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制--京官
内阁
明朝内阁,为明成祖首先确立。乃是明朝1402年(建文四年)至1644年(崇祯十七年)的皇帝咨政机构,此后权力逐渐增大,后形成为明朝行政中枢。内阁辅臣的人数为一人至七人不等,辅臣奉使出外办事,多自称阁部。明太祖废除宰相。起初,内阁大学士只具有顾问身份,皇帝为最终决定的权力,而大学士很少有参决的机会。到明仁宗、明宣宗时期,大学士均因有太子经师的恩情,而得以累加至太子三孤身份,地位日益受尊崇。宣宗时期,朝廷事无大小,宣宗均悉数谘询大学士杨士奇的看法而决定。虽然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原吉召见时得以参与各部事宜,然而其还远不如杨士奇等内阁成员得以亲自接见。自此,内阁的权力日益增大,到明世宗中叶,夏言、严嵩等人执掌内阁,地位赫然为真正的宰相,亦可压制六部[2]。
洪武十三年,明太祖朱元璋杀左丞相胡惟庸,罢中书省,废丞相,分中书省之权归于六部,六部直接秉承皇帝意旨办事。初置四辅官,以春、夏、秋、冬为名,不久废去。洪武十五年,仿宋朝制度,设殿阁大学士,当时设有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文华殿等大学士之名,后称为“内阁”。开始设立时,大学士之职掌“侍左右,备顾问”,秩为正五品。成祖时,大学士开始参预机务,仁宗时,阁臣之权渐重。到世宗嘉靖时,改华盖殿为中极殿,谨身殿为建极殿,大臣之阁衔随之变动。大学士的班次列在六部尚书之上,成为事实上的宰相,首席大学士称为“首辅”,权力极重。
六部
明朝中枢设六部。吏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文选、验封、稽勋、考功),每司各有郎中一人,员外郎一人,主事一人等官。吏部职权特重,为六部之首。户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十三清吏司(浙江、江西、湖广、陕西、广东、山东、福建、河南、山西、四川、广西、贵州、云南),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户部另有一些直辖机构,如宝钞提举司、印钞局、广盈库、军储仓等。礼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仪制、祀祭、主客、精膳),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另辖铸印局等。兵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另辖会文馆等机构。刑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十三清吏司(分司同户部)。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工部有尚书一人,左右侍郎各一人,下设四个清吏司(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另辖宝源局、军器局等机构。
都察院
洪武十三年,罢御史台。洪武十五年,更置都察院。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与右都御史同正二品。左、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十三道监察御史计一百一十人,正七品。都御史,“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十三道监察御史的职责是“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外巡按,清军,提督学校,茶马,巡漕,巡关,攒运,印马,屯田。师行则监军纪功”。巡按称为“代天子巡狩”。明朝检察权很高,监察御史品级不高,出外巡查时权力却很大。
通政使司
洪武十年置通政使司。“政犹水也,欲其常通,故以‘通政’名官。”通政使,“掌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正三品。左右通政、誊黄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左、右参议,正五品。内外奏疏,须经通政司达上,径自封进者可参驳。朝会引奏臣民言事,机密不时入奏。有违误则籍而会请。“凡议大政、大狱及会推文武大臣,必参与。”通政使是明朝“大九卿”之一。
大理寺
大理卿掌大理寺,正三品。左、右少卿,正四品。左、右寺丞,正五品。大理卿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左、右寺,分理京畿、十三布政司刑名之事。大理寺与刑部、督察院合称“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大理卿与六部尚书、左都御史、通政使合称“大九卿”。
翰林院
