三位兄弟都是孤家寡人,没有长辈也没有子女。”
“许爷,刚刚我们俩口不择言……您看……”
赵六跟着赔笑。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一转眼许崇就成了新的三爷。
刚刚还嘲讽了两句来的,现在就要担心秋后算账了。
简直没处说理。
“孤家寡人……”
许崇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窘迫,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因公殉职,让他们跟家父葬在一处做个邻居吧,丧葬费我去借,好歹让他们有个墓碑留名。”
“这……”
刘二跟赵六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如他们这样最低等的衙役,活着的时候可以仗着一身皮耀武扬威,但死后鬼都不愿意搭理。
就像这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是半夜死的,抚恤金是早上分的。
可以说连埋的钱都没留,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曝尸荒野,被野狗分食。
他们虽然也分了钱,但难免心中一阵兔死狐悲。
万万没想到,许崇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站了出来。
或许,许崇接任典史……还挺不错?
“别愣着了,有事就去做事,没事就搭把手。”
许崇蹲下来,抬住了三爷的双脚。
哗啦啦!
百姓们全都涌了进来。
“您是读书人,这事儿让我们来吧……”
“许相公,我有把子力气的……”
“我现在回去拿锄头……”
“……”
第4章 重回许府,银子去哪儿了?
县衙内堂。
“大人,真的要这么做?”
主簿周泽一脸的不情不愿,还带着点儿肉痛,“许佑安有个屁的政绩,给他表功得花多少银子……”
“蠢货,你的目光什么时候能长远一点?”
吴文景不屑的骂了一句,“上下打点能花多少?许佑安这些年帮你我敛财,中间又贪墨了多少?两者能比吗。”
“……大人的意思是?”
周泽很快反应了过来,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呵,许崇在那些刁民之中颇有声望,又身在官学读书,一般情况你我还真拿他没办法。”
吴文景一捋长须,嘴角勾起弧度:“可入了衙门就不一样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许佑安到底贪了多少吗?”
“本官承诺,这次你我各得一半……”
………
大庆的户籍制度极其严苛,最低的匠籍,不仅子孙后代无法脱籍,甚至连个人拥有的财产都有一个明确的上限。
而像许崇这样的民籍就好多了,并不影响个人生活和发展,也就出行居住、婚丧嫁娶的规格方面有限制。
孝期不得超过一个月,就是其中之一。
等到任命文书下来,民籍升为官籍,限制就大大减少,各种排场也都可以讲究了。
不过许崇并不在乎这个。
在乡亲们和刘二赵六的帮助下,四具焦黑的尸体得到了安葬。
连棺木和石碑都是一家一户凑出来的。
等到忙完这一切,已是日上三竿。
“今日之事,许某无以厚报,那些银钱……”
许崇郑重行礼。
“哎哎,不说这么生份的话。”
“许相公就别放在心上了,走了走了。”
“赶着回去给娃娃做饭哩,许相公回见啊。”
“……”
几十号人瞬间作鸟兽散。
许崇一脸的无奈。
他现在可是三爷财产的唯一继承人,有大把的家底挥霍,实在是不想在这点儿小事上欠下人情。
可没想到话没说完人就跑光了。
“许兄无需介怀。”
张顺义拍了拍许崇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什么?好官?!”
许崇的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
那种官腔听听就好了,会有人信?
好吧,好像还真有……
许崇反应过来,自己是踏马的活菩萨啊。
对百姓来说,既然自己说要当个好官,那就一定会当个好官……
“还有,许兄你演的也太像了,连我都没反应过来,以为你真的失心疯了。”
张顺义继续开口,一脸的羞愧:“要是因为我坏了你的打算,以后还有什么面目……”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
许崇听得心头抽搐,忍不住打断了张顺义。
“呃……我明白,任命文书还没下来嘛,不宜太声张。”
张顺义给了许崇一个我懂你的眼神,“许兄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令尊说,愚弟就先告辞了。”
有话跟三爷说?
都埋土里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许崇看着张顺义离去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开始收摄心神查看面板。
那条提示早在离开县衙之时就发生了变化,重归‘灵气浓度未达标’,一直到现在。
由此可见,四具尸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按照排除法,现在只剩下县衙本身有问题了。
“看来这个官非当不可……”
许崇喃喃自语。
这么算的话,倒也是有得有失了。
夸了海口要当一个好官,却得以进入县衙寻找灵气。
总的来看还是小赚。
如此一想,许崇心里舒服了不少,扭头照着记忆里的路线寻了过去。
城东许府。
五进的面积建了个三进的宅子。
“这罪过……照原身那微薄的收入,怕是一辈子也还不完吧?”
许崇啧啧称奇。
管家老李一早就等着,此时看到许崇,连忙点头哈腰的迎了出来。
作为仆从,哪怕许家父子闹得最凶的时候,他都不敢对许崇有任何不敬,遑论现在。
许崇即将接任典史的消息,可是已经传遍沧泷了。
“少爷快请。”
老李弓着身子,一边将许崇引进去一边说着假话:“老爷突遭大难,少爷千万要振作啊,府上一切人事等着少爷主持呢。”
“主持什么?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许崇面不改色。
原身是在许府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对许府的经营情况十分清楚。
说简单点儿,这些下人跟许府就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许三爷谨慎的很,有什么坏事轮不到让这些人去做,而这些人也都是老实巴交的性子,根本不敢做什么坏事。
“呃……少爷,其他人都还好说,老爷的那两个婢女,您看?”
老李有些尴尬的问道。
“这倒是个问题。”
许崇皱了皱眉。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有生理需求,但还没饥渴到去跟三爷的女人搞在一起。
“这样吧。”
想了想,许崇开口道:“问她们愿不愿意留下来打杂,不愿意就给笔银子遣散了,唔……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现银三百二十二两。”
“嗯?”
许崇突然顿足,深深的看了老李一眼:“才三百二十二两?老李,你有点过了啊。”
“冤枉啊少爷!”
老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扯着嗓子就嚎:“天地良心,老仆在府上干了十六年,账上的银子就从没超过五百两的!”
从没超过五百两?
许崇皱了皱眉头,本能的觉得有什么蹊跷。
刚刚他只是诈一诈这个老李,并没有真的去怀疑。
可按照他对三爷的分析,账上有几万两都说的过去,怎么才这么点儿。
光是那些铺子的收租,一个月都将近三百两了,更别说还有很多生意的份子分润。
那么多钱,都去哪儿了?
“起来吧,只要你没做过,我也不会冤枉你。”
许崇摆了摆手,“去把这些年的账本整理一下,送到书房来。”
“是,是,老仆这就去。”
老李慌忙爬起来,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许崇径直穿堂过院,来到了许佑安的书房门口。
这间书房,在原身的记忆里可以说是整个许府最神秘的地方。
因为除了许佑安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被准许进入。
在原身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偷了钥匙想要溜进去,结果被吊起来打。
能让许佑安这么紧张的地方,里面要么藏着大量金钱,要么藏着敛财的证据。
不管哪一种,对自己之后的为官都有相当大的帮助。
“就让我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吧。”
许崇摊开右手,一枚钥匙出现在掌心。
正是从三爷的遗体上摸来的。
吱呀——
房门打开。
第5章 三爷在外面有人!
书房很空旷,并没有像许崇想象的那样摆满了金银珠宝。
正对着房门的是书桌靠椅,左面靠墙是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
“就这??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许崇大感失望,不信邪的迈步进屋,随手从架上取了本册子。
‘光和三年,梧州一夜之间赤地三千里,朝野谓之天罚。’
这是开篇的内容,后面则记载了灾难发生的时辰、地点、范围、受灾人数等等详细情形。
“是三爷的笔迹,他没事记录这个干嘛?”
许崇皱了皱眉头,换下一本。
‘光和三十三年,渭洪突起,渝州尽没……’
再下一本。
‘丰宁十一年,天降万火,地龙翻身,陪都毁于一旦……’
‘丰宁三十九年……’
‘万康六年……’
两刻钟过去,许崇翻阅了四十余本,全是这一类的记载。
“三爷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许崇百思不得其解,对书架上的册子彻底失去了兴趣。
正在此时,老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少爷,账本已经全部取来,您是现在就要看吗?”
“嗯,搬进来吧。”
许崇点了点头。
“是是。”
老李满头满脸的汗,为了讨好许崇这个新的主子,一人高的账本硬是没让任何人帮忙。
“那个……少爷。”
等忙完这些,老李擦着汗欲言又止,看上去十分忐忑,“老仆刚刚清点之时,发现珠宝细软等财物莫名少了大半……”
“嗯?”
许崇脸色沉了下来:“有人手脚不干净?”
“不不不。”
老李连忙摆手,“若有蟊贼卷了财物,肯定要急着逃走,可府中之人一个未少,老仆也都试探过了。”
“你的意思是?”
许崇双眉一抬。
“应该是老爷他……”
老李说着看了一眼许崇,后半句没说。
意思很明显,许三爷生前挪走了。
“少了的部分价值几何?”
“约莫三千两左右。”
“剩余财物和现银,加起来有多少?”
“大概,大概五百两。”
“这样么……”
许崇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我心里有数了,你下去吧。”
老李躬身退下。
已经找到了灵气的存在,这些身外之物相对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要房契、店契等等都还在,许府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流入,哪怕不像三爷那样去鱼肉百姓,一样不愁吃穿。
许崇开始翻阅账本。
‘永泰十年五月三十,东市一品香胭脂铺收租现银六两,好客来酒肆分红现银一百八十两,城南刘家孝敬如意一对……’
‘永泰十年六月三十,东市……’
‘永泰十年七月……’
花了一个时辰,许崇看的头昏脑涨,终于将入账的部分全部看完。
除了了解到许府进项之外,并没有任何发现。
可以说是干净无比,除了收租,就是分红,都是正当生意。
偶尔有一些商人送礼,算是擦了点儿边。
“三爷很谨慎啊,违法的勾当不上账?”
