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长生从狗官开始TXT下载长生从狗官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生从狗官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吾心如故     长生从狗官开始txt下载     长生从狗官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血衣卫总旗!孙莜蓉是反贼?

    县衙内堂。

    许崇赶到的时候,吴文景、周泽、六房吏员都到齐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吴文景跟其他人一样立于堂下,且神情肃然,脊背微弓,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许崇心中警惕,不动声色的站到了老三的位置上。

    “有请傅大人!”

    见人已到齐,吴文景高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

    ‘哐当’、‘哐当’之声响起。

    所有的门窗凭空而动,接二连三的紧闭而上,转眼间堂内一片昏暗。

    许崇瞳孔猛缩,因为他见过这种手段。

    “肃静!”

    吴文景厉喝一声,制止了众人的骚乱,接着向主位抱拳躬身:“请傅大人示下!”

    上官?

    众人抬头,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那属于县尊的主位之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只有那一身血衣显得格外的阴森。

    血衣?

    许崇心中一动,隐隐有所猜测。

    “区区万口小县,吃官饭的倒是不少。”

    血衣人的嗓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不屑。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吴文景擦了擦额头,不停赔笑。

    “本官只说一次。”

    昏暗中,两只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牢牢盯住了吴文景,“没让你开口,哪怕憋到死你也得把嘴闭上,明白吗?”

    “……”

    吴文景刚准备说明白,又硬生生的把字儿咽了回去。

    “很好。”

    血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召集你们来此,是为了让你们配合本官,缉拿一名太平道的反贼。”

    话音刚落,许崇就看到吴文景全身猛地一颤,差点儿没能站稳。

    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

    “这个反贼在太平道地位很高,本官接到的命令是务必活捉。”

    “记住,你们可以死,她不能死。”

    说着,血衣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戏谑:“话说回来,本官从章华府一路追踪,沿途都是走的穷山恶水,偏偏到这里进了城,你们这运气,啧啧…”

    听到这里,吴文景一副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又不敢,无奈只能举起来一只手。

    跟课堂上憋尿的小学生似的。

    “说。”

    血衣人扬了扬下巴。

    “大人请放心,我等官吏吃着皇粮,必誓死维护朝廷,与反贼势不两立…”

    话说到一半,吴文景就感觉血衣人有些不耐烦了,连忙切入正题;“敢问大人可有那反贼的画像?若有个参照,我等也能更快的将其抓捕归案。”

    “画像?”

    血衣人晒然一笑,“吴文景,别人这么问就罢了,你身为七品县令,怎么也能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来?”

    瞬间,吴文景一颗心跌入谷底。

    他哪里是真的傻,宁愿顶着挨骂也要那么问,纯粹是为了套取反贼的信息。

    现在他知道了。

    通脉境,没跑。

    因为只有通脉境的武者,才可以通过挪移骨骼来改变形貌。

    通脉境啊!

    杀他不比杀鸡难多少!

    吴文景心中哀嚎,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不过本官可以告诉你,那反贼用过的几个形象。”

    血衣人敲了敲桌面,回忆道:“第一次抓捕,其身着白色长裙,轻纱裹面,身长五尺有余,第二次为六旬老妪……”

    后面的话许崇完全没听进去。

    他的耳朵里反反复复都是‘白色长裙,轻纱裹面,五尺有余’几个词儿。

    这踏马的,该不会是有容女吧???

    所以,孙莜蓉的真实身份,是那个什么太平道的反贼?

    那三爷呢?

    三爷莫非也是反贼?

    自己心心念念的隐秘渠道,就是太平道?

    还有更重要的,孙莜蓉逃至沧泷县……踏马的不会藏进许府了吧?!

    许崇心神大乱,深深低下头去,装作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

    血衣人将反贼用过的形象都说了一遍,然后看向吴文景:“本官只给你十天的时间,逾期无果,下场你应该知道。”

    话音刚落,众人突觉压力一轻,再看已不见血衣人身影。

    六房的吏员只是民籍,这种手段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血衣人在的时候忍得难受,现在走了,顿时一个个上前询问。

    “大人,这这……这上官是人是鬼?”

    “不会是哪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吧?”

    “是啊,嗖的一下就没了,跟变戏法一样。”

    “……”

    吴文景本就心烦意乱,被这一吵当即发了彪,指着这些吏员的鼻子就开始骂。

    许崇对这一幕视而不见,拉着周泽到一边。

    “周大人,看这上官的打扮,莫非是血衣卫?”

    “除了血衣卫谁还敢这么穿?”

    周泽甩开许崇的手,一脸少见多怪。

    “还真是血衣卫…”

    许崇心中一紧。

    大庆血衣卫,类似于前世古代的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除去在直隶的六主司,三十个行省各设分司,行省辖下州府设千户所。

    像沧泷这种小地方,是没有血衣卫常驻的。

    是以许崇虽然早就听闻过这个部门,今天却是头一次见到。

    “能让县尊大人如此小心翼翼,品级应该不低吧?”

    许崇摸了摸下巴,问:“周大人可知这位上官名讳?”

    “傅元龙,章华府千户所的总旗。”

    周泽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你可以试着巴结巴结,指不定就能得到日思夜想的东西。”

    “嗯,有道理,可以试试。”

    许崇摸了摸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周泽:“……”

    “对了,那个太平道是怎么回事?”

    许崇又问,“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反贼就行了。”

    吴文景骂走了一干吏员,沉着脸走向二人,“对于反贼,朝廷的态度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

    宁杀错不放过……

    许崇的心沉入谷底。

    “傅总旗只给了十天时间。”

    吴文景又道,“如何行事,赶紧议个章程吧。”

    “这事儿好办。”

    周泽抢先开口,语带嘲讽:“咱们的许大人身为典史,又养精蓄锐数月之久,也是时候出出力了,想必区区反贼,一定难不倒我们的许大人。”

    说着隐晦的看了吴文景一眼。

    他早就合计好了,黑钱和性命,还是后者更重要。

    这种送死的事情,让许崇顶上去最好不过。

    “唔,周大人说的不是没道理。”

    吴文景捋了捋胡子,看向许崇:“贤侄为官不久,正好借此事锻炼一二,如何?”

    许崇先是一愣,接着就是狂喜。

    正担心查到许府头上呢,带队的职责就落到了手里,真是神一样的队友!

    当然,不能答应的太快,面上还是得拉扯一二。

    “事关重大,且只有十天的时间,下官一人之力怕是难有做为。”

    许崇阴沉着脸,寒声道:“若一无所获,二位就不怕上官怪罪?”

    “许大人此言差矣。”

    周泽眯起眼睛,淡淡道:“县尊大人总理全局,本官也要从旁协助,都是在为上官做事,分工不同罢了,怎么能说是你一人之力呢?”

    吴文景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周泽的说法。

    很明显,两人打定了主意要把危险和责任都推给许崇。

    许崇用沉默继续拉扯。

    “另外。”

    周泽突然心中一动:“那反贼的身上,说不定就有许大人需要的东西呢?”

    很好。

    动机有了。

    “既然二位执意,那到时候傅大人追问,下官必如实相告。”

    许崇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第17章 大人物的欣赏

    “嘁,连武者都不是的蝼蚁,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盯着许崇的背影,周泽不屑的嘲讽道。

    “说正事,你明知道反贼有通脉境,为什么还要推给许崇?”

    吴文景面色一肃,道:“傅元龙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若是给我们安上一个勾结反贼的罪名……”

    血衣卫权势滔天,同样是正七品,傅元龙可以轻易拿捏他。

    一个简单的栽赃嫁祸就够死上好几个来回了,他岂能不担心。

    “大人想多了,那傅元龙诈我们呢。”

    周泽摆了摆手,神色轻松道:“堂堂血衣卫总旗,为什么放着手底下五十号武者不用,孤身追敌千里?甚至都不去屯军所借兵,反倒让咱们县衙帮忙?”

    “你是说……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文景双眉一挑。

    “必然如此。”

    周泽胸有成竹道,“所以无论抓不抓得到反贼,他都不会把事情闹大,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有道理。”

    吴文景点了点头,又道:“可若是他的谋算落空,也难保不把气撒到我们头上吧?”

    “正因如此,我才提议让许崇去办啊。”

    周泽勾起嘴角,“一个许崇还不能让总旗大人消气的话,那再加上许佑安的黑钱呢?”

    “什么黑钱?”

    许崇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让吴周二人猛地一抖。

    “……”

    周泽心底骂娘,没好气道:“你听错了,我跟县尊大人在讨论怎么搜捕。”

    “没错,我们就是在讨论这个。”

    吴文景连忙点头,问:“许典史去而复返,不会就是为了听墙角吧?”

    “大人何必以己度人?”

    许崇硬刚了一句,臭着脸拱了拱手:“下官只是想到了怎么抓住反贼,回来跟大人借人的。”

    “借人?”

    吴文景一愣:“外三班一百多人,还不够你驱使吗?”

    “寻常事务就罢了,此次关乎反贼,容不得下官不谨慎。”

    许崇说完顿了顿,摊开双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然,若大人不肯借就算了,这事儿就另请高明吧。”

    “你……”

    吴文景脸色一冷,刚准备呵斥,周泽抢先开口了。

    “许大人所言不差,我等理当支持。”

    周泽说着,给吴文景丢了个眼神。

    “……也罢,内班三十七人,你可尽数调用。”

    吴文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下官还需要黄册跟兵甲库的钥匙。”

    许崇又道。

    这次吴文景没急着拒绝,而是看向了周泽。

    “唔…黄册没问题,要兵甲库的钥匙作何?”

    周泽问道。

    黄册就是人口名录,记载有乡贯、姓名、年龄、丁口、资产等信息,留在县衙的只是副本,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但兵甲库就不一样了。

    “呵。”

    许崇冷笑一声,嘲讽道:“两位大人稳坐县衙不用打生打死,可下官跟那些儿郎们要冲锋陷阵,准备些保命的手段不过分吧?”

    吴文景跟周泽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许大人思虑周全,本官不及也,这就予你手令。”

    ………

    内外两班衙役共二百余人,集结在了县衙门口,人头攒动。

    与往日不同,这二百人全部换上了罩甲——一种主为布面,只在胸背躯干部有铁片的盔甲。

    此外腰刀、盾牌也是全员配齐,甚至还有三十张劲弩。

    这是搬空了整个兵甲库才勉强凑出来的。

    可惜,没有火器。

    许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开始动员。

    “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想必你们很疑惑,很惶恐。”

    “本官只能告诉你们,这不是打仗,只是搜捕一名穷凶极恶的逃犯。”

    “你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个,服从本官的命令!”

    “本官既然大开库房,把你们武装到这种程度,自然是希望大伙平安无事,不,最好是一个都别受伤。”

    “但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在这时候偷奸耍滑,别怪本官翻脸。”

    语气、表情,再加上正阳劲所带来的威严,让这三百人一点儿反驳的念头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听着。

    唯独刘二咬了咬牙,跨出一步转过身面对众人,高声道:“你们记得谢麻子那三个吗?”

    “有的事情我就不提了,我自己也不干净。”

    “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是因为大人,谢麻子他们三个才有地埋,才有碑留名。”

    “跟着这样的大人,你们怕不怕死我不知道,但我刘二不怕!”

    同僚的现身说法,远比上官的威逼利诱更加可信。

    刘二的这一番话,让在场之人齐齐动容,眼神都坚定了一些。

    “大人!”

    刘二回过身,对许崇一抱拳:“请下令吧!”

    “好!”

    许崇赞赏的看了刘二一眼,道:“我要你们召集手下的白役,分成三组……”

    所谓白役,就是不拿朝廷俸禄,主动帮衙门做事的人,通常是混个果腹,或者家里营生需要衙门照应的人。

    一个有编制的衙役,手底下往往有两三个白役使唤。

    按照许崇估计,两百衙役加上白役,拢共能有六百多人,勉强够用了。

    “刘二,你带一百个弟兄和两百白役上城墙,六十步一人,分三组换班站岗,带上哨笛随时吹笛示警。”

    “赵六,你带五十个弟兄五十个白役,也是分三组日夜沿街巡逻,同样带上哨笛。”

    “剩下的人跟随本官。”

    “本官要亲自带队搜查!”