翰林院相当于现在的国立大学、干部学院。翰林学士(正五品)掌翰林院。另有侍读学士两人、侍讲学士两人,并从五品。侍读、侍讲各两人,并正六品。殿试点中状元者,授修撰(从六品);榜眼、探花,授编修(正七品)。掌制诰、史册、文翰、讲读经史、修撰国史等事。[4]
国子监
掌教育。祭酒掌国子监,从四品。副手司业,正六品。另有五经博士、助教、学正等官。下设五厅(绳愆厅、博士厅、典簿厅、典籍厅、掌馔厅)、六堂(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迁都北京后,南京仍设国子监,时称“南监”,北京则称“北监”。
六科
即吏、户、礼、兵、刑、工。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有都给事中各一人,左、右给事中各一人,给事中等官。
五寺
五寺是五衙门的简称,包括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大理寺:相当于今天的法院,是全国最高上诉机关。与督察院、刑部构成了三法司。太常寺:主管祭祀。光禄寺:主管宴享。太仆寺:管马。鸿胪寺:管招待外宾。
詹事府
詹事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设正三品詹事一人,正四品少詹事一人,正六品府丞一人。詹事府设左右春坊、司经局、主簿厅。
太医院
太医院管理宫廷及贵族诊断、制药,设正五品院使一人,正六品院判二人,正八品御医四人,从九品吏目若干人。
大明朝官制——外官
承宣布政使司
明初沿用元制设行省,洪武九年改设承宣布政使司,习惯上仍称为“行省”。有左右布政使各一人,左右参政、左右参议等官。“布政使,掌一省之政……凡僚属满秩,廉其称职、不称职,上下其考,报抚、按以达于吏部、都察院。三年,率其府州县正官朝觐京师,以听察典。”宣德时,定全国分十三布政使司。布政使权势极重,《明史·职官志》:“初置藩司,与六部均重。布政使入为尚书、侍郎,副都御史每出为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司
行省设提刑按察使司,有按察使一人及副使、佥事等官。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
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为一省的最高行政、司法机构,合称“二司”。
明朝中叶以后,逐渐派都御使出任总督或巡抚,总领一方之军政,其官衔则兼之。
设道,分两类:于布政使司置参政、参议,分司诸道,称分守道;按察司置副使、佥事,分司诸道,称分巡道。还在一些地方设整饬兵备道。又有协堂道、水利道、屯田道、管河道、盐法道等。道之制度,在明朝已颇复杂。
明初改元制之路为府,隶属于道。府分上(粮二十万石以上者)、中(二十万石以下者)、下(十万石以下者)三等,有知府一人及同知、通判等官。知府掌“一府之政,宣风化,平狱讼,均赋役”。也设通判,但已不如宋之权重,仅为分掌粮运及农田水利之官。
有两种:一为直隶州,地位相当于府,隶属于省;一为属州(散州),地位相当于县,隶属于府。各州有知州一人及同知、判官等官。
有知县、县丞、主簿各一人,其属有典史等。县分上(粮十万石以下者)、中(六万以下者)、下(三万以下者)三等,均隶属于府或州。
各府设府学,以掌管教育,有教授一人(从九品),训导四人。各州设州学,有学正、训导等官。各县设县学,有教谕、训导等官。学童应试录取后,在儒学(府学、州学、县学)中读书者称为“生员”,俗称“秀才”。
第001节 电闪雷鸣下百花齐放
【新书上架,求推荐、收藏】
万里无云,独有下泉村电闪雷鸣!
千里冰封,唯有下泉村百花齐放!
几位村中宿老都站在院中焦急等待,直到一位背着药箱,胡子花白的老郎中出来后,立即围了上去。“如何?”
老郎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这院子周边,双手一拱:“恭喜上泉村,这怕是天下文曲星下凡尘,下泉村怕定是要出一位状元了。”
几个村中宿老全都被愣住了,在愣神的时候,老郎中已经飘然离去。
随后一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拜身一礼:“有劳几位叔公挂怀,相公他似乎无大碍,刚才梦中一口气背出许多玄妙文章来,怕是误不会开春京城的会试!虎哥儿也是无意,断不可怪罪。”
“回去抽那呆货!”一宿老转身就离开了。
另几位相互看看,看来这里无事,再看天上乌云已散,原本在冬天盛开的花草这会也慢慢委了下去,留在这里也无事。只说了有事就到族中叫人帮手,几位宿老也转身离去。
事实上是,有人被打了。被一块石头砸在后脑上,人当时就晕过去了。原本以为是一个大胆敢偷窃女先生的小贼,可打完才发现。这位非但不是贼,反而还是这女先生未嫁之夫,而且还是一个举人,进京赶考专程绕道下泉村的举人老爷。
接下来,郎中来,天现异象。
百里之内的村子,已经无人不知,十里之内无人不晓其详。
事主,被打晕的举人老爷也就在这会醒了!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到的不是天花板,却是有许多蛛网的房梁。尊贵的举人老爷白名鹤伸手轻轻的按了按太阳穴,摸到的却不是皮肤,而是头发。
这里是大明朝?还是在作梦?