许崇揉了揉太阳穴,略作休息后,又翻看起了出账的部分。
‘永泰十年五月三十,老爷宴请县衙同僚,取现银二百九十两。’
‘永泰十年六月三十,老爷外出访友,取现银四百两,祥龙玉佩一对。’
‘永泰十年七月……’
又一个时辰之后,许崇彻底无语。
按照账本显示,这么多年下来,但凡府上有大额进账,当天就会被三爷提走一大半儿。
要么宴请同僚,要么勾栏听曲。
还有外出访友,你带古董珍玩可以理解,带几百两银子干嘛?
这个友,他正经么?
再结合珠宝财物突然少了大半,许崇本能的冒出一个念头。
三爷在外面有人。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让许崇确信不疑。
否则的话,根本无法解释这么大的开销。
所谓的宴请、听曲,在一个小县城,能花了那么些?
指不定还有私生子呢。
“怪不得原身的记忆里,从没见过三爷有哄一下的想法,感情就不是独苗儿啊。”
许崇摸了摸脖子,突然觉得原身真可怜。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是被吊在房梁上的。
也就是说,原身是悬梁自尽而亡。
原因嘛不用猜,夹在百姓和三爷之间,一边是忠一边是孝,难以两全一了百了。
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得。
不过他也没有刨根问底,找那姘头夺回家产的想法。
都已经夺舍了三爷的儿子,再去欺负人家的外室就太过分了。
出了书房,许崇想了想还是将门给重新锁上。
虽然自己没发现什么秘密,但万一真有呢。
不多时就到了晚饭时间。
诺大的膳厅里,餐桌上摆满了十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看的许崇大吞口水。
这是他穿越之后想象都想象不来的盛宴。
许崇一边训诫老李不要太铺张,一边吃到肚皮发胀。
老李则是躬身在旁,汇报府上的事情。
三爷那两个婢女都选择了拿钱走人,要的也不多,卖身契外加二十两,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另外,三爷的灵堂也搭建了起来。
各个跟许府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都送来重礼吊唁,让空虚的府库再次充盈了起来。
对此许崇稍一想便明白。
百姓怕狗官,豪强怕清官,自古都是这么个道理。
偏偏‘自己’眼里揉不得沙子,没有正当的名目,那些商人连送礼都不敢。
眼下给三爷吊唁是唯一在自己这儿留个好印象的机会。
“吩咐下去,以往许佑安做了什么,我不管,也管不上。”
许崇放下碗筷,沉声道:“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给我干净点儿,莫忘了我这个典史是管什么的。”
“是是是,老爷放心。”
不怒自威的感觉,让老李自然而然的改了称呼。
说句实话,他甚至觉得服侍许崇的压力,远比服侍许佑安要大得多。
动不动就心惊肉跳的。
这时门房前来禀报,说县学的教谕王鹤之来了。
“夫子来了?快快请去前厅,好茶伺候。”
许崇不顾撑得难受,立时起身去换衣服。
三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对这个王教谕打心眼里敬重。
一部分是因为王教谕为人正直但不迂腐,身上有股子知行合一的味道。
另一部分则是王教谕的地位很超然,无论县令也好三爷也好,都很给他面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快,换了身锦缎的许崇,在前厅见到了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的王教谕。
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儿。
“学生来迟,还请夫子恕罪。”
许崇笑着拱手走近。
小老头儿抬头,登时一脸怒容,一把就揪住了许崇的耳朵。
“你糊涂啊!”
第6章 五等户籍,世界的真相!
“你糊涂啊!”
王鹤之恨铁不成钢,拎着许崇的耳朵就开骂:“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荫补要走多少弯路?你知不知道你放弃了一条康庄大道?”
“呃……”
许崇一头雾水,想挣脱王鹤之的两指,却发现根本办不到。
小老头儿力气大的出奇,跟铁钳似的夹得许崇龇牙咧嘴。
“要不是看在你一心为民的份上,非得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戒尺。”
好一会儿王鹤之才消气,松开许崇后怅然一叹:“可惜万事迟矣,那吴文景已经将文书送出去了。”
“等等等等,夫子您到底在说什么,学生听不明白……”
许崇揉着耳朵,不解的问道。
“哼。”
王鹤之横了许崇一眼,捋了把白须:“也罢,你即将为官,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大庆的五等户籍制度,你知道吧?”
“知道啊。”
许崇点头。
“哪五种你跟我说说。”
“匠籍最贱,民籍次之,上为官籍,再上…再上……?!!”
许崇说到一半儿,突然惊恐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官籍之上是什么了。
不,不是不记得。
是从一开始就不知道。
而且不仅仅是自己,好像所有人都是这样。
明明知道大庆的户籍有五等,却从没有想过去详细的了解。
这是什么情况?!
“务须惊慌,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王鹤之安抚了一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只有当你到达一定的层次,才会有人告诉你,因为只有层次达到你才能记得住,这是天地的规则,并不是什么阴谋。”
“……”
许崇心中波澜起伏,对王鹤之躬身一礼:“还请夫子赐教。”
“就如五等户籍。”
王鹤之捋了下思路,开始讲解:“官籍之上是贵籍,说白了就是有文勋爵位或者有武勋爵位的人。”
“这个等阶不仅有额外的籍俸可以领,且能无条件指定一名后代继承户籍。”
“另外,即便我现在虽然告诉了你这些,但明天天一亮你还是要忘记。”
“知见障?!”
许崇悚然而惊。
“嗯?这个词儿倒是贴切。”
王鹤之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总之户籍等阶越高,你能接触并记住的事情就越多。”
“那贵籍之上呢?是皇籍?”
许崇好奇的问道。
“老夫只是官户,贵籍之上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王鹤之摇了摇头。
懂了。
在大庆,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人无法记住高于自己户籍两个等阶的事情。
“回归正题,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走了弯路吗?”
王鹤之的语气颇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因为以你的天分,若踏踏实实科举,必然能更快跨越户籍的等阶。”
“呃……就算高中状元,那也不过是授翰林院编修,还是官籍啊,总不可能封爵吧?”
许崇没听明白。
“具体的我说不上来,跟贵籍之上一样,可能曾经有人告诉过我,但我忘了。”
王鹤之满不在乎道,“我只能告诉你,一旦高中进士,立即便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抓住了,就能从民户一跃而为贵户甚至更高。”
“你本来是有机会的。”
“可现在,一旦你成了官户,便不能再参加科举,只能通过提升实力,来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
许崇一阵郁闷,感情自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呃……等等!
实力?!
许崇猛地一惊,“夫子,您说的实力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武道实力啊…好吧,我忘了民户是不知道这个的。”
王鹤之一拍额头,“你且听我细讲……”
一刻钟后,许崇心中如山呼海啸,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武道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在大庆,无论是官职也好户籍也好,想要往上爬,功劳和政绩只是其次,最根本的依凭从来都只有武道实力。
拿普通人来说,终其一生户籍止于官籍,职位止步于从八品。
而武者就不一样了。
武道境界分九重开窍和十重通脉。
开窍九重的武者,官职最高可正七品。
通脉十重的武者,官职最高可正四品,立下功劳还有封爵入贵籍的可能。
根据王鹤之的说法,武道修炼极其缓慢,光是开窍境打通全身七百二十个窍穴,就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无以计数的人倒在了开窍境,死也没能突破通脉。
而科举之路,恰恰是唯一一条能够避开武道修炼的路子。
连中三元,更是能直指通脉之上。
难怪官学体系的人地位那么特殊,谁会去得罪一个有可能一飞冲天的人呢?
许沉默良久,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泪腺,“敢问夫子,怎么才能成为武者?”
“用贡献向朝廷兑换武道功法,照着练就是,唔……典史的职位,任职三年不出纰漏,就能兑换开窍一重的功法了,到时候吴文景会负责这件事。”
“才一重?有没有别的途径获得?”
“可能有吧,但老夫不知。”
“他人兑换的功法,不能给我练吗?”
“除非这个人愿意消耗自己的贡献,替你再兑换一份。”
“好吧……”
许崇垮着一张脸。
两人的交谈至此告一段落,接下来是王鹤之的个人秀时间。
翻来覆去就两个意思,一是夸许崇读书多么有天分,二是骂许崇真糊涂。
一直到亥时,王鹤之才意犹未尽的告辞。
许崇将王鹤之送出府门,一个人站在灯笼底下,对刚刚获得的信息进行总结。
大庆的户籍制度,蕴含了疑似知见障的伟力,且看样子似乎覆盖到了全民。
而大庆皇室借又借以制定了升迁规则,将所有的辖下子民牢牢掌控。
想要往上爬,就必须依靠朝廷。
至于王鹤之说的科举大道,许崇仔细一想,觉得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首先,绝对没有王鹤之说的那么轻松。
看吴文景就知道了,进士出身,年逾六十,不还是个七品县令?
其次,哪怕侥幸成功,皇室就不掌控了?
绝对不可能。
反过来,这种科举出头的,甚至会被掌控得更加彻底。
“想想都觉得喘不过气,好在天一亮就会忘记这些东西,否则的话这日子还怎么过……”
许崇叹了口气,心中突然一动:“唔,要不通个宵试试?”