    许崇的命令一条条下达,被点到人立即出列,带着人匆匆而去。

    末尾许崇还没忘了补充一句。

    “记住,管好你们手底下的人,非常时刻,胆敢恶意扰民,增添搜捕难度的,别怪本官动用重刑!”

    不远处,一道视线默默的注视着这里。

    “有条不紊,心思缜密,是个人才。”

    傅元龙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旋即又摇了摇头:“可惜,不通武道,始终上不了台面。”

    本来他还想着查遗补漏来的,可许崇的一番布置居然挑不出什么毛病,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至于那些兵器甲胄,丝毫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就这些制式垃圾,对通脉境来说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除非能在对方昏迷的时候找到。

    然而这可能么?

    傅元龙认为不太可能。

第18章 神队友刘二

    等人马各就各位后,许崇带着人直奔最西边儿的的白杨巷。

    他所有一切的布置,都是为了向傅元龙表明一件事情:我许崇跟反贼没关系。

    先查白杨巷,因为白杨巷有他的老房子。

    “麻婶在家吗?我是许崇啊。”

    巷尾,许崇站在篱笆院外,冲着里面喊。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是许相公?”

    麻婶大咧咧的走了出来。

    “麻婶,衙门缉捕嫌犯,每家每户都要查,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对于白杨巷的老街坊,许崇不介意多废两句口舌。

    “理解,理解。”

    麻婶连连点头,直接让开身子,道:“许相公直接进来吧,家里就这么宽,也不废您什么功夫。”

    许崇点了点头,喊上三个衙役一起进了院子。

    入屋搜查之时必须有三人以上互相监督。

    这是他特意立下的规矩。

    另外,每搜查完一巷一街一坊一市,会根据面积留下二到三人组成隔离线,然后慢慢增加人数将隔离线连接起来,确保反贼不会流窜进已经搜查过的区域。

    很快,麻婶的家里检查完毕。

    床底、米缸、房梁。

    能检查过的地方都检查了。

    许崇带着人告辞离去。

    “许相公真是个好官啊。”

    麻婶站在门口感叹。

    堂堂典史,居然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搜查,为什么?

    肯定是为了不让那些个衙役骚扰百姓,偷抢财物呗。

    嗯,真是个好官。

    麻婶在心底再次重复了一遍。

    两刻钟后,快到巷口的位置,终于轮到了许崇自己的老房子。

    队伍里有不少人知道许崇的过去,此时或是讨好、或是表现,纷纷开口。

    “这里俺知道,许大人以前就住这儿。”

    “是这里,我巡街的时候在这里碰到过许大人。”

    “那时候我就想,许大人要是能当官该多好,结果念着念着真成了大人手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里就不用搜了吧,几个月没住人,都锁上了,逃犯也进不去啊。”

    “确实,走吧走吧……”

    一开始只是几个衙役在自说自话,后来连白役都掺和了进来。

    这些人肯自愿给衙门干活,本就存了些巴结的心思。

    平日里他们只能巴结巴结连吏都不是的衙役,这种巴结三把手的机会想都不要想,于是场面渐渐夸张起来。

    “嗯?老郑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认为逃犯藏在许大人家里?”

    “放你娘的狗屁!敢不敢和我打赌,要是逃犯在里面,我脑袋剁下来给你当尿壶!”

    “嘁,尿壶算什么,要是逃犯在里面,你拉多少我吃多少!”

    “……”

    一开始,许崇还沉浸在不良风气中有些飘飘然,谁知越到后面越变味。

    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起的头,这些没文化的糙汉子有样学样,开始比起了下限。

    许崇听的头皮发麻,赶紧出声呵止:“简直胡闹!”

    带着威严的语气,让众人迅速的安静下来,看向许崇。

    “本官的命令很清楚,每一家,每一户,甚至每一棵树,但凡只要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要查!”

    “你们是把本官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

    “嗯?!”

    许崇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一低下头去,噤若寒蝉。

    “听明白了就给我打起精神,继续!”

    许崇抬手一扬,把老房子的钥匙丢给了身边的人。

    这下没人再嬉皮笑脸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认真到无以复加。

    不多时,整条巷子排查完毕。

    许崇留下一个人守在巷口,以白杨巷为半圆的圆心,往整个县城推进。

    时间慢慢流过。

    由于搜索太过精细,一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过才排查了城西一小块儿区域。

    按照这个进度,全县排查一遍就要十天。

    轮到许府的话……大概是明天夜里。

    许崇领着众人赶往下一处,心中在默默计算。

    “大人!”

    刘二突然出现,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

    许崇眉头一皱。

    “大人,我跟赵六商量好了,我们两个轮流来替您。”

    刘二嬉皮笑脸的走近,“大人也是人,累了也要休息的,哪能十天不合眼呢?”

    “嗯?”

    许崇一怔,猛地反应了过来。

    开窍四重,十天不眠不休是没问题的。

    他居然忽略了这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要是反应迟一点,等天亮后还是那么精神奕奕的话,肯定会让人起疑!

    还好刘二来了。

    许崇心中庆幸,把脸一板:“胡闹,你跟赵六各有职责,岂能随意换岗?”

    “我到明天午时才上城墙呢,天亮后您回来,我还能睡会儿,赵六那边也是。”

    刘二拍着胸脯,“大人请放心,我们绝不会有半点马虎。”

    “还是算了吧…”

    许崇面色迟疑,“所有人的散值都有安排,此时再调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是的,就连散值和睡眠,他都安排了组别相互监督。

    反正是轮班,同时休息的只有两百人,县衙的空置房屋再加吏舍,勉强也够用。

    “就一夜的功夫,有什么打紧的。”

    这时另有人开口,是内班的衙役,“许大人公正无私,恪尽职守,是我们亲眼看到的,不过是休息一个晚上,就算县尊大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有第一个开口,就有第二个帮腔。

    “是啊,许大人。”

    “我们这些跟在后面的,累了还能换着搭搭手,您可是一整天都没歇过脚的,赶紧回去吧。”

    “许大人就别推辞了,明天还得您带队呢。”

    “是啊……”

    在接二连三的劝说之下,许崇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也好,那本官就先回衙门修整一二……”

    “那个,大人您忘了?”

    刘二挠了挠头,“衙门空房就那么多,您已经把自己的官舍让了出来,给弟兄们休息用了……还是回家去吧!额,说起来,大人您住进衙门,好像已经三个月没回去看一眼了。”

    此话一出,那些还不知道的人肃然起敬。

    为了衙门的公务,竟然三个月都不回家。

    这是何等的好官啊!

    “也只有这样了。”

    许崇‘无奈’的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府后,许崇径直回房,合衣倒头就睡。

    不多时,卧房里就传出细微的鼾声。

    一直到三更天。

    许崇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第19章 我承认刚刚声音有点大

    “我之前的言行,完全附和一个想要在大人物面前展现能力的小官形象。”

    “傅元龙要抓反贼,注意力肯定要放在排查组那边,应该不会盯着我。”

    “更何况现在过去了这么久。”

    许崇分析完毕,当即起身。

    房门无声开合,只有一道残影掠过。

    以开窍四重的身体素质,许崇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一路来到书房门前。

    在‘孙莜蓉是反贼’和‘藏身许府’这两个前提下,他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门锁打开,房门打开。

    “……”

    许崇全身一僵。

    从他的角度,一眼就可以看到门后露出来的素面鞋尖。

    看来,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许崇走了进去,轻轻关上房门。

    一个身穿夜行衣、裹着黑色面巾的人坐靠在窗下,头颅无力的偏倒一侧,似乎尚在昏迷之中。

    毫无疑问,这就是孙莜蓉。

    一般人别说靠在墙上了,挺着也没这个弧度。

    只不过这身夜行衣穿在孙莜蓉身上,明显像是小了一号,手腕脚腕都露了一截出来。

    结合傅元龙所说,应该是这女人有着类似缩骨易形的能力,逃到此处后无力维持,才显露出了原本的体态。

    许崇蹲下来,眼神闪烁不定。

    他的那些布置和言行,主要是为了给傅元龙留下‘清白’的印象,但同时他心里,未必就没有‘大义灭亲’的打算。

    毕竟这女人只是三爷的姘头,无名无分的,卖了就卖了。

    现在确认了,反贼就是孙莜蓉,要怎么做?

    交出去,还是杀人抛尸?

    许崇的眼神时而冷酷,时而不忍,心中不停的念叨着宁负人莫负己。

    然而足足盏茶过去,他依旧没能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

    “干!原身你个死圣母!”

    许崇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出了书房。

    自己可是穿越者,应该拥有绝对的理智,怎么会不忍心下手呢?

    不用问,一定是原身的残念在作祟,影响到了自己。

    不多时,许崇取了食水再次回到书房。

    武道他是门外汉,看不出孙莜蓉受了什么伤,治伤自然无从谈起。

    但最基本的能量摄入他还是知道的。

    许崇蹲下来,直接摘掉了孙莜蓉的面巾,打算强行灌水。

    下一刻,他的右手僵在了半空,神色呆滞。

    这!!!

    这是三爷的姘头?!

    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美?!

    这是许崇第一次见到孙莜蓉的完整相貌,除了‘美’这个最基础也最直观的表达方式,他想不到任何其他形容词。

    唯一能拿来做对比的,大概只有前世那种没有任何瑕疵的AI绘画。

    似乎是伤势的缘故,孙莜蓉微蹙着柳眉,一缕湿润的发丝,被贝齿轻轻咬在鲜红的唇瓣儿上。

    这副景象狠狠戳中许崇,让他的定力几近崩溃,呼吸迅速粗重起来。

    就在他即将化身野兽的时候,‘开窍九重’这四个字闪过脑海,如同冰水淋下。

    许崇一个激灵,赶紧闭上眼睛。

    ‘许崇啊许崇。’

    ‘这可是三爷的人,按辈分你还得叫一声姨娘呢!’

    ‘怎么能生出这种邪念呢?’

    ‘关键是,你还打不过人家……’

    等到邪火完全消散,许崇才再次睁眼。

    可她真的好美……

    定力再次濒临崩溃,并且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唔。’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我其实是三爷捡来的孩子,跟三爷没有血缘关系的?’

    ‘或者有没有可能,我的穿越是比较特殊的……连血脉也换了?’

    ‘呃,好像不换也没事啊,她跟我又没有血脉关系。”

    就在许崇胡思乱想的时候,嘤咛一声,孙莜蓉幽幽转醒。

    “我…在哪儿……”

    孙莜蓉的目光微微聚焦,然后就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被邪恶欲望所充斥的眼睛。

    几乎是想都没想,孙莜蓉抬手一掌,狠狠拍向许崇的心口。

    她相信,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傅元龙在此,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她忘了自己是重伤之身。

    这一掌牵动了伤势,还不等落实,孙莜蓉猛地浑身一颤,无力的垂下了手臂。

    许崇:“!!!”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刚刚那一掌,他躲不开。

    而躲不开的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瞬间,许崇冷汗满身。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

    差一点点儿啊,差一点点,他就真的死了。

    那一掌落下来,什么长生不老,什么苟着升官,统统要化作泡影。

    想着想着,许崇就出离了愤怒。

    “杀我?!”

    “你居然想杀我!”

    “你一个太平道的反贼,逃进我的家里,我不仅没把你送出去立功,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你,你却要杀我?!”

    “你凭什么杀我?”

    “我做了什么?”

    “不就是摘了你的面巾要给你喂水吗?”

    “怎么,你是天上的仙子,凡人看不得?”

    “退一万步讲,好歹你跟三爷也有过一场把?”

    “轮辈分我喊你一声姨娘,轮地位我这个嫡子还要高过你一个妾室!”

    “连这点儿情分都不顾,你还逃到许府来干嘛?”

    “合着就因为你是三爷的妾,我就该被你拉下水是吧?”

    “哈,我明白了,太平道嘛。”

    “原本我还觉着反贼又如何,同样也是人,现在看来……”

    “果然,朝廷宁杀错不放过是没有道理的。”

    “来啊,你杀我吧,我让你杀!”