“你醒了!”一个女人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传来。白名鹤转头看了一眼,吓的差一点背过气去,那脸上占了大半边脸的黑色胎记,让原本清秀的面容变的狰狞恐怖。可声音却还是极好听的:“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郎中说你算运气不错,伤得不重。”
猛然间,白名鹤跳了起来,飞快的冲了出去。在冰天雪地里转了一圈,抬头看看天,低头挖挖土,还在邻居家的鸡舍里跑了一跳,整得四邻鸡飞狗跳之后,再一次冲回到了屋内,看着依然一动不动捧着碗的年轻少女。
白名鹤有些发呆,突然快走几步,接过那碗水喝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就坐在炕边!
神明在上,科学是他娘的胡说!
事实就摆在眼前,白名鹤脑海之中却在想着自己最后的记忆,一个小男孩在快餐店说是要找自己的娘亲,可身上没钱,问自己要钱,然后又说可以帮助自己穿越到任何一个时间点。自己当时只是开了一句玩笑,说要穿到大明。
然后那小男孩竟然拿出一张清单来。
依稀还记得,上面写的很详细,穿越到皇家多少家,老婆漂亮多少钱,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也是另外算钱的。自己只当是好玩,点了大明,说当个举人就行,那小男孩表示收费五百,然后表示不用交钱,只要说好就是合约成立,钱他会自己拿……
没有然后了,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小家伙说,自己叫李安。
“这里是大明吗?我是不是举人?”白名鹤突然开口问道。
那年轻的女子看了白名鹤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伤得不轻。”然后才回答白名鹤:“这里是大明,你是举人。但名次不高,倒数第二。你从西安府而来,也不知道你路上是否耽误,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七了。”
“啊,腊月十七呀。”白名鹤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后脑还有些隐隐作疼,想来应该是被打的。
眼下,时间什么的白名鹤不在乎,最想看到就是那个叫李安的小男孩。
一句话,就是想回到现代去。
想自己,孤儿院出身,凭本事考上一流大学,白手起家,而立之年事业小成,买了辆奔驰还等着挂牌后,标出自己有车有房,看看能不能相亲相到白富美,这人生才刚刚起步,怎么能就断了呢。
就算穿越,你也让我重选一次,现代所有的家产,怎么也要换一个逍遥王候,妻妾美婢怎么也要一个连,金银财宝少说也有几十吨,指点天下,傲然众生。
五百块,买了一个大明举人……
白名鹤此时很想来一支烟缓解一下这心中的剧痛,或者给一瓶西凤酒,自己把自己迷醉一下。说不定还能在梦里碰到那个叫李安的小男孩。
“你还好吧!”那女子很关切的问着。
“不好,我心口疼!”白名鹤什么苦没吃过,可这心再坚强也经不起这样的事情。倒是那位女子满脸的疑惑:“你被打的是头,怎么会心口疼?”
白名鹤抬起头,强忍着那张狰狞的脸带给自己的视觉冲击,很冷静,很严肃的问道:“我是谁?你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
没等那女子回答,外人就有人在高喊:“卢家又来人了,又来人了。”
“小女子白孙氏,是关中白氏白名鹤没过门的妻子,家中闺名,苑君!”说罢,欠身一拜,从桌边拿起面纱戴好走出门外。只听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有数百人之多。
白!孙!氏!
一声天雷,直接炸入白名鹤那原本就有些晕晕的脑袋里。这典型就是投胎的时候没有给小鬼红包呀。眼下白名鹤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只当那小男孩在开玩笑,告诉他,我的家产全归你,给我一个穿越的好身份。
不对,似乎她说没过门?白名鹤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只怪那张脸太恐怖了。
少许时刻,白苑君转了回来,将几个锦盒放在桌上。开口说道:“不是来讨债的,邻村卢家族长亲自到访,我说你身体有恙。托老叔公奉茶招待,这些是卢家给相公你的礼物。”
“为什么给我送礼?”问完之后,白名鹤轻轻一拍脑袋:“我是举人!”