虽然觉得知见障不可能这么容易规避,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想到就做,许崇再次来到书房。
嘭~
油灯亮起。
昏黄不定的光线摇摆着,将不大的书房渲染得分外孤寂。
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中慢慢流过。
许崇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压抑渐渐转为平静,整个人变得更加内敛沉稳。
他的精神在这个夜晚仿佛被固化,没有丝毫疲倦或困顿的感觉。
直到第一缕天光刺入大地。
毫无征兆的。
上一秒还凝神等待着的许崇,下一秒双眼紧闭,直接趴倒在了书桌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7章 梦境,失而复得的记忆!
午时。
许崇迷迷糊糊醒来,看了一眼从窗纸透进来的光亮。
“糟糕!”
“怎么都这个点儿了?”
“旷课半日,可是要罚撞钟一月的。”
许崇慌忙起身,正打算寻摸书囊,眼前的环境却让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许府的书房。
“是了,三爷已经殉职,一个月之后我就要补他的典史职位,再也不用去县学。”
“呃,还是去一下的好。”
“夫子对我期望那么大,虽然现在是分道扬镳了,但总要拜访一下,道个歉也是好的。”
“不过,我怎么会睡在书房里?”
许崇揉着眼睛站起来,很快将这个疑惑抛之脑后。
洗漱、更衣,等用过午饭,已经到了未时。
老李备了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苍松图,用作上门拜访的贽礼。
许崇带着图卷赶到县学的时候,恰逢王鹤之准备午憩,因此他也没有多留,委婉的表明歉意后就告辞离去。
短暂的会面,气氛很和谐。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崇总觉得王鹤之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惋惜。
从这一天之后,再无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
许崇完全宅在了许府,安静的等待上任。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许崇出自形象的考虑,随口下了一道命令。
凡许家名下商铺,交租时间可以视实际情况进行延期,最长不超过三个月,只要提前向许府报备,陈述因由即可。
就是这么一条简单的命令,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首先就是那些商铺的租户,以往变着法子压榨劳工,现在手头松了很多,该给的工钱没再用尽手段去克扣。
然后就是老百姓。
哪怕是那些跟许府生意不沾边儿的,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觉得许崇开始为民做主了,面对衙役时不再如往日那般畏惧。
最后就是县衙的三班衙役了。
许崇明明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接触,这些人就自觉的规矩了起来。
类似敲诈勒索的事情还有,但已经没那么过分,到了老百姓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这样,许崇还没上任呢,活菩萨叫着叫着就变成了许青天。
唯一遭殃的只有那些泼皮无赖,市井流氓。
他们一没手艺,二没有官皮,三又没有家底,往日还能靠着坑蒙拐骗活命,可现在不行了。
典史换人了,换成了许青天。
要是他们还敢作恶,只怕许崇一上任,第一个就要拿他们开刀。
无奈,不能坑蒙拐骗,但饭总是要吃的。
一时间,沧泷县多出不少低价的劳力。
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
一连串的影响之下,甚至连县令吴文景的风评都跟着好了起来。
许崇得知后晒然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宅在府里。
一直到一个月的期限逼近,他所等待的东西终于到来。
………
“许爷,您的任命文书已经到了。”
许府前厅,刘二哈着腰谄媚道,“明日起,许爷您随时都可以上任。”
“听到是你来我就猜到了,别站着啊,坐。”
许崇抬手一引,自己先在主位上坐下。
“诶诶,好。”
刘二侧着身子,坐下小半拉屁股。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内班的吧?怎么干起了外班的跑腿?”
许崇抿了口茶。
内班是衙役的一种,指在县衙之内服役的门子或侍役。
外班就是俗称的皂、快、壮三班。
“那个,许爷,我已经请调到快班了。”
刘二的语气有些忐忑。
“哦?”
许崇微微扬眉,沉吟了片刻才笑道:“呵呵,无论是哪一班,只要尽心尽力给官府做事,衙门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第二次端起了茶杯。
这是送客的意思。
“是是,许爷说的对,小人还要巡街,就不叨扰了。”
刘二连忙起身告辞。
“恕不远送。”
许崇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他看的很明白,刘二此来,送消息是其次,表忠心才是主要目的。
根据工作性质的不同,内班跟县令、主簿走的比较近,外班跟典史走的比较近。
有那么点儿派系的意思。
刘二请调外班,说白了就是站队。
“可惜,我进衙门可不是为了争权夺利的。”
许崇摇了摇头,丝毫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试问,还有什么事情能比长生不老更诱人呢?
一想到即将开始积攒灵源,许崇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连入睡都比往日要轻松。
………
“唔……爹爹,虫儿醒啦。”
清晨,幼童从梦中醒来,揉着眼四下张望。
“咦,爹爹呢?”
没在屋内找到父亲身影,幼童下得床来,笨手笨脚的穿好衣物,又踮起脚尖将房门打开。
屋外,雄壮的男人正赤着上身,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朝阳的金光落在古铜色的肌肤之上,像是被吸收了进去一样,没有丝毫刺目的感觉。
“哇!!!”
幼童兴奋的扑到男人腿上:“爹爹在做什么?好厉害啊!”
“哈哈,虫儿醒啦?”
男人散了架势,一把将幼童捞起放在肩上。
“爹爹又想糊弄虫儿,快说快说。”
幼童抱着男人的脑袋晃悠。
“说了虫儿也记不住……好好好,爹爹说爹爹说。”
为了保护扎好的发髻,男人很快屈服,“爹爹刚刚练的叫正阳劲,是一门武道功法。”
“武道功法?那是什么?”
“呃……”
男人似乎被问住了,挠了挠头道:“总之练了之后力气会变大,身体也会变好,还有……”
“哇!”
幼童的注意力完全被‘力气变大’所吸引,迫不及待的打断了男人:“虫儿也要练,虫儿也要力气变大!”
“哈哈哈,只要虫儿听话,好好吃饭,长大了爹爹就教你。”
男人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
“不嘛不嘛,虫儿现在就要练,现在就要练……”
父子二人不停的笑闹着。
突然,一个年迈的嗓音强行插入,让这温馨的一幕轰然破碎。
“老爷!老爷?”
“今天是上任的日子,老爷该起了……”
是老李的声音。
许崇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呃……是梦?”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可惜,真正的武道功法要干三年才够贡献兑换。”
这么想着,下一刻,许崇惊坐而起。
“武道!贵籍!科举大道!”
所有王鹤之说过的东西,此时此刻已经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一时间,许崇冷汗淋漓。
记忆的失而复得,让恐惧来得比上一次更为猛烈。
“知见障!真的有知见障!”
“那天在书房醒来,我竟然一点儿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就连‘自己为什么会在书房睡着’这个疑惑,也很快的被抛之脑后,而且那么的自然。”
“今天能想起来,应该是文书入档,我正式成为了官户。”
“那倘若…倘若荫补之事不成,科举又未竞全功,岂非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这些?”
“大庆皇朝……”
“好一个大庆皇朝!”
第8章 正阳劲!原来那不是梦!
县衙内堂。
“贤侄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县衙的主簿周泽周大人,也算是你的前辈,可以多亲近亲近。”
吴文景皮笑肉不笑的拉着许崇给他介绍。
“久仰大名,失敬。”
许崇面无表情的拱手。
“哪里哪里,说起来,我跟你父亲也共事了有些年头,便托大也叫你一声贤侄了。”
周主簿说着叹了口气,“哎……公务太繁忙,都没来得及去吊唁一二,贤侄不会怪我吧?”
“客气了,官府重地,以后大家还是以官职相称为好,县尊大人,不知典史衙在哪个方位?”
许崇心里的压抑还没散去,哪有兴致陪这两个老狐狸打太极。
要不是第一天上任,他甚至都懒的来内堂。
“理解,理解,许典史心系公务嘛。”
吴文景依旧面不改色,唤来一名衙役给许崇带路。
等许崇离开,周泽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这许崇,还真是臭疙瘩一块,刚上任就翻脸。”
“呵呵,若他依旧如当日那般模样,你我还能安心在这里谈笑风生?”
吴文景毫不在意的笑道。
“唔,这么说的话倒也是。”
周泽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还是大人您看得透彻,下官拍马难及。”
“你我之间还是少来这套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心气高着呢,未必把我这个废人放在眼里。”
吴文景意味深长到。
周泽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却见吴文景摆了摆手。
“不用担心,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吴文景幽幽的叹了口气,“想必你的贡献已经足够兑换后续功法了吧?攒那些亏心钱,也是准备购买大药的?”
“你监视我?”
周泽眯起双眼,之前的卑微顷刻间被凌厉取代。
“你走过的路我都走过,哪还需要监视?”
吴文景自嘲一笑,道:“作为过来人,我只是想给你一句忠告。”
“只有天赋卓越者,才有资格得到朝廷的善意。”
“如你我这等平庸之辈,还能真让翻了身不成?”
………
典史衙位于内堂西侧,有一个单独的院子。
正厅一侧是典史住房,往南是承发房和吏舍。
直到在正厅外看到赵六,许崇才知道这货也叛投了过来。
“守在外面,有事通报。”
许崇拍了拍赵六的肩膀。
赵六受宠若惊,腰杆儿登时挺得笔直,双眼跟狼一样凶狠四顾,仿佛谁敢上前他就上去啃一口似得。
许崇迈入正厅。
一张太师椅,一条书案,两列客座。
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办公场所。
“呼……至少我有金手指。”
许崇在主位坐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从醒来一直到现在,他的心情才总算平复了些许。
诚然,比起其他的穿越者,他足可以称得上不幸了,碰到一个大庆这样的庞然大物横贯在头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比起此方世界的人们,他已经幸运了太多。
至少有机会长生不老,不是么?