    “反正勾结反贼也是死罪,迟早都是个死。”

    许崇把水壶往孙莜蓉怀里一塞,自己则背过身去:“到了地下,我就跟三爷说,你外面的女人跑你家去,杀了你的儿子……”

    这连珠炮似的发泄,直接把孙莜蓉说懵了,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

    刚刚那一掌纯属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她怎么可能想杀许崇?

    而且就算打实了又怎么样……好吧,打实了好像真的会死。

    这一点的确理亏。

    孙莜蓉脑袋嗡嗡的,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愧,下意识的转移话题,“休要乱说,我不是任何人的妾。”

    “呃…什么?”

    许崇突然坐直。

    “你父亲是我的长辈,我与你……”

    话说到一半儿,孙莜蓉眼神一黯,“与你是表姐弟。”

    “表姐弟?!”

    许崇一骨碌转过身来,满脸都是愧疚,“我承认,我刚刚说话声音有点大……”

第20章 这就是缺少沟通的代价啊

    “来,张嘴。”

    许崇将水壶凑近孙莜蓉口边。

    “……”

    孙莜蓉总觉得怪怪的,但她没有证据。

    许崇的动作很自然,眼神很坦诚。

    可能是伤势让自己变得太敏感了吧。

    孙莜蓉想着,乖乖的张开了红润的小口。

    咕嘟一声吞咽,脖颈蠕动,在昏暗中白得发光。

    许崇瞬间口干舌燥,连忙撇开目光。

    很快,小半壶水下肚。

    孙莜蓉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你…你为什么救我?”

    “嗯?”

    许崇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只当我是你父亲的外室,若其他人,以这个理由救人有可能,可你跟你父亲……”

    “我跟我父亲形同陌路。”

    许崇抢过话头,“更何况,我还是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君子,不捉你就不错了,又怎么会救你,是么?”

    孙莜蓉点了点头。

    她会逃到许府,单纯是意识模糊下的本能,并没有抱着求救的想法,甚至她都不认为许崇会伸出援手。

    但偏偏许崇就是救了她。

    “本来我是打算把你交出去的,但……”

    许崇的目光突然的落在孙莜蓉面上,大胆而直接,”但你太美了,只要一想你被捉拿后有可能遭受的事情,我就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

    孙莜蓉檀口微张,两团嫣红爬上脸颊,迅速蔓延到耳根。

    “开个玩笑。”

    许崇扯了扯嘴角,“就算你再美十倍,我也不会因为美色而救你。”

    “……”

    孙莜蓉一阵羞恼,皱起眉头,“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呵……”

    许崇晒然一笑,眼神沉了下来,“任谁知道了五等户籍的真相,还会跟从前一样天真吗?”

    孙莜蓉沉默。

    “所以,我需要知道你和三爷的事情。”

    许崇腰背笔挺,面色冷淡,“这将决定我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行事。”

    孙莜蓉暗自一叹,“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个,太平道是干什么的?”

    这是许崇最关心的问题。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仅仅只是听到名字就能让吴文景吓成那样。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孙莜蓉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反贼之名是朝廷强行安上的,太平道并没有推翻大庆的想法。”

    “是没有推翻大庆的能力吧?”

    许崇撇了撇嘴,换了个问题:“傅元龙说你在太平道有很重要的身份,要我们务必活捉……你身上有什么他势在必得的宝物?”

    “我是太平道这一代的十八道子之一,有机会成为太平道的道主,傅元龙盯着我不放,应该是想拿我换贡献,跟宝物无关。”

    “不对啊,堂堂总旗,不借助任何力量独自追捕……我明白了,他想独占功劳。”

    许崇若有所思,又问:“三爷呢?三爷在太平道是什么身份?”

    到了此时,他早就不认为三爷是个普通的典史了。

    很有可能就是太平道安插在沧龙县的人。

    然而。

    “你父亲?他跟太平道应该没什么关系,至少我这个道子不知道。”

    孙莜蓉摇了摇头,回忆道:“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跟母亲一起拜访过你父亲,此后再没见过,直到前阵子,母亲收到你父亲的来信。”

    三爷不是太平道的人?

    许崇愣住了,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我记得你说过三爷是个好人,可你都只见过一面,凭什么敢这么说?”

    “是母亲告诉我的。”

    孙莜蓉淡淡道,“母亲说,你父亲是她见过最善良最正直的人,不惜背负骂名成为县令的走狗,目的是控制压榨的力度,让百姓再艰难至少能活下命。”

    “具体的不知道,但我想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你父亲上任之后,沧龙县的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应该比之前有大幅减少。”

    “你可以查一查。”

    查?

    不用查了。

    许崇怔怔出神。

    根本不用查,他就知道这很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找不到三爷的黑钱?

    因为三爷压根就是没拿自己的那份,全部用来喂饱县令跟主簿了。

    为什么府上一有钱进账就挪了出去?

    因为三爷拿去暗中周济百姓了。

    这么算下来……

    感情原身的品性不是变异,而是遗传啊!

    “另外,我猜你父亲的死有问题。”

    孙莜蓉又道。

    许崇嘲讽一笑,“不用猜,可以确定是县令跟主簿做的。”

    “你父亲能与他们周旋多年而丝毫不露破绽,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害了?”

    孙莜蓉看了许崇一眼,“虽然他信中并未提及,但我感觉他心存死志,很可能他是故意置身死地的。”

    “……无法理解,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死?”

    许崇皱了皱眉。

    “大概六个月之前,你父亲在信中提到,说发现你的脖子上有勒痕。”

    六个月之前……那不正是原身悬梁那会儿吗?

    许崇心潮起伏。

    原来,这才是真相。

    三爷名为狗官,实则忍辱负重,暗中保全百姓。

    而继承了三爷优良品质的原身,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

    最终两人渐行渐远,原身没能顶住压力,悬梁自尽,被他取代。

    三爷不知道儿子已经换了个灵魂,在发现勒痕后怕他继续寻死,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死亡。

    死的真冤……

    两个人都冤。

    这就是缺乏沟通的代价吗?

    许崇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

    孙莜蓉有些担忧的看着许崇,想要安慰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无碍,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许崇摆了摆手,神色一正,“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被抓住的同时,也能保全自己?”

    孙莜蓉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实在事不可为,就将我交出去吧,傅元龙要利用我换贡献,是不会杀我的。”

    “不杀你,那做点儿别的呢?”

    许崇恶趣味的笑了笑,“连我刚刚都差点把持不住,遑论一个耀武扬威惯了的血衣卫总旗?”

    孙莜蓉顿时无语,白了许崇一眼,“我已经突破到通脉境,只要人是清醒的,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逆行经脉自绝还是没问题的……正因如此,傅元龙才一直没有把我逼入绝境。”

    “额……”

    许崇一阵尴尬,“说正事,怎么才能帮你。”

    “这…”

    孙莜蓉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我身受重伤,无法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搜捕。”

    “搜捕行动是我在主持,大概明天戌时就会排查到许府。”

    许崇沉声道,“你现在提前知道,有把握避开吗?”

    “是你主持?”

    孙莜蓉有些吃惊的看了许崇一眼,旋即点了点头:“那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许崇狠狠松了口气,“另外,食水方面过了今晚你可能要自己想办法了。”

    “这个无所谓。”

    孙莜蓉并未在意,“十天不吃不喝对通脉境武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十天没被找到的话,以通脉境的恢复能力,我应该已经痊愈了。”

    “原来如此。”

    许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傅元龙只给我们十天的时间。”

    然而话音刚落,孙莜蓉却是猛地面色一变。

    “十天?”

    “不可能!”

第21章 将计就计VS将计就计

    “什么不可能?”

    许崇没能理解。

    “我要先知道傅元龙在沧龙县做了什么。”

    孙莜蓉蹙着眉头问道。

    “行。”

    当即,许崇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包括他在搜捕上做的那些布置。

    “不对劲!”

    孙莜蓉斩钉截铁道。

    “哪里不对劲?”

    “他给你们的期限,不应该是十天。”

    “你十天后就痊愈了,想要抓住你当然要在十天之内了,有什么问题么?”

    “因为十天是痊愈,但恢复自如的行动能力,只需要五天!”

    孙莜蓉微垂着头,眸子里有浓浓的疑惑,“五天后,我只要不出现在空旷处,几乎不可能被普通人找到。”

    “五天……我的搜捕计划是根据十天来安排的,傅元龙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却并没有反对。”

    许崇的表情有些郁闷,“看来,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等你痊愈后继续追杀,根本就没指望过我们。”

    自己做了这么多,在傅元龙眼里只怕傻的可笑。

    “也不太像。”

    孙莜蓉再次否定,“等我痊愈他固然可以继续追杀,但那样一来,事情就回到了起点,他这数月的功夫就白费了,而且,若是我一直隐藏下去呢?他也一起耗在这里吗?”

    “他想独占功劳,跟你耗下去不太可能……这么说的话,他还有别的办法抓你!”

    一想到这里,许崇的冷汗就流了下来,疑神疑鬼的看向窗外。

    “放心吧,如果他在外面早就出手了,不会等这么久。”

    孙莜蓉宽慰了一句。

    “那就好。”

    许崇闻言松了口气,旋即紧紧皱起了眉头,“到底会是什么办法?”

    “我也想不到。”

    孙莜蓉摇了摇头,“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挺过这五天,我就能联络太平道求援,到时候反杀他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

    许崇悚然而惊,问道:“为什么你之前不联络?”

    “那个时候傅元龙追得很紧,根本不给我传递消息的机会。”

    孙莜蓉回答道,“一直到沧泷县附近,他似乎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一下,我才得以脱离他的视线,潜入县城。”

    “耽误?有这么巧的事?”

    许崇眼神闪烁,面色难看了起来:“有没有可能……这是他故意为之?”

    孙莜蓉一怔,“什么意思?”

    “你是说……”

    孙莜蓉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了起来。

    “太平道的人出了问题。”

    许崇说的斩钉截铁,“至少,负责沧泷县这边的人出了问题,傅元龙放你入城,就是在等你求援!”

    “……”

    孙莜蓉沉默片刻,不得不认同这个推论,“看来,那个暗子很早就投靠了傅元龙。”

    “暗子?”

    许崇心中一紧,“谁?他知道你找过我吗?”

    “我从未想过把你牵扯进来,自然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孙莜蓉幽幽的看了许崇一眼,“他叫霍童,住在城东三里外的霍家村,是太平道在章华府的暗子之一,表面上给城里的大户人家送柴禾,实则负责传递信息。”

    “上次来找你,我撇开了太平道的众人,通过霍童告知他们在章华府碰头,结果半道就被傅元龙截住。”

    “算下来,时间刚好吻合。”

    霍童…

    一个佝偻中年的身影出现在许崇脑中,“他什么境界?”

    “开窍六重。”

    “嗯?只有开窍六重?”

    “……”

    孙莜蓉一阵无语。

    在她看来许崇刚开始修炼武道,二三重就顶天了,怎么对六重很不屑的样子?

    “不需要你做什么了。”

    怕许崇自不量力,孙莜蓉连忙开口,“我可以放弃求援,安安心心等伤势痊愈。”

    “那痊愈之后呢?一直躲在许府,给我相夫教子?”

    许崇嘲讽了一句,接着怦然心动:“唔……这样好像也不错哈。”

    “……”

    孙莜蓉又羞又恼,她还是头回碰到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我也可以继续逃亡!”

    “切,你确定十天之后傅元龙还有那个耐心?”

    许崇不屑一笑,“实在抓不到活的,我想一个死掉的道子也够他回本了。”

    闻言,孙莜蓉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有些麻瓜,“要不然怎么办?我总不能……”

    总不能真的留在许府相夫教子吧?