“你要退婚吗?”孙苑君就站在白名鹤面前,一字一句的问道,说完,紧紧的咬着嘴唇。
白名鹤没有立即回答,还在整理着自己的大脑。没有以前的记忆,但隐约有一些以前的知识,不过却不怎么清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一切是不是梦,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孙苑君的声音变的很轻柔,缓慢的在讲着。
“三十七年前,我的祖父与你的祖父,约定。生子为兄弟,生女为姐妹,异为夫妻。如同性,到我们这一代再结亲,所以在你我出生后第三年,就交换了婚书。你是关中白氏四房长孙,我是涿州孙氏三房长女,也是三房现在唯一的人。”
白名鹤依然没有反应,他听是听到了。可心里却没有多少认同感。
“今年你十八,我十六。你是正月出生,我是九月出生。你包袱里爷爷与公公给我的信,还有婆婆给我的……”这一次,孙苑君却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让白名鹤看到自己手上的镯子。
“绝配呀!”白名鹤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绝配是什么?孙苑君不懂,白名鹤心时却在念叨着:双鱼配天蝎,真的很完美。
话题到此为止,整整一天,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晚上的时候,白名鹤并没有住在这个院子里,根据孙氏族长的意思,他和孙苑君这个六礼已经办了五礼,住在一起没什么,但最后一礼总是要到白氏宗祠去办的,明个在孙氏宗祠祭祀祖先之后,再住到孙苑君那里。
什么是六礼?
白名鹤又不是历史学家,这么复杂高端的东西真正是不懂。
听着老叔公唠叨了好半天,白名鹤再呆也算是明白了,按大明律,这女子就是自己合法的老婆了,而且想休妻,首先是七出之条例,然后就是自己身为举人,名声重要呀。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不是有心事。而是这床太差,冷、硬、干。
至于穿越这种事情,白名鹤已经认命了,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眼下只是感觉很离奇,那个小男孩凭什么就能帮人穿越,而且还可以控制穿越的各种细节。
失眠总是有个限度的,累极了也就睡着了。
次日,老叔公都没有留自己吃饭,而是急着就打发自己回孙苑君那里。
桌上摆着一小碗粥,还有些热气。稀得可以看到人影,连咸菜也没有。孙苑君坐在窗户下正在读书,知道是白名鹤进来,却也没有回头看白名鹤一眼。
按当时的礼节,这就已经是失礼了。
白名鹤不懂,只当是这丫头要么是生气,要么是多少有一些伤心,毕竟脸上有一块胎记,失了美貌被夫家嫌弃,不可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一口就把碗里的粥喝掉,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白名鹤问了一句:“你在读什么书?”
“回相公的话,我读的是史记,正在读仲尼弟子列传篇。此时读到的一句是: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说罢,孙苑君一直盯着白名鹤的眼睛。
果真是天蝎座的女人。白名鹤尴尬的笑了笑,纵然自负口才无双,可这会也是哑口无言。
ps:李安是谁,这可是一个大人物。他的身份,他的能力,请详见《大唐第一庄》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第003节 我关中白名鹤,饱读诗书!
争水是什么?就是打架,谁拳头大,谁可以得到更多的水,特别是在春雨不那么如油的时候,春耕之时,没有水就代表着没有收成。
挺复杂,村里邻里,七婆八姑的事情估计还不少。
白名鹤坐在炕边思考的当空,孙苑君在那里整理着白名鹤的行李,当然也顺便清理一下白名鹤的财产有多少,赶考可是一个花钱的事情,到了京城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店都比普通地方贵多了。
“我有多少钱?”白名鹤随口问了一句。
“银十一两,钞八百贯!”孙苑君的话让白名鹤眼睛一亮,可接下来另一句却让白名鹤直接没有了反应,只听孙苑君又说道:“也不知道,这宝钞还能用多久。我十岁那年,一百贯宝钞可以买一石米,现在四百贯宝钞才买一石米,怕是用不了多久,一贯宝钞只值一文钱了。”
宝钞就是大明纸币,这感觉就是某某南美小国,动不动就几亿元一张的钞票买一个面包。
整理完白名鹤的行李,又整理了卢家送来的礼物,七尺布、一些线,还有就是一个小木盒之中装的东西孙苑君不认识,交给白名鹤一看,白名鹤闻了闻,这只有不到半两的东西,很有可能是雪哈。
“这是贵重物品,卢家不知从何得来。名为雪哈!”
孙苑君女先生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书中自然有这东西的介绍,想了想说道:“想来是卢氏本家给的赏赐,看年份也不近了,怕是舍不得用,这会给你这位举人老爷当礼物了。”
说罢,孙苑君从行李之中拿出一套长衫:“今天时间还早,凭你举人的身份,就算不去借官粮,也可以从富户借到粮。但切记,不可收下富户的土地,宁可不借,也不要地!”