这么想着,许崇调出面板查看。
然后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姓名:许崇】
【正法:正阳劲(未习练)】
【规则:长生不老(消耗一万灵源永久激活)】
【灵源:0】
【提示:灵气浓度已达最低标准,灵源正在生成中】
正阳劲???
没记错的话,这是梦里的东西吧?
梦到的功法,能被面板收录吗?
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梦,是记忆?!
猛然间,一道电光在许崇脑海划过。
梦里,那个男人叫幼童为虫儿。
虫儿,崇儿?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梦,是原身的记忆!
男人就是许三爷,虫儿就是原身的幼年!
“怪不得!”
许崇喃喃自语,思绪有些混乱,“怪不得那间屋子有莫名的熟悉感,现在想起来,不正是白杨巷的老房子吗?”
从原身那继承的记忆,他仔细浏览过不只一次,确定没有梦中的那一幕。
很明显,这也是被知见障隐去的一部分,在自己成为官户后才重新获得。
“所以……许三爷早十几年前就开始习练武道了。”
“这么看来,三爷的武道资质只怕差的有点儿过分啊,否则十几年过去,不说县令,升个正九品的主簿绝对没问题。”
许崇有些不屑的想着,接着突然就脸色僵硬了起来,“卧槽,我这具身体不会继承了三爷的资质吧?”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父亲的资质那么差,儿子能好到哪儿去?
三爷误我!
许崇痛心疾首,好一会儿才消停。
“不怕,我能长生不老,就算资质如猪,练他个几百年也能飞天了。”
“至少免费拥有了一门武道功法,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贡献能兑换功法,肯定也能兑换别的,说不定就有改变资质的东西。”
“呃……贡献?”
许崇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猛地开始翻涌,连忙对门外喊了一句:“赵六!”
“诶,大人。”
赵六忙不迭跑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我问你,许佑安是哪一年进入县衙的?升典史又是哪一年?”
许崇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
赵六如实回答,“属下一家是十年前迁至城内的,那个时候三爷就已经是典史了。”
“这样么。”
许崇沉吟片刻,道:“去案牍库,将有关许佑安的记载都取来,若是周主簿不允,你再来找我。”
“是。”
赵六领命而去。
一刻钟不到,就抱着厚厚一摞卷宗返回。
“周主簿就让你这么取了?”
许崇有些讶然。
“大人您不知道,周主簿一听是您的意思,马上表示县衙一切案卷任您调阅,不用跟他说。”
赵六放下卷宗,神色亢奋道。
在他看来,周主簿此举正代表了对许崇的忌惮,证明他没跟错人。
“有意思…行了,你先出去吧。”
许崇若有所思,挥手让赵六退下,自己则开始翻看卷宗。
半个时辰后,查阅完毕。
可许崇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多了。
根据记载,许三爷就职县衙是永泰二年,初任刑房典吏,永泰五年升典史。
现在是永泰十七年,自己二十岁,梦中的原身只有两岁到三岁左右,是十七八年前。
也就是说,梦里那一幕发生的时间,甚至可能早于永泰这一朝!
彼时的许三爷连官身都没有,哪来的贡献去兑换武道功法?
所以很明显,三爷有别的渠道。
连王鹤之这种地位特殊之人,都不知道的渠道!
一念至此,许崇当即起身,风风火火的出了县衙,不多时就出现在了许府书房门前。
第9章 手托朝阳,开窍一重!
知见障的存在,让许崇对大庆朝廷忌惮不已。
如有能有门路绕开部分钳制,在他看来比什么都重要,仅次金手指。
可惜,许崇带着下人用了整整一个通宵,将许府翻了底朝天,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暗道、机关、密信,通通没有。
唯一特殊点儿的存在,只有常年锁着的书房,和书房里那些天灾的记载。
怎么看,许府都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大宅子。
看来三爷并没有把那种渠道留下。
许崇叹了口气,挥挥手驱散众人。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专注到自己身上吧。
当即,许崇借着晨光,照着记忆中三爷的姿势摆了起来。
左手掌心向上,托于正前方与额齐平,右手握拳于后腰,双腿八字站开下弓。
类似某种奇怪的马步。
时间无声流过。
半盏茶后,许崇一脸憋屈的扶着门框坐了下去,左臂和双腿还在不停抽搐。
“是这具身体真的那么废柴,还是武道修炼本就如此?”
“又或者,是有什么诀窍我没掌握?”
许崇调出已经解锁的记忆。以第三者的视角不停调转角度,去观摩许佑安的姿势,然而始终没能发现端倪。
刚刚他摆出来的姿势,明明就跟许佑安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偏差。
直到他的视角来到许佑安身后,且刚好与许佑安齐平,他才瞬间明白了过来。
许佑安的左手并不是虚托着的!
那里,有一轮朝阳!
“怪不得叫正阳劲,原来是这个意思!”
许崇醒过神来,连忙起身走到空旷之处,转身正对着初升朝阳,再次摆起了姿势。
这次果然不一样了。
当他左掌抬起,将天边的朝阳托起之时,一股清晰的暖流凭空而来,聚集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就好像真的托起了太阳一样。
不同的是,这股暖流无比的温顺,似乎可以任凭许崇的心意游动。
可惜他是个门外汉,对武道的了解仅限于皮毛,此时根本不敢胡乱操作,只能任由那些暖流聚集。
好在没过多久,那些聚积在一起的暖流迟迟不见引导,似无奈的开始自主往许崇的身体里涌去。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嘭嘭’的细微声响,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炷香。
等到暖流不再汇入,许崇打开面板看了一眼。
【姓名:许崇】
【境界:开窍一重】
【正法:正阳劲(初学乍练)】
【规则:长生不老】
【灵源:0】
【提示:灵气浓度未达标,无法生成灵源】
不仅正阳劲由‘未习练’变作了‘初学乍练’,面板还多出来境界一栏。
“开窍一重,这是打开了八十个窍穴的象征,我已经正式成为了武者?”
许崇心中雀跃。
事实证明,他并非许三爷那样的武道废材,相反,很有可能还是武道天才。
只不过没有对比,无法确认天才到了什么程度。
休息得差不多,许崇拿院子里的石桌石凳试了试。
石凳重约六十斤,举起来很轻松。
石桌接近两百斤,用尽全力勉强可以抬起。
仅仅开窍一重,这提升就出乎了许崇的预料,几乎是让他的力气翻了一倍。
“开窍一重就这么夸张,九重呢?后面的通脉呢?”
许崇的积极性被完全调动了起来,要不是正阳劲每天能吸收的暖流似乎有着限制,他都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那么站着。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亟需解决了。
灵源。
“一出县衙,灵源的生成就会中断,要是进度还会归零的话,那就相当于在做无用功,一辈子也别想生成一点灵源。”
许崇捏了捏眉心,思索到:“要不,搬进县衙居住,一直到攒够一万点?”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很快又被许崇否定。
无它,怕死。
三爷的死透着蹊跷,吴文景跟周泽未必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说不得就是开窍好多重的大力士。
住进了县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要是发生点儿什么许崇根本防不住。
想来想去,最稳妥的还是正常上下班。
“唔,早到加迟退也不错?”
………
许崇成了沧泷县有史以来最敬业的典史。
每天踩着卯时的尾巴进入县衙,一直到酉时末才出来。
比许三爷那种半个月都不一定见到人的要强太多。
老百姓看在眼里,纷纷竖起大拇指。
果然是个好官。
事实上呢,许崇什么都没干,每天就是在典史衙坐着、靠着、躺着。
什么治安、刑狱、司法,都有成熟的规章制度,让手底下的人按照制度正常运转就行。
最开始许崇还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耽误他攒灵源。
结果事实证明,真正的生活根本不像小说写的那样,三天一个偷盗,十天一个命案。
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官吏该上班上班,老百姓该过日子过日子,完全不用他去操心。
也不知道许三爷那么遭人痛恨是为什么。
只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个人的进展让许崇开始变得焦躁,甚至绝望。
首先是正阳劲的修炼,在经过第一天的大幅度增长后,猛地停滞了下来。
从第二次修炼开始,哪怕他跟个向日葵似得围着太阳转,也始终没能再接收到那股暖流。
想来想去只有功法不完整这一个可能。
三爷的那个姿势只够他突破开窍一重,想继续修炼,必须要获得后续的功法。
其次就是灵源的生成。
整整一个月过去,今天才堪堪生成了一点灵源。
一个月生成一点灵源,攒够一万点需要八百三十三点三三三年!
这踏马别说长生了,到时候骨灰找不找得到都是问题。
唯一的安慰是,正阳劲后面出现了加号,应该是可以用灵源强行提升的意思。
“要想办法弄清楚,为什么县衙会有灵气存在。”
许崇靠在太师椅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案,“只有弄清楚了这个,才有可能找到灵气浓度更高的地方。”
“要不去问问夫子?官学体系的人知道的应该比较多。”
许崇这么想着,开始权衡利弊。
毕竟他无法确定,县衙的特殊是不是某种秘密,又是不是自己这个上任不久的典史所能发现的。
“或许这个险可以冒……”
“按照夫子对我的青睐,即便有所疑惑,只要我死不承认,大概率他也不会捅出去。”
“嗯,就这样,明天去拜访一下。”
打定主意,许崇的心中生出几分期待,下班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一如往常,回到许府后,许崇习惯性的径直来到书房。
就好像这里才是许府的中心。
——吱呀。
房门打开的瞬间,许崇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书房里,居然有人!