    自己答应,太平道也不答应啊。

    孙莜蓉俏脸一红,偷偷瞄了许崇一眼。

    “怎么办……”

    许崇沉吟片刻,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

    天亮后,许崇换下刘二,重新肩负起了搜捕的职责。

    巡街和城墙站岗的两队人马,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到晚间轮到许府,孙莜蓉果然没有被找到。

    此后再无什么特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傅元龙没再露过面,像是根本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一样。

    第五天。

    城内的物资开始短缺,民众怨声载道。

    傅元龙爱民如子,下令南城门针对性的开放出入,用以维持城内的日常所需。

    第七天。

    一个佝偻中年拖着板车,给许府送来六捆柴禾。

    正是太平道的暗子,霍童。

    离开许府之时,霍童发现记号,在树下的泥土中找到一个纸团,扭头就去了县衙。

    “大人请看。”

    霍童恭敬的递上纸片,“笔迹跟上次一样,是孙莜蓉没错。”

    傅元龙接过一看。

    ‘传讯水鬼,后日卯时,沧珑县南城门接应。’

    除了一句话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符号,像是某种身份标识。

    看到水鬼两个字的时候,傅元龙瞳孔猛地一缩。

    “水鬼就是负责彰华府所有暗子的首领。”

    霍童开口解释,“此人隐藏极深,每次见面都是蓑衣斗笠,真实身份无法推测。”

    “这个水鬼我知道……四年前府君被刺,凶手留字就是水鬼,那个时候就至少有通脉五重。”

    傅元龙想起血衣卫卷宗的记载,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个孙莜蓉,能请得动他?”

    “无法判断。”

    霍童摇了摇头,“太平道每一代十八道子,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个孙莜蓉新冒出来没多久,尚不知来路。”

    “如果只是为了脱身,没必要请这么一尊大佛。”

    傅元龙摸了摸下巴,“她不会是想反杀我吧?”

    “或许吧,只可惜……”

    霍童勾起嘴角,语气得意,“这个消息送不出去。”

    “呵,也是。”

    傅元龙晒然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若成,我便能一跃成为正六品的百户,届时提拔一个小旗不在话下,你要的大药也只是小事。”

    “谢大人提携!”

    霍童神色振奋,想着继续表现一下,又道:“密信是在那个叫许崇的家宅外找到的,有没有可能…”

    “愚蠢!若是易地而处,你会在藏身之地外面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傅元龙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更何况,许崇还是搜捕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对两处家宅同样没有遗漏。”

    想起许崇办事的严谨和尽职,傅元龙心中愈加满意。

    在他看来,整个沧泷县只有许崇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做事,绝不可能跟反贼有关系。

    “大人说的是。”

    霍童擦了擦汗,问道:“不知小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好不容易把孙莜蓉逼到这一步,自然是将计就计了。”

    傅元龙嘴角一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这是迷魂香,你应该听说过。”

    “这……大人您要我伪装成水鬼?”

    霍童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迷魂香是血衣卫最臭名昭著的迷药,专门针对武者劲力,只需片刻,中招者就会变得比普通人都不如。

    厉害是厉害,问题是他哪儿有机会给孙莜蓉下药啊!

    哪怕伪装成了水鬼,也找不到这种机会吧?

    “迷魂香又不是只有一种用法。”

    傅元龙面露鄙夷,道:“将其贴身放置,以武道劲力激发,虽然药效发作比较慢,但更加的隐晦不易察觉。”

    “唯一的弊端是你也会中招。”

    “不过你可以放心,等确定孙莜蓉中了迷魂香,我会让那些普通人冲上去,给你制造离开的机会。”

    说着,傅元龙深深的看了霍童一眼,“又想要获得利益,又想不冒险,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别忘了,只有活着的道子,才能让我,也让你,得到最大的利益。”

    霍童面露挣扎,片刻后狠狠一咬牙接过香囊。

    “小人必不负大人期望”。

第22章 流言开始!这就是武道吗?

    第九天。

    三名衙役并排在一起,沿着既定的路线巡视。

    当中一人紧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表情十分奇怪。

    过了半晌,终于有同伴忍不住了,:“老李,今儿打一早就见你这幅鬼样子,跟死了爹妈似的,到底咋了?”

    “是啊老李,你要是有事儿就说事儿,要是不舒服就找个人替,摆这么个臭脸给谁看呢?”

    另一人也没好气道。

    “……哎,对不住哥两个了,实在是心里堵得慌。”

    老李叹了口气,神色颓然。

    两位同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顿时心生怜悯。

    “那个,老李啊,这事儿怎么说呢,反正孩子都那么大了,过日子嘛,将就一下得了。”

    “是啊是啊,嫂子给你操持家里这么多年,也是有功劳的,你就原谅她这一次,看开点儿。”

    “什么嫂……你们踏马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信不信我……”

    老李气得破口大骂,可骂道一半突然就泄了气,“算了,说这些干什么,还不知道咱们能活几天呢。”

    此话一出,两个同伴同时吓到了。

    “什么意思?”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知道能活几天?”

    “这…”

    老李四下看了看,当即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咱们搜捕的是什么人吗?是反贼!太平道的反贼!”

    “反贼我知道,太平道是什么?”

    “有点儿印象……听逃难过来的人说,太平道就是话本里那种会武功的人,一个人能杀一万人……前几年南边的屠城,好像就是太平道做的。”

    “呵,武功高手?错!那叫武道!”

    老李面色有些发白,“你们忘了?查封有德书肆的时候,几百斤的石狮子周主簿一脚就踹飞出去,正常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吗?这个其实就是武道。”

    “这……好像……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就在周主簿身边!”

    “我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回事……”

    “奇怪……这种事我怎么会忘掉?”

    “武道,这就是武道吗?”

    有老李针对性的提及,两人的记忆很快失而复得,面色变得无比震撼。

    “总之,太平道的反贼就是武道强者,而且是远比周主簿要强得多的强者。”

    老李补充了一句。

    “等等,你说太平道是反贼我信,说反贼是武道强者我也信,可你说咱们抓的是反贼?抓反贼不是军队的事儿么?”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你可别乱编啊。”

    “编?”

    老李冷冷一笑,“咱们班里不少弟兄有亲眷在六房当差,消息就是从他们那儿传出来的……嘿,据说抓捕命令是血衣卫的大人物亲自下发,还要求一定要活捉呢。”

    “血衣卫都来了?!这么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了……”

    “等等,活捉?!”

    其中一个同伴注意到了重点,惊呼出声,“一个周主簿就能把咱全撂趴下,让咱去抓一个更强的?还要活捉?!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呵,不用猜,这就是送死!”

    “哪怕沧泷县数万人把脖子伸过去给人家砍,累也要把反贼给累趴下,这是那位大人物的原话。”

    “我不想信,但不得不信。”

    老李神色凄苦,“我已经托老方那组把遗书捎回去了,他们今天要从我家门口过。”

    两个同伴沉默了。

    过了半晌,其中一个有些不甘的问道:“县尊大人呢?这种明显送死的活儿,他都不替大家伙说一句吗?”

    “呵呵,他?搜捕这么多天,你看他有出过县衙一步吗?还有那个周泽,两个都是没卵的怂货,知道反贼厉害,躲的比谁都快。”

    老李不屑的咒骂了一句,面色变得有些复杂:“只有许大人,为了让咱们多些活命的机会,硬是顶撞县尊,替咱们要来了盾牌和罩甲,不仅如此,甚至他自己还亲自带队排查,干着远比咱们要危险的活儿。”

    “……我曾经骂他是酸秀才假道德,我…我真踏马不是个东西。”

    “呵呵,咱们跟了县尊快六年,临到出事儿的时候,居然只有许相公肯替咱们出头……”

    “别看咱在乡亲们眼中很威风,真正把咱当人看的,估计只有许大人了。”

    老李幽幽的叹了口气,“那位大人物只给了十天时间,今天是第九天了,我看啊,最迟明天,咱们就得被逼着拿命去填那个反贼。”

    “……”

    三个人同时沉默。

    作为最底层的官方人员,他们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随便一个罪名,就可以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永世不得翻身。

    与其反抗,倒不如认命赌一赌运气。

    运气好的话,死的是别人,运气不好,至少妻小还能保全。

    至于抚恤金,那是分给活下来的人的,他们从来都没奢望过这种东西。

    三人都不再说话,顶着绝望和不甘继续巡视。

    直到路过一个街口,守在那里的衙役突然招了招手。

    “杨老混?他叫咱们干嘛?”

    “不知道,他是隔离线上的人,不能挪步,咱们过去看看。”

    三人迈步靠近。

    “老李,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杨老混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这边的弟兄都说好了,请刘二去找许大人,求大人给咱谋条活路。”

    “许大人?他能有法子吗?”

    老李有些发怔。

    “不知道。”

    杨老混摇了摇头,“反正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家里孤儿寡母会是什么下场?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许大人了。”

    “你不想死,难道我就想死了?谁家里没有妻儿老小?”

    老李咬了咬牙,跟同伴对视了一眼,狠狠点头,“算上我们三个,只要能活命,许大人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好,大人那边要是有了回信,我会托人给你们带话。”

    短暂的交谈后,两方就这么串联了起来。

    不只是杨老混和老李这边,同样的一幕在同一天内发生在沧泷县的各个地方。

    而所有得知了‘小道消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参与过有德书肆的查封,亲眼见过周主簿那非人力可为的一幕。

    一时间,沧泷县暗流涌动。

    而摆烂的吴文景、周泽,还有胜券在握的傅元龙,对此一无所知。

第23章 动手!!!

    第十天子时。

    所有知情的衙役,很‘巧合’的进入轮休,被许崇召集到了县衙院中。

    他们的目光越过檐下的许崇,落到了堂内的主位上。

    那里,正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血衣男子。

    很明显,这就是血衣卫的大人物。

    众人心中了然,

    再去看许崇,极其疲惫的面容,略为凌乱的发髻,宽大的官袍到处都是褶子。

    眼神……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痛楚、不甘、不忍、无奈……

    像极了明明想救他们,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果然,真的要去送死了。

    老李心中愤懑,想要踏出一步骂它个痛快好在死之前过把嘴瘾,可旋即一想到家中妻小,又只能死死将这股冲动压住。

    没过多久,许崇开口了。

    “相信有些事情你们已经猜到了,事关重大,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许崇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慢慢扫过,声音沉稳有力,“这十天的封锁、排查,是为了抓住一名太平道的反贼。”

    “现在,这个反贼的行踪已经被本官掌握,而你们即将参与对这名反贼的围剿。”

    “本官知道,这几天你们私底下在传,说这名反贼的身手极其厉害。”

    “本官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是真的。”

    “你们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死!”

    话音刚落,堂内的傅元龙皱起了眉头。

    这许崇怎么搞的?

    临阵前去描绘敌人的强大,不是动摇军心吗?

    这时,许崇话锋一转。

    “但本官可以向你们保证!”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许崇,一定会尽全力保住你们的命!”

    “你们,可愿信我?”

    众衙役面面相觑。

    刘二、赵六、老李、杨老混……大概十余个人先后开口。

    “我信!”

    “我信大人!”

    “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

    有这些人带动,剩下那些心中萌生出希望,也纷纷附和。

    “好!”

    许崇猛地一抬手,“接下来听我安排。”

    “刘二!”

    “在!”

    “你带二十人,十把劲弩,去南城墙换防,弩手隐于城楼!”

    “是!”

    “杨老混!”

    “在!”

    “你带二十人,五把劲弩,隐藏在周老汉家!”

    “是!”

    “老李!”

    “在!”

    “你带二十人……”

    一番布置后,这一百来个衙役,全都被安排进了埋伏圈。

    “记住!”

    许崇再次高声喊了一句,“听到我命令再动手,明白吗?”

    “明白!!!”

    众人齐齐开口回应。

    “去吧。”

    许崇挥了挥手。

    众人散去,奔赴各自的埋伏地点。

    等到做完这一切,许崇转身迈入正堂,“傅大人,如此安排,您看可行?”

    “你很不错,有头脑,有手段,就是心肠软了点儿。”

    傅元龙点了点头,“一群普通人罢了,死了就死了,没必要跟他们说这么多。”

    “等这件事结束,来跟我吧,县衙太小了,跟着我,你会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想。

    许崇拱了拱手:“下官求之不得。”

    ………

    “刘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县衙外的转角,老李拉住了刘二,“大人到底能不能帮我们?”

    “大人已经暗示过我们了。”

    刘二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道。

    “暗示?”

    老李想了半天,并不觉得自己收到了暗示。

    “你没发现吗,大人他…并没有下令活捉!”