孙苑君解释之后,白名鹤听懂了,自己是举人可以免税的。在这里,绝对不能以举人的名义收下富户的土地,因为这里不是白名鹤的家乡,白名鹤不可能长期在这里的。
按孙苑君的解释,免税也不是没有限度的。自己身为举人,可以免税十二顷,也就是一千两百亩土地,关中白氏也不是一个小宗族,这免税还有免役的份额怎么也要用到本家,所以绝对不能用这个作交易。
这也是孙叔公没有送田契过来的原因。
毕竟,这里孙家不是白家。
能帮着借到一些米粮度过这一次危机,已经是孙家最大的渴求了。
昨天一石头砸在白名鹤脑袋上的半大小子虎娃子,拉过来一头驴,牵上,他既是向导,又临时作了白名鹤的小跟班,这是孙叔公的意思,是赎罪。
方园三十里,真正的富户了四家。
最富的是范阳卢家,可是说是真正的千年世家,卢植之后,在盛唐年代被称为八相之家,就是家中出了八位宰相。经历这么多年过去,就是在大明,卢氏子孙之中,秀才满地跑,举人坐满屋,进士也有十几人。
这样的大家族白名鹤也有些虚,一个举人在这样的世家面前,估计给打发上一碗剩饭。
胡家,本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家中出了一县令两个秀才。听到有赴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到访,当家的亲自到门口迎了进来,结交一个举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胡老安好,我乃关中白名鹤,进京会试路过此地。正好我娘子娘家在这里……”白名鹤不紧不慢的把自己前来的原因说明,胡家的当家人,胡惟山不动声色的听着。当白名鹤讲完,胡惟山起身一抱拳。
先是半礼,然后才开口:“白举人说话直爽。我也直话直话,如果你要借钱,三十两银子立即奉上。纵然只是路过,临时救急,就是不还也罢。但为下泉村而借,不借!”
“为什么?”白名鹤不理解了。
胡惟山不解释,但就是不借。只有一句话,三十两摆在桌上,白名鹤自己要尽管拿去。以白名鹤一个举人的身份,胡惟山还不相信白名鹤会来骗他的三十两。而且也不相信,白名鹤以自己的名义借去,再给下泉村。
因为举人老爷,丢不起这个脸,名声比命重。
面子还是要顾的,白名鹤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表示改日再来拜访,胡惟山也说希望自己家中两个不成器的子侄,可以听一听白名鹤讲经义。
出了门,凉风一吹白名鹤苦笑两声。
心中却是一喜一忧。
喜的是这金举人的说法还当真不假,举人的脸真的很值钱。愁的却是下泉村是不是得罪过这位胡老财,看胡老财那欲言又止的感觉,怕是下泉村得罪的人不少。
好吧,换一家。
再走二十里地,这里是燕家。也算是大姓之家,家道相比之前算是家道中落了,可在这里也是巨富之家。白名鹤依然是被礼遇请入屋内,孙虎被安排到柴房还给准备了热的饭食,可算是礼遇了。
这燕家比胡家在本地的影响力大了何止十倍,家中现在活着的,还有两位知府,一位县令。年轻的人当中,今天准备会试的举人也有一位,不过已经提前一步去了京城,秀才还有三个,这会还在苦读之中。
请了白名鹤进了中堂,准备了两道菜,一小壶酒去寒,面食一碗。
白名鹤跑了大半天,也真的是饿了,道谢之后尽可能斯文一些的把这些食物解决掉。然后燕家主人摆上茶,这才分宾主落坐。
白名鹤客套几句,依然是实话实说。下泉村要借粮,不是自己借。
“老夫有上中下三策,不知白举人有兴趣听吗?”燕家老头笑呵呵的看着白名鹤。
被燕老头这么一看,白名鹤心中阵阵恶寒。倒不是燕老头猥琐,反倒是一个亲和的老者,从身上的衣衫来看,就算是不太懂历史的白名鹤也认为,八成也是一个举人身份,可白名鹤却越发的有种不安的感觉。
燕老头依然保持着微笑,等待着白名鹤的反应。
自己是来借粮的,怎么样也要听下去,那怕是拒绝。
白名鹤起身也抱拳一礼:“愿听长者之言,白名鹤洗耳恭听!”
“好,白举人请落座,听老夫这上中下三策!”燕老头也起身回礼。
燕老头看着白名鹤开口了。
“这下策是,老夫拿出两三石米送于白举人,只当是打发了此事。面子里子都过得去,既保了白举人的面子,也断了给下泉村借粮之事。”
听燕老头说完,白名鹤心里就开始骂了,这和打发要饭的有什么区别。
心里骂,脸上依然不动声色:“请燕老继续!”