一个女人!
第10章 三爷的姘头,真润
女子侧对着门,正仰头欣赏着墙上的书法。
从侧面看大概二十左右,薄纱罩面,长发及腰,雪白的长裙被一根腰带勒出惊心动魄。
许崇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而门锁又是自己亲手打开。
莫名其妙多出来个女人,莫非是惨遭三爷毒手的良家,死不瞑目回来索命的?
紧接着第二反应,这鬼真润……
单是一侧的眉眼就美得不像话了,更别说那夸张的身段儿。
按照质量越大引力越大的原则,许崇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了某一处。
“不错,没有被吓到,胆子比我想的要大。”
女鬼轻笑一声,扭过头来,“……你往哪儿看呢?!”
嗡。
一阵奇异的波动从她身上荡开,倏忽凝成一股尖锐的力量,悬停在了许崇面上,刺得他眼皮生疼。
“?!”
遭此突袭,许崇不仅不怕反而亢奋了起来:“这是什么?妖法?鬼术?”
说着还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股力量。
“……”
女鬼一阵无语,散去力量,道:“进来吧,我是人不是妖魔鬼怪,来此就是找你的。”
“找我?”
许崇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连忙走进书房将门反锁。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我叫孙莜蓉,受你父亲生前所托,在他死后给予你一定的照顾。”
受三爷所托……难道是三爷的姘头?
她来找自己干什么,争夺许府?
许崇一边猜测,一边不动神色道:“许佑安托付?呵,我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他怕不是后悔有我这个儿子吧?”
“这……”
孙莠蓉一滞,神色变得有些伤感,道:“不管你信不信,你父亲一直都是个好人。”
好人?
许崇心中微动,表面上继续维持着人设,冷笑道:“我信不信不重要,你去问问沧泷县百姓信不信,你去问问那些被他害到家破人亡的冤魂信不信!”
“你!”
孙莠蓉大怒,声音都尖锐了几分:“别人都可以那么看他,唯独你不行!你以为他为什么死?还不是因为你!”
许崇双眼一凛,继续追问:“把话说清楚,什么为了我?”
“因为他不想你……”
话说到一半儿戛然而止,孙莠蓉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算了,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
许崇心中直骂娘。
果然,世界上有两种办法把人逼疯,第一种是说话只说一半儿。
“我来找你是怕你会做什么傻事,谁料你居然挟民势入了衙门……呵,你的心中当真只装着百姓啊。”
孙莠蓉的语气有些凄凉,又有些自嘲。
“你擅自进入别人的家里,对着别人家的主人冷嘲热讽,到底想做什么?”
许崇被绕的有些不耐烦了。
“呵,划清界限也好。”
孙莠蓉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既受人所托而来,理当完成我的承诺,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会尽量去完成。”
“要求?”
许崇眉毛一抖,又落在了不该落的部位。
“我答应你父亲给予你照顾,但没答应他不杀你。”
孙莜蓉冷冷道。
“咳咳…”
许崇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目光,道:“要求就算了,倒是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闻言,孙莜蓉脸色稍霁:“问吧,能说的我会说。”
“你刚刚用的那种力量,是什么?”
“……”
孙莜蓉本以为许崇会问许佑安的事情,却没想到是这个。
“?”
许崇眉头一皱,“算了,你走吧,连这个都不能说,我没有要问的了。”
“是武道之力。”
孙莜蓉心头失望,声音显得愈发清冷。
“详细说说!”许崇心头大振。
“你并不惊讶,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你一些东西了。”
孙莜蓉有些意外的看了许崇一言,接着说道:“那我就跟你讲讲武道的原理。”
“本质上,武道修炼的过程就是增强、运用体内的劲力,来打开窍穴和经脉。”
“人体有窍穴七百二十,正经十二,奇经八。”
“九重开窍每打开八十个窍穴为一重,十重通脉每打通两条经脉为一重。”
“一般情况下,从普通人到开窍一重一个月足矣,超过则资质低劣,难有所成。”
一个月?
自己突破开窍一重只用了一天啊。
不,甚至真正算的话,只有那么一刻钟的功夫。
看来我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奇才。
许崇沾沾自喜,眼珠一转又问:“你是什么境界,用了多长时间?”
“我十二岁开始磨砺武道,今开窍九重,即将通脉。”
开窍九重?!
好吧我承认,刚刚我有点失礼了……
许崇心中一阵庆幸,还好有容女对自己没有敌意。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
“等下!还有一个问题!”
许崇连忙开口,略加斟酌后把心一横:“我感觉县衙有些特殊,你知道这个吗?”
“嗯?”
孙莜蓉神色一凛,反问道:“你有武道功法了?”
许崇一阵沉默。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很含糊的问了个问题,居然这么轻易就被联系到了功法上面。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区区一县县衙,所拥有的特殊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加快武道修炼,你能发现这个,自然是已经开始了修炼。”
孙莜蓉说着,神色有些异样:“怪不得你没有跟我要武道功法,原来是已经有了。”
还可以要武道功法?
你特么怎么早不说?
许崇一阵气结,厚着脸皮道:“唔,我的功法不完整,你如果有的话……”
“迟了,武道功法不可同修,会导致窍穴损毁,沦为废人。”
孙莜蓉摇了摇头。
“好吧。”
许崇无奈,只好转而问道:“为什么县衙可以增速修炼速度?是什么东西导致的?”
“民意。”
“大庆朝廷汇聚天下民意,但凡朝廷的衙门,都有着增速修炼的效果,衙门越大,效果越强。”
“日后你若升至府衙,甚至京衙,会有更明显的感觉。”
原来如此。
许崇有些不甘:“那除了朝廷衙门呢?就没有那种自然存在的特殊地方吗?”
“有,但那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接触的。”
孙莜蓉深深的看了许崇一眼,“而且你凭什么认为,那些地方不是朝廷在掌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崇从孙莜蓉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无力。
“另外,你最好不要被人发现你已经修炼了武道。”
顿了顿,孙莜蓉再次开口。
“为什么?”
“大庆对武道功法有着严格的把控,你不想因此获罪的话,最好等兑换出功法,届时再使用武道之力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功法不能同修,再兑换岂不是浪费贡献?”
“你也可以选择不兑换,然后一辈子藏着掖着不用武道。”
“……”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
最关键的信息已经得到,另外的部分,以许崇目前的层次也问不出来。
“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别过。”
孙莜蓉转过身去,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后会无期……”
话音刚落,人影倏忽闪过。
哐当一声,窗扉洞开,许崇还没反应过来,又哐当一声合上,甚至还自动上了插销,从内反锁。
再抬头去看,哪里还有孙莜蓉的身影?
第11章 开窍二重,搬进县衙
“民意……还真是讽刺。”
从孙莜蓉走后,许崇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
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认,灵气跟民意之间的关系了。
要么民意就是灵气,要么民意可以聚敛灵气。
想要激活长生不死,他就必须要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因为衙门的等级越高,汇聚的民意就越多,自然而然灵气浓度就越高。
“本以为金手指可以让我跳出朝廷的限制,却没想到反而将我牢牢的绑在了上面。”
许崇自嘲一笑,调出面板:“既然如此……深蓝!”
意识落下,点在了正阳劲后的加号上。
这一次,暖流是真真正正的凭空出现,没有任何的源头存在。
而且刚一出现,就自动自觉的散入四肢百骸。
‘嘭嘭’之声不绝于耳,这是窍穴被冲开的动静。
一炷香后,许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再看面板,数据已经发生了变化。
【姓名:许崇】
【境界:开窍二重】
【正法:正阳劲(初窥门径)】
【规则:长生不老(消耗一万灵源激活)】
【灵源:0】
【提示:灵气浓度未达标,无法生成灵源】
“开窍二重,力量又增加了不少,再搬石桌的话不会像上次那么勉强。”
许崇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暗自琢磨:“现在的我不说自保无虞,若有人要害我,弄点动静出来惊走对方应该不是问题。”
“搬进县衙还是有点冒险,除非…除非白天睡觉,晚上警戒。”
“嗯,这么做可行。”
做了决定,许崇接下来的路就很清晰了。
利用县衙不断生成灵源,强行提升武道境界,暗中成为沧泷县的最强者,然后寻找机会往上爬。
在他看来,真正隐藏武道的方法,绝对不是不练或者不用。
而是强大到让任何一个知情者永远的闭嘴。
………
次日一大早。
“都搬进来吧。”
许崇指挥着仆从,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搬进县衙。
动静很快将刚起床的吴文景给吸引了过来。
“许典史这是?”
吴文景有些咋舌,暗道莫非这书呆子开窍了,知道给自己送礼了?
“是县尊大人啊,没什么,就是一些日常所需。”
许崇心道来的正好,“下官准备在衙门长住了。”
吴文景揪了揪胡子,试探道:“许典史如此心系公务,本官不如啊。”
“县尊大人误会了。”
许崇呵呵一笑,“下官也不知怎的了,近日来每到日间便精神不佳,反而夜里亢奋得紧,如此日夜颠倒,处理公务难免有所不便,索性便住进来。”
闻言,吴文景面色微变,道:“便是夜里来县衙又有何妨,自有司阍启门,没必要长住于此吧?”
