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许崇的指鹿为马
当天,一则公告从太平宫发出。
大致意思就是姬庆之寿元无多,为了更好的继承太平意志,请各路豪杰推举可担当大任之人,于一个月后参与公开的比斗,获胜者将接任道主之位。
短短半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太平乡,并通过各种途径向外扩散。
对此,最为感兴趣的,当属仅剩的两大古族,郑、林二家。
郑家楼船。
已经做到外执事的郑武,正默然等候。
没过多久,旁支主事郑通走了进来。
“家主已经吩咐了。”
郑通面色肃然无比,“下任道主职位,若我郑家实在无法夺得,也绝不可让林家拿去,为此,我等要不惜一切代价。”
“这……”
郑武愕然,有些不明所以。
他等候在此,等的是嫡脉让谁去参加比斗。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等来这种丝毫不留余地,针对林家的命令。
“这样的话,道主之位岂非必定会落入方家之手?”
郑武斟酌着说道,“可是林家与嫡脉那边起了什么冲突?”
“跟林家无关,是方家的问题。”
郑通摇了摇头,涩声道:“方家嫡脉……已经被窦天渊灭掉了。”
“什么?!”
郑武浑身巨震,骇然惊呼。
方家被灭?
那可是跟郑家一样传承悠久的古族啊,怎么会说被灭就被灭?
别说相信了,他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会发生古族被灭的情况,那也只可能是另两家古族联手,或者……
“朝廷找到了春秋冢所在?”
郑非有些茫然,“我曾听嫡脉说过,方家的春秋冢隐藏极深,哪怕三家之间互换子弟交流,去春秋冢的人也都需要蒙蔽住感知才能进入……”
“不是朝廷,是窦天渊。”
郑通摇了摇头。
“什么?!”
郑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窦天渊有这么强?!”
“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家主亲口所说。”
郑通叹了口气,“方家被灭之前,是方家家主方书越传了消息给旁支,不但点明了窦天渊这个人,同时也让旁支四散逃离……我郑家刚好抓到了一批方家旁支。”
闻言,郑武再也没有理由质疑,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偌大的方家说没就没了,朝廷这是有大动作啊。”
郑武艰难的开口,忧心忡忡道,“在这个时候跟林家对上,是否有些……”
“有些冲动对吗?”
郑通摇了摇头,“这一点,家主已经解释过了。”
“距离方家被灭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而朝廷方面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窦天渊也是一直待在京城之中。”
“家主猜测,应该是方家不小心暴露了春秋冢的位置,才让窦天渊找到了机会。”
“而我们郑家跟林家,纵然朝廷想要做些什么,也是无从下手的。”
“所以这方面不需要担心。”
这样么……
郑武忍不住松了口气。
“别太乐观,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郑通突然开口,语气有些沉重。
“不是好事……”
郑武一惊,问道:“主事何出此言?”
“三大古族,为何能相安无事至今?”
郑通问了一句,接着又自己回答:“因为是三大古族,而不是两大古族。”
“三大古族,四大洞天。”
“多出来的百草园,连同太平道一起,由三大古族轮流掌控。”
“而无论太平道被哪一家掌控,这段时间内,另外两家都会形成隐隐的联合之势。”
“一旦掌控太平道的古族,妄图一家独大的话,都会遭到另两家的联手抵制。”
“所以,三大古族之间虽然有强弱之分,但从未真正的打破过平衡。”
“一直到现在……”
郑通的面色凝重无比,“方家被灭,郑林两家势必会有一番激烈的争夺。”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
没了三足鼎立,无论是郑家还是林家,谁掌控了太平道和百草园,都会让本就被破坏了一次的平衡,彻底消失。
哪怕以往关系再好,这个时候彼此之间都不再会有信任。
“我明白了。”
郑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我该怎么做?”
“太平乡的比斗,家主猜测林家会派出嫡脉,因此我们郑家也要派嫡脉前往。”
郑通回答道,“你我的任务,是做另一手准备。”
“另一手准备?”
郑武面色一肃。
“如果我郑家嫡脉能夺得道主职位,那自然再好不过,可家主说这个希望不大,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郑林二家两败俱伤。”
郑通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郑武一眼,“如果这样的话,最终会花落谁家?”
“这……”
郑武想了想,双眼猛地精光爆射:“花家或者南家!”
“正是如此。”
郑通点了点头,“谢家倒向朝廷,方家被灭,三大古族只剩两家,六大家族只剩四家。”
“在郑家和林家被排除的情况下,最有可能的,便是与我们旁支一样,拥有相对来说资源更加丰厚的花南二家。”
“可惜,花南谢这三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势力,挥手可灭,一向不被三大古族放在眼里。”
“至少,林家跟这两家没什么交情。”
“相比起来,我们郑家却有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家伙,跟花南二家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说着,郑通笑了起来,“很多族人都曾嘲笑你自甘堕落,我也很是费解过,但现在看来,你这么做才是对的。”
“也是无心之举罢了……”
郑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跟花南二家的来往也称不上有多密切,只是曾负责过相邻省份的太平道事务,因‘太平侯’之事有过密切合作罢了。”
“可别小看这一点。”
郑通摇了摇头,“多了这个,我们郑家就能更顺利的拉拢花南二家……而在这个时候,比林家快上一步,便永远不会再落后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联系花南二家。”
郑武一脸认真,转身往外走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
在另一处海域上的林家楼船,也同样排除了旁支子弟,开始了对花南二家的联络。
只不过可惜的是,林家并没有现成的联络方式,还需要通过陆上的太平道堂口层层传递。
正如郑通所说,一步慢,便是步步慢。
可惜,郑通也好,郑家嫡脉的家主也好,他们都想错了。
所谓的比斗,只不过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把戏。
早在一开始,道主之就已经确定了。
被一个他们无力抗衡的强大存在,给确定了下来。
……
……
大庆京城。
鲜花洒满全城,红毯铺出百里,唱礼锣鼓震天,杂耍唱戏满街。
所有带着经营性质的,无论是坐商还是走贩,都由皇家补贴,以正常的供应免费营业一天。
京中百姓热情的参与其中,带着疑惑和茫然与全城共享欢庆。
事实上,早在半个月之前,大朝会的第二天,就有诏书广布天下,为今天的封王仪式做了铺垫。
但哪怕直到今天,真正目睹了仪式的举行,人们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实在是这个新加封的王爷,太尊贵了。
异姓王就算了,虽然是头一遭,但保不齐人家做了什么太卓越的贡献,不封王难以嘉奖。
可摄政王?
咋子个意思?
刚一封王,就能凌驾到内阁之上?
不,不只是内阁。
陛下还健在的时候,摄政?
这是封王呢,还是篡位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百姓们度过了很是焦虑的半个月。
好在不仅这半个月风平浪静,今天更是跟仪式一起还举行了全城的庆典。
那些个高官权贵,也都笑容满面的在人前出现过。
渐渐的,百姓们放下了心思,沉浸到其中。
而作为今天的主角,许崇应付了仪式之后,并未留在皇宫内与皇室百官共享大宴,而是带着皇太女姜胜君,出现在了热闹的街道上。
“君儿从没见过这么欢快的场面呢。”
姜胜君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停的扫视这些新鲜事物。
“今天你不是皇太女,也不是皇女,只是君儿。”
许崇笑了笑,道:“这里没有人会认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姜胜君的眸子闪亮。
许崇没说话,而是随手从路过的草靶子上抽了跟糖葫芦,递给姜胜君。
从表面上看,大庆的糖葫芦跟另一个世界的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少了一层挡灰的薄膜,干净程度难以保证。
不过姜胜君是武者,也不用在乎这点。
“这个东西的制作之法,是从皇宫里流传出来的,不过因造价低廉,被百姓们追捧之后,皇室就不怎么青睐了,渐渐绝迹于皇宫,你应该还没尝过。”
许崇挑了挑下巴,“试试,很甜的。”
“嗯嗯。”
姜胜君接过糖葫芦,也没有怀疑许崇的话,一口咬下整颗。
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
姜胜君的小脸皱成一团,来不及咀嚼就狂吞口水不止,过了半晌才适应,愤愤道:“你骗人!明明就很酸!”
“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个,你已经学过但并不明白的道理。”
许崇憋着坏笑,义正词严道:“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因为那很可能是谎言。”
“谎言?”
姜胜君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小嘴,“可我明明很相信你……”
“信任不是错,但信任要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之上。”
许崇继续说道,“你没见过糖葫芦,会好奇,会渴望,会嘴馋,但如果糖葫芦不是酸,而是有毒呢?你会是什么下场?”
“会…会死?”
姜胜君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顿时更加嫌弃了。
“反之。”
许崇又道,“如果你见过尝过,就知道它是什么味道,就能判断出我在撒谎,从而想到我很可能有别的目的。”
“然后,你会留意我与刚刚那个商贩的表情,动作,以及有可能存在的眼神交流。”
“如果我真的想要毒害你,刚刚那个商贩就一定是我安排出现的。”
“哪怕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该知道我是给他下达命令的人。”
“如此一来,肢体动作,表情眼神,就会有细微的区别。”
许崇循循善诱,将道理拆成了最浅显易懂的样子,并且给出了正确的做法。
其实这些东西,在皇室内部的教学之中都有,但许崇比任何人都明白,想要学以致用,这中间还差了一个学而知之的步骤。
学习,懂得,运用,才是完整的过程。
而皇室的教学,缺少了实践这一环,让学以致用在很多方面都只是空谈。
以姜胜君的年纪,本来还有大量的时间去慢慢弄明白这些道理,跟之前的姜星河、永泰帝走过的路一样。
但可惜,监国重任抹掉了这段成长的时间。
至于为什么要让姜胜君监国……
永泰帝大概率会出界,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了界外。
而无论是只剩十年寿命的楼有知,还是已经内定了首辅之位的张顺义,都不希望大庆再出现皇帝不理朝政,大臣包揽一切的局面。
如此一来,姜胜君就必须快速成长起来。
好在姜胜君年纪虽小,却是一等一的早慧,很快就明白了许崇这么做的意义。
“君儿谢摄政王教诲。”
姜胜君认真的行了一个弟子礼。
“嗯,走吧,再尝尝别的去。”
许崇拿过姜胜君手中少了一颗的糖葫芦串,顺手塞了跑跳着路过的小孩。
“啊?还有别的?”
姜胜君有些不乐意,生怕再被许崇坑。
“放心吧,我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尝过多少这里的吃食,想骗你也骗不到。”
许崇笑着说道,“今天咱们尝个遍。”
这一次,姜胜君很认真的观察许崇,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许崇就这么带着监国皇太女,游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各种小吃零嘴,各种杂耍歌舞,真正体会了一把庆典的欢乐。
临到返回皇宫之时,二人路过一间铺子,听到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声。
“你这鹿个头小,骨架大,一看就没多少肉,也敢要这么多钱,还要不要点良心?”
“诶诶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它小是小了点儿,可它是雪州才有的勾尾鹿,肉少而紧实不柴,味道更是鲜美无比,远不是城外牧场那些大个头的草地鹿能比,你在我这儿多花些钱,宰了就能卖更多。”
“勾尾倒是勾尾,可若是食客认不出,我怎么卖价?不行,你再降点儿。”
“真降不了,要不这么的,下次……”
二人你来我往,各种拉扯。
本来这没什么,鹿肉本就是庆人最主要的肉食之一,姜胜君早就知道,虽然她没见过,但吃的也不少。
可好巧不巧的,那被拴住的小鹿扭过头,对着姜胜君一连串哀鸣。
呦呦——
“……”
姜胜君驻足,一脸的不忍。
许崇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种对动物的怜悯,在封建世界的背景下,是极其可笑而幼稚的。
因为没人会懂得,也没人会接受生态平衡的理论。
在这里,不被律法保护的诸多生灵,只有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一条路。
但正是这种背景,姜胜君的善就算不对,至少也不应该被轻蔑。
“保护某个存在的同时,会破坏掉其他存在的利益,比如你自己的。
许崇说了一句,朝争论中的二人走去。
姜胜君没听懂,但还是乖乖跟在了后头。
“大爷,这怎么卖?”
许崇开口问道。
“嗯?公子好眼光!”
卖鹿的老者大喜,就要开口自卖自夸。
“五十两够吗?”
许崇直接掏出一枚大银锭。
“……”
卖鹿人愣住,肉铺的老板也愣住。
刚刚他们讨价还价的区间,是在十二两到十四两的区间。
五十两,已经是四倍的价格了。
“够了够了。”
卖鹿人吞了吞口水,眼睛瞪如铜铃,死死盯着银锭:“老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方的,公子肯定是很喜欢吃勾尾鹿吧?”
“鹿?”
许崇一挑眉,“我以为是马呢,如果是鹿那我就不买了。”
说着,就要把银子往回收。
“哎哎哎!”
卖鹿人肉疼不已,想都不想就快速道:“是老汉嘴瓢了,这是马,是马。”
一边说,还一边给肉铺老板疯狂的使眼色。
至于意义如何就不用说了。
肉铺老板瞬间反应,也开始帮腔,“是是是,这就是一匹小马驹,怎么会是鹿呢?胡老汉你真是糊涂了。”
许崇没说什么,将银子递过去,从卖鹿人手中接过了拴着小鹿的绳索,带着姜胜君一起离开。
身后传来分赃和嘲讽的交谈。
走出很远,姜胜君忍不住开口了:“君儿明白,你救下了它损害了自己的钱财,可…可君儿见过马的……”
“所以呢?”
许崇停下来,转身看着姜胜君,指了指小鹿:“你认为它是鹿?”
“应该是吧……”
姜胜君有些不确定道,“图册上有,跟它长的很像。”
“呵呵。”
许崇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突然瞧见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心中一动,高喊道:“向府尹?真巧啊。”
“呃……王爷?!”
那道身影转过来,看清许崇的面容后,顿时大惊,小跑到近前,深深拜伏下去:“下官参见摄政王殿下。”
身为正三品的定天府府尹,向天青有资格在朝会中入殿而列,自然能一眼认出许崇。
至于一旁打扮的较为普通的姜胜君,就这么直接被他忽视了。
“不用多礼。”
许崇笑着摆了摆手,道:“刚刚本王与皇太女在争论,正好瞧见向府尹散值,请府尹过来做个评断。”
争论,皇太女,评断。
这三个词直接震住了向天青,让他明白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一时间再拜不是,不拜也不是。
万幸……
万幸皇太女年幼,只要顺着摄政王的意思来,自己应该不会遭到苛责。
这么一想,向天青的慌乱稍稍平复,道:“下官官微人轻,本无资格置喙,不过王爷既然看得起,下官便斗胆一言……不知这争论所谓何事?
“皇太女说这是一头鹿,而本王却认为它是一匹马。”
许崇眯起双眼,扬了扬手中的绳索,“不知向府尹以为如何?”
“……”
唰的一下,向天青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他以为会是什么治理天下的大道理,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件简单的事。
简单吗?
单从问题表面看,的确简单。
因为那就是一头鹿,还是权贵之家餐桌上常有的勾尾鹿。
不简单的,是摄政王的说法。
摄政王认不出是鹿是马?
这可能吗?
所以很明显,问题不再是鹿是马上,而是摄政王的用意。
念及至此,向天青咬牙开口:“太女殿下恕罪,如果下官没有走远的话,这是一匹马驹,并非是鹿。”
“这样么……”
姜胜君茫然了。
这跟书上说的不一样啊。
难道书上写错了?
“有劳了。”
许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向天青如蒙大赦,告罪后快步离去。
被汗水浸透了的背部,让他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现在我告诉你。”
许崇蹲下来,看着仍在自我怀疑之中的姜胜君,“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因为真相会被权势所掩盖。”
“就譬如刚刚那个向府尹。”
“他屈服于我的权势,只能违背心意,睁着眼说瞎话。”
“如果你遇到并分辨出这种情况,需要做的,就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就比如它。”
“从一开始你就是对的。”
许崇将绳索放进姜胜君的手里,“它只是一头鹿,无论谁说它是马,它永远都只能是鹿……哪怕是我说的。”
姜胜君攥着绳索,歪着脑袋思索。
良久之后,双眸渐渐亮起来。
“母妃说,你是老祖转世,来拯救世界的,让君儿一定要听你的话。”
姜胜君突然开口,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嗯?”
许崇挑了挑眉,“怎么说这个?”
“君儿能感觉到,你一直都在为君儿好,包括大考的时候。”
姜胜君自顾说道,“可君儿知道,你并不是老祖转世。”
“这……”
许崇想了想,笑起来道:“我知道了,因为你在大庆武库之中,遇到过另一个老祖,对吗?”
“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啊!”
似乎是小秘密被戳破,姜胜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因为我就是那个老祖啊。”
许崇颇觉有趣,眨了眨眼,“当时我还考了君儿两个问题呢,明玉劲,折风手,记得么?”
“你就是……”
姜胜君张大了嘴巴,愣住半晌,又皱起眉头,“如果你真的是老祖的话,那另一个叫姜妄的又是谁呢?”
“姜妄?!”
许崇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第210章 姜妄的目的!许崇入后殿!
在今天之前,许崇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大庆太祖的转世了。
就跟之前想的那样,一开始他是姜妄,后来穿越去了地球,在地球度过平淡的一生后,又穿越回了天玄界,成为了许崇。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丢失了属于姜妄的记忆,保留了地球的记忆。
因此,许崇是准备接受这一切的。
接受自己是姜姓皇族的先祖,接受这方世界的责任。
可现在……
许崇压下心头的惊悚,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那个姜妄的?”
“唔,就是那次啊,你教我怎么变优秀的那次……”
姜胜君一边回忆,一边缓缓道来。
原来,当初姜胜君与许崇告别后,并没有顺利的离开武库,而是意外闯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没有浓雾遮掩,可以清楚的看清其内情形。
一个香炉,一个蒲团,一个闭目打坐的老者。
在姜胜君闯入后,老者缓缓睁眼,看着姜胜君说了一句话。
——我终于等到你了。
当时的姜胜君并没有现在的心性,单纯的是自己跑丢了,闯进了别人的房间。
于是一番道歉之后,就问老者怎么走才能回宫。
“然后他仔细的看了君儿很久,接着难过了起来。”
姜胜君继续说道,“说什么‘不该是你’、‘你怎么可能进来’之类的话。”
“君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自己开始寻找出口。”
“可奇怪的是,那个房间有门,有窗,却都打不开。”
“君儿没办法,只能喊父皇,喊母妃,后来又……”
说着,姜胜君忍不住看了看许崇,道:“又喊了老祖。”
当着老祖的面向另外的老祖求救?
许崇眯起双眼,“然后呢?”
“然后他就激动了起来。”
姜胜君回答道,“问君儿在哪见过这个老祖,这个老祖又是什么模样,说过什么话等等。”
“君儿有些害怕,没敢直接回答,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告诉君儿,他才是君儿的老祖……”
说到这里,姜胜君突然止住,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崇。
毫无疑问,那个老者,或者说姜妄,是拿出了自己才是大庆太祖的证据,取得了姜胜君的信任,然后从姜胜君口中,得知了与自己接触的情况。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许崇又问。
“嗯,说了。”
姜胜君点了点小脑袋,“他说他真正要等的人是你,让君儿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将进入那里的方法告诉你,让你去见他……所以后来君儿又进了很多次武库,可却一次都没有再遇见过你了。”
姜妄,在等自己?
许崇眯起双眼,思索片刻没有头绪,只能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别的……”
姜胜君想了想,道:“他让君儿保守秘密,不要将跟他的存在,他说的任何话,告诉其他任何人……跟你当初说的差不多。”
“我知道了。”
许崇缓缓吐出一口气,“怎么进入那个房间?”
姜胜君四下看了看,小声回答道:“从武库的殿门出去之后,直走五十步,然后跳起来就可以了。”
“跳?”
许崇有些愕然。
“嗯啊,就是跳。”
姜胜君点头。
“……”
许崇无语。
大庆武库那种环境,那种气势,恐怕也只有姜胜君这样偷溜进去的小娃娃,走路才会蹦蹦跳跳吧。
怪不得能闯进去……
“不过,这个方法好像不太灵。”
姜胜君皱了皱鼻子,“君儿找了你很久没找到,就想回去告诉他一声,结果却根本进不去……都跳摔倒了还进不去。”
许崇心中微沉。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很有可能,姜妄能够感应到武库之中的情况。
至少,能感应到是谁在用那个方法尝试进入。
“所以,你和他,到底谁才是君儿的老祖啊?”