    刘二眯了眯眼,“这就等于在纵容我们杀死那个反贼!”

    “杀死……我明白了!”

    老李恍然大悟,“的确,只有这样,才可以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他无法理解什么是武道,但他很清楚,哪怕只是个普通人,活捉和击毙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难度等级。

    如果命令是活捉的话,碍于家小,他怕是连刀都不敢往对方身上招呼。

    但许崇没说活捉,那他们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想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方。

    “可是…我们杀得死那个反贼吗?”

    老李非常怀疑一众弟兄的能力。

    “不知道。”

    刘二深深的看了老李一眼,“大人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只能……”

    老李一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

    许崇没有下令活捉,就算反贼被杀死,他们这些衙役也是不知者不罪,血衣卫追究不到他们头上,只会找许崇。

    若杀不死反贼,自然是他们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大人替我们争取到的唯一机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李死死握紧了腰刀,神情不知不觉变得冷峻,“如果我死了,帮我跟大人说句谢谢。”

    “我希望你别死,自己去跟大人说。”

    刘二笑了笑,转身汇入自己的队伍。

    如果没死,那就不是一句谢谢的事了。

    老李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也是转身离开。

    ………

    寅时末。

    县城依旧是封锁的状态,南城门区域跟其他地方一样,空旷,寂静。

    所有埋伏人员已经各就各位,隐藏在黑暗之中默默的等待。

    许崇作为此次伏击的负责人,正与傅元龙一起,待在两百步之外的岗楼之上。

    这个地方是傅元龙选的,有视野上的优势,距离埋伏圈也不会太远。

    许崇紧绷着脸,死死盯着埋伏圈,一副尽职尽责的模样。

    傅元龙看得有点想笑,但同时又对许崇更加满意了几分。

    这年头,想找一个这么耿直的手下太难了。

    唔…要不到时候分他点儿功劳让他踏入武道?

    傅元龙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因为加入血衣卫的最低标准,就是武道一重。

    时间在静默中流过。

    卯时,天色微微见明。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影出现在埋伏圈的边缘,慢步往里。

    许崇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如果他所有一切的判断都没出错,那这个斗笠人影,必定是伪装成水鬼的霍童!

    ‘稳住!不能慌!’

    ‘霍童现在的位置不够!’

    ‘想要绝杀,必须等他再深入一些。’

    许崇死死盯着斗笠人,心中不断的计算着位置。

    快了!

    就快了!

    再来两步!

    对!

    就是现在!

    许崇提气,‘动手’的命令脱口欲出。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是傅元龙!

    “别紧张。”

    傅元龙笑着解释了一句,“这个不是我们要抓的人,真正的反贼还没出现。”

    “……”

    许崇全身僵硬,一颗心直坠深渊。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傅元龙对自己居然这么有耐心!

    本想着自己只要抢先开口下令,事后完全可以推到紧张和不知情上面。

    万万没想到,傅元龙这个叼人居然会第一时间跟自己解释!

    你不是血衣卫总旗吗?

    你不是高冷的傅大人吗?

    你踏马跟我一个芝麻大的典史解释个屁啊!

    逼格呢?!

    许崇无能狂怒。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目标不是斗笠人,再开口下令的话,就是把反贼同党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算了。

    事已至此,只能放弃计划。

    可怜的孙莜蓉,看来只能留在许府相夫教子了。

    就在许崇心灰意冷、自我安慰之时,一声狂躁的怒吼突然高起,响彻夜空。

    “——动手!!!”

    瞬间,傅元龙的瞳孔缩成针尖。

    许崇也是。

    因为那个声音他认得。

    是刘二。

第24章 刘二

    刘二本名刘小青,因为阿姐叫刘青,所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刘二。

    小时候,刘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阿姐一起,去地里看阿爹阿母农忙。

    阿姐会唱山歌,每次起个头,各家的田地里就会跟着接上。

    “棉花哟那个白——”

    “稻子哟那个黄——”

    “高粱熟透喽红脸膛——”

    “大豆哟那个圆——”

    “谷穗哟那个长——”

    “玉米甩缨喽结长棒……”

    一开始,刘二觉得这些人真不害臊,唱那么难听也好意思接阿姐的歌。

    后来他发现,自己才是唱得最难听的那个。

    只要一开口,后面的人就唱不下去了,全都得笑趴下。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偶尔还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刘二过得很满足。

    直到十二岁那年。

    恶霸喝醉了酒,闯进家里就对阿母和阿姐动手动脚。

    阿爹抄起镰刀想要驱赶,却反被砍掉了膝盖。

    跟很多发生过这种事的家庭一样,刘家求告无门,反被城门费和药费拖得摇摇欲坠。

    某个夜里,阿爹以手作足,一路爬进了河沟。

    刘家的天就这么塌了一半。

    阿母一病不起,半年后,天又塌了一半儿。

    从那之后,刘二就再没听过阿姐唱歌。

    虽然还是会笑,但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刘二很陌生的东西。

    仇恨。

    阿姐去了城里,说是给大户人家当丫鬟。

    刘二的生活一下子就滋润了起来。

    米面粮油,再也没有短缺过。

    等他长到十六岁,城里突然来了人接他,给他安排了住处,还给了他一份很体面很威风的工作——衙役。

    刘二本以为这会是新的人生。

    然而,就在他当值的第一天,衙门里送来两具尸体,据说是私通的狗男女,被主家当场打死。

    两人的死状都很凄惨,唯一不同的是,女尸带着浅浅的笑,一如当年。

    此后,再没有人记得刘小青这个名字。

    刘二收回思绪,眼神变得决绝而凌厉。

    “如果……”

    “如果当年是许大人当官,就没有那些事了吧?”

    “这种官,最好当一万年。”

    刘二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杀死反贼,但他知道,一旦反贼真的被杀,许崇绝对要担很大的责任。

    就算不被砍头,官帽也要被摘掉。

    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所以。

    在斗笠人影刚刚出现的时候,刘二直接扳动了弩机,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嘶吼。

    “动手!!!”

    咻!

    咻!

    咻……

    三十支弩箭从四面八方射向那个斗笠人,同时伴随的还有石灰、迷药扑簌簌笼罩而下。

    这些第一线的衙役们为了活命,本就绷紧了精神,卯着一股劲儿势必要杀死反贼。

    听到动手的号令,哪还管得上发令人是谁,直接就跟着开干了。

    其中,老李是最积极的。

    那些石灰和迷药就是他弄来的。

    此外,他还亲自动手,将每一把刀每一只箭,都淬上了粪水。

    而他本人,更是在动手第一时间就窜了出去。

    “——杀!!!”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骤然而起,仅仅只比老李慢了半拍。

    电光火石之间。

    斗笠人的身影瞬间模糊,高速的动作带出残影,一连串当当当之下,那些射来的弩箭被击落大半。

    这时,老李的刀才堪堪下坠。

    一只脚后发先至,狠狠的踹在老李的胸口,将其踹飞数丈,撞倒一片衙役。

    “为什么?!”

    霍童抬起头,充满愤怒的眸子露了出来。

    他知道这里有埋伏,可埋伏的目标不应该是孙莜蓉吗?为什么为攻击自己?!

    霍童想不明白。

    他根本没想过这些普通人会对自己出手。

    猝不及防之下,三十支弩箭,他只勉强击落了二十二支。

    而其中一支,好巧不巧的射中了他腰后的香囊。

    箭头裹着迷魂香刺穿蓑衣,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腰上。

    仅仅只是瞬间,手脚就开始乏力。

    霍童深知迷魂香的效用,他唯一能想到的应对,就是用尽全力击飞一人,借此震慑住其余攻击者。

    可惜,他想错了。

    那一脚不仅没有起到任何震慑的效果,反而彻底激起了众人的凶性。

    衙役们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反贼很强是真的!不杀死他,死的就是自己!

    于是,霍童眼睁睁的看着众人冲向自己。

    当第一把刀落在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然后就是第二把,第三把……

    片刻之后。

    霍童意识渐渐灰暗,艰难的吐出生命中最后几个字,“为…为什么……”

    ‘反贼’就这么死了。

    但‘杀反贼’的动作还在继续。

    就连从城楼上赶下来的刘二都捞上了两刀。

    一直到霍童的躯干彻底成为肉酱,‘噗噗’变成了‘铿铿’。

    这是砍到石板的声音。

    有人回过神,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一滩,“死了…?”

    “死了…反贼死了?”

    “我们…成功了?”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活下来了!!”

    一个接一个的反应过来,震天的欢呼爆发。

    他们完全忽略了反贼太轻易就被杀死的事实,沉浸在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中。

    全场之中,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保持着冷静。

    刘二。

    他还有事没做完。

    刘二的目光慢慢在众人脸上游过,似乎要把这些共过患难的人记在心里。

    最后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岗楼,刘二弯下腰,将霍童的脑袋举了起来。

    声嘶力竭。

    “杀反贼者……刘小青!!!”

    欢呼声戛然而止。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刘二。

    讶异、不解、疑惑。

    反贼本来是要活捉的啊!

    现在死了,杀人者不仅没有功劳,还有罪责的。

    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不是找死吗?

    站在刘二旁边的人去扯他的袖子,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可刘二根本不理会,依旧我行我素,扯着嗓子喊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告诉所有人,是他刘小青杀死了反贼的。

    直到一身血衣的傅元龙出现。

    “血衣大人!”

    刘二双眼一亮,立即点头哈腰的跑到傅元龙跟前,献宝似得捧着人头:“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已将反贼击毙!”

    “这么说……”

    傅元龙眯起了眼睛,“那声动手,是你喊的了?”

    “那个,大人恕罪,小人自作主张,实在是看时机太好了,没能忍住。”

    刘二嘴上说着恕罪,可那满脸的得意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非常自然且合理的小人嘴脸。

第25章 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

    其实,傅元龙完全有机会阻止霍童被杀。

    岗楼距离埋伏圈不过二百步,三个起落他就能赶到。

    但他并没有选择救援,而是第一时间赶往县城中心,于高处视察四方,寻找孙莜蓉的身影。

    可半刻钟过去,他不得不认清现实……孙莜蓉不打算现身了。

    纵然不甘,傅元龙也只能赶回埋伏圈。

    结果就是眼前这幅景象。

    霍童只剩个不能瞑目的脑袋。

    “嗬…嗬嗬……时机太好……没能忍住……”

    傅元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笑声。

    他的理智正被怒火疯狂的灼烧。

    毫无疑问。

    经此一事后,孙莜蓉势必更加小心,再想活捉几乎没了机会。

    数月的谋划毁于一旦。

    毁在了‘小人媚上’这种可笑的原因之上。

    而比这更可笑的是。

    这个媚上的小人,居然还有脸,居然还有胆,向自己邀功?!

    “死!”

    傅元龙双眼一厉,无形无影的劲力透体而出。

    嘭。

    一声轻响。

    刘二的后背爆碎出一个拳面大的圆形。

    透过血洞,甚至能看到蠕动的心脏。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根本没看到傅元龙有出手的动作,刘二的背上就出现了这个大洞。

    这还是人吗?

    这是怪物吧!

    “刘二!!!”

    赵六一声哀嚎,疯一样冲上去,扶着刘二躺了下来。

    “呵,别急,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死!”

    傅元龙充满暴虐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他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

    他的怒火,不是死一个蝼蚁就能平复的。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悠悠响起。

    “大人且慢。”

    许崇面色淡然,缓慢而坚定的走近,挡在了刘二身前。

    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下令动手。

    就赌傅元龙第一时间是去寻找孙莜蓉,而不是愤而杀人。

    只要有了这个缓冲,他完全有机会挑动众衙役的情绪,挟势而为,让傅元龙心存顾忌。

    别忘了,傅元龙此行,是瞒着血衣卫的上下级,想要独吞孙莜蓉的。

    如果事成,自然是风头正劲,没人去找麻烦。

    可若事不可为,还敢胡乱杀人的话,就不怕被血衣卫革职问罪?

    这就是许崇的整个计划,主打一个心理博弈。

    现在,事情的确朝着计划的方向发展了。

    只有一点出了问题。

    发号施令的人,不是自己,是刘二。

    许崇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赵六怀里的刘二,“大人要杀,先杀我吧。”

    “你什么意思?”