“县尊大人好像不希望下官住进来。”
许崇故意抬高了几分音量,“莫非夜里的县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被自己的属官这么顶撞,饶是吴文景城府再深,也是不由得一阵憋闷。
“许典史说笑了,只是县衙条件简陋,比不得许家大宅,本官怕你住的不习惯而已。”
“谢大人好意。”
许崇拱了拱手,带着仆从转向典史衙。
前脚刚走,后脚周泽就从暗处冒了出来。
“大人,这许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周泽沉声问道。
如此大张旗鼓的搬进县衙,看着就像是故意把动静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
更别说一来就声明要日夜颠倒,这么明显的防患于未然,傻子也能看出来。
“不是没有可能,他这么搞,我们的确就不好动作了。”
吴文景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们的那些布置怎么办?”
周泽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跟许佑安可不一样,有那个老东西盯着不说,百姓也会留意,现在他自己更是对我们起了戒心……”
许崇不知道的是,王鹤之曾私底下找过吴文景,隐晦的表示了会继续照拂许崇。
这让吴、周二人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如果许崇不住进县衙还好,还能有一些机会。
只要动作够快,找准散衙的空档拿下许崇,逼问出许佑安的财产,再毁尸灭迹不留下证据,哪怕王鹤之请出背后的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现在不行了。
许崇这一招以退为进,他们反而失了机会。
“不急,不急,且让我想想。”
吴文景捋着胡子,转身往内堂走去。
………
一连几日过去,县衙一如往常的风平浪静。
为了自身安全,许崇是真的把作息调成了日夜颠倒。
就是苦了赵六跟刘二两人,要倒班在门口守着。
通过这件事,许崇看出来二人是真心投靠自己,言语间也开始将他们当做自己人了。
这天午后。
许崇正酣睡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赵六!”
许崇皱着眉头起身,对外面喊了一句。
“大人。”
赵六推门而入。
“如此嘈杂,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许崇吩咐道。
“是。”
大概过了一刻钟,赵六去而复返,跑的气喘吁吁。
此时许崇已经起身更衣,还倒好了茶:“别急,坐下慢慢说。”
“谢大人。”
赵六哪敢真的坐下,饮了口茶就说道:“说起来这事儿本是要您带队,不过您之前已经吩咐过,所以弟兄们也没过来惊扰。”
“此事无碍,说重点。”
许崇摆了摆手,表示不在乎。
既然亲口说了上夜班儿,那白天有事绕开自己也怨不得别人。
“是。”
赵六继续汇报:“快班的弟兄全数出动了,据说是要查封有德书肆。”
“有德书肆?”
许崇的瞳孔微微一缩。
整个沧泷县识字的不多,因此书肆也只有两家,规模很小,原身还给这两家当过佣书。
其中的有德书肆,东家自己干掌柜,名叫张有德。
正是张顺义的父亲。
“这种小本生意,值得出动整个快班?”
许崇不动声色的问道。
“有人举报,说是在书肆里发现了一本邪书,县尊知道后很重视,让周主簿亲自去一趟。”
说到这里,赵六朝外头看了一眼,然后俯下身小声道:“周主簿出去的时候县尊跟他说了几句,属下耳朵尖,听到了一点儿。”
第12章 阴谋?还是机会?
吴文景跟周泽?
许崇双眼一眯:“说。”
“最开始是县尊说的,当时他背对着我,我只听到几个字,‘来历不明’、‘武’什么的。”
赵六说着哆嗦了一下:“然后周大人说,这是朝廷禁忌,宁杀错不放过。”
朝廷禁忌,来历不明?
许崇的瞳孔猛地一缩:“武道功法?!”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
赵六连连点头,又道:“大人,我特意去打听了,您那个同窗张顺义正在县学之中,暂时未被波及,另外,属下觉得就算证据确凿,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至于杀头,更别说连坐。”
“你有心了。”
许崇赞赏的看了赵六一眼。
“哪里哪里,为大人效命是属下分内之事。”
赵六说完退了下去。
许崇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蹙起。
有德书肆,武道功法?
连他们这些官员,想得到武道功法都需要用贡献兑换,一间小小的书肆怎么可能会出现武道功法?
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暂时还无法下定论,要等周泽回来才行。
……
大概酉时末,刚散值准备找刘二换班的赵六又寻了回来。
“大人,刚刚有几个受伤的弟兄回来了。”
赵六一脸的惊疑,声音都有些发涩:“您能想象吗?周主簿居然是天生神力!”
“动手了?”
许崇神色一凛,“说仔细点儿!”
“是是,刘二说,他们刚一围住书肆,突然就有人破窗而出,连伤数人突围离去,速度可快了,都没来得及看清长相。”
赵六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涩:“然后,然后周主簿一脚勾住石狮子就甩了出去……”
“好家伙,那石狮子小半人高,怕不是有五百来斤。”
“居然就那么飞了出去,后发先至,硬是砸中了那人背心。”
似乎是怕许崇不相信,赵六又补充道:“说实话,大人,要不是刘二拍着胸口保证没有夸大,我也是不会信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的人,那不是怪物吗?”
“后面呢。”
许崇没有发表看法,因为毫无意义。
明天天一亮,见识过这一幕的人就会将这件事完全忘掉。
“呃。”
赵六被许崇冷淡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顿了顿继续道:“那人被石狮子砸中,吐了一大口血,往城南逃了,看样子想出城,周主簿说那人必死无疑,跑不了多远,还在带着人搜捕。”
“这样么。”
许崇若有所思,又问:“刘二伤势如何,可有及时问医?”
“谢大人体恤。”
赵六诚心的抱了一下拳,然后道:“回来的路上他们就去医馆看过了,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了,连药都不用上。”
伤势这么轻微?
看来那人实力一般,至少不会比自己强多少。
许崇点了点头,也不管赵六,开始在堂内来回踱步思索。
刚刚赵六在讲述的时候,眼神、动作都很自然,应该不是说谎。
整件事情看上去也很正常,毕竟周主簿都动手了,现在没到第二天,随便打听打听就能证实。
‘先假设这是一个阴谋。’
‘如果是阴谋的话,那一定有特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能让一二把手联合做局呢?’
‘他们本身就占据了沧泷县的绝对权威,没有政敌可言,那就只能是利益了。’
‘能让他们心动的利益……莫非是三爷的黑钱?’
‘很有可能啊。’
‘在他们眼里,我是三爷的独子,绝对知道三爷把钱藏在了哪儿。’
‘所以这个陷阱,是为了抓我?”
许崇的眼神冷了下来,同时又有些疑惑:‘可他们凭什么觉得我会上钩?’
‘因为张顺义?’
‘是了,张顺义是我的至交好友,为了这个朋友,要么我会去抓回张有德亲自审问,证明他的清白,要么我会假公济私放走张有德。’
‘无论哪一种,我都会去找张有德。’
‘但武道功法的存在是不是多余了?我在他们眼里应该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许崇突然灵光一闪:‘王教谕!’
‘若是他们猜到,王教谕已经将武道的存在告知于我,那武道功法就不是画蛇添足了,而是为了让我上钩而多上的一层保险!’
‘铁面无私,徇情枉法,中饱私囊。’
‘无论我外在的人设是真是假,所有可能的动作都被算死了!’
许崇冷汗涔涔,对背后的黑手忌惮到了极致。
到了这里,基于阴谋论的逻辑链已经基本完成。
只是条件有限,无法进行验证。
当然,不排除还有另外的可能。
‘假设这不是什么阴谋,就是一次很正常的抓捕行动呢?’
‘该怎么解释,一家普普通通的书肆会出现武道功法这种东西?’
许崇的大脑疯狂转动,‘会不会……有德书肆其实就是三爷的额外渠道,正阳劲也是从其得来的?’
念及此处,许崇怦然心动。
他一直记挂着正阳劲的来源,想要开辟额外的渠道,这次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哪怕只能得到正阳劲的后续,那收获也是相当大的,可以节省不少灵源,让长生更多一分可能。
‘就是风险太大了。’
许崇有些丧气,‘阴谋的可能性比较大,万一落进吴、周二人手里,生死难料啊。’
就在他压下心动,准备放弃参与此事的时候,一道电光猛地划过。
‘等等!’
‘就算是阴谋,这个阴谋也是设立在我是普通人这个基础上的!’
‘若是操作得当,或许这个险,可以冒!’
许崇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神光骇然:“赵六!”
“属下在。”
………
为了搜捕嫌犯,沧泷县已经戒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
等许崇和赵六赶到城南的时候,周泽正带着十几个衙役挨家挨户的搜查。
“许大人?”
周泽一脸惊讶,笑着道:“看来传言不虚啊,许大人真是白天瞌睡晚上来劲。”
“见笑了。”
许崇迈步上前,笑眯眯道:“周大人不辞劳苦,亲自出马搜捕嫌犯,实在是让本官汗颜。”
“哪里的话,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必这么生分。”
周泽打了个哈哈,开口提议:“许大人来此,想必已经知道了前后因由,不如就一同行事吧。”
“哪还敢继续劳烦周大人?”
许崇直直的看着周泽,“周大人,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嗯?”
周泽一愣,接着表情难看了起来:“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许崇摊了摊手,“缉捕、刑狱,本就是典史的职责所在,既然本官来了,自然不必周大人越俎代庖了。”
“你!”
周泽面沉似水,双眼冒火:“好,好,好一个典史,好一个许大人。”
放了句狠话,周泽像是没脸继续待下去,扭头就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赵六,带几个弟兄送送。”
许崇给赵六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天色已晚,可别让不开眼的蟊贼惊扰了周大人。”
“是,属下必将周大人安全送到!”