姜胜君忍不住问道。
“无论是谁,都不重要。”
许崇站了起来,“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至于那个姜妄,来历不明,意图未知,你万万不可再去寻他,”
“噢,好吧。”
姜胜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她还是更为相信许崇的。
因为至少她跟许崇有过多次接触,跟那个姜妄却只有那么一次。
就这样,许崇将姜胜君送回了东宫,自己则返回已经冷清下来的天极殿,与坐在龙椅侧后方的另一个自己回归一体。
“姜妄……”
许崇闭目沉思。
仅仅是片刻,他便想了很多很多。
从穿越开始,一直到现在。
他所经历过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存在。
比如原身的悬梁,三爷的赴死,世界缺口的诞生,天地血池的来历……等等等等。
之所以没有去刨根问底,是因为这些疑点只有永泰帝能解释。
而永泰帝未必会告诉他实情,相反更大的可能,是利用信息差制造出新的陷井。
与其如此,还不如仗着完全处于优势,将永泰帝逼死逼走之后,再自己寻找答案。
但现在,姜妄出现了。
并且明确的表示要见自己。
根据姜胜君所说,她被姜妄送出那个房间后,是回到了刚进入武库之时的地方,也就是意念回归肉身。
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那个房间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空间,继而姜妄也并非是血肉实体的存在。
很大概率是什么神魂、灵体一流。
许崇不由得想起了乾王曾说过的话。
‘只有历代宗人令才知道,武库中不可能有太祖的残念。’
‘因为太祖宾天之前,将作为枢纽的那道阳神切割打散,融入到了传国玉玺之内,由历代庆帝掌控。’
‘就算有残念,也是在传国玉玺之内,而不是在武库之内。’
两相结合,事情有了合理的支撑。
那个老者,的确是姜妄的残魂或者残念,但那个房间,并不是处在武库之中,而是控制武库的枢纽。
如此一来,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没有迷雾遮蔽。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姜妄对自己有恶意,那以神魂为存在形式的他,又能做到什么事呢?
“难道,跟我曾经对历代庆帝的猜想一样,姜妄的目的是夺舍?”
许崇刚冒出这个念头,就不得不生出了主观上的倾向。
因为还有一个问题。
姜妄是怎么从姜胜君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自己就是他要等的人?
彼时的姜胜君,可是连自己的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
这个问题,有且只能有一个答案。
姜妄要等的,不是许崇,不是原身,不是什么太祖血脉遗脉转世,而是另一个,跟他一样可以同样无视武库限制的人。
如此一来,夺舍的说法就可以成立了。
当然,也不绝对。
想要推断出最接近事实的结论,仅靠坏的一面逻辑融洽并不足够,还需要去寻找好的一面逻辑不通。
如果能两相印证,哪怕结论与事实不同,也不会相去太远。
至此,永泰帝的存在,体现出了新的利用价值。
“后殿……”
许崇睁开双眼,自己从自己的身体里站了起来。
也不犹豫,直接撩开帷幕走了进去。
如楼有知一般,那些悬挂着的各种文书图卷,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兴趣,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从中穿过。
而一直到许崇推开后殿的门扉,永泰帝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带着愕然转身。
“许崇?!”
永泰帝的眼神极度复杂,似乎不理解许崇怎么敢进后殿。
“你可以赌一赌对我出手,看这具身体是我的神通分身,还是旁术假身。”
许崇看着那张很熟悉的面孔,淡淡说道,“考虑清楚后果就行。”
“……”
永泰帝面色变幻不定,片刻后突然一笑:“哪怕这只是旁术制造的假身,并不熟悉的后殿规则,对你来说仍旧有风险……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不愧是堂堂庆帝。”
许崇不为所动,问道:“我想知道,许佑安死亡的原因和经过。”
“哦?”
永泰帝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个。”
“有疑点,能解开自然是最好的。”
许崇旁若无人的走到永泰帝旁边,看着那个令人惊惧的缺口,“界外就那么令你着迷么,以至于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它。”
“当你深切认识到这个世界已经没了任何希望之后,你也会渴望外面。”
永泰帝呵呵一笑,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此时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不用六约直接窥伺我的记忆,那样不仅没有任何风险,甚至还不用担心我做什么手脚,难道……六约里根本就没有属于庆帝的印记?”
“窥伺记忆,是以被窥伺之人的角度,去经历同样的事情。”
许崇面无表情,“如非万一,我并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哪怕只是受到部分影响。”
“……”
永泰帝面色一僵。
“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
许崇没有说任何后果,就这么直接转身,开始朝着来路返回。
永泰帝阴晴不定的看着,直到许崇快走出后殿,才终于开口:“是因为你。”
“哦?”
许崇顿足,也不转身,“因为我悬梁之事?”
“还有更多。”
永泰帝叹了口气,“其实,你的悬梁自尽,许佑安发现的迟了一些……当时的你已经彻底死亡。”
许崇的背影猛地一震。
彻底死亡,这个他当然知道。
因为原身不死,他也成为不了这个世界的许崇。
可在他一直都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点才对。
哪怕是有可能一直在暗中关注的水鬼和三爷。
毕竟,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那‘许崇’的死而复生,怎么可能连问都不问上一句,就那么让自己顶着这具身体继续我行我素?
许崇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过身紧紧盯着永泰帝,“然后呢?”
“你到了这个层次,应该明白,死而复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这之前从未有过案例。”
永泰帝也不在意许崇目中的审视,继续说道,“许佑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用早就掌握了很多年的长生天残片,尝试融合进你的身体。”
这番话,再次打破了许崇的固有认知。
“长生规则……并不是一开始就与我融合了的?”
许崇的语气有些艰涩。
“自然不是。”
永泰帝摇了摇头,“洞天残片一开始的虚幻状态,的确有概率与生灵相融合,但往往被融合的生灵,都会在不久后死去,最终只剩一截枯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洞天残片。”
“早在许佑安收养你之前,他就已经找到了长生天残片。”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与我脱离,成为了一个单独完整的人。”
“呵呵,说起来也是作茧自缚。”
“我千不该万不该,让恶念分身去了太平道,却让善念分身留在了大庆。”
“承载了我全部善念的许佑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道德君子。”
“在他看来,世界毁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扭曲中才能得到的延续。”
“所以他并未回京,而是带着残片彻底隐藏了起来,从此与我背道而驰。”
说着,永泰帝自嘲的笑了笑,又道:“至于你,其实是在雪州出生的,只不过被许佑安收养后带到了沧泷县……你没发现吗,整个沧泷县以及周边,只有你们一家许姓。”
“说重点。”
许崇皱了皱眉。
“重点就是,许佑安在发现你死亡后,取出埋藏多年的长生天残片,然后崩溃道种,爆发尸解,以极强的力量持续很久才粉碎了长生天残片,最后成功让规则与你融合。”
说着,永泰帝也有些疑惑,“而你,居然还真就这么死而复生了……说实话,这不应该。”
“为什么不应该?”
许崇心中一动。
“如果你当时未死,那许佑安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救活你,根本不必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永泰帝回答道,“而如果你死了的话,哪怕长生规则被你融合,也只会是血肉之躯上的融合,根本无法作用到生死层面才是。”
“毕竟,你已经死了,长生规则是作用在生之上的,死了的人,如何能够被长生规则救活呢?”
“更何况,当时的长生规则没有得到修复,应该是处于沉寂状态的,按理来说连生的作用都无法发挥。”
“这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
第211章 姜妄的手笔,长达万年的算计
“甚至,前些年我还因此查阅了不少书籍,试图找到死而复生的可能,只不过始终一无所获。”
说着,永泰帝有些自嘲,“现在看来,或许只有太祖的转世才会成为例外。”
许崇默然。
看起来,死而复生这件事的确可以归结到太祖转世上面,哪怕不合理,但至少能让人接受。
但现在,姜妄的出现,让这件事不仅不能作为太祖转世的依据,甚至反过来从另一个方向再一次证明了他并不是太祖转世。
原身的确死了,长生规则也的确无法作用在一个死人的身上。
真正让许崇这个身份死而复生的,是自己的穿越。
至于长生规则在这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许崇猜测,应该是上辈子自己在死后,就已经被赋予了面板这个金手指,而之所以会穿越到这个世界,则正是因为当时已经存在的面板,被原身体内的长生规则所吸引。
如此解释,那一切就合理的多了。
“后来呢?”
许崇问道。
“后来,你成功活了下来,而许佑安却没多久可活了。”
永泰帝戏谑的看着许崇,“剩下的那段时间,他拖着重伤之躯,重复之前救苦救难却被误解的行为,然后又在临死之前,选择迎合县令的阴谋,给自己制造出一场意外死亡,来帮你摆脱以往的痛苦枷锁……啧啧啧,真是可歌可泣。”
“如果嘲讽能让我对许佑安的感激转嫁到你身上,那从一开始,我就不会以敌人的态度面对你。”
许崇冷冷的说道。
“呵。”
永泰帝哂笑,“我马上就要离开天玄界了,有什么要问的,一起问了吧。”
“出界……”
许崇眼神微动,道:“留盏命灯吧。”
“怎么?”
永泰帝有些稀奇,“你会关心我的死活?”
“如果你出界,我承诺不对你的记忆做任何篡改,并且在命灯熄灭之前……”
许崇说着,嘴角微微勾起,“不利用太祖转世的特殊,另立新君。”
“!!!”
永泰帝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是啊。
既然许崇能绕开宗人令的限制直接使用六约,那没道理不能绕开庆帝的限制,直接使用传国玉玺。
另立新君……
一旦新的庆帝登基,天命就会立即回归天玄界,回归到新君身上。
而身处界外的自己,会在天命离去的那一刹那,失去对言出法随的掌控……紫府种道的真实境界连阳神都没有,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
不只是这么简单。
如果许崇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现在就另立新君,然后光明正大的走进后殿,彻底碾压自己。
根本就没必要等自己出界……
念及至此,饶是心性强大如永泰帝,也难免一阵苦涩。
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许崇只有将他围困在后殿之中这么一个手段。
两人之间,可以说谁也奈何不了谁,顶多只能井水不犯河水。
而随后出现的庆帝印记,说是自欺欺人也好,说是不甘心也好,永泰帝并没有完全相信。
所谓的庆帝印记,也有可能是许崇为了完全架空皇权,所刻意编造出来的。
毕竟此前那么多代宗人令,从未有过半点这方面的透露。
但现在……
强用玉玺,另立新君?
有了强用六约的前例,这一点比庆帝印记的可信度高了很多很多。
永泰帝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眼下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好,我会留下命灯。”
永泰帝叹了口气,双肩微不可查的耷拉下一些,“你问吧。”
“这个缺口,最开始之时是怎么出现的?”
许崇不给永泰帝,直接开口问道。
“怎么出现的?”
永泰帝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此事先代帝王并未留下记载,应该是世界衰亡自然诞生的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太像,世界可以看做放大版的洞天,那衰亡的表现应该也会类似。”
许崇说着,布满裂痕的春秋二字从眉心钻了出来:“比如春秋冢的洞天出入口就很正常,并没有像这里一样,有什么出入口开裂扩大的迹象,唯一的表现,只有洞天枢纽的裂痕。”
“春秋冢……”
永泰帝沉吟。
对于春秋冢被许崇所得,这一点早在他猜出林狂就是许崇伪装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此时亲眼见到也并不意外。
但许崇说的问题,他此前倒是从未考虑过。
片刻后,永泰帝开口:“可能是天玄界的等级比春秋冢高的多,也可能是这个缺口并非天玄界衰亡而成,这个我无从判断,但有一点……”
说着,一个菱形的金色图案,浮现在了永泰帝的眉心。
“这就是天玄界的天命,类似洞天枢纽一样用来掌控规则的东西。”
永泰帝解释了一句,凝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古至今它都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否则的话不可能一点记载都没有留下。”
“……”
许崇看着永泰帝的眉心,心情有些沉重。
菱形图案并不像春秋二字,是直接从额头钻出来漂浮在空中的,也没有任何的光芒展露,就那么紧紧贴着永泰帝的眉心皮肤,看着更像是画上去的。
至于图案本身,虽然充斥了大量的细小花纹,但任谁都能看出那并不是裂纹,而是蕴含了什么高深至理的玄奥符文。
“看来你也想到了。”
永泰帝盯着许崇的神色,开口道:“很有可能,天玄界的缺口并不是自然出现,而是……人为的!”
“天玄界能存续至今,也未必就是人为。”
许崇摇了摇头,收回思绪,道:“听楼相说,你在大祭之时提到过一个太祖手札?里面可有什么特殊的记载?”
“没有,太祖手札说起来神秘,实际上并非什么紧要东西。”
永泰帝摇了摇头,然后有些揶揄的看着许崇,“之所以只有历代庆帝和宗人令才有资格翻阅,是因为里面记载了太祖青年壮年时期的许多荒唐事罢了……如果想探寻天地缺口的来历,恐怕只有你重拾太祖记忆才有可能了”
“这样么。”
许崇皱了皱眉,又问:“那天地血池呢,这个东西又是怎么出现的?”
“天地血池……”
永泰帝面色微变,“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吗。”
“能让太平道之人摆脱户籍限制,很难不让人好奇。”
许崇淡淡说道,“我在方家的藏书阁里,看到过一些记载,但只有发现天地血池的过程,并没有明确注明其原理和来历。”
“方家的藏书阁?”
永泰帝挑了挑眉,瞬间想明白很多事情,“我还奇怪楼有知等人怎么会有道心种魔的解法,原来还是你……”
许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永泰帝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方家是怎么写这件事的,但事实上,太平道的血池也好,三大古族的血池也好,全部都是来自于我大庆皇室。”
“嗯?”
许崇眼神一凛,道:“方家的天玄纪年,最早出现的天地血池,的确是由庆太祖姜妄赠送给三大古族的,但太平道的血池,是初代道主偶然得之才对……”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初代道主在建立太平道之前,又是什么身份呢?”
永泰帝呵呵一笑。
“莫非……”
许崇心中微动。
“看来你想到了。”
永泰帝点了点头,“初代道主化名白玉子,本名姜山玉,正是我大庆皇室的一员。”
“当初,姜山玉是皇子之中最耀眼的一个。”
“文武百官,世家大族,无不以为他必将入主东宫,成为大庆的下一位帝王。”
“只可惜,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在皇嗣大考的成绩,败给了另一位本来并不起眼的皇子,最终屈居第二。”
屈居第二?
许崇一阵皱眉:“即便没能成为太子,也有很大机会担任宗人令一职吧?他就因为这个叛出朝廷?”
“当然不是。”
永泰帝摇了摇头,“先不说我,你觉得,星河被废之后,有没有想过叛出朝廷?”
“肯定没有。”
许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此时,姜星河已经逝世半个月了。
追封、葬礼等等盛大的仪式,许崇没有参加。
但不参加只是他认为这些事对于已经死的人没有意义,并不代表他忘了死去的人。
“那就对了。”
永泰帝的语气有些低落,“事实上,但凡能在皇室的教学下,通过皇嗣大考成为太子的,基本上都大差不差。”
“那位姜山玉,品行心性并不会逊色于星河,或者乾王。”
“他与东宫之位失之交臂后,很自然而然的就被封了王,成为宗人府的右宗人。”
“不出意外的话,在太子登基后的某一年,他就会像乾王那样,担任起宗人令的职位,成为整个大庆身份第二尊贵的人。”
“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
“刚刚当上右宗人不久,他的母妃,被太子的母妃暗害,死无全尸。”
“正是因为这件事,姜山玉才叛出大庆,建立了太平道。”
说着,永泰帝突然笑了起,“当时的人恐怕根本想不到,这个太平道居然可以存留发展到现在。”
“后宫倾轧……”
许崇想起姜胜君的母妃,心头有些不屑,“看来当时的庆帝,对此事的处置很不公允啊。”
“皇室年表只记录了大概的时间,其中因由已不可考。”
永泰帝摇了摇头,“只不过从那之后,我大庆的历代帝王,开始对后宫的权力大加遏制,若无旨意,嫔妃甚至不得擅自离开寝宫。”
“至于血池……”
“事实上,一开始只有一个天地血池。”
“跟大庆武库一样,同为太祖姜妄所打造。”
“呵呵,说来你可能不信。”
“太祖以后代血脉的紫府残缺为代价,打造了六约,又以天地血池,捆绑了所有后代血脉……”
永泰帝深深的看着许崇,“其最初的功能,便是在皇室死后,隔空提炼和收集肉身中残存的精血。”
“……”
许崇心潮起伏。
早在得到春秋冢之初,他就见过了方家所拥有的天地血池。
单是肉眼去看,天地血池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就是一汪子鲜红液体。
虽然很浓稠看着跟高血脂似的,但并没有任何凝固的迹象,许崇还以为是什么别的特殊东西。
万万没想到,那就是人血,还是是皇室的精血……
想了想,许崇问道:“太祖打造血池,是为了留给后世帝王,用于延缓天地大劫?”
“正是如此。”
永泰帝点了点头,“至于血池能让人摆脱户籍限制,应该是后来才发现的功能。”
“可他为什么要把血池送给三大家族?”
许崇疑惑的问道,“虽然方家的记载并不细致,但我能看出来,当时的大庆完全有能力灭掉三大古族。”
“这个在皇室年表也只记载了事件本身,并没有详细的原因,但我大概能猜到一点……”
永泰帝眯起双眼,道:“天地血池提炼皇室精血,可以说最为接近太祖本人,浸泡血池,不仅可以摆脱户籍限制,多次浸泡还可以略微增长资质。”
许崇若有所思,对此并不算太意外。
毕竟,排除特殊个例,整个天玄界资质最强的,就属皇室无疑,泡皇室精血可以增长资质也算合理。
真正的重点应该在后面。
果然。
“当然,对一般人来说,一辈子也就浸泡那么几次,除了有被三大古族额外手段控制的风险,并没有其余危害。”
永泰帝阴恻恻的勾起嘴角,“但对每一代都会浸泡血池的三大古族来说,那就不一样了……”
“近万年下来,三大古族的体内,只怕已经拥有了不弱的太祖血脉。”
“当然,跟真正的太祖血脉不同,三大古族的太祖血脉并非靠天地规则自然传承而来,而是外力改造所致。”
“我猜测,他们体内,同时兼具太祖和他们本身自己的血脉。”
“很可能,三大古族,是太祖对天地大劫的另一手准备。”
血祭之法!
许崇本能的想到了这个。
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
“三大古族纵然兼具了两种血脉,但人口总归只有那么点儿,血祭给天玄界,又能有多少效果?”
许崇开口问道。
“不不不,可别小瞧了三大古族。”
永泰帝的笑容极为奸诈,“好歹是从阴阳神宫独立出来的势力,他们本身的血脉纵然不如太祖,也相去不会太多。”
“至少,作为祭品,他们一个抵一百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唯独可惜,属于太祖的血脉还是稀薄了点儿,顶多算半个,这让他们本身的血脉有些浪费。”
所以……
“你屠灭方家,更多的还是为了血祭?”
许崇冷冷的问道。
哪怕血祭的目的是为了天玄界,祭品也是连他自己都想灭掉的古族,但血祭这件事本身,已经无法让他生出任何好感。
“不然呢?”
永泰帝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就算是真的林狂逃到方家,就算方家真的能学会身外化身,也不可能对大庆构成威胁。”
“结果呢?”
许崇想起另外一点,“我记得,血祭之法的生效,还需要天灾这个条件吧?”