    傅元龙的眼神冷了下来。

    “不知者不罪,他们只是一群忠于朝廷,勇于杀敌的好儿郎罢了,又有什么过错呢?”

    说着,许崇解开腰带,将补服脱了下来。

    接着又摘下乌纱帽,将之放在叠好的补服之上。

    做完这一切,许崇平静的看向傅元龙,神色不卑不亢。

    按理说,有刘二顶在前面,傅元龙怪不到半分他头上。

    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甚至可以反过来打压众衙役,来博取傅元龙的认可和亲近。

    可他做不到。

    刘二为什么会绕过他擅自下令?

    因为刘二不知道他的计划,怕他被血衣卫追责,于是主动将责任揽在了身上。

    哪怕明知道会死。

    现在,刘二的确要死了。

    那种伤势,没人能救。

    至少许崇不能。

    他只能用这种最愚蠢的行动,让刘二走的顺心一些。

    哪怕只有一些。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傅元龙眯起眼睛。

    “大人是血衣卫的总旗,杀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典史,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相信以大人的身手,在场也没有人何人能阻止吧?”

    “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大人动手之前,可否为下官解惑?”

    许崇拱手下拜。

    “说。”

    傅元龙按捺住杀意。

    许崇收回双手,脊背一点一点挺起。

    “下官想知道,朝廷为何要剿灭反贼?”

    “自然是为了天下太平,大庆子民安居乐业。”

    傅元龙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那下官再斗胆问一句。”

    “什么人才算的上大庆子民?”

    这个问题被明确的写在了太祖大诰里,开篇第一条就是。

    所以哪怕再头铁的人也只敢有一种回答。

    “心向大庆者,皆为大庆子民。”

    傅元龙沉声道。

    “好!”

    许崇目光冷冽,直视傅元龙的双眼:“既然如此!”

    “那为何只是区区一个反贼,却要大庆子民牺牲掉数倍、十倍、乃至百倍?”

    “这是什么道理?”

    “我等大庆子民的命,难道连反贼都不如吗?!”

    “这是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

    巨大的咆哮震彻四方。

    明明天还未亮,一众衙役们却看到了光明。

    而傅元龙怔住了。

    他总觉得此时的许崇很是眼熟。

    可是,像谁呢?

    想不起来啊。

    可能那个人早就死了吧。

    “呵……看来大人也没有答案。”

    许崇自嘲一笑,慢慢闭上双眼,“下官没有想说的了,大人随时可以动手。”

    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白色的里衣在风中列列,显得一尘不染。

    刘二躺在赵六怀里,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背影。

    下一刻,他用尽身体里最后的力气,高歌而起。

    “棉花…哟那个…白!!!”

    “稻…稻子哟…”

    “那…那个…黄……”

    呵…自己唱歌,还是那么难听啊……

    刘二的意识开始模糊。

    只是断断续续的两句,他的生命就几近耗干。

    突然。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嚎在耳边爆发。

    是赵六。

    “高粱熟透喽——红脸膛——!!!”

    哈。

    原来,还有人唱的比自己更难听嘞……

    刘二心满意足,慢慢合上双眼。

    而歌声还在继续。

    “大豆哟那个圆——!!”

    杨老混挪着步子,站到了赵六身后。

    “谷穗哟那个长——!!”

    老方站到了赵六身后。

    “玉米甩缨喽结长棒……”

    重伤难起的老李,一边哭,一边爬。

    一个接着一个。

    所有人都汇聚在了一起,用最难听的歌喉,唱着最朴素的山歌。

    傅元龙愣了许久,终是喟然一叹,扭头离去。

    事已至此,杀人泄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有那个精力,倒不如重整旗鼓,想想怎么揪出孙莜蓉。

    兴许还有希望呢?

    看到傅元龙转身,许崇狠狠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刚刚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支撑他的,单纯只是心头那一点不快罢了,多少都有点儿拿命在赌的嫌疑。

    万幸他赌赢了。

    许崇摇摇头,转过身来。

    此时刘二已经完全没了任何气息,不过面容十分安详,看不到任何痛苦之色。

    赵六哭得像个孩子,其余人也个个双眼通红。

    许崇并没有开口安慰,因为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他只是认认真真的把这一幕记住,然后在已经有了两个名字的名单上,又加上了一个。

    “一个一个来。”

    “应该要不了很长时间。”

    “唔,顶多一年吧。”

    许崇这么想着,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傅元龙,本道子被你追杀数月,今日且先收你一点利息!”

    霎时间,许崇魂飞天外,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北!

    沧龙县县衙!

第26章 有容女YYDS!【求追读】

    “我尼玛!”

    许崇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不是说好了趁机偷偷出城吗?

    怎么就正面A上去了呢???

    这跟剧本不一样啊!

    怎么着?

    不相信自己这边能过关,所以临时加戏,转移傅元龙的视线?

    纯粹多此一举好吧!

    刚刚傅元龙已经没有杀意了,眼看着马上过关,突然来这一出。

    妈的无脑女真下头!

    来不及细想,许崇撒开腿就往县衙跑。

    由于不能暴露武道,过了一刻钟许崇堪堪赶到县衙。

    然后就被大门口的一幕镇住了。

    大门门楣上,正吊着一个肥硕的身体。

    县令吴文景。

    双眼暴出,七孔流血,显然是已经死了。

    距离吴文景不远的地面上,有一行还未干涸的血字,显得格外醒目。

    ‘水鬼不请自来,特备薄礼一份。’

    水鬼!

    许崇瞳孔一缩,思绪有些错乱。

    没记错的话,霍童假扮成水鬼,已经被斩成了肉泥吧?

    这应该足够证明霍童拦截了密信。

    “所以……这不是真的水鬼!”

    许崇很快做出了否定。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武道萌新,对开窍和通脉境界的存在,都拥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最简单的一点,全城封锁这种布置,开窍境和通脉境都可以突破,但绝对做不到无声无息。

    原定计划中对孙莜蓉的安排,就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近城门,然后一鼓作气翻墙而走。

    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与傅元龙拉开足够长的距离,届时再寻找完全脱身的机会。

    根本就没想过能无声无息的离开。

    同样的道理,水鬼也是通脉境,绝对没办法避开城防入城。

    除非,水鬼原本就身在城中。

    但这一点同样可以排除。

    如果水鬼一直在沧泷,只怕早在孙莜蓉刚逃至此地的时候就出手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所以,这个所谓的‘水鬼’,一定是假的!

    “假的…莫非是?!”

    许崇想到一个可能,忙不迭穿堂过廊,一路登上内堂的三层阁楼。

    果然。

    两个闲庭信步、似快实慢的身影,正沿着县城的主道往北门而去。

    一者雪白长裙,薄纱罩面,正是孙莜蓉。

    另一者虽然蓑衣斗笠,但那个体型,许崇一眼就认了出来。

    沧泷县主簿,周泽!

    距离两人约莫五十丈的位置,傅元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一副不甘心放弃,又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样子。

    如此复行数十步,孙莜蓉似乎不耐烦了,猛地转过身来。

    傅元龙一个急刹车,差点儿没能站稳。

    “傅元龙,马上就到城门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堂堂血衣卫总旗,如此畏首畏尾吗?”

    “不怕告诉你,这个人是我挟持来虚张声势的,水鬼根本就不在这里。”

    “如果他是水鬼,我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出手杀了你呢?你说是吧?”

    “真的,你可以打他一掌试一试,一掌就死了。”

    虽然孙莜蓉戴着面纱,距离也有点儿远,但许崇完全能脑补出那副鄙夷的表情。

    孙莜蓉每说一句,许崇的心脏就跟着颤一下。

    生怕傅元龙被激起凶性。

    可奇怪的是,好像孙莜蓉越嚣张,越说水鬼不在,傅元龙就越是不肯上前,反而还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

    “孙莜蓉,我如何行事不是根据你的言语来判断的,你也不用拿话激我。”

    傅元龙全身肌肉紧绷,绝大部分注意力落在了周泽身上,“没想到如今的太平道,居然还有‘护道者’这种循规蹈矩的人……”

    “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孙莜蓉的眼神骤然一冷,“看来,太平道的叛徒远不止一个霍童这么简单了。”

    “谁知道呢?”

    傅元龙耸了耸肩。

    护道者指的不是身份,而是义务。

    简单来说,就是每一位道众都有保护道子安全的义务,无论身份地位。

    这条规矩乍一看挺不错,可实际上从订立之初就没什么人遵守。

    为什么?

    因为自古以来,强者保护弱者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自愿。

    被迫保护弱者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掉弱者呢?又不费什么事。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人把太平道的这条规矩当回事。

    每一代十八道子,哪回不得死上十来个,也没见太平道报复。

    只是傅元龙万万没想到,‘护道’这种概率极低的事情居然会被自己碰上。

    真他妈倒霉。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傅元龙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道:“以我的级别,就算指名道姓告诉你谁投靠了朝廷,恐怕你也不会信。”

    “但我猜测,至少有堂主级别的,想想你们那几次重大的失利吧,兴许我的猜测还太保守了呢?。”

    “你可以向你的道主汇报一下,看能不能揪出来几个……啧啧,这可是大功劳哦。”

    这句话刚说完,傅元龙就看到斗笠人微微偏头,好像有转过身来的意思。

    登时一阵心惊肉跳。

    “哈,走了走了,你我有缘再会。”

    傅元龙摆手告别,飞快的后退离去。

    “……”

    孙莜蓉面色阴晴不定,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继续往北。

    许崇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一直到亲眼看着孙莜蓉翻越城墙,打退几个衙役后飘然而去,他紧绷的精神才得以松弛。

    “卧槽…”

    “这这这……”

    “真流弊啊!!!”

    许崇心里疯狂打CALL。

    他实在是没能想到,孙莜蓉居然自行推翻了原定计划,上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第一步,摸进县衙,杀鸡儆猴。

    用吴文景的死震慑周泽,逼着周泽配合。

    第二步,血字留名,虚张声势。

    把周泽伪装成水鬼,让傅元龙起疑。

    第三步,真话假说,肆意挑衅。

    三步连环之下,傅元龙就算看出斗笠人是周泽也没用。

    毕竟,武者之间不交手的话,光靠看是看不出境界的。

    万一周泽就是水鬼呢?

    孙莜蓉没中迷魂香,要抓也只能强行击毙抓个死的。

    而死掉的道子,无论是对血衣卫来说还是对太平道来说,价值都太低了。

    哪怕周泽是水鬼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也根本不值得傅元龙冒险。

    这一波瞒天过海、李代桃僵、无中生有,可以说是环环相扣,惊为天人。

    对此,许崇只想说一句。

    有容女yyds!

    …………

    ps:

    新书追读决定一切,拜求想养书的彦祖们施舍一个追读。

    故事架构很完整,作者正努力存稿中,上架爆更。

    拜谢。

第27章 什么叫人才?这就是人才!

    县衙。

    内堂空空荡荡,傅元龙坐在主位上,许崇垂手立在堂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傅元龙揉了揉太阳穴,“说说吧,现在该怎么收场。”

    他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孙莜蓉走了,血衣卫失去了本能握在手里的重要筹码,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这么大的责任,最少也是个革职查办。

    当务之急是寻找化解的方法,其余一概不重要。

    “大人可是在担心朝廷问责?”

    许崇目光平稳,声音不卑不亢,“此事皆由下官失职所致,下官愿上书自陈己过,必不牵连大人。”

    “别说没用的。”

    傅元龙不屑一笑:“这事儿不是你想担就能担得起的。”

    “那个水鬼,叫周什么来着,周泽,对。”

    傅元龙敲了敲桌面,“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下官已经查过卷宗。”

    许崇开口回答。“周泽是十三年前通过吏部铨选,被委派至沧泷,任主簿一职直至现在。”

    “十三年期间,周泽既无什么大过,也无什么政绩。”

    “十三年前……”

    傅元龙心情低落了下去,“看来他是被胁迫了,并不是什么反贼。”

    如果是这样,他放走孙莜蓉的过失之外,还要加上一个不查和怯战的罪名。

    形势不容乐观啊。

    “不,下官觉得恰恰相反。”

    许崇掷地有声,“就是这十三年的任期,反而说明了周泽有问题。”

    “嗯?”