赵六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拉了几个关系好的衙役领命而去。
许崇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周泽的背影远去。
刚刚如果周泽非要留下来一起办案,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片刻都不多待。
可没想到,周泽走的这么干脆。
难道,并没有什么阴谋存在?
第13章 知见障,恐怖的奴役手段!
县衙内堂。
“是许崇主动把你挤回来的?”
吴文景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周泽点了点头,不屑的笑道:“我还在想一会儿找个什么借口脱身呢,谁知他反倒先提了出来,看来真是动了心思,想要昧下武道功法。”
“不太像…”
吴文景沉吟道,“短短月余,一个人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有什么稀罕的。”
周泽自嘲一笑:“当年我初入官籍的时候,比他还要不堪,若不是恩师拉了一把,只怕早就铤而走险。”
“唔,这到也是。”
吴文景低下头,右手慢慢曲握成拳:“一旦意识到了武道的重要,谁还会心甘情愿的再等三年呢?”
“是啊,谁会甘心呢?”
周泽也有些怅然,但旋即心头就火热了起来:“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好消息就行了。”
“事后别忘了处理干净,外官大计在即,我可不想临致仕的时候丢了脑袋。”
吴文景叮嘱道。
“放心,奏本我都想好怎么写了。”
周泽森然一笑:“张有德私藏禁法,挟持典史许崇妄图潜逃,然,典史许崇嫉恶如仇,拼死不受胁迫,终与张有德同归于尽,因公殉职。”
“唔,典史的抚恤金可不少呢,本官没记错的话,周大人的爱女与许典史有婚约在身?”
吴文景捋了捋长须。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畅快大笑。
………
“这样挨家挨户要搜查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老百姓睡觉了?”
继续搜查了几家民居后,许崇把脸一板,开始吆喝:“那个谁,你,带几个人去红石胡同,你,带几个人去月牙巷,还有你……”
一连串的布置后,许崇成了孤家寡人。
“呃,大人,那您呢?”
一个愣头愣脑的衙役问道。
真特么不开眼…
许崇脸色一黑,厉声道:“在本官手底下做事,多做少问,明白吗?还不快去!”
“是是是。”
众衙役三五成群,飞快的没入各个巷子胡同。
等到四下无人,许崇脚下一点,掠向西南方向。
西南黑水坞,是整个沧泷县最贫穷的区域。
在里面生活的,多数是连匠籍都没有的黑户,要么老无所依,要么幼失怙恃,要么缺手断脚。
如果让周泽继续排查下去,很快就会轮到这里。
许崇之所以想都不想就直奔此处,是因为张顺义一家就是从这里搬出去的,原身甚至还跟着一起故地重游过。
如果张有德要藏身,黑水坞糟糕的环境和麻木的群众,能给他争取到最多的时间。
对比着记忆,幽灵一般的许崇很快找到了张有德的祖宅。
一间倒塌了一半儿的瓦房。
“能从这种地方发迹,这张有德可能真的不简单。”
许崇捂着鼻子,停下脚步没再靠近,嘴里开始低声的呼唤:“有德叔?”
“有德叔,我是顺义的同窗许崇啊!”
“有德叔你在这里吗?”
可能是许崇的语气太过诚恳,少顷,一个透着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许贤侄?”
的确是张有德的声音!
许崇精神大振,连忙开口:“有德叔别怕,我不是来抓你的,衙役已经被我支开了!”
“我相信你。”
裹在黑衣中的身影从断墙后走出,正是张有德本尊:“我相信你不会抓我,但我……是来抓你的啊!”
嗖!
话音刚落,张有德足下发力,猛地欺身而上,同时左手前伸,作擒拿状。
的确跟赵六打听到的一样,速度很快。
可惜,许崇更快。
在张有德的左手刚刚接近的时候,许崇的右手后发先至,先一步扣住了张有德的手腕,接着就是一个过肩摔,将其狠狠的掼在地上。
嗵。
一声闷响,张有德口鼻溢血,瞬间重伤。
许崇本就是含怒出手,再有惯性加持,开窍二重发挥出了接近三重的力量。
还好是草地不是青石板,否则张有德怕是要当场毙命。
“你刚刚说抓我,是吗?”
许崇一只脚踏在张有德胸口,脸色铁青:“所以,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在张有德刚出声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一片窃喜,觉得自己赌对了。
因为他觉得,张有德跟吴、周二人是没有关系的。
万万没想到,事实完全相反。
单从速度和力量上来看,张有德应该是正儿八经的开窍二重,只不过有伤在身,一身实力降到了开窍一重的程度。
为了让自己上钩,居然连伤势都没有半点作假!
简直该死!
“……”
张有德眼神呆滞,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没听清许崇在说什么。
不是说许崇只是个普通人吗?
这力气,这速度,是普通人能有的?
“回答我!”
许崇脚下微微发力,让张有德又吐出一口血来。
“贤…贤侄饶命,叔父利令智昏,是受了奸人蒙蔽啊!”
在死亡的刺激下,张有德终于回过神来,开口就攀交情:“看在顺义的份上,放我一马!只要你放我一马,我什么都告诉你!”
“放你一马?你决定抓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放我一马?”
许崇脚下加力,寒声道:“其实不用你交代我也能猜到,让你抓我的,是吴文景跟周泽吧?为了许佑安留下的黑钱,是么?”
“你…你都…知道?”
张有德脸色顿时变得灰暗。
“来之前我就猜到有这个可能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你,呵,你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做事?”
许崇居高临下的看着张有德,语气嘲讽:“难道你认为,事成之后他们会留你活命?”
“活命?哈哈哈!”
张有德突然挣扎起来,眼神从灰暗转为炽热:“周泽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他找到许佑安的黑钱,他就会给我开窍三重的功法,而且还推举我入衙为官!”
“只要成为官户,很多东西我就不会忘了!”
“哈哈哈,成了官户,我就时时刻刻都是武者了!”
“你放过我,放过我,我还没当官呢,我还没当官啊!”
“……”
张有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这幅神经质的模样,看得许崇心底一阵阵发寒。
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周泽是怎么控制张有德的了。
张有德是民籍,在知见障覆盖之下,哪怕接触武道,也会在第二天忘干净。
而周泽正是利用这一点,肆意奴役张有德。
需要用到的时候提一提武道,张有德拿回记忆,成为武者。
用完了晾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张有德失去记忆,变回书肆掌柜。
而张有德甚至是心甘情愿被奴役的。
宁肯付出自由甚至生命的代价,也要去搏那渺茫的希望。
什么生死符,什么三尸脑神丹,跟这一比简直弱爆了好吧?
第14章 别让我难做
许崇蹲下身来,啪啪抽了张有德两个耳光,强行让其清醒了一些。
“周泽用这种手段控制你,不怕触犯朝廷禁忌吗?”
这种奴役的手段成本太低了,除了甄选目标之外,只有动动嘴皮子的付出,朝廷若是放任,就不怕动摇根基吗?
“禁忌…禁忌?哈哈哈哈。”
张有德怔怔出神,听到这个问题突然笑了起来:“这算什么禁忌?就算你们这些官老爷奴役再多的人,自己不还是一样被朝廷奴役?还能翻了天去?”
“……”
许崇沉默了。
“我知道你说的没错,就算事成,大概我也是要死的。”
张有德费力的挪了下身子,让自己躺的舒服了一些:“可我不甘心啊,我自己倒罢了,但我不想让顺义也跟我一样,一辈子浑浑噩噩,做个最底层的蝼蚁。”
“……看来,周泽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你。”
许崇站了起来,抬头望向明月,“若能高中进士,是有机会封爵入贵的,以顺义的才学,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什么?!”
张有德猛地瞪大了眼睛。
“此乃县学教谕亲口告知于我,信不信由你。”
“我……”
张有德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县令吴文景之外,王鹤之是周泽唯一忌惮的人。
为什么一个实权主簿,会去忌惮区区教书人?
答案很明显。
“顺义毕竟是我好友。”
许崇说着,转过身慢步远去,“你……别让我难做。”
别让我难做?
张有德喃喃重复,等回过神,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好,好一个别让我难做!”
“如此枭雄,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张有德对着许崇的背影喊了一句:“犬子那边,劳烦大人看顾一二……”
………
许崇很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就那么站在街口静静的等待。
大概又过去了两刻钟,渐渐的开始有衙役从胡同巷子走出。
“禀大人,红石胡同没有发现。”
“月牙巷也是。”
“老树巷……”
等众人汇报完毕,许崇点了点头,道:“弟兄们辛苦了,还有黑水坞最后一处,大家打起精神,等抓到了人,本官替你们表功。”
随着许崇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开始朝着黑水坞涌去。
接下来就是很正常的搜捕行动。
由于黑水坞根本没有一条正经的路,直到凌晨,才有人发现死去多时的张有德。
值得一提的是,张有德的尸体距离祖宅很远。
………
县衙。
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饶是吴、周二人强装镇定,许崇还是从他们脸上捕捉到了一抹震骇。
等着吧,很快就会轮到你们。
许崇心底给二人判了死刑,寒着脸开口:“县尊大人,下官率众深夜追捕,终于击毙嫌犯,可为什么,并未找到那所谓的邪书呢?”
“……”
吴文景跟周泽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哪有什么邪书存在。
问题是…击毙?
一群普通人,怎么可能击毙开窍二重的张有德。
哪怕张有德有伤在身,至少逃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许大人,你的职责只是缉捕。”
周泽上前一步,眸泛冷光,道:“至于案子的详情,就不劳许大人费心了。”
许崇深深的看了周泽一眼,一拂袖往典史衙而去。
等他走后,周泽立即看向一旁的衙役:“我要知道完整的经过!”