“在陆地上需要天灾,在海上就不需要了。”
永泰帝摇头,“无尽海环绕陆地,贴近世界尽头,而世界尽头,本身就是天灾的一种。”
“只要他们是在海上死的,世界尽头会自然而然让血祭生效。”
“事实上已经生效了,天地大劫被再次延后了三年。”
说着,永泰帝有些鄙夷的摇了摇头,“恐怕太祖也没想到,被他如此支持的三大古族之一,发展到现在也才这么点儿人口,属实有些事倍功半。”
“我没问题了。”
许崇毫无征兆的转身,直接朝前殿走去。
永泰帝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快看不见许崇的背影,才开口喊了一句:“我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便会出界,到时候你可让假身进来取命灯。”
许崇没有理会,脚步不停,直到回了前殿,假身真身重归一体。
事实上,命灯也好,疑点也好,都不是他这次进后殿的目的。
他的真正目的,还是跟姜妄有关。
现在他已经有了答案。
大庆太祖,可能真的是那种心怀天下之辈,但究其本质,跟江之鸿等人仍有很大的区别。
那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跨越近万年的时光,将三大古族给算计成了祭品……
真是可敬可怕。
当然,这一点无关乎对错。
甚至许崇扪心自问,如果站在姜妄的角度,跟姜妄有过同样的经历,那么自己的手段很可能会更加激烈。
这一点所关系到的,只有他跟姜妄的见面。
“如此枭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见的好。”
许崇在心中做出决定。
再过半个月就是太平乡的比斗了,先处理掉这件事再说。
第212章 袭击?挑拨?林家另有谋划!
太平乡码头。
一艘华贵的画舫之上,近二百余人束手而立。
船首之处,是一名魁梧男子和一名佝偻老妪。
男子自然是郑武,而老妪则是南家的南如意。
“郑小友放心,老身此次必定全力以赴。”
南如意郑重承诺。
“如意婆婆的实力,在下自然是放心的。”
郑武含笑点头。
此次他身负家族重任,分别与花家和南家进行了多次沟通。
也不知道为什么,花家自始至终都很冷淡。
不仅对道主之位表现得毫无兴趣,连郑家的一应承诺和示好都不为所动,完全一改往日那种八面圆滑,半点都不得罪人的态度。
饶是以郑武比较豁达的性子,也忍不住有些火气。
好在南家这边比较顺利。
不仅一开始就答应了会全面配合郑家,更是在郑武表明了事情的重要性后,将原定的出战人选,改为了资格最老,实力最强的南如意。
只要郑家能拦住林家嫡脉,阳神六变的境界参与比斗,不说十拿九稳,七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样看的话,花家不参与反而还成了一件好事。
“不知老身可否拜访一下郑家的……郑家的那位大人?”
南如意本想说嫡脉的,但说到一半又改了口。
毕竟在这之前,她只知道方林郑三家眼高于顶,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眼高于顶。
猛然听闻人家是传承了近万年,跟大庆太祖都掰过手腕,心里难免就有些惶恐和忐忑。
如果人家需要隐藏这个秘密,而自己却随口说了出来,岂不是白白惹得对方不满?
还好,郑武并未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很自然的点了点头:“此次我们两家精诚合作,的确应该提前熟悉一下,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说着,郑武抬起左手,转了转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
大概等了两三个呼吸,扳指开始微微泛光,一个高傲且明显有些不耐烦的嗓音传了出来。
“何事?”
“禀族老,我与南家的南如意已经到达太平乡,不知该去何处拜访族老?”
郑武恭谨的说道。
“你二人正常参与比斗就是,没有要紧之事不必联系我。”
说完,扳指的光芒黯淡下去,显然是对方已经结束了这种联络。
郑武有些尴尬,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小友不必在意。”
南如意摇了摇头,神色如常,“郑家传承万载,族老的身份更是尊贵非常,是老身先前不知,有些唐突了。”
“言重。”
郑武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当先飘身而下。
没多久,二人便带着大队伍来到太平宫之前。
十来个执法队的成员各自散开,在四周摆出了桌椅,以供参与比斗者登记抓阄。
郑武也不多说,一挥袍袖,示意旁支的儿郎都上前。
然而,还不等这些人动作,队伍的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砰!
数道人影倒飞而出,直接将郑家的旁支队伍砸穿。
等落地时,几人狂喷鲜血,当场晕厥了过去。
看其身上绣着金边的黑色长袍,赫然同为郑家旁支。
“放肆!”
郑武纵身跃起,双目如电。
只一眼,就锁定了一个身着紫袍,正在人群之中飞速逃窜的身影。
“林家……”
郑武怒从心头起,猛地一踏空,直接改变方向朝着目标爆射而去。
事实上,来之前他就想过,这次太平乡之行肯定不会太过顺利。
毕竟是同为古族的林家,综合实力绝不可能差郑家多少。
但他万万没料到,大比还没开始,林家就使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丝毫不顾过往情份。
作为此次道主大比的带队者,他若是冷眼旁观不还击,如何向族人交代?
所以郑武根本没怎么考虑,打算直接击毙行凶之人。
只不过当他毫无保留的爆发出速度后,猛地发现,对方居然也加快了速度。
而且,居然只比他慢上那么一线。
还没等他接近呢,那人就钻进了一座大宅院,从视野中彻底消失。
“陷阱?”
郑武本能的想到了这个,在宅院的大门之外停了下来。
“小友当心有诈。”
南如意的声音响起。
无形无质的阳神裹着她自己的肉身,以及那近两百之数的方家旁支,从空中落下。
那几名伤者也在其中。
“老身检查过了,他们几人受伤虽重,但并未触及根本,性命无碍,只不过……”
南如意看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宅院,“短时间内,怕是无法与人交手了。”
“多谢。”
郑武沉着脸点点头,往四下看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寻求太平乡本土势力的帮助。
比如无处不在的执法队。
当街袭击使人重伤,在太平乡可是大罪,相当于挑衅整个太平乡。
然而,按理来说哪怕慢上一步,此时也该成群聚拢而来的执法队成员,却是连根毛都没看见。
整个宅院门前的街道空空荡荡,连一些商家店铺都门窗紧闭,着实诡异的紧。
“林家……与太平乡勾搭上了?”
郑武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便迅速占满了他的整个脑海。
是啊。
自己跟花南二家有旧的事,林家也是知道的。
在拉拢无望的情况下,林家为什么不能转而拉拢太平乡呢?
虽然按照太平乡之人的尿性,以及对道主大比的那种神圣心理,这种事似乎不太可能成功,但万一呢?
万一林家与太平乡勾结在了一起,那道主之位……
念及至此,郑武当机立断的转身:“走!”
可惜迟了。
就在郑武转身的刹那,又是一道紫色的身影,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宅院之内电射而出。
——砰!
悍然一掌,狠狠印在了郑武背心。
饶是郑武已经突破到了铁骨四转,并且始终保持了戒备,也仍旧在这一掌之下吐血抛飞。
庆幸的是,袭击者的速度虽然快得有些诡异,但实力并不算太强,顶多只有铁骨一转还略有不及的样子。
哪怕是偷袭,也只是让郑武内腑震动,吐了口血而已。
“该死!”
郑武落地站稳,就准备回头反击。
然而仅仅是这么刹那间的功夫,袭击者就再次消失无踪。
郑武勉强只用余光捕捉到了一抹淡淡的紫色。
“执事大人!”
一众旁支子弟纷纷上前查看。
“我没事。”
郑武摆了摆手,阴沉着脸看着宅院大门。
两次袭击,并且还都得手了。
此时已经不仅是他这个带队人颜面尽失,整个郑家旁支连同嫡脉,都因此而蒙羞。
单是看族人们溢于言表的愤懑就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就这么算了。
于是郑武再次转动了扳指,顶着族老明显不满的情绪,快速将经过和位置汇报了一遍。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南如意这才缓步上前,一副欲言又止:“老身……”
“不关你的事,那种诡异的速度,很少有人能反应过来。”
郑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而后一边警惕的盯着宅院,一边下令让众人抱团警戒。
南如意被安排在了人群后方,以阳神离体笼罩,做最表层的防护。
所以……
没人注意到她那极为复杂的神色。
郑武说的没错,袭击者的速度很快,连她也没能反应过来。
但郑武不知道,这里面所代表的含义。
紫府种道,还是阳神六变的境界……
什么层次,或者说什么手段,能瞒过在神魂上有如此造诣的她,让她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南如意不知道,但她明白,至少种道第二境是绝对办不到的。
再加上对方全程都是肉身在移动,并没有使用类似只手破天那样的特殊手段……很明显,对方至少是第三境的强者。
而且,很有可能是第三境的巅峰。
察觉到这点后,南如意极其惊恐,想要将此事告诉郑武,劝他离开此地。
然而就在她准备付诸行动之时,一个隐隐有些熟悉,被收敛成束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不要多管闲事’。
这句话没有多少警告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劝诫。
劝诫?
袭击者认识自己?
南如意顶着心头的惶恐仔细思索,很快锁定了一个曾有过两面之缘的年轻人。
那个花家的年轻姑爷,许崇。
许崇……
南如意有些骑虎难下。
一边是传承万年的郑家,一边是疑似许崇但却强大到离谱的神秘强者。
无论哪个,似乎都不是她和南家能得罪得起的。
哪怕郑武对紫府种道不了解,忽略了她没能反应过来袭击的疑点,可那位郑家的嫡脉,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南如意苦苦思索,纠结不已。
正在此时,宅院之内开始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我道是谁敢在门口喧哗,原来是你们。”
一个中年带着六七个人出得大门,冷冷的盯着郑武:“怎么,拉拢了一个小小的南家,也值得你们前来炫耀?”
“林术!”
郑武怒视,“明明是你们林家黑手偷袭在先,居然反过来倒打一耙?同为万年古族,林家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吗?”
“放肆!”
林术呵斥一声,阴沉着脸道:“我等从昨日抵达太平乡,便再也未出过宅院一步,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外执事,安敢无事生非,恶意侮辱林家?”
“无事生非?哈!”
郑武怒极而笑,一指旁边,“你的意思,是我打伤了自己的族人,还打伤了自己,仅仅就为了给你们林家扣帽子?你是觉得我蠢,还是你自己蠢?”
“打伤?”
林术顺着郑武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
郑家的队伍里,有四五个人似乎晕厥了过去,正被同族背在身后。
而郑武的嘴角,也有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说实话,不太像是演的……以两家势均力敌的实力,也没必要演这么一出。
莫非……
林术忍不住微微偏头,用余光往身后的宅院内里瞄了一眼。
整个旁支包括他在内,都不可能干出袭击郑家的事情。
倒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实力。
至少,没有打伤郑武然后全身而退还能不被看清面容的实力。
想做到这个程度,恐怕只有嫡脉出手才可以。
可问题是,这更加不可能了……
林术想起嫡脉那边真正用来应对郑家的手段,顿时否决了嫡脉出手偷袭的可能。
“此事绝无可能,我敢以人头担保,整个林家上下,绝不会做出恶意偷袭这件事。”
林术沉声开口。
话音未落,郑家众人就激动的骂了起来。
“还想狡辩!我们是亲眼看着袭击者逃进这里的!”
“不止如此,他逃进宅院后,又趁我们不注意偷袭了执事,简直胆大包天!”
“而且他身上穿着的服饰,明显就跟你们一样!整个太平乡,除了林家谁还敢这么穿?”
“哈,你的人头?你的人头有什么用?我拿来当夜壶吗?”
“……”
这是郑家人的论调。
林家这边跟着林术一起出来的那六七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开口还击。
眼看着骂战越来越激烈,有升级到动手的趋势,林术猛地爆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如平地惊雷,郑林两方的骂战,难免为之停顿了片刻。
而林术也趁机开口,快速说道:“你们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
郑家众人还想再骂,却被郑武抬手制止。
“你说说看。”
郑武沉着脸道。
“什么明知你们跟着还要往这里闯的理由我就不说了,你们会认为这是林家虚晃一枪。”
林术开始分析,“但你们何不想一想,我林家有偷袭你们的必要吗?”
“别忘了,现在距离比斗还有数天时间,即便你们全部折在了这里,也完全有能力再次补充人手。”
“再者,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此时胜负关键,并不在你我两家之内。”
“与其偷袭你们郑家之人,林家为何不偷袭你们郑家真正的筹码呢?”
说着,林术指了指郑家队伍后方的南如意:“我们林家跟南家虽无什么往来,但认出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得不说,作为林家的外执事,林术的实力可能不怎么样,但脑子转的属实快。
三言两语就点明了此事疑点,让郑武陷入沉思。
就连郑家那些冲动不已的旁支族人,也都你看我我看你,开始动摇起来。
见此情形,林术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穿插了进来。
“无论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名桀骜老者从天而降,落在了郑家人的前方,淡淡的看着林术:“我于十日之前就抵达了太平乡,而你林家的嫡脉,却至今都没有现身。”
“哪怕今天,被我郑家的旁支闹到门前,也都不闻不问。”
“你们林家……”
“究竟在谋划什么?”
第213章 这真是意外之喜
林术作为林家的旁支外执事,在受命带队太平乡一行时,就得到了很多关于郑家嫡脉的情报。
所以来人刚刚显露面容,他就将其认了出来。
郑金宵,郑家嫡脉的九房族老。
现今是郑家除了家主之外的第一高手,有望从长房手里夺得下任家主之位的存在。
本来,郑金宵强也好弱也好,跟他林术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双方的地位和实力都相差太远,哪怕郑金宵要彻底破坏规则对他下杀手,他也只能乖乖等死,连恐惧都不必有。
但郑金宵所说的话,却是实实在在让林术紧张了起来。
“林家外执事林术,见过郑金宵前辈。”
林术强行保持镇定,神态自若的拱手行礼,“不瞒前辈,我林家嫡脉到底会是何人负责此事,林术也尚不知晓,我等之所以会暂居此地,一切都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是么?”
郑金宵淡淡的看着林术,“既然如此,郑林两家也算万年世交,林执事何不请我等入内一叙?”
“这……是林术怠慢了。”
林术只迟疑了那么一瞬,就侧身抬手一引,“前辈,诸位郑家兄弟,请。”
“……”
郑金宵的双眼眯了起来,停顿片刻后,当先朝着宅院内走去。
事实上,郑武刚向他禀报完,他就已经抵达了这里,只不过一直高居上方云海,没有露面。
可以说林术和郑武等人的见面、对话,从头到尾他都看在眼里。
这也让他更加疑惑了。
林家这些旁支,是七天之前抵达太平乡的。
郑金宵比他们更早三天抵达,本就一直在留意林家嫡脉的他,自然而然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林术等人身上。
可整整七天过去,林家的嫡脉依旧没有现身。
当然,郑金宵也不是没有收获。
这七天里,林术等一众林家旁支都表现得十分自然。
正常出入,正常活动。
甚至有不少没来过太平乡的,到处走走看看,品尝美酒美食美人。
如果放在以往,肯定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道主之争迫在眉睫,而林家在明面上已经落后了郑家一步。
就算林术等人不知轻重,也绝不该表现得如此洒脱。
所以,郑金宵断定,林家一定准备了什么手段,能完全不惧郑家,甚至在道主之争中胜过郑家。
至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袭击者,无论是谁在背后捣鬼,都远没有这件事重要。
于是,郑金宵一露面,就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林家本身。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林术居然会这么坦然的,真的就请他入内……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带着疑惑,郑金宵以‘参观’这种看着可笑实则霸道的借口,强行将整座宅院逛了个遍。
什么都没发现。
巨大且华贵的宅院里,除了林家子弟,只有一些服侍的仆役,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然而也正是因此,郑金宵的心情反而愈加沉重了一些。
两家子弟加起来浩浩荡荡几百人跟在二人后头,皆是一脑门的问号。
“想不到郑前辈这么有雅兴。”
林术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再次拱手道:“逛了这么久,晚辈也怠慢了这么久,不如去前厅小坐,这样晚辈也能有幸为前辈煮上一壶茶。”
“喝茶就不必了。”
郑金宵深深的看着林术,“虽然我不清楚林家的底气从何而来,但我知道另外一件事……”
“什么?”
林术面色微变。
“你只是一个还未晋升嫡脉的外执事,却能表现的如此有恃无恐,这说明什么?”
郑金宵勾起嘴角,“这说明……你是知情的!!!”
轰!
话音刚落,飓风平地而起,云层垂直坠落。
刹那的功夫,整个院落已经被郑金宵的力量完全笼罩。
林家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各自被禁锢在了原地。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林家旁支的外执事,林术。
林术被云气锁链五花大绑,吊在了半空中,惊怒出声:“郑金宵,我敬你是前辈,处处以礼相待,你却因小人之心对我等出手,就不怕我林家找你讨要说法吗?”
“讨要说法?就算有,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郑金宵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现在,我的身份,我的立场,都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呵。”
林术冷笑不止,“你为何不想想,就算你猜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我又岂会告知与你?”
“你说的没错。”
郑金宵看傻子似的看着林术,“但你又怎么不想想,只要你是知情者,只要你被我抓住不放,你们林家暗处的人,会一直坐视下去吗?”
话音刚落,林术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的确,只要他知情,无论他再怎么忠于林家,对林家来说那就有泄密的可能。
那样的话……
“有道理。”
‘林术’淡淡的说了一句。
有道理?
郑金宵一愣,接着面色狂变。
这不是林术的声音!
准确的说,这个声音不是出自林术之口,而是林术的体内!
体内藏人?
这可能吗?
正常来讲不太可能,除非……
洞天!
林术随身携带了洞天!
一念至此,郑金宵心神巨震,想都不想就招来风云拔地而起,想要远离此地。
可惜,他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
一只苍老的手掌,就这么直挺挺的从林术的胸口探出,而后轻轻一握。
“散。”
一个字。
只是一个字,漫天风云顷刻消散。
包括制住了林家众人的,也包括郑金宵逃窜的倚仗。
当然,如果没有后续的话,郑金宵完全可以再起风云,继续远离。
不过那只手的主人,很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禁。”
第二个字出口,同样是法相境的手段,但却不属于郑金宵掌控的风云倒灌而回。
眨眼之间,郑金宵就落入了跟之前林术一样的下场,被五花大绑吊在了半空。
等一切尘埃落定,林术胸口的手掌消失,场中多了一个身着紫袍的高瘦老叟。
郑金宵看着对方面容,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一切。
明白了林家真正的打算是什么。
“林…耀…日!”
郑金宵艰难无比的吐出三个字,心情如坠深渊。
林耀日,林家耀字辈子弟。
同时,也是林家的家主。
“一个道主之位,居然能劳动林家主亲自出马……”
郑金宵死死的盯着林耀日,“真是好大的手笔,好低的身段儿。”
“我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林耀日摇了摇头,嘴里啧啧有声,“身段?郑林两家都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他居然还能稳坐洞天派你们这些个小角色出马,甚至有闲心去拉拢什么花家南家,真是有够蠢的。”
“……”
郑金宵一阵语塞。
正如林耀日所说,两家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必须要分个主次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全族尽出,以最完整最强大的姿态,来力争道主之位。
而事实上,当初他也的确向家主郑金龙提出过这种建议,只可惜被拒绝了。
至于理由……
‘一个小小的姬庆之,有什么资格来裁定我’。
是的,就是这种理由。
两家真正争的,并不是什么道主之位,而是百草园洞天。
而以洞天的特性,想要得到百草园,就必须老老实实参与到比斗之中,当着整个太平乡的面,以堂堂正正的手段夺得胜利,最终得到姬庆之这个洞天之主的认可,被授与百草园的洞天枢纽。
郑金龙无法接受这一点,并且认为同是古族家主的林耀日,也无法接受这一点。
可现在……
“呵。”
郑金宵自嘲一笑,叹道:“这个消息一旦走漏,家主必会不顾一切赶至……所以,我等已经没有活路了,对么?”
“少来,想唬我杀了你们?”
林耀日哂笑,“你当本家主不知道有命灯这种东西还是怎的。”
郑金宵彻底沉默。
话已至此,他已经没了任何念想。
要怪,只能怪家主太大意,因小失大,拖累了整个郑家……
然而,郑金宵心头的怨念刚刚生出,猛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准备将他们囚禁到比斗之后再杀?啧啧啧,好狠的心啊。”
戏剧化的一幕就这么出现。
跟方才的经过几乎一模一样,一只手掌从一名郑家旁支的胸口探出,轻轻一握。
郑金宵等人的封禁被解开,而场中多了一名矮胖老者。
“……郑金龙!”
林耀日咬牙切齿,脸色端的是臭的一批。
来人正是郑家家主,郑金龙。
而从郑金龙出现的方式也可以表明,对方同样是连同洞天一起,全族倾巢而出了。
“没想到吧?”