    傅元龙精神一振,“仔细说来。”

    “是。”

    许崇拱了拱手,侃侃而谈。

    “前九年,周泽历三次考满,评语皆是称职。”

    “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按理来说第九年的通考最次也该是平常。”

    “可周泽在通考的评语却是不称职。”

    “而到了第十二年,他的考满又变成了称职。”

    话还没说完,傅元龙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大庆的地方官考满三年一次,有称职、平常、不称职三等评定。

    不称职者革职为民,平常者降级留用,称职者留任原职。

    每九年又有一次赴府城的通考,三次考满皆称职者,在通考中称职则升迁,平常则调任,不称职留任。

    一般情况下,能拿满三次称职的,通考最次也该是个平常,被平级调任它地,继续下一轮的考满。

    可周泽却偏偏拿了个不称职。

    要说周泽这个主簿越干越差吧,通考之后的考满却又再次拿了个称职。

    怎么看都有猫腻。

    傅元龙双目放光,“继续说。”

    “周泽的考满是掌握在县令吴文景手里的,如果周泽是水鬼……”

    “胁迫!”

    傅元龙猛地站了起来,“吴文景被他胁迫,不得不给出称职的评定!”

    “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许崇点了点头。

    “所以…他是打算从主簿开始,一步步往上潜伏进朝廷?而通考的不称职,是因为他无法胁迫府城的官员……”

    傅元龙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可这样的话,为什么通考之后他还要继续留在沧泷呢?已经白费了一个九年,他还打算再拿一个九年去赌?”

    “如果周泽在通考的不称职,并非是事不可为,而是故意为之呢?”

    许崇反问了一句。

    “呃……什么意思?”

    傅元龙没能明白。

    “换句话说,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周泽的目的就是留在沧泷?”

    许崇有些心累,暗道这叼人的反射弧是真踏马的长。

    “你是说……”

    傅元龙悚然动容,终于反应了过来,“沧泷县有太平道需要的东西!”

    “无法确定。”

    许崇摇了摇头,“一切都只是下官的推论罢了,也有可能周泽并非反贼,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主簿而已。”

    “并非反贼?”

    傅元龙沉吟片刻后,斩钉截铁道:“不!他一定是反贼。”

    开什么玩笑?

    不是反贼?

    不是反贼的话,他岂不是要硬抗过失了?

    反过来。

    如果许崇的推论就是真相,他甚至有功无过!

    一个太平道的新一代道子,能跟十几年的密谋相提并论吗?

    很明显不能。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念及至此,傅元龙当即一挥手,“去,查抄周泽的住处,不要有任何的遗漏,一旦有所发现立即来报。”

    现在万事具备,唯独缺少一点儿可以证明周泽是反贼的证据。

    “是。”

    许崇躬身领命。

    傅元龙目视许崇离去,庆幸自己当时忍住了杀意。

    什么叫做人才?

    这他妈的就叫人才!

    办事认真,脑子又这么好使。

    “唔……得想个办法彻底收服他才是。”

    傅元龙琢磨。

    ………

    山间小道。

    周泽面色紧绷,走起步子一板一眼,不敢快了也不敢慢了。

    而让他明明疲惫到极点却不敢有任何放松的原因,是十步之外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

    时间回到半天之前。

    吴文景与周泽正在县衙后院下棋,商量如何把傅元龙应付走。

    下着下着,吴文景身后突然就多出来个人,悄无声息的一掌落下。

    吴文景就这么死了。

    周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想死,还是想活?”

    开玩笑。

    当他周泽是吓大的?

    周泽:“想活。”

    敢毫无理由的杀死一名正七品命官,除了反贼,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所以他非常配合的被挟持,甚至还换上了一身奇怪的打扮。

    当时周泽觉得,虽然这个女反贼有点儿怪癖,但至少自己比吴文景要幸运,起码还有选择的机会。

    吴文景可是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丧命了的。

    然而,这种侥幸的心理,堪堪维持到傅元龙出现就轰然崩塌。

    傅元龙不是追杀这个反贼很久了吗?肯定是比反贼要强吧?为什么不动手?

    周泽十分不理解。

    最后还是结合那行血字才明白过来。

    他被当枪使了。

    那行血字里的水鬼,应该就是蓑衣斗笠的打扮。

    真正的水鬼,恐怕比傅元龙还要强大。

    否则的话,傅元龙绝对不会退缩。

    自己这是被当成反贼了啊!

    周泽心中翻腾不休,充斥着极度的不甘和怨毒。

    若非力不如人,他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残忍的手段,通通在这个女反贼的身上用一遍。

    抽甲、劓鼻、拔舌、割耳、剥皮……

    正这么想着,前方的身影突然顿足。

    噗通一声。

    周泽很干脆的跪了下来。

    “女侠饶命!”

第28章 惊人的积累!

    “小人愿意痛改前非,加入太平道,与诸位贤明共抗暴庆!”

    “请大人务必给个机会!”

    周泽连连磕头,不停求饶。

    然而半晌过去,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抬头一看,原来女反贼停步的原因,是前方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

    水鬼!

    周泽赶紧低下头,心中疯狂的哀嚎。

    一个女反贼就让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了,现在又来一个?

    这时,斗笠人开口了。

    “弄月大人料定你陷入困境,命我前来营救,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帮助。”

    “区区血衣卫总旗,不足挂齿。”

    孙莜蓉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亲近的味道,“娄歆她们在哪?”

    “弄月大人命你们去丰阳府汇合。”

    斗笠人回答,接着目光落在了周泽身上,“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此人交给我来处置吧。”

    “好。”

    孙莜蓉也没有多想,足下轻点飘身而去。

    很快,附近只剩下斗笠人跟周泽两个。

    周泽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上前,“大…大人!小人从小就仰慕太平道的英雄好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可以走了。”

    斗笠人道。

    “???”

    周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

    这个反贼这么好说话的吗?

    “大人刚刚是说……放我走?”

    周泽不确定的问道。

    斗笠人没说话。

    周泽面露挣扎,片刻后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开始后退。

    不管了!先走再说!

    “哦,提醒你一下。”

    斗笠人突然开口,“你最好别急着入城,想想怎么改头换面吧。”

    “什么意思?”

    周泽脸色一变,停下了脚步。

    “傅元龙身为血衣卫总旗,因贪功冒进错失了太平道的重要人物。”

    “而这个时候,你又恰好与反贼有了沾染。”

    “无论真相是什么,你猜傅元龙会怎么做?”

    “!!!”

    周泽悚然而惊,死死的看向斗笠人。

    毫无疑问。

    傅元龙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会把反贼的帽子死死扣在他头上!

    至于真相是什么,重要吗?

    就算他现在赶回沧泷,也只会招来傅元龙杀人灭口!

    霎时间。

    周泽万念俱灰。

    那可是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啊……

    哪怕不靠许佑安的黑钱,顶多再熬上两年,他的积累就足够突破开窍九重。

    到时候甚至不用等通考,就有资格升任一地县令了。

    余生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现在,这个希望已经毁了。

    想起刚刚自己侥幸的念头,周泽就觉得可笑。

    为什么斗笠人那么好心放过自己?

    因为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不。

    应该说,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一条不归路。

    想到这里,周泽喟然一叹,重新跪了下去。

    “小人愿意加入太平道,求大人收留。”

    “呵。”

    斗笠人晒然一笑,“太平道不是你这种人可以加入的。”

    “!!!”

    周泽猛地抬头,“什么?!”

    斗笠人可是比傅元龙还强的存在。

    跟自己废话那么多,不是为了收服自己还能是什么?

    “我只是好奇。”

    斗笠人转过身,迈步而去,“你背叛了朝廷,又不被太平道接纳。”

    “要怎么活下去?”

    ………

    城东。

    许崇带着一众衙役,来到一座宅院之前。

    这是周泽在沧泷的私宅。

    也不大,二进的小院,跟许府完全没的比,看起来很是清廉。

    “围住这里,不要放走任何人。”

    许崇一挥手。

    当即,众衙役就冲了出去,包围的包围,砸门的砸门。

    “谁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怕掉脑袋吗?”

    门房骂骂咧咧的打开院门,一瞅是衙门的人,姿态稍微收敛了一些:“是我家老爷让你们来的吗?有什么事赶紧说。”

    “奉许大人之命,查抄周宅!”

    砸门的衙役狞笑道。

    “查封?”

    门房当即就怒了,“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儿是谁的宅子吗?”

    啪!

    衙役一个耳刮子就抽了上去,直接将门房抽的转了三圈。

    现在,老百姓他们是不敢欺负了,可反贼的家眷他们还不敢打么?

    这时,一个女子走了出来,神色慵懒傲慢。

    正是周泽的独女,周秋楠。

    “何事如此嘈杂?”

    “小姐!”

    门房一见来人,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捂着脸叫嚣:“这些人说要查封这里,小姐,您一定要告诉老爷啊……”

    “查封?”

    周秋楠秀气的眉头蹙起,厌恶的看向衙役,“家父周泽,是你们的主簿大人,现在,跪下来,爬出去。”

    “好家伙……”

    那衙役气笑了,还打算说什么,许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让开。”

    衙役一凛,连忙侧身。

    许崇迈步而入,淡淡的看着周秋楠:“你父亲周泽已被证实乃太平道的反贼,本官奉血衣卫总旗傅元龙大人之命,查抄周家!”

    “不可能!你在说谎!”

    周秋楠尖叫起来,声音刺耳,“我父亲呢?我要见我父亲!”

    “动手。”

    许崇懒的跟她啰嗦,当即一声令下,“只要能搬动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全都带回去。”

    “是!”

    众衙役鱼贯而入。

    看到这么多皂服之人,周秋楠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可惜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哭着喊着被拖了下去。

    抄家开始。

    不得不说,这种任务执行起来,衙役们太熟练了。

    仅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整个宅子翻了个底朝天。

    而直到最后,他们发现周泽竟然如此富有!

    古董字画、珍宝奇玩这些一个不见,就连金银也只有区区几百两。

    但,从周秋楠枕芯里搜出来的大庆宝钞,居然有足足八万两之巨!

    “简直…简直不敢相信……”

    赵六舌头都在打结,“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要干几百年才有这么多吧?”

    “怎么会这样……周泽好像也没干什么啊,哪里弄出来这么多家当……”

    “我也想不明白……”

    众人窃窃私语。

    “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儿。”

    许崇沉声下令,“全部封箱带走。”

    话音刚落,众衙役衙役眼神一黯。

    连赵六都看着有些失落。

    也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跟着许崇若连抄家都没好处的话,那以后怎么办?

    “行了,摆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许崇没好气的削了赵六一个头皮,“反贼的钱你们也敢想,不怕掉脑袋吗?等回去我给户房打个招呼,每人领半两。”

    “嗯?”

    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半两不多,比起抄家潜规则的一成拿出来平分远远不如。

    但这是干净钱啊,拿着心里踏实。

    顿时,众人一阵振奋,最后的一点儿失落和不满散去。

    果然,跟着许大人是对的。

第29章 尘埃落定,傅元龙离去

    次日。

    一份由许典史签发的通缉令,被张贴到了城内各个布告栏。

    瞬间就引起了整个沧泷县的震动。

    “周泽是反贼?!”

    “他不是在沧泷县干了十来年了吗?怎么突然就成了反贼了?”

    “有什么稀奇的,反贼还敢说自己是反贼不成?”

    “呵,我早就觉得这个周泽不干净了,没想到是反贼。”

    “嘶!抓到周泽的,赏白银一万两?”

    “得了吧,抓人那是官府的事儿,跟咱老百姓可没什么关系。”

    “抓人我是不想了,不过,提供有效的线索也有奖赏的……”

    “……”

    老百姓们的积极性就这样被调动了起来。

    对于被打上‘反贼’标签的周泽,他们举报起来可以说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各种小道消息如雪片一样落向县衙的线索征集处。

    然而不得不说,周泽的伪装那是真的很到位,一点儿都不比吴文景差。

    上千条线索,愣是没有一条有用的。

    什么‘周泽几月几日从哪条路经过’。

    什么‘周泽几月几日在春花楼包场’。

    什么‘周泽几月几日大摆寿宴’。

    都是这一类没有太大价值的信息,够不上换赏金的标准。

    “怎么会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县衙内堂,傅元龙十分疑惑,“难道水鬼走之前清理掉了?”