“这…”
那衙役只迟疑了一瞬,便老老实实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包括许崇分兵入巷,以及在黑水坞的大搜捕。
吴周二人并没有轻易的相信,而是将众衙役分开各自询问,最终却得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答案。
“冒功不说,还敢问我们要功法,这许崇当真好大的胆子!”
县衙内堂,周泽阴沉着脸。
“这只是小事,换谁来都一样。”
吴文景摇了摇头,皱眉道:“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杀了张有德。”
“还能有谁?”
周泽嗤笑一声,“只一击就断了张有德的心脉,让他连反抗都做不到,杀人者至少也是开窍五重以上。”
“你怀疑是王鹤之?”
吴文景沉吟片刻,道:“那是何处出了纰漏,以至于让他看出你我的谋划?”
“知晓此事的仅你、我、张有德,毫无疑问,肯定是张有德在他宝贝儿子那儿露了马脚。”
周泽毫不犹豫的说道,“王老鬼奸猾无比,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算到张有德头上,并不奇怪。”
“好像也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吴文景点了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他有没有掌握对你我不利的证据?”
“这个可以放心,我检查过张有德的瞳孔,亢奋、忐忑、贪婪,唯独没有惊恐,很明显是被瞬杀,并没有见到杀人者的面。”
周泽说完顿了顿,又道:“而且就算张有德透露了什么,人都已经死了,无凭无据的,你我也丝毫不惧。”
“那就好。”
吴文景悬着的心放下,旋即一脸阴狠:“这个老东西,若非府君跟他有旧,焉能留他至今?”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许佑安的黑钱怎么办?”
周泽的心情也不好,但他更关心的是利益,“没了张有德这个武奴,只能你我亲自出手了。”
“不,绝对不行!”
吴文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至少现在不行,有王鹤之盯着,要等我卸职才能考虑。”
“……”
周泽很想翻脸,可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吴文景。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
正在此时,有人前来禀报:“县尊大人,县学的王老夫子求见。”
王鹤之?
都这个点儿了他来干什么?
吴文景猛地面色一变,站了起来。
就连刚刚还笃定无比的周泽也开始惊疑不定。
难道王鹤之真的掌握了什么实际的证据?
吴文景沉吟半晌,一甩袍袖出门而去。
“是福是祸,且容本官去会他一会。”
很快,两人在正堂会面。
周泽独自隐在暗处观察,随时准备配合强杀。
“老夫来意,想必县尊大人已经猜到了。”
坐下后,王鹤之也不寒暄,直接开口道。
“哦?恕本官愚钝,夫子所说是为何事啊?”
吴文景打着太极。
王鹤之心中不喜,冷声道:“三年前,老夫就猜到张有德是一名武奴了,县尊大人何必再遮遮掩掩?”
“武奴?这是什么东西?为何本官从未听闻?”
吴文景一脸讶然。
“也罢。”
王鹤之顿时耐心全无,单刀直入道:“别的老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张顺义跟许崇一样,都是老夫的学生,若没有切实的证据,老夫不希望张有德的案子牵扯到他身上。”
吴文景心中一沉,笑道:“夫子多虑了,本官秉公办案,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任一个恶人。”
“如此甚好,老夫就不多留了。”
王鹤之点了点头,当即告辞离去。
来的快,走的更快。
“可以确定是他了。”
周泽从暗处走出,脸色极其难看:“张有德的尸体前脚送回衙门,他后脚就找了上来,话里话外都是在威胁我们。”
“虽然是威胁,不过这并不是坏事,怕就怕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吴文景呵呵一笑,神色反倒比之前更轻松:“只要我们不动张顺义,以王鹤之的为人,绝不会继续在这件事上跟我们死磕。”
“那黑钱怎么办?别忘了,他刚刚特意提到了许崇。”
“不急,不急,且容我想想……”
第15章 三月之后,县钟长鸣
城郊。
张顺义站在土丘之前,眼神空洞无比。
按照大庆律法,嫌犯若未能得证清白,后人不得戴孝,不许设灵,不可立碑。
张有德的归宿,只能是这样一个光秃秃的坟包。
事实上,张顺义早就觉得父亲有问题,总是在深更半夜低声自语,第二天又矢口否认。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私藏邪书这种死罪!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张顺义完全无法理解。
“顺义。”
一个身影出现在张顺义身边。
“许兄?”
张顺义偏头,看清来人后双目终于有了焦点:“许兄…我父亲他,他真的犯了死罪吗?”
“你都知道了。”
许崇幽幽一叹。
“张有德私藏邪书被告发,于畏罪潜逃的途中,被许青天率众围杀于黑水坞。”
张顺义平静的叙述着,好像自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一样。
“你信么?”
许崇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你的命令一定是活捉。”
张顺义回答道,又问:“所以我问,家父真的犯了死罪吗?”
“我只能告诉你,目前并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
许崇说完顿了顿,道:“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无论你信不信,我并未亲眼见到。”
“我信。”
张顺义说的毫不犹豫,接着又自嘲一笑:“大概整个沧泷县,只有你还值得我相信了。”
“嗯?”
许崇眼神一凛,听出来了不对劲。
整个沧泷县只有自己可信?
那夫子呢?
“有人跟我说,整个沧泷县能杀死我父亲的,只有三个人,县尊、主簿、教谕。”
张顺义毫无保留的直言相告,然后苦恼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句话是真的。”
“……”
许崇沉默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在天亮之前,有人将张有德的死推到王鹤之头上,连同武道的秘密一起告诉了张顺义。
天亮之后,知见障发挥作用,张顺义忘掉了大部分的内容,只记得那三个目标。
这三个目标里,吴文景跟周泽很轻易就能排除,唯一的怀疑对象只有王鹤之。
很明显,这是吴、周二人的又一个阴谋。
然而可惜的是,许崇即便猜到了又如何?
他依旧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
只能沉默。
“许兄。”
张顺义深吸了口气,道:“我打算离开沧泷。”
“离开沧泷?”
“去章华府城,备考乡试。”
张顺义扬起嘴角,有些牵强的笑道:“你已经当上了典史,作为同窗知交,我岂能落后太多?”
“也好,对你来说,科举才是正途。”
许崇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银钱方面不用担心,许府账上还有不少……”
“别,许兄不屑的花用却推给我,这是什么道理?”
张顺义开了个玩笑,道:“放心吧,我是早你一年的廪生,有朝廷养着,饿不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崇也没再强求。
二人就此沉默。
一直到分别,谁都没有再开口。
张顺义走后,许崇在张有德的坟前站了很久。
他并不否认是自己逼死了张有德,但同时他也并不觉得就愧对了张顺义。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不争和不慎死的就是自己。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吴、周二人居然连死人也要利用。
简直毫无底线可言。
“吴文景,周泽。”
许崇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名字。
………
三个月后。
“大人,有一封您的信,从府城寄来的。”
刘二一进门就弓着身子,碎步到近前,双手捧着一封信笺送上。
许崇睁开眼睛,将信笺上的落名收入眼底:“放下吧。”
“是。”
刘二将信笺放下,抱拳后退,一直退到门外才敢直起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下来,许崇明明什么都不做,每天不是坐着假寐就是回房睡觉,堪称有史以来最尸位素餐的典史。
可一众衙役对他不仅没有丝毫轻视,反而愈发的敬畏起来。
就连赵六和自己这两个亲信都是如此。
‘大人天生就是当官儿的料啊……’
刘二松了口气,挺直腰背守在了门外。
堂内,许崇已经拆开了信笺。
‘兄启,见信如晤。
弟乡试夺魁,甚愧,窃兄之解元郎矣。
望兄安好,勿念。
弟张顺义。’
“这小子……”
许崇放下信笺,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以想象到张顺义的心情,一方面因为乡试夺魁而欣喜不已,一方面因为自己没一同参加,又觉得这个解元郎名不符实,很是羞愧。
“不知不觉竟已一别三月。”
许崇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面板已然浮现。
【姓名:许崇】
【境界:开窍四重】
【正法:正阳劲(融会贯通)】
【规则:长生不老(消耗一万灵源激活)】
【灵源:4】
宅在县衙里,灵源的生成速度是按时上下班的两倍,三个月的时间生成了6点灵源。
在继续提升了两次正阳劲后,许崇察觉到了异常。
倒不是有什么隐患,而是他发现,随着正阳劲的提升,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具体的表现就是威严。
众衙役面对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难喘。
为了不让人起疑,许崇果断的放弃了提升,将灵源积攒了起来,并且在人前的时候刻意收敛。
开窍四重单论力量的话,他现在随手一拳打出就有四百斤,其余诸如速度、反应、抗击打能力等等,都有长足的提升。
只是在县衙里苟着已经完全够用了,若是遇到突发事件,也随时都可以把灵源转化为境界。
“按照有容女说的升官制度,吴文景这个正七品的县令,应该是开窍九重无疑,周泽则最低不会低于开窍五重。”
“要保证一击必杀,除了合适的机会之外,自身最少也要通脉境才够。”
“再过一个月,等灵源攒到6点,就可以主动制造机会了。”
“届时……”
许崇眸泛冷光,心中不停的计算着。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悠长的钟鸣。
当——
当——
当——
许崇豁然抬头。
县钟三响,是召集所有官吏的意思。
别说上任的这几个月了,原身的记忆中都是从未碰到过的。
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