郑金龙得意的笑了笑,“我郑金龙虽然不屑姬庆之,但可没小瞧过你……现在好了,你我都在,场外兑掉就行,没必要上场被人当猴看了,啧啧啧,本家主出马,一举两得啊。”
“……”
林耀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郑两家跟方家有一些区别,不仅洞天藏的没那么严实,洞天的规则也无法作用于整个修炼过程,有不少时间是需要去洞天外修行才能更高效。
因此,两家之间的争锋相对也要多一些。
譬如他跟郑金龙,可以说相互之间是知根知底。
所以林耀日很明辨,场外兑子这种说法,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可问题是……
林家的打算落空,优势就再一次回到了郑家那边。
等等!
优势?
“好,好,好!好你一个郑金龙!”
林耀日眯起双眼,怒极而笑,“不过你也别得意,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啊对对对,你林家……”
郑金龙扬起下巴,毫不示弱的开口还击。
话还没说完,刺目的亮光刺破日空。
狂蛇乱舞!
不计其数的雷电,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笔直坠落,狠狠罩向郑家众人。
对此,郑金龙的脸色虽然变了变,但并没有什么慌乱。
同为法相八品,哪怕落后半步,他一样有把握拦住林术的攻势。
“给我散!”
郑金龙气势升腾,衣袍列列,一边与林耀日抢夺雷电的控制权,一边骂骂咧咧:“不是,你脑子没坏吧?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林耀日全力出手,眸中精光闪烁。
“嗯?”
闻言,郑金龙本能的心中一紧。
正打算开口相激,余光却猛地瞥见一道身影绕到了自己身后。
林术?
那个林家旁支?
如此弱小的存在,莫非还想偷袭自己……不好!
郑金龙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是洞天!
以林术的实力,当然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但如果林耀日并未跟他一样,在现身后收回洞天,而是仍旧将洞天留在了林术身上呢?
林家嫡脉,可不止林耀日这一个种道三境!
念及至此,郑金龙后辈寒毛直竖,本能的想要分出力量自保。
可惜,他想错了。
的确有一道人影,从林术的体内闪身而出,证明了洞天就在林术身上。
可这道人影的目标,并不是他!
而是郑林两家兑子后,郑家所剩下的真正筹码!
——南如意!
“死!”
偷袭者显然明白林耀日的心意,且早就知道南如意这个人,刚一出现,就带着狂暴无比的威势,悍然冲向目标。
完了!
郑金龙认出了出手的人。
林家的第二强者,金身七转,林耀宗。
虽然南如意是阳神六变,有着危机预警的能力。
可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突然的袭击,危机预警纵然生效,南如意也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至于阳神能豁免一定程度上的伤害……
隔着一整个大境界都不止,还豁免个屁啊!
就这样。
电光火石之间,郑金龙已经分析出了结局,原本的得意变成了郁闷。
相比之下,另一边依旧在与郑金龙全力对抗的林耀日,则是心头猛地一松。
没了这个狗屁的南家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就彻底成立了。
然而,就在林耀宗即将击中南如意的刹那,第三只手掌凭空出现。
砰!
双掌对轰,爆发出一声闷响。
林耀宗定在了原地。
郑金龙:“……”
林耀日:“……”
他们彻底懵了。
南家也有洞天?
我滴个乖乖,南家只是个小家族啊,怎么可能拥有洞天的?
是这世界变了,还是自己狭隘了?
就在郑林两位家主,以及众人的注视下,第三只手掌的主人缓缓显露身形。
跟他们那种突兀的出现方式不同,此人的出现,是从手掌到手臂到肩膀再到身体,一点一点填补出来的,看着诡异无比。
此外,那张凭空显露出来,跟众人想象中完全相反的年轻面孔,让这种诡异再添三分。
除了许崇还能是谁?
许崇目光淡然,嘴角噙笑。
“我之本意是钓出几个嫡脉,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到你们老巢,万万没想到,居然直接将你们的老巢给一起钓了出来……啧啧啧,真是意外之喜啊。”
这是实话。
从决定针对郑林两家开始,许崇就不认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毕竟两家的老巢都在洞天之内,而洞天的本体再大,对于无尽海域来说,都如同沧海一粟。
别说根本找不到了,就算找到,想要破开洞天,一个蔫不拉几的春秋冢肯定办不到。
除非同时找到郑林二家的两个洞天,并且这两家不做任何干扰,任由他以洞天破洞天。
所以,许崇唯一能想到的可行性办法,就是故技重施——混进去。
当然了,以他如今的手段,也没必要再像当初那样麻烦。
只要道主之争能引来两家的嫡脉成员,有分光化影和只手破天这两门旁术,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唯一的难点,在于两家的嫡脉是否会上钩……
说真的,许崇也没想到,上钩的不仅仅是嫡脉成员,而干脆就是两大古族的整个嫡脉。
所谓人心,真是可笑又可悲。
第214章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强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或者说,忽略了一个人。
南如意。
阳神境,能够在极大的程度上提前感知危机。
危机越大,感知越明显。
无论林家还是郑家,都觉得此次道主之争杀机四伏,动辄有殒命之危。
其中,林家理所当然的认为,南如意必然是能感受到此行的巨大危机,只不过面对郑家的强大威慑,不得不冒死听从,以保全整个南家。
反观郑家,同样也是如此认为的。
只不过跟林家想的不一样,在联络南家的整个过程中,郑家没有丝毫以力威逼的言行。
因为负责这件事的,是生性豁达的郑武。
郑武跟其他人的想法差不多,都觉得此行很是艰险。
所以,他不仅在职权范围内许诺了南家大量的好处,甚至生怕刺激到南家,竟是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南如意一句。
而事实上呢?
南如意会答应郑家的招揽,除了对方无法力敌的强大和无法拒绝的好处之外,究其根本,是她没有感知到任何危机。
是的。
从南如意打算与郑家合作开始,一直到踏上太平乡,甚至直到刚刚的林家偷袭,这整个跨度长达近月的时间内,她的阳神没有任何示警。
本来,南如意也很疑惑。
能让两大古族都如此重视的道主之争,怎么可能一点危险都没有?
肯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可惜,南如意所出身的南家,只有两三百年传承。
这直接导致了南如意的眼界有限,将问题的根源,归结于道种蒙尘。
因此,郑武没问,南如意也就没有主动提及。
事情的发展,就这么在多种微妙巧合下,最终走向了对许崇最有利的方向。
“真的是他……”
南如意看着许崇的背影,心中同时升起明悟和茫然。
明悟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感知到任何危机。
因为许崇会保她。
至于茫然……
没记错的话,自己最后一次见许崇,是因为许崇的修炼出了问题。
一个连种道都差点失败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成长到这种地步?
挡住杀招就罢了,哪怕再强也是一对一,同时还是以有心算无心,不是很难理解。
但听其言语……
居然是将郑林两家,都给当做了瓮中之鳖?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传承了近万年的两大古族啊!
南如意满心疑惑,却是只敢看,不敢问。
最先开口的是林耀日。
“胆敢插手两大古族之事,阁下又是何方神圣?”
林耀日眸中杀机翻涌,死死的盯着许崇。
从许崇现身的方式,他已经分辨出来并非洞天,应该是某种未知的旁术。
虽然能拦住林耀宗就足够证明强大,但没有洞天的话,就代表对方的背后不可能有庞大的势力。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
另外一边,郑金龙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什么叫‘钓出嫡脉’,‘钓出老巢’?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疯的吗?
对此,许崇也不做解释,只是笑着轻轻吹了口气。
呼……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
林曜日以为这是轻蔑,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然而下一秒,他全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林耀宗。
那个准确的猜中了他心思,对南如意展开袭杀的林家第二高手……
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着先前对拳的姿势,从拳面开始……
寸寸龟裂!
仅仅是眨眼的功夫,一整个大活人连同衣物一起,化作了一堆尘土!
连血都没有流出一滴!
“不可能!不可能!”
林耀日惊骇出声。
那可是林耀宗啊,堂堂的林家第二高手!
不是开窍七重,不是通脉七重!
而是实打实的金身七转!
号称肉身最强,最难受伤的玉池种道,金身七转!
“没什么不可能的。”
许崇淡淡道,“一个金身七转罢了,对我之故交出手,也算取死有道。”
故交?
南如意满心震撼没能反应过来,但郑金龙却反应过来了。
“老朽冒昧问一句,这位小友可是为道主之位而来?”
郑金龙一边警惕,一边表现出充足的和善,“若是如此,我郑家愿意鼎力支持。”
“哦?”
许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老朽是郑家家主郑金龙,小友若是不信,老朽愿以道种起誓。”
郑金龙又补充了一句。
话音未落,满场为之一寂。
堂堂古族家主,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人如此低眉顺目,丢人吗?
肯定是丢人的。
尤其是向来高傲无比,自视甚高的郑金龙。
但此时此刻,郑金龙并不觉得有任何丢人。
因为他明白,哪怕林耀宗站着不动不做任何防护的任由自己施为,短时间内,自己也休想杀死林耀宗。
那毕竟是金身七转。
而这个年轻人,以硬碰硬,正面瞬杀了林耀宗……
向更强者服软,并不丢人。
可惜。
“鼎力支持可不够。”
许崇摇了摇头,慢慢的环视了一圈,“郑林两家,要么归顺,要么……灭族!”
嚣张,赤裸裸的嚣张!
郑金龙被打脸,表情冷厉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猛地从许崇身上感知到了另一股信息。
郑金龙心中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长生者?!”
什么?
长生者?
众人回神,也是纷纷反应了过来。
“我还以为,天下间真有如此天纵之才,原来是长生者。”
林曜日的怒意转为凝重,“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简单了……族老会诸人,出来助我!”
事实上,林耀日作为林耀宗的同辈族兄,比郑金龙更明白这个长生者的强大。
但再强,也只有一个人。
而他,拥有整个林家。
嗖嗖嗖……
眨眼间,十几个年龄都在六十到八十之间的郑家族人出现在各个方位,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对此,许崇只是静静的看着,毫无所动。
“此人狂言,你等可是都听到了?”
林耀日冷着脸问道。
“家主何须烦忧?只要郑家不从中作梗,我等齐出,此人必死无疑。”
有人阴笑着开口。
“耀宗不可白死!”
有人怒视许崇。
“事关林家颜面,我等必全力以赴。”
有人面色肃然。
“啧啧啧,我林家又不是没杀过长生者……”
有人嬉笑挑衅。
“好!”
林耀日又转头看向郑金龙,“如此强大的长生者,简直就是史无前例,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概念。”
无比强大加无尽寿元,若是任由这种人存在下去……
必会成为比大庆还要恐怖,更霸道的统治者!
“用不着你来提醒。”
郑金龙冷哼一声,看向许崇,“你说你在钓我们两大古族,殊不知你这种存在,我郑林两家也不会允许你活下去。”
说着,郑金龙也是大手一挥,开启了洞天出口。
霎时间,场中再多十余人。
也不需要人提醒,两家的旁支都纷纷退开,要么干脆出了宅院远远退开,要么跳上房顶驻足观看。
南如意也是自觉的阳神离体,包裹肉身飞入高空。
至此,场中除了许崇,就只剩下了郑林两家的族老和族长。
全是种道三境。
“注意,此人能瞬杀金身七转,至少是金身九转,且一定还拥有其他手段,千万不要单独正面对上。”
郑金龙开口提醒了一句。
“别这么紧张,我给你们一次联手攻击的机会。”
说着,许崇摊开双手,直接闭上双眼,摆出一副毫无防备的姿态。
林耀日:“……”
郑金龙:“……”
众族老:“……”
说实话,如此狂放,如此轻蔑,着实让人心生恼怒。
但同时,也让他们心生警惕。
“小心有诈,我们……”
林耀日说着,眯起的双眼猛地圆睁,语速在刹那快到极致:“出手!”
话音刚落,狂风、乌云、暴雨、雷霆……同一时间暴动而起!
是的,没有任何语言或者眼神上的交流,这一刹那间的联手,只有法相境。
这些要么古族族老要么古族族长的存在,没有一个是傻子。
面对强大到离谱的对手,愤怒归愤怒,杀心归杀心,并不影响他们对局势的判断。
有瞬杀金身七转的战绩在前,最好的做法,当然是以法相手段隔空轰杀。
哪怕杀不死,也要打残了,最后再由金身境近身出手。
所以就出现了这一幕。
整个太平乡上空,宛如末日降临。
各种狂暴的天象攻击连绵不绝落下,将整个宅院毁于一旦。
而这种攻击,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后。
诺大的宅院,连最外围的围墙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满裂纹的坑洞边缘。
坑洞之内烟尘弥漫,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等待烟尘散去。
一息、两息、三息……
没有任何动静,众人忍不住松了口气。
而第五息的时候,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一个身影,从消减不少的烟尘中显露了出来。
是站着的。
“不会吧……”
郑金龙面色难看无比。
“应该不会……”
林耀日的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但还抱有一些希望,“可能是站着死的。”
“最好如……”
郑金龙的‘此’字还未出口,整个人仿佛被巨锤砸中,呆立当场。
他从烟尘里,看到了两道光。
那是眸光。
带着淡然和戏谑的眸光。
如果说淡然可以看做黯淡的话,那戏谑呢?
逃!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就迅速填满了郑金龙的整个心神。
然而,他只是刚刚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下令,四周就传来一连串的闷响。
砰、砰、砰……
“他还有帮手!”
郑金龙悚然而惊,急急调动力量防御。
也无怪乎他作此想,是在是他一直在与坑洞内的目光对视,哪怕惊惧,也是实实在在能确认其所在的。
那么这新出现的袭击者,很明显就是对方的帮手了。
而且数量还不少。
果不其然,郑金龙刚刚运转力量防御己身,后背上就结结实实挨上了那么一下。
砰!
郑金龙往前趔趄了一下。
但也只是趔趄了一下。
“这攻击……”
郑金龙一边调动更多力量,一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是在是这种攻击的力量层次,太低了。
大概只有洗身九重的程度。
哪怕不做任何防御,以他二次种道的铁骨七转,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势。
当然,他不会因此轻视了对方。
只是相比对方能在近二十名法相的持续轰杀中保持存活的强大,这种层次的帮手,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于是,郑金龙带着疑惑微微偏头,试图在警惕长生者的同时,用余光去捕捉偷袭者的身影。
他也的确捕捉到了。
一个又一个跟那名长生者相同打扮、相同面孔的人,不断出现,攻击,消失,出现,攻击,消失……
密密麻麻。
无穷无尽!!!
“这是什么手段?!”
郑金龙大骇。
虽然只有洗身九重的实力,但数量如果够多的话,哪怕是他也有可能在这种不眠不休的攻势下受伤,甚至伤势累积到一定程度,还有身陨之危!
更何况,这些偷袭者顶着跟长生者一模一样的面孔,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与此同时,林耀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的方位在另一边,没有看到烟尘中的目光,因此也并不惊慌。
“该死!”
林耀日一边抵挡从各个方向各个位置突兀出现的偷袭,一边咒骂不止:“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到底死了没有?”
“死?”
淡淡的声音从即将彻底散去的烟尘中传出,“你们只是我拿来试验实力的工具人罢了,也敢妄言杀我?”
林耀日亡魂大冒,骇然看向坑洞。
这时,许崇刚好挥手散去了剩下的烟尘。
衣衫整洁,毛发完好。
不仅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甚至完全都看不出是经历过战斗的样子。
“说实话,这还是我三次种道之后,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多强。”
许崇伸展双手,如同拥抱整个天地,“这种感觉,真好。”
嗖。
场中瞬间消失了七八个人。
这是郑金龙见势不妙,果断选择了逃回洞天。
只可惜因为距离的缘故,没能带走所有郑家的族老。
林耀日察觉到这一幕,猛然惊觉,就要如法炮制。
可惜,洞天并不在他身上,哪怕能瞬间召回,那也需要‘瞬间’的过程。
一道流光从远处急速飞来,刚刚靠近林耀日,就被另一只手给拿住。
一只从林曜日胸口探出来的手。
这次,可不是从洞天内伸出来的手,而是从林耀日背后刺入,从胸口刺出的手。
林耀日艰难无比的慢慢回过头。
果然,他看到了一张同样的脸。
跟长生者和偷袭者一样的脸。
然而长生者站在原处,偷袭者还在继续。
所以……
身外化身?
林耀日想起了族中的记载。
但他依旧不理解。
于是,感受着体内正在急速泯灭的生机,林耀日问出了生命中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可能……这么强?”
第215章 超出世界上限的强大
“这个问题问的好,可惜……”
许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缓缓抽出右手,“你已经没有时间听我解释了。”
林耀日软倒在地。
噗通一声,并不算大的闷响,却如同撼世巨锤,猛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的思维陷入短暂停滞。
紧接着就是茫然。
三大古族之一林家的家主,法相七品境的林耀日……
死了?!
就这么死了?!
茫然之后,无与伦比的恐惧爆发,将他们的心神迅速淹没。
林家也好,郑家也好,正在抵挡幻身攻势的族老也好,战圈之外观战的旁支也好。
在这一瞬间,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
可惜,许崇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意念微动。
原本在数量上就远超两家人数总和的幻身,瞬间激增十倍!
这次,除了南如意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以一敌十甚至敌百的局面。
逃?
怎么逃?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都是人影。
虽然只有洗身九重的实力,且承受一定程度的伤害就会消散,但消散了一个,立时就会补充出来更多。
无穷无尽。
所谓蚁多咬死象,就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好歹是出身两大古族,又是族老之尊,也有脑子转的快的。
在认清无法逃离的现实后,郑家的一位族老急中生智,高声开口:“大家坚持住!只要坚持住,我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郑金山,有屁你就赶紧放!”
林家族老焦急的吼了一句。
“这种攻击手段,应该是某种我们没见过的旁术!”
郑金山一边抵挡袭杀,一边快速做着分析,“而旁术是直接消耗自身劲力的,并不能像法相手段那样,以道种沟通天地之力做到无穷无尽。”
“此人的确很强,可他再强,在接连杀死两大种道三境之后,又还能剩下多少劲力呢?”
“另外,他此时选择继续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而不是自己亲自出手,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自身也已经受伤了!”
“所以,只要我们撑住,撑到他劲力耗空,危机便会立即解除,甚至……”
说着,郑金龙顿了顿,带着威胁瞥了许崇一眼,“绝地反杀!”
不得不说,郑金龙的这一波分析很有道理。
所有人的眼神,都随着这番话渐渐亮起,开始想办法尽量节省自己的消耗……嗑药的嗑药,用道器的用道器,以期能撑住更长的时间。
对此,许崇丝毫不为所动,以神通分身收回另一道神通分身,然后旁若无人的走向郑金龙消失的位置。
那处地面,正静静的躺着一枚小巧的竹叶。
“这就是清净天?”
许崇带着审视捡起竹叶。
比正常的竹叶小上一圈,色呈翠绿,入手微凉。
看起来一捻就会粉碎,可许崇试了试,发现哪怕爆发全力,也根本无法损坏其分毫。
“毕竟是一个小型的世界。”
许崇也不觉得意外,随手将竹叶收起,开始老神在在的打量战场。
不得不说,他的这番姿态,着实让众人的心理压力回升了不少。
好在郑金龙先前的话,非常符合他们的认知,这才强压心绪咬牙硬撑。
转眼,两炷香的时间过去,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高强度对抗,彻底崩溃了。
“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不逃了!求大人饶我一命!”
林家的一名旁支成员,哭嚎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竟是连幻身的攻势都不管不顾。
也不是他不想顾,而是他的黄庭也好,肉身也好,全都已然枯竭,一滴力量都挤不出来了。
此时的他就相当于一名没了丝毫劲力的洗身九重,若是被幻身打中,只有当场暴毙这一个下场。
好在,幻身的攻势在即将打中之时,戛然而止。
“你可以尝试积蓄力量再试图逃走,不过到时候我就不会留手了。”
许崇的幻身淡淡说了一句,转而攻向他人。
再看那名林家旁支,已经脸色煞白的瘫软下去,瞳孔中只剩绝望。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种跟幻象一般,打死了还会来的东西,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如此诡异,如此强大,逃都逃不掉,还反杀?