    “不对啊……”

    “水鬼既然选择主动暴露,那就代表他不会再回来了,就算留下什么罪证也于他无碍,何必多此一举?”

    这时,许崇拿着一封信笺走进来,正好看见傅元龙的神色。

    “大人是在想线索的事吗?”

    “许崇啊。”

    傅元龙回过神点了点头,“是在想这个。”

    “下官认为,八万两宝钞已经足够证明很多事情了。”

    许崇道,“毕竟宝钞这个东西极不稳定,行情时有起伏,远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妥当。”

    “什么人才会将绝大部分家财都换成宝钞?”

    “只有反贼。”

    “因为反贼随时可能暴露身份,只有最便携的宝钞,才是他们四处流窜的必需品。”

    许崇说的有理有据。

    谁知傅元龙却摆了摆手,“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八万两宝钞,也有可能是周泽打算购置突破境界的大药。”

    “大药?”

    许崇不解。

    “就是服用后可用来突破小境界的药物,开窍境用大药,通脉境用宝药。”

    傅元龙解释了一句,“大药价格不菲,未免引来觊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使用宝钞,甚至改头换面,隐藏身份。”

    “原来如此……”

    许崇若有所思,将手中的信笺递上去,“不知此物能否证明周泽的反贼身份。”

    “信笺?”

    傅元龙讶然。

    “是县学的王鹤之王教谕送来的,上面有他的印章。”

    “王鹤之?”

    傅元龙皱了皱眉,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

    然而展开信笺只是微微一扫,他就豁然瞪大了双眼。

    “武奴?!”

    “好大的胆子!”

    傅元龙勃然变色。

    武奴…

    夫子知道张有德的事?

    许崇心中微动,问道:“敢问大人,何为武奴?”

    “你不知道?”

    傅元龙有些讶然,旋即又点点头,“也是,你虽然已是官户,但贡献未够,知道太多反而有害无益。”

    “你只需要知道,蓄养武奴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只能背地里偷偷干,一旦被证实,哪怕是一品大员,也要被革职查办。”

    “这封信笺……周泽在沧泷蓄养了武奴?”

    许崇假装吃惊。

    “嗯,可惜的是,那名武奴已经死了。”

    傅元龙有些遗憾,转而问道:“这个王鹤之,你熟么?”

    “下官荫补典史之前,曾在夫子座下进学。”

    许崇如实回答。

    “哦?”

    傅元龙有些吃惊,忍不住多看了许崇几眼,“原来还是个秀才,怪不得……为什么不继续读书?”

    放着康庄大道不走,跑来当个什么破典史,这也太蠢了吧?

    “这…不敢欺瞒大人,家父为典史之时,百姓怨声载道。”

    许崇脸色一黯,“下官身为人子,不忍家父死后继续背着骂名…”

    “懂了。”

    傅元龙摆了摆手。

    他已经从许崇身上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多这一个不多。

    “不知这封信笺对大人可有作用?”

    许崇问道。

    “有,但不大。”

    傅元龙暗自叹了口气。

    有武奴这件事的存在,哪怕周泽不是反贼,也必须是反贼了。

    因为一旦周泽不是反贼的话,那所有跟他有过密切关系的人,都将受到彻查。

    所以,只要报告递上去,周泽的反贼名头没跑了。

    但问题是。

    仅仅只靠这个,是无法证实许崇的推论的。

    ‘太平道图谋沧泷十几年’这个说法,未必能得到上面的认可。

    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免除他的过失,不再追责,功劳是别想了。

    唉……

    本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谁知还是到头一场空。

    傅元龙收摄心神,对许崇道:“我即刻就要赶回府城,县城这边,你的奏本也要尽快递上去。”

    “下官明白。”

    许崇抱拳。

    傅元龙就这么走了。

    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

    留下了一地的烂摊子。

    而许崇偏偏还不能不管。

    县令跟主簿一死一跑,他成了县衙唯一的官员。

    解除县城的封锁,重拾六房事务,百姓们的情绪也要安抚。

    最重要的是恢复民生。

    十几天的封锁,已经给百姓们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商业和工业还好,只是停滞了,再捡起来也容易。

    可农业不一样。

    城外的农田荒废了半月没有人打理,再不抢救的话,月余后的秋收就糟了。

    总之,这是许崇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一丁点儿都不羡慕公务员。

    光是摆平六房事务,就花了整整一天。

    解决商贩之间的纠纷,又花去三天。

    最后还要号召民壮去城外的农田帮忙。

    等到沧泷县恢复以往的秩序,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饶是许崇有开窍四重的实力,依旧被累的精疲力尽。

    “妈的……等新的县令到任,不给我好好的记上一笔功劳,我跟他没完!”

    许崇吐槽着,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许府。

    “老爷您可算回来了!”

    管家老李带着两个丫鬟迎了上来,“老爷是先沐浴还是先用饭?”

    “老李…”

    许崇看着管家有些怔神,这才想起来另外一个老李。

    那么重的伤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第30章 该死的老李,可笑的刘二

    “你个杀千刀的!”

    “老娘嫁到你们李家,跟你吃了多少苦头?”

    “日子刚有点儿盼头,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吗?非要去跟人家拼命?”

    “你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现在成了这幅模样,还要拖累我们娘儿俩。”

    “啊哈!”

    “明天老娘就带着你儿子改嫁,让你这个杀千刀的活活饿死在这里!”

    老李躺在床上,神色灰败,对婆娘的咒骂充耳不闻。

    如果当时能不那么冲动,那该有多好……

    哪怕是第二个冲上去也行啊。

    这些天,已经有好几个大夫瞧过了,都说他后半辈子只能躺着。

    只能躺着…

    一想到残废的自己,会让刚刚有了起色的家里一落千丈,甚至比之前还要不如,老李的心中就充满悔恨。

    可惜,说什么都迟了。

    “请问,这是李全安的家吗?”

    一个男性的嗓音突兀传来,让咒骂声戛然而止。

    “你是…许大人?”

    婆娘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

    许大人?

    老李灰暗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色彩。

    “不用多礼,我是来看看老李的,他怎么样了?”

    “他……大人您自个儿进去吧。”

    吱呀,里屋的房门打开。

    老李勉强扭过头,对走进来的许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请大人恕罪,属下…属下已经站不起来了。”

    许崇暗自一叹,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万幸了。”

    “大人说的是。”

    老李一阵苦涩,“不知大人此来……”

    “这是你的伤残补助。”

    许崇的右手从袍袖下伸出来,将一个钱袋子放到床沿,“不多,只有一百两。”

    “……”

    老李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钱袋上。

    “你可以用这笔钱置办个营生,有三班照看一二,维持生计不难。”

    许崇自顾的说着,“另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你婆娘跟巡逻的弟兄吱个声,或者直接来衙门寻我。”

    “谢…谢大人……”

    老李声音发涩,喉咙堵得难受。

    别说沧泷县,哪怕放眼整个大庆,都从来没有伤残补助这个说法。

    只有因公殉职,彻底死亡的人,才有一个抚恤金的待遇。

    而且也远远达不到一百两的标准。

    一百两银子……

    如果不是许崇自掏腰包,他敢把脑袋拧下来。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

    许崇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等!”

    “嗯?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我想请大人帮我个忙。”

    “你说,我一定尽量满足。”

    “大人…”

    老李看了一眼屋外,狠狠一咬牙,压低声音道:“请大人给我个痛快!”

    “……”

    许崇沉默。

    他刻意的淡然,终于还是没能维持住。

    “大人,大人!”

    老李见许崇不说话,顿时急切起来,“我已经成了废人,除了等死之外什么都干不了,还要拖累妻小……”

    “要是那臭婆娘能说到做到,哪里还用麻烦大人?”

    “可我知道,她就是刀子嘴,哪怕自己被拖累死,也不会真的丢下我。”

    说着说着,老李就开始哽咽,“我老李没用啊,苦了她半辈子,哪还能让她继续苦下去?”

    “求大人给我一个痛快,让那臭婆娘安安心心带着钱改嫁去……”

    “大人,以往我有眼不识泰山,可能有得罪的地方。”

    “但请看在我为衙门受伤的份上,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大人……”

    话还没说完,一声凄厉的哀嚎如同杜鹃啼血。

    老李的婆娘疯了一样冲进来,推开许崇,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老李脸上。

    “死?!”

    “你就这么想死?!”

    “老娘跟你苦了半辈子,还给你李家生儿子,你欠老娘那么多,你还了吗?你还了吗?”

    “好啊!”

    “想死是吧?”

    “死吧,都死!”

    “老娘带着你儿子给你陪葬,断了你们李家的香火!”

    巴掌一个接一个落在老李脸上,却是越来越无力,最终扑倒在老李的胸口,嚎啕大哭。

    “你知不知道……娃儿说你是打反贼的英雄,是英雄啊!”

    “他说长大后,要跟你一样打反贼,当大英雄。”

    “你当个懦夫死了一了百了,你让娃儿怎么办?”

    “娃儿……”

    老李心中狂震,热泪狂涌而出,“是,是,我是英雄,我是英雄的。”

    死志被求生的欲望取代。

    许崇知道自己不用再做什么了,掩上房门悄悄离去。

    他的到来,将夫妻间那仅有的矛盾彻底激发。

    很快,这种矛盾又因夫妻二字彻底化解。

    小小的房子里不再是一片愁云惨淡,而是充满了希望和温馨。

    许崇离开后,去东市买了两壶桂花酿,独自来到城郊。

    三爷的邻居又多了一个。

    刘小青。

    许崇将其中一壶酒放在坟前,自己抱着另一壶坐在旁边。

    “刘二啊刘二,你是真的傻,整个沧泷县最傻。”

    “呵呵…好官?”

    许崇说着,一仰头,将壶中酒饮下大半。

    “你知道你死的有多不值吗?”

    “首先,我并不是一个好官。”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好官?”

    “都是在损人利己。”

    “只不过损害你们,对我并没有什么利益罢了。”

    “其次……”

    “没有人记得你做过什么了。”

    “你用一条命,救下了一百条命。”

    “可那些被救的人,不记得这回事儿。”

    “他们只知道自己参与了一场对反贼的围杀。”

    “而你的死,甚至被归结成了想要独占功劳,所以被血衣卫处死。”

    “可笑吗?”

    许崇晒然一笑,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刘二死后没多久,天亮了。

    如同许崇当初试验的时候,所有知情的衙役瞬间丧失了意识。

    等再醒过来之时,真相已经在知见障的作用下被隐去,所有人的认知完全变了个模样。

    除了赵六还对刘二的死抱有悲伤之外,余者甚至满心鄙夷。

    刘二?

    哦。

    那个先巴结县令,后巴结典史,最后又巴结血衣卫的三姓家奴啊。

    死了活该。

    “呵。”

    “我猜,你这会儿正在下面骂得跳脚吧?”

    许崇摇摇头,起身将酒壶抛了出去。

    “看在我给你带酒的份上,骂两句得了啊,别太过分。”

    “该喝汤喝汤,该投胎投胎。”

    “下辈子选个好出身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274/ 第一时间欣赏长生从狗官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吾心如故所写的《长生从狗官开始》为转载作品,长生从狗官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生从狗官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生从狗官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生从狗官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生从狗官开始介绍:
这个世界皇权至上。
五等户籍制度编织出一张盖世罗网。
罗网之上是皇室,罗网之下是众生。
许崇穿越而来,成为一个小小县城的秀才。
为了寻找灵气,继承狗官父亲的职位进入县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百姓:许大人跟他父亲不一样,他是青天大老爷!
百官:陛下,许贼包藏祸心,万不可留啊!
皇帝:许爱卿是朕之臂膀,尔等再敢构陷,杀无赦!
反贼:老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立马就能推翻暴庆!
许崇: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狗官……长生从狗官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生从狗官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生从狗官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