呵呵,没可能的。
跟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不少人。
尤其是两家的旁支成员,根本没再多做坚持,纷纷有样学样的跪地求饶。
许崇也不管这些人是否有什么别的心思,只要求饶就统统放过。
转眼之间,场中跪倒一片,只剩十几名两家的族老还在顽抗。
不得不说,种道三境的耐力还是很持久的。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这些人才终于放弃了希望,跟旁支成员一样,跪倒在地,高声求饶。
由不得他们不求饶。
三个多时辰的高强度对抗,便是种道三境,也有些撑不住了。
而反观那些幻象,数量上没有任何减少,攻势也没有任何衰减。
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虽然下跪对他们来说,还是生命中的头一遭,但在他们看来,屈服于更强者本就是天理,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唯一让他们忐忑不安的,是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许崇收回幻身,随手一划,淡淡道:“过来吧。”
一名娇俏女子从中走出。
正是窦天渊的关门弟子之一,窦子。
“窦子参见摄政王。”
窦子无视了场中情形,恭谨抱拳。
说实话,许崇有些不太适应。
一方面,是窦子在名义上,可以算作他的师姐。
另一方面,他很欣赏窦子之前的那种行事风格。
不过,许崇也明白,当力量和地位提升到一定程度后,不可能完全避免这种情况。
所以许崇只是点了点头:“免礼。”
窦子直起身子,然后再次躬身抱拳:“敢问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三司公开会审,以庆律治罪。”
许崇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无任何罪行,且本心向善,则充入工部为匠。”
闻言,窦子眼前一亮,继续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开始从另一头召唤人手。
工部的匠不是匠籍,是指工部里负责打造各种武道外物的劳工,品级从九品到正四品都有。
属于是那种有实力但没背景或者得罪了权贵的人,才会去出任的职位,常年都有大量空缺。
如果这些个族老旁支有干净的,充入进去正好合适。
而有问心岩等等审讯道器在,也不怕这些人抹除过往罪行,试图鱼目混珠。
没过多久,一队队的血衣卫带着禁法枷镣从虚空走出,将场中的俘虏先后押走。
当其中一人被押送着正准备走入通道的时候,许崇突然开口:“这个人留下,我还有用。”
“是。”
血衣卫恭声回应,然后解开手镣,转而去押送他人。
这名俘虏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暗杀谢长青一事中,与许崇有过合作的郑武。
“我……”
郑武张了张口,面色有些灰败,也有了然。
毕竟,在刚才的战斗中,他是唯一没有开口求饶的。
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彻底耗干了所有力量,不得不瘫软下去,然后被幻身主动放过。
“你认不出我现在的面孔,但应该还记得,谢长青之死吧?”
许崇笑着说了一句,抬手一捏。
毫光破空而至,接着又以更快的速度爆射出去。
这是只手破天的降级应用,摘星手。
“阁下?!”
郑武想起那个直到现在都让他钦佩不已的人,瞳孔一阵猛缩。
谢长青之死,摘星手,这两者合一,很难不让他想起那个人。
“我叫许崇。”
许崇微笑颔首,“当初你见到的,是我以无相衣变化而成的样子,现在这个才是我本来面目。”
郑武懵了。
许崇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譬如很早之前就知道的太祖遗脉、窦天渊关门弟子等等。
还有前不久,从大庆京城传回来的消息。
新任宗人令,以及……
摄政王!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这么强,怪不得我没有求饶却能活下来……”
郑武面色连连变幻,突然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咚、咚、咚……
密集的磕头声响起。
郑武一边磕头,一边开口。
“小人曾蒙受大人救命之恩,以命抵命尚有不够,本不该再做此妄念,但……”
“但郑家生我养我,同样是天大恩情。”
“如果大人能网开一面,小人愿生生世世为奴,永不背叛!”
“求大人放郑家一条生路吧!”
“大人!”
就几句话的功夫,郑武就将地面给磕出了一个小坑。
可别小看这个坑,
这处地面,可是经过诸多法相境联手轰击过半个时辰的。
相当于夯实了无数倍,已经近乎了道器的强度。
若非郑武是铁骨境,怕是这几下就头颅开裂而死。
许崇也没阻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真的想赶尽杀绝,今天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活下来,包括你们郑家的家主。”
这不是假话。
从郑金龙和林耀日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有无数次瞬杀二人的机会。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还躲在洞天里的,洞天之主一死,枢纽浮现,里头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譬如林家洞天,许崇在抽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从林耀日的身上得到了枢纽。
而之所以他没有那么做,一方面本着废物利用,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郑武和林狂了。
一个与他有过愉快的合作,另一个更是于他有大恩。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介意给两家留条香火。
不过,郑武显然没明白许崇的意思,一脸的愕然。
“去吧。”
许崇挥了挥手,“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帮我劝降郑家,来太平宫寻我。”
说完这句话,许崇不再理会林狂,一步跨入空间。
“劝降……”
郑武保持着跪地的姿势,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
许崇拿走竹叶的那一幕,他是看到了的。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能被如此强者看重,应该就是郑家的洞天无疑了。
所以,明明面临死亡也没有求饶的他,在看到希望后,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为了整个郑家。
只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旁支,职务也只是勉强能跟嫡脉搭上话的外执事,那些高高在上的族人们……
会听劝吗?
良久,郑武的眼中露出坚定,踉跄着站了起来。
……
……
太平宫。
一处院中,许崇坐在凉亭之内,怡然自得的煮着茶。
对面是坐立不安,神情忐忑的南如意。
说实话,直到现在,南如意心中的震撼依旧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有出自许崇身份的,也有出自许崇实力的。
“有个我这么强大的故交,如意婆婆应该高兴,而不是惊恐。”
许崇一边给南如意斟茶,一边半开玩笑道。
“额……”
南如意一阵苦笑,不敢接话。
属于太平道一方的势力,虽然早就被大庆高度同化,但没有法律的约束,让其核心有了本质的区别。
那就是弱肉强食。
天地君亲师,在这儿变成了天地强亲师。
对强者的服从,早就成了每一个太平道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
哪怕许崇表现出了和善的态度,南如意也半点不敢造次。
仅仅是在许崇的对面坐下,就已经让她心惊肉跳了。
对此,许崇也不强求,开口道:“李向学是我的故人之子,道主之争南家就不要参与了。”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南如意陪着笑连连点头,“南家必对李道主俯首帖耳,唯李道主马首是瞻。”
道主之争?
简直开玩笑。
有许崇在,哪来的什么争?
没看郑林两家的下场吗?
她南家就算吃了一万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不过李向学这个名字……
好像是姬庆之的那个弟子?
也不知道有什么喜恶……
“别太紧张。”
许崇摆了摆手,“只要不乱来,以向学的品行,绝不会为难南家,至于我……太平道的事情,我不会参与。”
“老婆子明白了。”
南如意认真的点了点头,起身道:“如果大人没有别的吩咐,老婆子这就回楼船,让家里准备给新道主的贺礼。”
“去吧。”
许崇点了点头。
南如意微微欠着身子退出凉亭,然后步行离去。
“也算告一段落。”
许崇轻抿热茶,打开面板扫了一眼。
事实上不仅是参与了交战的郑林两家,就连许崇本人,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那么强大。
强大到都有点超出世界上限的感觉了。
这……
忙到了晚上八点半,着急忙慌码了四千字,发布之前作者自己看了一眼……
键盘上撒把米让鸡啄都比这有意思。
这种糟糠,作者决定不拿出来脏各位彦祖的眼了,等捋捋顺明天再继续。
九十度鞠躬道歉!
第216章 尘埃落定,诸事顺遂
【姓名:许崇】
【紫府:八变不灭神】
【黄庭:七品不灭气】
【玉池:九转不灭精】
【旁术:只手破天(无上),分光化影(无上),守真(无上)】
【灵源:313】
这是如今的面板数据。
比起上次出关赴京之时,只有灵源数量,和紫府的境界有所变动。
而许崇强大到离谱的根源,很明显不是来自于此。
“莫非,是这个被面板更改了称呼的境界?”
许崇若有所思。
在他刚刚成为长生者之时,曾为展露境界,跟窦天渊对过一拳。
结果是窦天渊被打退了三步。
虽然摆明了是试探的行为,让窦天渊只用了一成左右的力量,被打退显得情有可原,但……他又何尝没有留力呢?
甚至,出手时明明同样是一成力量,却在即将对上的瞬间,被他再次缩减了一半。
因为在那个瞬间,他感觉如果不收手,很可能会打伤窦天渊……
按照以往的认知,这种感觉更像是错觉,但许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选择了冒一冒风险。
然而之后的结果,证明了这并非是错觉。
同样的金身九转,一个新晋者的半成力量,打退了窦天渊这种老手的一成之力。
这种交手结果,让许崇疑惑了很久。
可惜,他找不到合适的试手目标。
种道第三境巅峰的,拢共他就认识那么几个,而且关系还都比较好,打死打伤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算来算去,好像就一个躲后殿里玩赖的永泰帝比较适合了。
可许崇每次升起以神通分身进入后殿的念头,不灭神就是哐哐一通示警,让他不得不另做他想。
一直到今天,两大古族倾巢而出,才终于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试手机会。
为什么说完美呢?
因为打从许崇决定露面开始,他的不灭神就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危机的存在。
是的。
以一敌众,对手全是种道三境,却没有任何危机。
一开始,许崇也觉得离谱。
但现在回头一想,却是十分的合情合理。
首先是九转不灭精。
被面板所改动后的称呼,并不仅仅只是名称上的区别。
除了肉身力量大幅度飙升,能半成之力打退窦天渊之外,还有一个此前许崇并不知道的特性——堪称恐怖的恢复能力。
事实上,在面对那十几名法相境的持续输出时,许崇并没有放出不灭神以之豁免伤害,而是全程都在用血肉之躯硬抗。
当然,也不是一点伤都没有的。
风雨云倒罢了,法相境所引动的九霄紫雷,仍旧有足够的破坏力,可以撕裂九转不灭精的体表防御。
只可惜,每一道伤口刚刚出现,根本都来不及继续加深,就以更快的速度彻底愈合。
别说烟尘散尽显露人前的时候了,那些个族老刚刚停下攻势,许崇的肉身伤势就已经彻底痊愈。
至于衣物,当然是换了一套新的,所以看上去才片尘不染。
要说唯一的缺陷,就是这种恢复能力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不过这个缺陷,已经被另外一个得到蜕变,却一直被忽视的能力所完全弥补。
——旁术,还真!
突破无上层次后,还真在对能量的摄取上,突破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口鼻、皮肤、毛发,甚至连意念的波动,都能为许崇从周身环境摄取到海量的能量。
也正是因此,才能支撑他释放出那么多的幻身。
要知道,这每一个幻身,都是相当于一个洗身九重的全部劲力。
换其他种道三境来,哪怕崩溃掉道种,制造出一百个幻身就已经顶天了。
甚至许崇自己,若是没有还真旁术,至多也只能维持三百左右的数量。
而现在,幻身的数量最高能达到多少,取决于第一个制造出的幻身能维持多久。
简单点说,无上还真,已经是类似永动机的效果了。
锁蓝锁血什么的,都只是其附带的功能。
“旁术不愧是人族的智慧结晶,某种层次上来说已经可以取代神通之能了。”
许崇感叹了一句,“只可惜,真正能对我有用的却不多……”
近万年下来,整个天玄界诞生了不下三百种旁术。
其中,大多数都在传承中湮灭,少数要么被大庆武库收录,要么成了豪门大族的不传之秘。
而对如今的许崇来说,真正有用的屈指可数。
什么增强目力、听力、蛮力、速度等等,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就连分光化影也开始疲弱了。
除了隐身能力还有点用处之外,幻身手段因为洗身九重这个上限,已经彻底成了鸡肋。
不过也算正常。
毕竟这门旁术根源的创造者葛万山,自身也只有洗身层次。
“唔,葛万山应该还活着吧?”
许崇突然想起一事,“我好像还欠葛万山一个交流‘疾影步’的承诺?”
“也罢,等处理完两家洞天,就去章华府走一趟。”
打定主意,许崇单手一拂。
两样物事出现在石桌上。
一个是片竹叶,郑家的清净天。
另一个则扁而椭圆,看着就是枚普通的贝壳,正是林家的洞天,碧水宫。
“无怪乎只有方家才打造了那么一具黑棺材,这竹叶和贝壳,无论在海底还是在海岛上,都太好隐藏了,也就春秋冢那石板,着实惹眼。”
许崇摇了摇头,意念微动。
无声无息之间,一具神通分身已然进入了碧水宫。
名副其实,碧水宫的内里环境如同建立在海底一样,整个空间都被透明的水体所充斥。
除了水,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宫殿存在,只有一个个悬浮着的巨大气泡。
气泡散发着微弱柔和的绿色光芒,将本就被气泡扭曲的内里情形再次模糊。
“中品洞天,规则心有灵犀……”
许崇感受了片刻,心中微动,“还挺特殊。”
跟春秋冢的墓穴类似,整个洞天之内,只有气泡里面才有不同强度的规则存在。
至于规则的作用,对于林家嫡脉成员来说,这种规则可以加持一定程度的悟性,让他们在学习知识,或者修炼武技方面获得更高的效率。
而对于掌控规则的洞天之主来说,心有灵犀不仅可以发挥出读心术一样的能力,随时随地窥伺族人想法,还可以将自身的想法通过规则传递给族人。
“且试试……”
许崇觉得有趣,当即准备尝试。
可刚一运用规则,他的脑海里就猛地多出了无数个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家主都被杀了,我们肯定也要死……’
‘该死!居然敢偷袭家主,害我林家至此!’
‘完了,洞天本体都被掌控了,现在整个林家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堂堂古族,绝不能受此大辱!且先虚与委蛇,慢慢寻找机会反杀……’
‘他好像只杀了家主,并没有杀族老们,如果求饶的话,他会不会也放过我?’
‘……’
只听了半个呼吸,许崇就连忙撤掉了规则的运用。
实在是太吵了。
几万人同时开口说话,还是直接在他脑子里说话,相当于往脑子里塞了一百个菜市场,杀伤力颇大。
顿时,许崇失去了对碧水宫的兴趣。
或许是使用方法有误,但即便能精准的读取单个个体的想法,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许崇如法炮制,直接在碧水宫内打开通道,让刚刚歇了没一会儿的血衣卫再次出动,将整个林家嫡脉打包带走。
等做完这一切,郑武不出意外的找上了门。
“请恕在下斗胆……”
郑武弓着身子,问道:“不知大人将如何处置郑家众人?”
“跟之前一样。”
许崇笑了笑,“负隅顽抗者死,降者三司会审,有罪治罪,无罪充入工部为匠。”
三司会审?
闻言,郑武似乎松了口气,恭敬下拜:“谢大人高抬贵手。”
“嗯,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许崇收起碧水宫,身形消失。
那片清净天本体竹叶,被留在了石桌之上。
郑武没敢坐下,也没敢去触碰竹叶,就那么站在石桌之旁,对着竹叶开始絮叨。
“家主大人一定在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吧……”
洞天之内。
形如高塔的建筑顶端,郑金龙带着几个幸存的族老围坐在一起,仰头看着上空的裂缝,面色阴晴不定。
裂缝中,郑武的整个上半身都清晰显露,说话之声也同步传递了进来。
“这个叛徒!”
其中一名族老气得拍了一下大腿,“枉我还以为他有多忠厚老实,原来都是伪装。”
“说不定这次的事情就是他给那个长生者出谋划策。”
另一人也愤愤不平,“简直该死!”
“都闭嘴!”
郑金龙呵斥了一句,“听他说。”
“一个叛徒的话有什么……”
有人忍不住嘟哝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两道锋利的目光盯住。
“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
郑金龙冷冷道,“出去杀了那个长生者?如果你能做到,家主之位传你怎么样?”
一听此话,尚有些愤懑的族老们顿时哑火。
“哼。”
郑金龙环视一圈,道:“我知道,你们很不甘,很愤怒,很不解,我又何尝不是?”
“堂堂万年郑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长生者,给碾压到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阖族都落入了人家手上,成了待宰羔羊。”
“任何一个族人都不会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冒着灭族的风险,跟敌人顽抗到底吗?”
“别忘了族中的记载,先祖们在面临灭族之危时,又是如何应对的?”
先祖……
闻言,几位族老都露出思索之色。
跟方家一样,郑家也拥有自己的史书,而且比天玄纪年更为详尽且真实。
在天玄纪年里,当时的方林郑三国虽诞生了灵气,却没有新的修炼方法,于是派出使臣去大庆求助。
而事实上呢,是三国的国君亲自前往大庆的京城请罪称臣,送上了珍宝赔偿,送上了长子为质,最终才换来了将传承继续下去的机会。
相比起来,眼下郑家所面临的局面,比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先祖能忍下屈辱委曲求存,自己等人就不行?
这才是郑金龙真正的意思。
就在众人思索之际,裂缝中的郑武解释完了跟许崇认识的过程以及许崇的真正身份。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这么强的,但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说着,郑武顿了顿,眼里露出几分希冀:“重要的是,他答应给我们郑家其余人一个同样的机会,受三司会审的机会。”
郑金龙皱了皱眉,高声开口,且同时将声音送了出去:“你以为三司会审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别的不说,单是刑部的问心岩,便能让我等毫无保留余地,将过往所为全数吐露。”
“这个我知道。”
郑武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但郑家的洞天,是清净天啊,有清心寡欲的规则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郑金龙打断了郑武,沉声道:“你认为这个规则,注定了我郑家人不会有什么大奸大恶存在。”
“的确,清心寡欲的规则,不仅能消除洗身境的心魔,对任何境界来说,都有心平气和的作用,因此我郑家人为恶最轻,内外争端最少。”
“若非事涉存亡,就连此次道主之争的陷阱,我郑家都不会踏进来。”
“可问题是,这个为恶最轻,只是你认为的。”
“很多很多事,放在太平道当然不算什么,可若是拿庆律来衡量,我郑家能有几人脱罪?”
“别的不提,但就一个无法避免的采合,在庆律里都是五马分尸的大罪。”
这是郑金龙最担心的地方。
毕竟,太平道跟大庆是两个概念。
在太平道,因仇而杀、因利而杀、巧取豪夺,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旁人顶多就是说一句心狠手辣,却根本不觉得这是错的,是恶的。
但若发生在大庆,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严苛的庆律在,哪怕是豪门大族,也只有消除首尾掩盖罪行这么一条路可走。
一旦被拿捏住罪证放到了明面上,任谁都保不了。
遑论郑家?
一时间,刚刚觉得找到条出路的族老,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然而郑武却是苦涩一笑,道:“其他族人我没办法,我只能保全若字辈。”
“什么?!”
郑金龙猛地瞪大了眼睛。
若字辈,是郑家嫡脉里年纪最小的一辈,刚出生不到三年,数量大概在七千出头。
而听郑武的意思,是可以保下所有若字辈的。
可惜……
郑金龙摇了摇头,幽幽一叹:“你可能不了解庆律,像这种以罪行结合诞下的孩童,与其父母罪减一等论处,哪怕他们本身什么都来得及做,最好的结果也是贬为匠籍,与人为奴……这种程度的传承,我郑家不要也罢。”
“不瞒家主。”
郑武拱了拱手,“三年前的那次采合,是我主持的。”
“而我送到那座孤岛上的男女,全都是心甘情愿加入郑家。”
“他们原本的家中,都有我代为立下的婚书,以及代嫡脉下的聘礼。”
“也就是说,那次的采合并不是采合,而是很正常的婚嫁。”
“要说罪行的话,那些婚书上所用都是虚假名字,也能算得上,不过……”
郑武说着,指了指自己,“是我一人之罪。”
“……”
高塔之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虽然没有详细的经过,但他们明白,郑武既然敢这么说,那除了婚书这一道手续问题之外,其他的步骤都不会违背庆律。
虽然若字辈父母的其中一方可能违背过庆律,但只要没有犯下株连之罪,若字辈就是无罪。
只要无罪,就能在大庆得到成长,就能再建立一个郑家。
良久,郑金龙矮胖的身子松懈下来,“郑武接令。”
“在。”
郑武面色一肃。
“即日起,天衍郑家的家主之位,由你郑武担任。”
话音刚落,郑金龙出现在了石桌旁边。
!!!
郑武浑身一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可惜,能传给你的只有家主令牌了……”
郑金龙不由分说,将一枚小巧令牌塞进郑武手中,随即看向四周:“还请摄政王大人现身一见。”
“见面就不必了,放弃洞天枢纽,听从血衣卫安排就行。”
许崇的声音缥缈而来。
随后,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血衣卫迈出虚空。
就这样,郑林两家的古族之名,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所谓的道主之争,也在仅剩的两大家族,花南二家联合声明支持李向学后,终于尘埃落定。
冥冥之中,诸事顺遂的好运似乎落到了许崇头上。
没过多久,花弄月破冰而出。
新地图快开了,为了能让诸位彦祖不感觉突兀,作者一有空就构思,修改,完善,力求顺畅。
祝彦祖们诸事顺遂!
第217章 故地,故人
花家楼船。
许崇刚一出现,就有一名姿容绝世的紫衣女子款款向他走来,浅笑嫣然,顾盼生辉。
“我还以为我们没有机会再见了。”
花弄月靠近,轻轻的将螓首贴在许崇的胸口上。
“这不是见了么。”
许崇笑着拍了拍花弄月的肩头。
“唔……”
花弄月突然松开许崇,后退半步原地转了个圈:“你猜猜,我现在是什么境界了?”
“凝婴?”
许崇配合着猜测道。
“不是。”
花弄月揶揄的眨了眨眼。
“难道是法相?”
许崇故作吃惊。
事实上,早在刚刚抵达楼船的时候,他就清晰的感应到了一股冰寒之力。
这冰寒之力明明柔和非常,让人恍若置身暖冬一般舒适,但同时却又透露出强大的感觉,最少是法相境。
毫无疑问,整个花家能达到这种层次的,只有因未知原因而冰封的花弄月了。
果不其然。
花弄月点了点头,笑着牵起许崇的手,主动引导起许崇的力量进入自身的黄庭道种。
“法相九品?”
感应片刻,许崇瞳孔微缩,“至阴圣水的效果,居然这么强?”
要知道,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如今的高度,可以说面板占据了九成的功劳。
剩下的一成里,还有一半要归于运气。
而反观花弄月,所有的依凭仅仅只是一滴水。
“事实上那并不是至阴圣水。”
花弄月摇了摇头,“从我觉醒的记忆里,它应该是比至阴圣水更高等的存在,名为太阴露。”
“觉醒记忆……”
许崇微微愕然,接着就明白了过来。
大庆皇室出自阴阳神宫的阳脉,有着觉醒记忆的说法,那与之并驾齐驱的阴脉,自然也可能存在这种现象。
“我觉醒的记忆,有一门修真功法,和一部奇珍异宝录。”
不等许崇询问,花弄月就开口解释道,“修真功法已经不能用了,但奇珍异宝的话,现在或许还能找到一些。”
“比如太阴露,据说是天地未分之前,阴阳尚未交泰之时的产物,在天地初开后只有极少数留存了下来。”
“作用是能让人返后天为先天,成就比至阴之体更高一级的太阴之体。”
“一旦成就太阴之体,便有把握冲击化神之上的境界,换算成现在的话,应该是法相之上。”
“只可惜……”
说着,花弄月有些沮丧起来。
“可惜什么?”
许崇好奇的问道。
“可能是我原本的资质不够吧,太阴露只能让我到达至阴之体,多余的力量无处宣泄,就被我拿来种道了……那可是从未出现过的法相之上啊!”
花弄月懊恼的摇了摇头,“早知道就给莜蓉用了,是她的话说不定就可以。”
“无需在意,当时的情况也没有别的选择。”
许崇想起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的乾王,心中幽幽一叹。
“也是。”
花弄月回过神,面色突然一肃,“我们去见太奶奶吧,她……她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好。”
许崇点了点头,拉起花弄月一步跨出。
太阴阁。
花老太君的整个身体都靠在木椅上,眼皮耷拉着,双目散漫无神。
仅仅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浓厚的迟暮之气。
花弄月上前蹲下,握住老人的手,轻声道:“太奶奶,许崇回来看您了。”
“……”
花老太君反应了好一会儿,目光才开始慢慢聚焦,“弄…弄月啊,你说什么?”
花弄月的眼眶瞬间红了,“许……许崇回来看您了。”
“许…许崇?”
花老太君的双眼亮了起来,往前方看去。
视野中,一个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大半光亮,正朝她缓缓走来。
花老太君笑了。
她想起花家跟许崇的渊源,居然是和红皮子合谋,将许崇直接掳回花家来的。
真是天佑花家……哦不,天佑阴脉。
唯一可惜的是,自己熬不到他们成婚的那天了。
带着九分满足,一分遗憾,花老太君慢慢的合拢上双眼。
世界开始黑暗。
然而就在这最后的片刻,一个温润的嗓音带着强大自信刺破了黑暗,将她心中最后的那分遗憾也尽都消弭。
“太奶奶且放心,花家有我。”
放心?
嗯,放心了。
……
……
在大庆,丧期与户籍层次挂钩,但在太平道却没有这个限制。
无论是郑林方这三大古族也好,还是太平乡上生活的普通人,都是遵循着相同的惯例,服丧三年。
对此,许崇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想法,在天极殿和楼船各留一道神通分身,第三身则重回了故地。
——雍州。
“已经看不出任何灾难的痕迹了。”
许崇行走在官道上,脚步似慢实快,一步跨出便是数十里的距离。
不得不说,大庆的内阁在大批量换血后,展现出了比楼有知独揽大权时更高效的执行力。
迁移人口、开垦农田、蓄养牲畜、重建衙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新的雍州人也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种不满的情绪,认真且努力的生活着,就像老雍州人一样。
大概过了三日,许崇回到了他刚穿越的地方,沧泷县。
明明是故地重游,故地却没了故地的样子。
整个沧泷县修缮一新,除了面积小点,宏伟雄奇不输府城。
很明显,作为摄政王大人的祖籍,沧泷县得到了京城的特殊关照。
甚至不仅仅是县城。
就连县城外的林中坟地,也都被建成了一片陵园。
一眼望去,最初那几座简陋的墓穴,已经变得气派无比,位于陵园最深处的位置,也是最初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官府的人没敢挪位。
而靠外围的区域,则多出来了许多许多墓穴。
许崇眼神波动了下,往陵园走去。
“小伙子不是来扫墓的?”
一个麻衣大爷杵着大扫帚,站在陵园入口的位置,上下打量许崇。
“扫墓……”
许崇顿了顿,道:“莫非,官府强制要求人们来这里扫墓?”
要说沧泷县的幸存者,满打满算就他跟张顺义、李向学三个。
如果经常会有人扫墓的话,除了官府强制性的要求,他想不出别的。
“啥强制不强制,俺们都是自愿的。”
大爷咧开嘴,露出十来颗零散的大黄牙,“反正也是趁着闲的时候过来洒扫一下,也不费什么功夫,哪用得强制。”
“……为什么?”
许崇问道。
“小伙子刚从外地来的吧?”
大爷露出了极其热切的神情,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你不知道,这里面葬着的可是有好几位一等一的大好汉……”
随着大爷的讲述,许崇渐渐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曾经在沧泷县所发生过的事情,有很多都被还原出了本来面貌,由官府四处宣扬。
比如许佑安一心为民却被误解,比如刘二不畏血衣恶官以死逼退……等等。
时间一长,这些迁来沧泷县的百姓们,就开始自发的担任起了维护陵园的责任。
这很好理解。
毕竟他们也害怕恶人,也想碰到个好官,也想过好日子。
只不过这里面有很多事迹,在雍州尽殁后,应该并没有人知道才对。
除非……
楼有知。
“看来,楼相在关注到我后,收集了不少我的过往经历。”
许崇默默想到。
如果是楼有知的话,做这些事的出发点就不可能是巴结了。
更多的,想必是为了沧泷的发展,又或者不想这些事迹被埋藏。
“……今儿个你来晚了,这里俺已经打扫干净,你就进去看看就好。”
大爷絮叨完,一把将扫帚扛起,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许崇也没在意,顺着陵园正中小道迈步。
一路走过,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王跛子王才方,麻婶涂秀娥,徐老汉徐富贵……等等等等。
不用想许崇也知道,墓穴之内是空的。
从天灾出现到重建雍州,这中间的跨度超过了一年,没人能从遍地的枯骨中分辨出谁是谁。
能有一块石碑留名,并且还刻上了准确的名字,已经是官府花费大量心思的结果了。
……
……
风鼓县。
作为在天灾之中最主要的埋骨地,这里反而没有什么陵墓存在。
有的只是扩张了十余倍的巨大城池,鳞次栉比的房屋,繁荣的民生。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被刻在城墙上,那巨大无比的四句话。
愿天下众生,不受饥饿寒冷。
愿天下众生,不受骨肉相残。
愿天下众生,不受妻离子散。
愿天下众生,不受天灾,不受人祸。
许崇站在远处的山坡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既没有入城,也没有去寻找江之鸿的墓穴。
因为他知道,楼有知一定给江之鸿选了个好位置,能将整个风鼓县的繁荣都一览无遗的好位置。
……
……
镇天城。
‘你糊涂啊’石碑一如既往,除了表面上斑驳了些许,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许崇坐在石碑旁边自言自语。
“顺义要当内阁首辅了。”
“当年你最怒其不争的学生,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庆的内阁首辅……你没想到吧?”
“不过我也不差。”
“我现在可是大庆的王爷,第一个异姓王,王号摄政。”
“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哈哈……”
相比起其他人,许崇对水鬼的歉疚是要多一些的。
因为水鬼很早就知道了他的底细,知道他有控制灵源的手段。
而面对这种对任何人来说都充满了致命诱惑的神奇能力,水鬼却什么都没有做。
或许窦天渊、楼有知、江之鸿这些人,也能在面临同样的情况时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毕竟这种情况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发生过,当他们能猜测到一些的时候,许崇已经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自保能力。
只有水鬼不一样。
要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许崇连水鬼的身份都不知道。
而水鬼却拥有随时接触许崇的条件,和杀死或者囚禁许崇的力量。
更何况,水鬼的死,是为了替许崇守住秘密。
这份恩情,着实欠大发了。
“唔……”
许崇叨叨着,突然往四下看了看,“好像其他人要么有伴儿,要么有热闹,只有你这里是比较冷清的,而且简陋的要命……你不会怪我吧?”
“要不这样……”
“你不是喜欢教书育人么,我给京城的国子监配套个国子墓,让国子监的人死了都埋进去,你在里面就是监正,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你要是同意呢,就拖个梦给我。”
说到一半,许崇顿了顿,又改口补充:“当然,不同意,或者有什么别的需求,也可以托梦给我……”
话音未落,一句带着浓烈情绪的指责突然响起。
“你糊涂啊!”
!!!
许崇猛地回头,死死的盯向石碑。
刚才他虽然是一直处于失神的状态,但分辨是不是幻觉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可以确定,那句‘你糊涂啊’是真真切切被说出来的声音。
可问题是……水鬼说话?
不能吧?
没想过这茬儿啊?
已经推翻认知了啊……
许崇有些茫然。
正在这时,又是一连串的数落传来。
“没错,我们是陪都的国子监,不是京城的国子监,但这就能成为你不上进的借口了?你可知道,从陪都国子监,被启用入京的可有多少人……”
许崇慢慢扭头,看向从围墙后显露出一截的建筑。
很明显,之前那句‘你糊涂啊’,是那位陪都国子监的监正说的。
许崇笑了起来。
他知道,水鬼的墓穴,并不需要另迁他处。
……
……
观星楼顶。
袁守义闭着双眼盘膝而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不过看其青筋暴起的额头,以及始终都在微微颤抖的双肩,很明显并非表面上那么平静。
“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硬撑,熬到寿元终结?”
一个淡淡的声音凭空响起。
袁守义的背影猛地为之一僵。
他能听出来,这声音是许崇,是那位摄政王殿下。
可此时的他,却没有任何想要起身行礼,或者开口回应的念头。
因为许崇说的没错。
在天灾的真相传到镇天城之后,袁守义本就隐藏了多年也压制了多年的心魔,再一次暴涨,并且日益加深。
很快,观星楼所在的院落就成了禁区,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一步。
就连食水,都要靠着苏若辰隔着老远,以尽量柔和的动作送到楼顶。
没办法。
任何细微的刺激,都有可能导致他再也无法压制心魔,从而化身成没有理智的野兽,给整个镇天城带来灾难。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熬,借着钦天监的规则,熬到自己老死。
只要死了,心魔就会消除。
“看来,哪怕永泰帝去了界外,只要未死,你的心魔就会一直增长下去。”
许崇分析出了袁守义情况,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不灭神离体,一指点在了袁守义眉心。
诚然,心魔诡异无比,哪怕许崇曾经自主掌控过心魔,也仍旧没能弄懂心魔的存在方式和作用方式。
不过他也不需要弄懂。
不灭神的存在,就是心魔最大的克星。
——唳!!!
刺耳的尖叫凭空出现。
浓郁的黑烟顺着袁守义的七孔冒出,升腾起三尺有余才逐渐开始消散。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盏茶。
等到黑烟不再冒出,袁守义猛地一颤,伏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袁守义只觉得浑身轻松,连忙起身想要行礼。
可此时又哪里还有许崇的身影?
第218章 大迁徙计划!天玄界的新出路!
血衣卫后院。
三个身影并列坐在池塘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说真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庆国公会松口让窦子进门。”
楼有知横了窦天渊一眼,意有所指道:“当年你可是将老国公给得罪死了。”
“一辈人一辈恩怨,蓝景那么痴迷窦子,非她不娶,蓝老鬼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庆的封号只能让他不怕我,不能让他不怕许崇,嘿嘿……”
窦天渊坏笑着扯了扯嘴角,然后自己也纳闷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我也没想到……窦子明明一直都很讨厌那个蓝景的。”
“好女怕缠郎呗。”
许崇笑眯眯道,“蓝景死猪不怕开水烫,窦子又舍不得下狠手,这一来二去的水磨功夫,就是石头也给她捂化了。”
“是吗?”
窦天渊皱了皱眉头,“死缠烂打就有用?”
“要是你还对花妙音有想法,那最好加紧速度。”
楼有知面无表情,开口就是暴击,“你们两个都没几年好活了。”
“放你娘的屁!”
窦天渊当即炸毛,“老子什么女人没见过,你……”
“那个。”
许崇突然开口打断,很认真的看着窦天渊,“花家的老太君,已于两月之前……寿终正寝了。”
“呃。”
窦天渊愣了愣,接着就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么严肃干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我对她有想法?”
“没有没有。”
许崇连忙摆手,“只是我毕竟与花家有婚约在身,按照辈份我得喊她一句太奶奶。”
“这样么……也是。”
窦天渊想了想,突然叹了口气,“说起花妙音,我倒是的确欠过她,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二人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曾经是个什么人你们也知道,满手血腥,只要能变强,能往上爬,什么人都敢接触,什么人都敢杀……哪怕是所里的千户,对太平道的了解也没我深。”
窦天渊呲着牙,露出阴险的表情,“出身在大庆,但比反贼更反贼。”
“我隐约记得,当年谢家跟花家闹得很僵,曾大肆悬赏花家人头,难不成……”
楼有知眯起双眼。
“你没猜错,我跟花妙音就是这么认识的。”
窦天渊说着,无奈的摊了摊手,“奈何当时我的实力略逊于她,没能得手。”
“然后呢?”
楼有知追问,“你说你欠她的,只是这样好像算不上欠吧?”
许崇也一脸好奇。
“第二年我突破境界,再次找到了她……不过我没杀她,也没拿她去换谢家的悬赏,而是拿她钓了好几个谢家的人。”
窦天渊面色微微尴尬,“本来这事儿吧对花家也有好处,不过最后收尾的时候我暴露了,让花妙音背上了一个跟朝廷勾结的罪名,差点儿没被处死……花家为了保住花妙音,选择与当时的一名太平道长老联姻。”
“原来如此。”
楼有知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你害了花妙音?”
窦天渊没说话。
“这事儿我听弄月说过。”
许崇突然开口,笑着道:“老太君的夫家对她很好,并没有受什么委屈,相反那个长老还多次力挺花家,甚至老太君能成为家主候选也有他的功劳,总的来说算是得遇良人。”
“哦?”
窦天渊微微讶然,旋即就笑了,“那这么说的话,最后还能寿终正寝,她这辈子也值了。”
“确实。”
楼有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似我等平凡的出身,一旦踏上武道,寿终正寝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寿终正寝……
许崇眼神微动,目光落向池塘,“差不多了。”
“有把握吗?”
窦天渊表情一肃。
“我的安全不用担心。”
许崇面色轻松,挥手打开一个通道:“不过为了二老能寿终正寝,还是请二老先去别处小坐吧。”
“你这小子……”
窦天渊跟楼有知有些无语,对视一眼后同时起身,跨步离去。
等二人走后,一块石板凭空显现。
正是方家的洞天,春秋冢。
今天是春秋冢作为一个完整洞天所存在的最后一天。
此时的春秋冢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包括石板本体,也包括洞天里的规则。
再有一刻钟左右,就会彻底崩毁。
不过,许崇并不打算就让春秋冢这么自然毁去,变成一堆作用不大的残片。
他准备带着春秋冢进入诏狱,试试能否将春秋冢作为养分,喂给诏狱。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他与楼有知、窦天渊三人,合力研究出来的一条路。
另一条天玄界的出路。
——诏狱大迁徙。
以诏狱取代天玄界,成为万万生灵新的栖息地。
跟永泰帝所宣称的寻找新世界不同,这个方法是有切实可行的依据的。
首先。
诏狱规则特殊,并不会像春秋冢等众多洞天一样,注定了最终要走向衰亡,直至崩毁。
若是能替代天玄界成为新的栖息地,将不会再出现世界灭亡的危机。
已知与诏狱有相同特性的,还有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长生天。
不过,就算长生天仍旧完整,也一样不如诏狱合适。
因为长生天的空间大小恒定,始终无增无减。
而诏狱却是一直在成长的。
按照皇室年表中的只言片语,可以推测出最初的诏狱只有三层,经过了近万年的成长,形成了现在的七层。
其次。
界外的环境,无法对许崇构成威胁。
就算天玄界崩毁,只要不碰到什么无法力敌的界外高等生物,许崇就可以护住诏狱不失。
至于诏狱的本体太大……
这个已经不是问题了。
在研究出路的时候,窦天渊就阴戳戳的告诉了二人一个秘密……诏狱的本体池塘,是可以通过劲力以类似蒸发提炼的形式缩小的。
窦天渊这么一个大人物,天天坐在池塘边上,哪里可能真是因为喜欢钓鱼?
其真正的目的,就是以劲力压缩诏狱本体……很难说是不是起了将诏狱据为己有的心思。
只不过对窦天渊来说,压缩诏狱的消耗太大,而效果太小。
至少窦天渊认为,自己寿终之前是没什么戏的。
于是许崇成为了新的诏狱之主。
超出旁人几倍的劲力总量,无上还真这个永动机,两者相加在一起,让压缩诏狱的效率翻了十倍不止。
如今的池塘,虽然只缩小了肉眼难辨的那么一丢丢,但这一丢丢,是许崇接手诏狱后仅仅半个月就达到了的。
不得不说,很有希望。
当然,以上种种,也只是给诏狱大迁徙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以诏狱现在的面积,七层加起来,人挤人也只能塞个几千人上万人,根本不够整个天玄界迁徙的。
如何加速诏狱的成长,成了最大的难点。
对此,许崇首先想到的,就是灵源。
毕竟面板的运用也好,无规则洞天残片也好,都证明了洞天与灵气息息相关。
而灵源又是灵气高度浓缩而成,如果能让诏狱在短时间内吸收掉大量的灵源,则很有可能可以加速诏狱成长。
许崇已经做过了试验。
在诏狱之内,将面板积蓄的灵源释放出来,会形成与天灾之地同样的景象——灵源凭空消失。
毫无疑问,被诏狱吸收了。
如此,可行性再次提升。
然后就是第二个难点。
面板能提取其余洞天的灵源,也能在诏狱释放灵源,这个没错。
但问题是,哪怕许崇三个分身同时用面板去汲取灵源,效率也实在是太慢,根本不可能在四十多年里,让诏狱内的空间成长到足够大的程度。
所以用面板来加速诏狱的成长,很明显不现实。
于是许崇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春秋冢。
如果将洞天看做规则与灵气的结合体,那么毫无疑问,洞天最好的成长养分,就是另一个洞天。
诚然,洞天之内无法容纳另一个洞天,甚至两者接触会引起规则冲突,从而导致洞天崩毁。
但春秋冢本就濒临崩毁,衰弱到了极致,这种情况下,还会对诏狱也构成那么大的威胁吗?
而一旦诏狱成功的吞噬了春秋冢,且本体并不会受到根本上的损伤,那……
即将毁灭的天玄界,是否也可以被诏狱吞噬?
许崇决定冒险一试。
也算不上冒险。
“大不了就损失一个诏狱,和一个春……春秋冢不算,本就要毁掉了的。”
“我自己的话,有不灭神在,哪怕进入洞天亲身参与崩毁,应该也是能活下来的。”
“嗯,问题不大。”
就这样,许崇闭着双眼,一边将预料内的情形再理顺了一遍,一边感受着石板上酝酿的毁灭之力。
半炷香后。
“就是现在!”
许崇猛地睁眼。
石板凌空飞向池塘上方,直坠往下。
就在石板刚刚接触水面之时,旋涡突然显露。
可惜……
这种出其不意,对规则和洞天这种死物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
石板的下坠之势,在诏狱入口被打开的瞬间,就猛地为之一滞,开始往相反的方向垂直而上。
“果然,洞天之间是互相排斥的……”
许崇并不觉得意外,身形闪动之间,已经出现在了石板上方,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悍然下压!
——咔嚓!
这是石板开裂的声音。
许崇打破了洞天无法被单纯外力损毁的铁律,但他却没有任何高兴的念头。
枢纽开裂,昭示着洞天即将崩毁,而本体开裂,就是崩毁已经开始。
而石板没入旋涡的部分,只有一半不到。
酝酿依旧的毁灭力量,即将彻底爆发。
千钧一发之际,许崇也来不及多做思考,直接召集另外两具分身归来。
双脚踏肩,三具分身以叠罗汉的姿势垒在一起。
三个九转不灭精的力量,骤然爆发。
“给我进去!”
——咔嚓!
——嗖!
——轰!
第一声是石板彻底开裂,第二声是场景变换,第三声是春秋冢崩毁。
无与伦比的冲击力悍然袭来,许崇甚至都来不及看眼前的景象,就被完整的包裹在了其中,没有任何死角。
瞬间,一切感知丧失。
与此同时,清晰的震颤以血衣卫的后院池塘为中心,迅速蔓延出去,由轻到重,由近及远。
率先感受到这股震动的,自然是一直在关注的窦天渊和楼有知。
二人站在距离血衣卫不远的一处酒楼顶层,面色难看无比。
“他怎么进去了?!他为什么要进去?!”
窦天渊死死的盯着池塘的方向,从牙缝里蹦出两句话。
刚刚他可是清楚无比的看到,有三个许崇出现。
而三个许崇,都跟石板一起,没入了池塘之中。
“先别着急,没有漫天流光出现,就证明诏狱并没有随着春秋冢一起崩毁。”
楼有知开口安抚,只是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少乐观的意味。
“这个我知道!”
窦天渊眼中闪过红光,“可就算只有春秋冢崩毁,许崇就一定能扛下来吗?你别忘了,震动是在他进入诏狱的瞬间爆发的……哪怕许崇是诏狱之主,受到禁天绝地的压制较少,这么短的时间也根本不够他拉开跟春秋冢的距离!”
“……”
楼有知沉默了。
窦天渊说的他当然知道,但他能怎么办呢?
别说已经成了废人,就算是拥有巅峰时期的力量,也根本不够取代许崇完成这个步骤。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许崇。
“走吧。”
爆发边缘的窦天渊突然冷静下来,咬牙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哎……”
楼有知叹了口气。
就在二人转过身准备下楼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穿插进来。
“什么死要见尸,您老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巨大的惊喜爆发,二人猛地转身。
窗前站着的年轻人,不是许崇还能是谁?
“好你个小子!”
窦天渊一拳锤在了许崇肩头,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楼有知也是松了口气,问道:“伤势如何?”
“还行,没有伤到根本,只是要沉睡一段时间来养伤了。”
许崇把手一摊,无奈道。
“沉睡?”
窦天渊愕然,上下打量许崇。
“这个是我用分光化影制造的幻身,本来在围困天极殿,怕你们担心特地过来告诉你们一声。”
许崇神色如常的解释道,“本体的话,三具神通之身都要沉睡养伤。”
“原来是这样……”
窦天渊想了想,问道:“要不要我进诏狱,将你的本体挪出来?外面的环境,肯定比诏狱更适合养伤。”
“恐怕没办法。”
许崇摇了摇头,“诏狱的第一层已经被春秋冢的毁灭之力所充斥,灵气也好、规则也好,都不是第一层能那么快消化的,一旦出入口被打开,这些能量就会喷涌而出,彻底浪费。”
“完全消化大概要多久?”
楼有知眼中精光一闪,开口问道。
“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
许崇回答了一句,嘴角慢慢勾起,“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很顺利。”
“不会超过一个月?”
楼有知跟窦天渊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振奋起来。
如果连消化一个破败的春秋冢,都需要一年几年甚至十年的时间,那这个计划可以直接放弃了。
毕竟,三人的打算,是在天玄界毁灭之前,将所有能找到的洞天都喂给诏狱。
“有意思,真有意思。”
窦天渊摸了摸下巴,神情中充斥着满足,“想不到我窦天渊这辈子,还能参与到这种大事情里面……得劲儿!”
“既然如此,一个月之后……”
楼有知眯起双眼。
许崇没说话,但眼中的期待一样明显。
第219章 四年
诏狱第一层。
许崇带着二人凌空而立,俯瞰下方的景象。
“这……”
楼有知一改往日沉稳,满面愕然。
旁边的窦天渊也同样如是。
没办法,实在是第一层的变化太大了。
之前的第一层,是六百座一进宅院分列两旁,中间一条丈宽通道。
现在……
厚实且洁白的云层铺做地面,留出纵横交错的宽敞大道,将六千座恢宏的宫殿所分割。
“如果真有仙界的话,大概也莫过于此了吧?”
窦天渊砸吧了两下嘴,惊叹不已。
“说仙界的话,还真有点像。”
许崇眸光闪动,心中也是有些匪夷所思。
“哦?怎么说?”
楼有知神色一正。
“除了环境的变化之外,你们别察觉到其他不一样的地方吗?”
许崇不答反问。
“其他……”
楼有知双眉微扬,猛地瞳孔一缩:“规则!我感觉不到禁天绝地的规则了!”
“这……还真是!”
窦天渊的下巴差点跌到地上。
要知道,早在有史可考的最初,诏狱就是作为监牢的作用所存在的。
在诏狱之内,哪怕是第一层,哪怕是洞天之主,同样要受到不小的压制。
而现在,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压制,劲力也好,道种也好,都清晰无比,念动可控。
“这是怎么一回事?”
窦天渊有些紧张,“难道禁天绝地的规则被磨灭了?”
“那倒不至于。”
许崇摇了摇头,“第二层往下,仍旧有逐层递增强度的禁天绝地。”
“只不过除了第七层的规则再次增强之外,其余每一层的规则强度,跟以往比起来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弱。”
“我想,应该是春秋冢的品级要高于诏狱,在两座洞天的交锋之中,诏狱的规则不得不往第七层收缩。”
收缩……
楼有知心中一动,突然道:“难道春秋冢的规则保留下来了?”
“没错,不过并没有百倍岁月那么夸张。”
许崇笑着点了点头,“除了第六层和第七层还是正常的时间流速。从第一层到第五层,分别有三十倍,二十倍,十倍,五倍,三倍的增幅。”
“这……”
楼有知心中一阵起伏,怔然道:“在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里,就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再加上第一层没有了禁天绝地,可以正常修炼……未来还真有可能成为类似仙界的存在。”
“窝滴麻!”
窦天渊瞪圆了眼,“咱们亲手造了个仙界?”
“咱们?”
楼有知斜了窦天渊一眼,“出谋划策的是我跟许崇,执行的是许崇,你从头到尾都是个摆设。”
“楼黑子找打!”
窦天渊双眉倒竖。
“也算不上仙界吧。”
许崇突然开口,神色有些莫名:“这次的洞天吞噬虽然顺利,但也有新的问题出现。”
“什么问题?”
楼有知面色一变,一颗心提了起来。
“首先,诏狱的稳定性出现了减弱,吞噬一整个中品的春秋冢,诏狱的品级不仅没有提升,反而还有跌落的迹象。”
许崇开口解释,“我想,这跟春秋冢喂给了第一层有关……诏狱的根源,始终是第七层。”
“如果后续仍将洞天喂给第一层,很可能会破坏整个诏狱的结构。”
“至于结果,可能是诏狱崩毁,也可能是第一层独立出来,成为新的洞天。”
“所以,我打算将后续的洞天全部喂给第七层,最好是能让禁天绝地始终是诏狱最主要、最强大的规则,重新覆盖整个洞天。”
“毕竟,大迁徙计划的最根本依凭,是诏狱,是诏狱的禁天绝地。”
说着,许崇认真起来,“像第一层这种已经完全没有禁天绝地规则,却仍旧算作诏狱一部分的情况,我们无法判断它会不会带着整个诏狱也走向衰亡。”
“的确有道理。”
楼有知略作沉吟,道:“可问题是,随着诏狱不断吞噬洞天,第七层的规则强度应该会越来越高,甚至高到你这个洞天之主根本无法再像这次一样,拥有足够的力量强行投喂洞天……”
话音未落,窦天渊也反应了过来,“是啊!连这次投喂第一层你都受那么重的伤,而第七层对你的压制只会更大,再来上这么一次的话……”
“这个已经不用担心了。”
许崇笑了起来,道:“诏狱吞噬春秋冢,我这个诏狱掌控者也是得到了好处的……只要我愿意,现在的禁天绝地规则,并不会对我生效,哪怕是第七层也一样。”
“哦?”
楼有知双眉一扬。
窦天渊来了兴趣。
“怎么说呢……”
许崇想了想,道:“应该跟洞天的掌控程度有关。”
“以往我所见过的洞天之主,都是掌控洞天,任何对规则的运用都要通过洞天枢纽这个媒介来完成,而并非直接操控规则。”
“看起来一样,但根据洞天的性质不同,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
“像万兽园,百草园这一类还好,规则不是给人用的。”
“换做诏狱、春秋冢、吉祥天等等,就有一个明显的限制——洞天之主无法避开规则。”
“只要身在规则笼罩的区域,就一定会受到规则的作用。”
“而这次诏狱与春秋冢对抗之后,我对规则的掌控更深了一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任凭心意去直接操控规则。”
“至少,我可以选择自己是否被禁天绝地限制。”
“等诏狱继续吞噬其他洞天,我或许能做到调整规则的强度、分布等等。”
“非要形容的话……”
许崇想了想,“大概是从洞天掌控者,往规则掌控者更进了一步。”
“原来如此。”
窦天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要是将来某一天,诏狱真的能成长到跟天玄界那么大,你岂不是成了……成了……老天爷?”
“……”
许崇哭笑不得。
“寿元无尽,掌控一切……还真像那么回事。”
楼有知也有些咋舌,看许崇的目光跟发现了什么新生物一样。
“停停停,我不是永泰帝,对掌控一切可没什么兴趣”
许崇连忙摆手,“更何况,哪怕一直顺利下去,真到了那一天,我自己大概率是不会待在诏狱之中的。”
话音刚落,楼有知跟窦天渊的喜悦之情消减不少。
是啊。
哪怕一切都顺利,顺利的也只是诏狱,和天玄界的众生。
许崇的界外之行,到目前为止都仍旧充满了未知。
而这件事,他们任何忙都帮不上。
或者说任何人都帮不上任何忙。
“许崇。”
楼有知突然开口,“明日朝会,廷推让张顺义入阁吧。”
“嗯?”
许崇一愣。
“如今内阁里,除了吕仲这个老混子需要给张顺义提供庇护,其余皆是新换的实干派,我的作用不大了。”
楼有知笑了笑,道:“还剩下几年活头,我想到处看看,最后落叶归根,回衮州。”
许崇还没开口,窦天渊就嚷嚷了起来,一脸狐疑的看着楼有知:“楼黑子你这一手挺突然啊,是不是又憋什么坏心思了?不行,我得跟你一起走……嗯,替朝廷监视你。”
“我就猜到。”
楼有知有些嫌弃的扯了扯嘴角。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转身面对许崇,俯身一拜。
“请殿下恩准。”
二人齐声道。
许崇一阵无语。
楼有知说到处看看应该是真的,窦天渊的监视纯纯扯淡。
看来,这二位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哪怕没有一起商量过,但以他们之间的默契,也跟本不需要商量。
至于殿下这个称呼……
怕自己不放人呗。
许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大袖一挥,“孤,准了。”
……
……
时光匆匆,四年转瞬即逝。
这四年里,整个天玄界都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
天灾是暂时没有了,而人祸的话虽然无法制止,但相比起以往要收敛了很多。
就连太平道跟大庆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各种违背庆律却又不算什么大罪的地下交易异常活跃。
不过这倒不是许崇的意思,相反,是朝廷在借着许崇与太平道的关系,释放户籍制度多年堆积的高压。
等于是损害了一部分皇室利益,让整个大庆从上到下都获利。
对上层人士来说,武道外物的获取难度降低,流通性大大提高。
对底层农、工来说,劳动产出的收益也有了显著改善。
所以许崇并没有命令禁止,只是隐晦的表达了加强管控的意思,以此来尽量遏制权贵阶层的贪婪。
总的来说,整个天玄界宁静了很多。
而许崇自己也没有闲着。
一边继续修炼,一边投喂诏狱,一边凝练诏狱本体。
经过四年的苦修,黄庭和紫府终于跟玉池一样,达到了第三境的巅峰。
而诏狱这边,凝练方面,池塘浓缩到极致,成了水滴大小的晶体,可以被随身携带或者吞入腹中。
投喂方面,继春秋冢之后,率先被‘牺牲’掉的,是皇室私有洞天,须弥天。
虽然须弥天是上品洞天,且并没有出现衰亡的迹象,但奈何其洞天规则——须弥芥子,实在是太特殊了。
特殊到每一个洞天都有须弥芥子的特性,而须弥天却只有这么一个特性。
因此理论上来说,用须弥天投喂诏狱,很可能并不会出现规则之间的对抗。
而之后的实操也证明了这一点。
别说规则之间的对抗了,连洞天相斥的情况都没发生。
许崇只是打开诏狱入口且连通第七层,须弥天的本体华表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沉了下去,不需要施加任何外力。
不过须弥天的品级太高且正是‘壮年’,这让诏狱有些消化不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整个须弥天彻底吸收。
换来的结果,是第七层彻底的改头换面。
原本只有一房之大的空间,暴增了千万倍!
牢笼消失,被绵连成片的棚户取代。
熔岩下沉,热流上涌,滋养出除了火藓之外的成千上万种看着狰狞但却有不少可以食用的植物。
虽然环境仍旧恶劣,但已经勉强能够供人生存了。
另外,由于每层都存在的通道,须弥天的养分不可避免的从第七层逸散了出去,对上面的六层,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造。
最明显的自然是空间扩大,这也是许崇最在乎的,毕竟须弥天是能最大幅度扩大诏狱的洞天了,地貌和环境的改变,还有其他洞天做补充。
总的来说,一个须弥天,让诏狱能容纳的人口达到了三万万之数,等于是将大迁徙计划完成了一小半。
随后许崇也是马不停蹄,分别将碧水宫和清净天这两个相对来说最古老的洞天,投喂到了第五层的海水层和第六层黑狱层。
过程有些波动,不过对于已经熟能生巧的许崇来说并不算很麻烦,最终有惊无险的完成了投喂。
诏狱在消化了三个洞天之后,终于晋升到了上品洞天,同步成长的禁天绝地再次蔓延到第一层,囊括了整个诏狱。
当然,这还没完。
东宫跟后宫的洞天,也都没能逃过同样的下场。
值得一提的是,后宫洞天的名字很不吉利——温柔乡。
规则也有些难以启齿,整的跟情趣用品似的。
除此之外,几个被朝廷衙署或者世家所掌控,空间不大,用处也不大的下品洞天,同样化作了大迁徙计划的一部分。
朝廷这边还好,洞天并非私有,掌控之人根本没什么情绪就让出了枢纽。
世家的话,着实冒出了不少拼死相抗的刺儿头。
对此,许崇自然是雷霆出手,翻出旧账,依庆律该怎么判怎么判。
至于龟缩洞天不出,抵死相抗的……自然是连人带洞天,一起投进诏狱了。
等洞天消融,里面的人死了就算了,活着的也能就地收监,实在是一举两得。
至此,四年的成果显露。
原本空间最小的第七层,一跃成为最大,且往上空间逐层递减。
七层加起来的面积总和,已经足以容纳天玄界九成以上人口。
剩下的部分,一个百草园也差不多能补全。
不过许崇并没有急着去找李向学,而是三身合一,回到了花家。
大婚吉日到了。
第220章 异象!种道之上!
花家楼船。
许崇站在宽阔的甲板上,眼神略带疑惑。
明天就是大婚吉日了,而此时的整个楼船内外,既没有任何喜庆的颜色,氛围也根本不热闹,跟往常一样宁静而祥和。
虽然吉日是一年前定下的,隔得有些久远,但怎么也不至于忘了吧?
咋回事这是?
正想着,哗啦啦一阵响动,海面升起数丈,托着花弄月落向楼船。
这不是法相的手段,而是三千弱水的神通之力。
法相境操控天地之力,主要是针对风雨雷电等本就变幻无常的自然现象,对于山川河流这些自身运行规律更稳定的实体,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之能。
而三千弱水这门神通就不一样了。
一旦练成,天下水系就成了延伸出去的手足和耳目,什么万里杀敌,监控天下都是等闲。
最离谱的是防御能力。
只要花弄月置身海中,想要伤到她的本体,前提是将整个无尽海,以及陆地上所连通的水系都给蒸干才能办到。
可以说目前整个世界能达成这一点的,只有许崇这个BUG般的存在,而且还只是理论上的。
而眼前的这种景象,许崇早就见过,也不意外,只含笑看着花弄月落下,靠近,接着自然而然的依偎进自己怀里。
“我们不成亲了,好么?”
花弄月的脸庞贴在许崇胸口,轻声说了一句。
果然……
许崇虽然有所预料,但不太理解。
他跟花弄月之间虽然没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轰轰烈烈,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惜都很平淡且自然,但彼此的心意还是很清晰的。
另外,以二人现在的高度,也不可能有什么过河拆桥,喜新厌旧的因素在内。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许崇低头去看花弄月。
“半年前,我在熟悉神通的时候,于渭水畔偶遇了窦大人和楼大人。”
花弄月也不抬头,就这么轻声细语的解释道,“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又准备去做什么……”
“这……”
许崇一时语塞。
的确,有很多东西他并没有告诉花弄月。
比如毁灭倒计时,比如界外的环境,比如大迁徙计划等等。
倒不是存心隐瞒。
这就跟男人在外面受累再多委屈再多,大概率都不会跟家人倾吐一个道理。
谈不上什么崇高,更多的是本能或者面子吧。
只要还能抗住,就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
想了想,许崇开口道:“迄今为止,我还没做过任何一件没把握的事情。”
“你骗人。”
花弄月的语气有些低沉,“界外的一切,目前你知道的只有环境,不是么?”
“呃……”
许崇又语塞了。
的确,界外是不是有更强大的生物,这个生物对人族又是什么态度,统统都是未知。
就连已知的界外环境,也仅仅只是天玄界附近的环境罢了。
更远的地方会是什么情况,一样是未知的。
目前支撑着许崇自信的,是‘穿越者终将无敌’的心理。
而这一点却无法对人言。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花弄月搂在许崇腰上的手臂紧了紧,“你已经不会老去了,而我仍会。”
“我是谁呀?”
“我是堂堂花家二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不说,现在又成了阴脉传人,地位很高的。”
“当我垂垂老矣,而你还依然年轻的话,我……我会很嫉妒的。”
“不让你纳妾,不让你跟其他女子来往,让你永远只能有我这么一个老太婆。”
花弄月说着,语气故作凶狠,“到时候你若稍稍不依我,我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你颜面尽失。”
“……”
许崇哭笑不得。
先不说他许崇会不会喜新厌旧另寻新欢,哪怕真有那么一天,单就太平道甚至这方世界都根深蒂固的观念,花弄月也不可能有嫉妒的心理。
说这些话,单纯只是想让自己松口罢了。
“当然。”
花弄月仰起已经红透了的俏脸,眼神中带着三分羞意七分挑衅,“只是不成亲罢了,难道你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吗?”
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名分,行夫妻之实,无夫妻之名。
许崇恍然大悟,终于弄明白了花弄月的心理。
无非就是怕自己在界外遇到危机的时候,不能及时果断的放弃诏狱,将诏狱抛出去断尾求生。
不得不说,这种想法,对于天玄界的固有观念来说的确很合理。
毕竟名分就代表了责任。
少了这个,放弃的时候心理负担会小很多。
可问题是……
自己不是天玄界人啊。
穿越者会在乎什么名分不名分么?
“啊?”
见许崇迟迟不回应,花弄月故作惊讶,眼中的挑衅之色更浓:“难道你真的不想?”
看着那近在咫尺,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许崇的心跳猛地加速了一拍。
“也罢。”
许崇突然矮身,一把将花弄月拦腰抱起,霸道无比的说道:“本王为此界至高,掌控众生之生杀大权,纵然你不想成为我的女人,也由不得你了。”
“是嘛?”
花弄月双手环上许崇的脖子,一双美眸中只剩下了眼前之人,娇羞而大胆。
就这样,二人的身形消失在了楼船之上。
远处的太阴阁顶层。
“你小姨她……”
花弄玉幽幽一叹,收回目光,“世上原来真有这种一眼定终生的感情。”
“可她这次还是想错了。”
孙莜蓉摇了摇头,语气平缓。
不知从何时起,她又恢复了终日薄纱遮面的打扮。
“想错了?”
花弄玉讶然。
“心之所在,便是舍无可舍。”
孙莜蓉一双秋瞳微微弯起,如同新月,“这是许崇曾经说过的话,虽然他并非大胸怀者,但对珍视的人或事,同样会豁出去性命……或者已经发生过这种事情,只是我们无从得知罢了。”
“心之所在,便是舍无可舍?”
花弄玉喃喃复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过往,也笑了起来:“那就由得他们瞎胡闹吧。”
“女儿去修炼了。”
孙莜蓉微微一礼,身形消失在顶层。
……
……
阴阳交汇之际,有日月同出,交相辉映。
有狂雷乍现,风起云涌。
有天降彩霞,地涌甘泉。
甚至连广阔无比的整个无尽海,波动都极为活跃。
如此异常的奇特景象,引起了整个大庆朝廷的高度警觉。
他们不得不以此联想到一个东西。
天灾。
然而,在出动高手收集了各地详情后,内阁却发现,这种景象虽然浩大无比,出现的范围也涵盖了所有区域,但却没能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破坏。
似乎真的只是一种异象罢了,跟天灾没什么关系。
当然,内阁也并未就此放松警惕,而是继续派出高手不停轮换,尽最大可能的实时防范。
直到七天之后,异象逐渐消散,所有人心中压着的大石才终于挪开。
而造成此次异象的两位始作俑者,正依偎在万丈高空的浓厚云团中,疲惫且满足。
“在想什么呢?”
花弄月慵懒的靠在许崇怀里,看许崇正在发呆,忍不住伸手点了一下许崇的鼻头。
“呃……”
许崇回神,坏笑道:“我在想,你明明是黄庭种道的,肉身怎么也这么强?啧啧,足足七……”
话还没说完,花弄月就一把捂住了许崇的嘴巴,“别说别说!”
“唔。”
许崇任由花弄月的动作,目光开始放肆游移。
当即,花弄月遭不住了,急急扯动云层将自己卷离了许崇的怀抱。
敢爱敢恨没错,可毕竟是初经人事,哪经得起这么调侃。
然而等花弄月再次显露出身形,许崇的目光却更加放肆了。
没办法,如水湛蓝的贴身长裙,将无尽曼妙勾勒得淋漓尽致,这对食髓知味的许崇来说,比之先前又是另一种要命的诱惑。
“快穿好,要说正事哩。”
花弄月羞恼的皱了皱鼻子,抱着双膝蹲下,将美好隐藏。
“好好好。”
许崇伸手一拂,身形忽闪之际已是穿戴整齐。
这是只手破天达到无上层次后被他开发出来的小技巧,比什么储物戒储物手镯之类要更加得心应手。
“好厉害……”
花弄月有些羡慕。
“从武技到旁术,所有的诀窍你都已然知晓,只要耐心习练,总能学会的。”
许崇笑了笑,端正坐姿,“怎么样?能冲击法相之上么?”
“不能。”
花弄月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至阴之体没能突破,就无从提及法相之上了。”
“这样么……”
许崇若有所思。
看来阴阳相济既不会消减掉至阴之体,也无法辅助至阴之体更进一步。
“不过……”
花弄月话锋一转,神色雀跃起来:“我可以紫府种道了!”
许崇挑了挑眉,问道:“你想修成不灭神,与我同闯界外?”
闻言,花弄月收敛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果条件允许,我希望能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躲在你的庇护之下。”
果然是这样。
许崇暗自叹了口气。
想法是好的,可惜……
不灭神境,并不是那么容易成就的。
根据已知的信息,紫府种道跟不灭神之间,有一道很明显的分水岭。
这道分水岭,很可能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才能翻越过去。
比如永泰帝。
将紫府修补完全后,永泰帝已经有了种道紫府的条件。
而自身寿元足够,天玄界也还有四十余年时光,再加上先天就卓越无比的资质,这三者合一,理论上来说,永泰帝完全能在天玄界毁灭之前,靠自己修成不灭神,然后再选择出界。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才是永泰帝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样做可以完全摈弃对天玄界规则的依赖。
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难道是没想到这一茬儿?又或者太急功近利?
根据永泰帝过往展露过的手段和权谋,很明显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
之所以要退而求次,尽量延长天玄界的存在时间,且利用这段时间去界外一搏,许崇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永泰帝并没有把握,靠自身突破到不灭神境。
连永泰帝都没把握,可想而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必需因素。
另外,李向学的情况也能佐证这一点。
跟许崇一样,李向学也是通过心魔吞噬了他人之后,三大道种扩张夯实,拥有了十足的种道把握。
甚至还凭借着姬庆之这个人形大补药,直接跳过了许崇种道时劲力不足的难关,一举将紫府推至了阳神九变。
可哪怕如此,李向学都完全不认为自己能突破到不灭神境。
那种感觉,李向学也形容不上来,就是单纯觉得阳神之后再无紫府境界。
如果紫府的大小是决定性因素,那李向学应该比许崇都更有把握也更有资格突破到不灭神。
毕竟,许崇满打满算只吞噬了一个谢长青,而李向学则吞噬了诸多方家旁支,以及永泰帝这个天玄界最终BOSS的一具神通分身。
可以说李向学的紫府,比许崇还要强大。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所以许崇才断定,不灭神的成就,一定要具备某种其他的要素。
“怎么了?”
花弄月见许崇不说话,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你不希望我那么做么?”
“哪有。”
许崇爽朗一笑,“界外那种糟糕的环境,我巴不得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伴儿呢。”
“放心,我一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站到你身边。”
花弄月得到鼓励,振奋的挥了挥拳头。
“也别只修炼。”
许崇捏了一下如玉的鼻头,“毕竟我在界外的话,你就是界内的女主人了,总要分一下心,兼顾众生。”
“啊?还要这样啊……”
花弄月嘴上嘟哝着,心里却被女主人三个字打的晕头转向。
不过很快又神色一肃,带着紧张问道:“你呢?有什么变化吗?”
事实上,花弄月自从与楼、窦二人偶遇之后,就决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自然是取消婚约,第二件就是通过花家的特殊体质,尝试让许崇更进一步。
这两件事,一个能减少许崇的顾忌,另一个能让许崇有更多的把握。
至于自己能否修成不灭神,那都是其次。
对此,许崇自然是已经了然于心了的。
“傻姑娘。”
许崇心中疼惜,忍不住轻抚了下花弄月的脸庞。
“你快说啦!”
花弄月抓住许崇的手,用力的摇晃了两下。
“唔,怎么说呢。”
许崇想了想,“我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境界,但肯定已经不是种道了。”
“不是种道……”
花弄月的眸子亮了起来,“种道之上?”
第221章 永泰帝归来!未知的界外生物!
“应该种道之上。”
许崇笑了笑,“不过毕竟是前所未有,这个境界到底该怎么称呼,需要等我熟悉之后才能告诉你。”
与花弄月在一起的这七天,他是全身心投入的。
什么实力,什么算计,什么天地大劫,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
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在遵从心意和本能,进行最原始也最自然的交流,除此之外,任何事物都被完全忽略。
直到云消雨散,许崇才感知到自身,以及面板的变化。
自身方面,紫府、黄庭、玉池,这三个无形无质的道种,开始一点一点的消融。
是的,是消融,不是凝聚。
而且,这种消融跟冰消雪化不一样。
冰雪化开至少还有水留下,而道种消融掉的部分,到底变成了什么,最终又去到了哪里,许崇统统感知不到。
再怎么努力捕捉,都没有任何收获,就像是真的凭空消失了那样。
但偏偏,实力不仅没有任何消退,反之还随着消融的进度疯狂暴涨。
目前来看,三大道种只堪堪消融了千分之一左右,而许崇的实力……
比之前提升了近乎一倍!
千分之一,提升一倍。
等到道种完全消融,许崇也不知道自己会强到什么程度。
至于许崇为什么说不知道自己的境界,也并非含糊其辞,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因为,此时的面板已经是模糊一片。
除了依旧清晰的姓名一栏,境界也好,旁术也好,灵源也好,根本无从辨认。
许崇猜测,应该是自己的这次变化,达成了某个条件,让面板也跟着变化了。
就像那次激活长生规则,境界的名字被更改一样。
只不过明显这一次的变化更大,让整个面板都模糊起来。
“仅仅是突然间改动的境界称呼,我与之相对应的实力就变得离谱起来,现在这种明显不是一时片刻能结束的变化,不知道会带来何等惊喜……”
许崇默默想着,不由得有些期待。
“种道之上……”
花弄月喃喃重复。
突破到种道之上,许崇就比掌握规则的永泰帝更强。
这代表了界外之行的安全性,再次大幅度提升。
要知道,此时距离永泰帝出界已经过去了三四年,而那盏能映照生死的命灯,也与之一同长明至今。
连永泰帝都能在界外活这么久,许崇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想着,花弄月狠狠的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许崇的表情突然大变。
“不好!”
许崇腾地一下站起来,来不及做任何解释就一步跨出,消失在了云团之上。
这般突然变故,直接让花弄月呆愣当场。
好在尚未关闭的通道传出来一句话,让她放心了不少。
“无需担心,永泰帝重现天极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永泰帝重现?
那就没事了。
如果是之前,许崇可能还要让他几分,但现在……
花弄月露出一抹坏笑。
……
……
这一次,许崇是真的在刻意隐瞒。
永泰帝并不只是重现那么简单。
事实上,这几年里许崇有过多次三身都没有坐镇天极殿的情况。
但每一次,他都留下了大量的旁术幻身,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天极殿内外都包裹了起来。
其中后殿之内最多。
反正幻身有了还真的加持,已经不再会消散,许崇偶尔离开一下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以往也证明了,的确没出过问题。
但这一回……
许崇安置在后殿的幻身,听到了呼救的声音。
没错,呼救。
恐惧、急迫、渴求、不甘……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浓缩在了两个字之中。
——‘救我’。
至于是谁呼救,哪怕没有那熟悉的嗓音,许崇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
永泰帝。
可惜,诸多幻身根本来不及传递回来更多的信息,就在同一时间,被彻底湮灭。
当然,湮灭只有洗身九重的幻身,算不得什么大本事,整个天玄界也不止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但问题是,那股湮灭幻身的力量……是完全陌生的。
不是劲力,不是道种之力,不是神通之力。
或者说,不是天玄界的力量。
所以许崇没有任何犹豫,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回到天极殿。
而且还是以三身一体的最强姿态。
然后,他就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一只竖眼,双臂无足,半人高,皮肤暗灰,通体光滑。
这种前所未见的未知生物,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后殿,疯狂的啃噬着它们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这些‘东西’似乎并未察觉到后殿多了个人,仍旧在享用着后殿的一切,咀嚼吞咽之声不绝于耳。
桌案、地毯、器皿……等等等等。
当然,还有只剩下半个头颅的永泰帝。
“好,很好。”
许崇的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无与伦比的威压,瞬间弥漫了整个后殿。
空间开始扭曲,光线骤然昏暗。
所有未知生物的动作,猛地为之一滞,停顿在了那里。
“永泰可以死在界外,可以死在我的手上,也可以被你们吃掉。”
“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当着我的面吃掉他。”
“这会让我认为,你们吃掉的,是许三爷。”
冰冷至极的话语,从许崇的牙缝里挤出,“所以,一个一个来吧。”
话音刚落,一只灰皮生物被凌空摄起,挪到了许崇的眼前。
许崇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与独眼对视。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属于什么种类,但只要有眼睛,就代表对视觉有依赖,就会因景象的变化给出反应。
果然,在看清许崇后,独眼之中的神色变了。
疯狂变成了渴望,无穷无尽的渴望。
仿佛将许崇当做了什么无上美妙的食物,只要吃一口就能成神的那种。
“连生死操之他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么……就算有智慧,也是低到可怜的那种。”
许崇表情依旧冷淡,“那么……”
威压凝聚,以这只灰皮生物为中心往内挤压。
一点一点,缓慢而匀速。
在这种无形的力量之下,灰皮生物的躯体开始发生变化。
两只带着密密麻麻骨刺的狰狞手臂,‘啵’的一声轻响,散作了两团灰色烟雾。
可惜,竖眼中仍旧只有渴望。
痛楚也好,恐惧也好,这些正常生物遭受损伤都该有的反应,似乎并不存在于灰皮生物的认知内。
“好吧,还真是半点智慧都没有。”
许崇彻底失去了兴趣,伸出手猛地一握。
一连串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整个后殿所有的灰皮生物,都纷纷散作灰烟。
顷刻间,后殿之内朦胧一片。
而没了实体为依凭,这些灰色烟雾无法再破坏任何器物,同时像是在被天玄界自主排斥一样,从边缘开始卷动,往世界缺口收缩而去。
整个过程,许崇没有做任何阻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目光始终跟随着灰色烟雾,最后落到了缺口之外的黑暗。
他在等待。
这些灰皮生物,太弱了。
弱小到任何一个种道境,都能轻易的将他们打散。
如此层次,怎么可能对永泰帝构成威胁?
那可是永泰帝啊。
虽然此时的他已经可以不将永泰帝放在眼里了,但除了他之外,掌控了规则的永泰帝,仍旧可以说是天玄界的至强者。
就算灰皮生物的数量再多上万倍,永泰帝能以一己之力尽数屠灭。
更别说,这些东西连智慧都没有。
所以很明显,真正将永泰帝逼到这个地步的,肯定是别的什么生物。
或许是人,或许不是。
或许就在缺口外面,也或许早已离开。
无论是那种,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许崇的选择是暴露自身,但不出界。
虽然他看不清外面有什么,但如果外面真的有什么,一定是能看见他的。
事实也正如许崇所想。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悬挂着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洞口。
洞口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将天极殿后殿与无尽黑暗分割二开。
里面是许崇,外面是一团翻腾不休的灰色雾气。
雾气每翻腾一次,就有一道意念被传递。
“食物,食物!”
“吃掉,吃掉!”
“……”
大多数意念所表露的意思都极为单一,明显是没什么智慧的。
但其中也有两道意念,其复杂程度达到了正常智慧生物的标准。
“吞噬掉这个真实,你就是更强的虚无了。”
“吞噬掉这个真实,你也会是更强的虚无。”
“不不不,之前的那个,已经足够我升格了,这个就让给你吧。”
“能让真实求救的另一个真实,肯定更加强大,甚至也同样掌握了部分虚无的力量……如果进去的话,我并没有把握在转变成恶心的真实后,比他更强。”
“但真实无法杀死虚无,不是吗?”
“但真实可以囚禁虚无,不是吗?”
意念波动到这里陷入了僵持。
贪婪让它们不舍得离去,但理智又告诉它们不能轻举妄动。
良久,第一个意念又传递出信息。
“我之前吞噬那个真实后,获得了一些真实之间会用的力量……嗯,一种叫计谋的力量。”
“计谋?很强吗?”
“不,很弱很弱,但可能有效,比如隶属于计谋之中的引蛇出洞这种力量。”
“不能理解。”
“我们可以模拟成真实,这样的话,真正的真实就会中计,主动从真实空间之中出来。”
“模拟成真实?好恶心。”
“嗯,很恶心,但为了这一整个真实的空间,我可以忍受。”
“那我也可以忍受。”
“好。”
交流告一段落,紧接着,灰雾开始收拢凝聚,勾勒轮廓。
渐渐的,两只巨大的竖眼,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啊,好恶心……现在怎么做?”
一只竖眼传递出信息。
“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是等这个真实出来。”
另一只竖眼回答,“看,他出来了。”
两道意念同时传递出喜悦的情绪。
是的,许崇出界了。
并非是什么中计,而是他在看到两只竖眼的瞬间,就确定了对方无法威胁到自己。
强吗?
不知道。
但似乎……不灭神的存在方式,与这种东西差不多。
所以,许崇一步跨出的同时,不灭神就离体而出,以相同的比例裹在了肉身之外。
竖眼的意念波动开始急促。
“他果然掌握了虚无之力!”
“而且比之前那个掌握的更多!更强!”
“我们还能吞噬他吗?”
“不知道,但如果不能的话,这个充满了大量真实的空间,就只能让给更高格的虚无来享用了。”
“那就试试吧。”
就这样,灰雾维持着竖眼的外形,开始往许崇的方向卷动。
许崇不闪不避,任由对方施为。
知己知彼的最好方法,就是亲身体会对方的手段。
“果然,这才是真正将永泰帝逼到那种地步的手段。”
许崇感受了片刻,心中略有明悟。
灰色雾气的真正作用方式,是侵蚀。
侵蚀肉身,侵蚀劲力,侵蚀一切。
唯独对不灭神没什么威胁。
不,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他现在的境界已经脱离了不灭神的范畴,面对侵蚀有着更强的抵抗力,更别说还有永动机摄取能量来及时补充一切消耗。
换做永泰帝的话,不灭神被灰雾裹住,消耗巨大不说,补充速度跟不上,就迟早会被磨灭。
“难怪他死了。”
许崇摇了摇头,眼神微动。
下一刻,不灭神归体,肉身暴露了出来。
“看!他的虚无力量用光了!”
“怎么这么快?比之前那个还弱……”
“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吞噬他了。”
“是的……等等!他的真实力量怎么没有被侵蚀?”
“该死!还真的是!”
“怎么会这样,按照这个真实空间的层次,应该无法诞生出能够抵挡我们的个体!”
是的,许崇的衣物消融,但肉身,也成功抵挡住了侵蚀。
灰雾覆盖体表,不遗余力的往里渗透。
每每将要破开防御之时,一道流光闪过体表,又再次将之阻挡在了外面。
“肉身对这种东西的抗性还是差了点儿,不过有还真弥补,也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许崇做出总结,随后表情转冷,“既然如此,该我了。”
下一刻,不灭神再次离体,急剧的膨胀起来。
如同真神般的巨大身影,点亮了大片黑暗。
竖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不灭神反过来包裹在了其中。
意念波动猛地剧烈起来。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尖叫。
“虚无!他也是虚无!”
“不,他是虚实!”
“该死!”
“真实的空间,怎么可能培育出虚实的个体!”
卡文,没写够……
今天码字发现之前做好的后续设定有一点小冲突,完善后发现剩下的时间不够写完了。
厚颜请假,明天两章。
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