“好!”白名鹤不动声色的反应,燕老头似乎并不意外,笑呵呵的继续说道:“用你妻家中藏书来换,你过世的岳祖父,可算是一位隐士,他的藏书,他的手稿,足可以顶上五百石粮食。”
这是趁火打劫吗?白名鹤脸上终于有些怒色了。
可依然还是忍着:“请燕老继续!”
燕老脸上还保持着笑容,白名鹤没有跳起来骂,已经养气的功夫极好了。
“上策就是,我族中二八女子不少,选一位给你作妾!”
“你,你,你……。”白名鹤连说了三个你字,当真是被气的不轻,燕老这已经不是趁火打劫了,绝对可是说是要对自己下黑手,纳妾听起来是送个人给自己,可事实上,自己半个举人的身份就绑着燕家了。
“老夫在为难你吗?”燕老依然不动声色的问着。
白名鹤怒了,大声的吼了一句:“这不是为难,这是什么?”
“你来借粮,难道不是为难老夫吗?”燕老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这一句反问,白名鹤瞬间感觉心底一种寒意升起,第一反应是下泉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下,白名鹤用几乎在颤抖的语气小声的问了一句:“敢问,下泉村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没。”
“白举人,请吧!”燕老头竟然摆出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白名鹤却是一屁股坐下:“我不走,就算你不借粮给我。也要给我一个原因,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一个听到下泉村都是这样的反应,我总是要知道原因吧。如果他们有错,难道没有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谁都没错,都是为了活着。老夫再告诉你一句,长木村的族仓,其实是有人放火恶意烧掉的。放火之人,自有官府处置,可这祸事却依然从下泉村而起。老夫借粮给你,可以。借粮给下泉村不行,借了,老夫就不容于这七里二十八村。”
七里二十八村。
这个说法真的把白名鹤吓住了,这里说的七里,可不是距离,按大明的计算方法,一百一十户为一里,人多的两个村一里,人少的三个四个村一里。下泉村那边,就是四个村一里,人数多些,一百三十户上下。
这七里,少说也有八百户,这可是四五千人的规模。
下泉村到底干了什么,能得罪这么多人,而且还有人冒着被流放三千里的重罪,去放火烧粮仓。
白名鹤怕了,真的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请吧!”燕老头再一次送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第004节 是谁为难谁?
白名鹤的语气软了许多:“难道就没有缓解的可能吗?”
“老夫说了,谁都没有错。都是为了活着,而且有些事情是无解的。不防告诉你,你岳祖父、岳父的过世,多少都与各村之间的械斗有些关系。我家也有子侄死于械斗,县太爷来过,知府老爷来过,还有一位过路的钦差也办过,这不是仇恨,这是无解的死局。”
燕老头说完,也不说送客,径直转身回后堂了。
白名鹤可以坐在这里不走,可绝对不能追到人家后院去。无奈之下,只有先行离开。
在出门的时候,有一个燕家的老家人过来说道:“举人老爷,我家老爷有一句话。举人老爷是借不到粮的,除非走到五十里之外。”
白名鹤一抱拳:“代为传话,就说白名鹤谢过了。”
五十里之外有多远,向东就是涿州府城,向南就是涞水县城。
傍晚回到下泉村,许多下泉村的族人只是远远的看着,看到举人老爷神情不佳,谁也没敢迎上来,都四散着跑开了。
回到家里,白名鹤把白天所遇到的给孙苑君一讲,孙苑君敢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夫君,按你的说法,这七里二十八村是不容于我下泉村了?”孙苑君再怎么聪明,读的书再多,也不过是一个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小丫头,她一来不知道这几十年来各村之间的事情,也分析不出眼下的麻烦来。
想了想,孙苑君说道:“夫君,不如去问老叔公!”
“不问!”白名鹤很直接的就拒绝了。
孙苑君问原因,白名鹤说道:“距离新年只有两天时间了,我没有时间去为了阵年旧事去问太多,在我白名鹤眼中只有成功,不会找任何的借口去为自己的失败开脱。别说是四十石粮食,就是四百两银子,在我白名鹤眼中也不是问题。”
白名鹤倒是豪气冲天。
孙苑君不敢相信,也不敢不相信。
只听白名鹤说道:“弄钱的办法有太多,可想我关中白名鹤,堂堂正正,那些屑小手段是绝对不会用的。”
孙苑君这次不太信了,说道:“夫君,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不如请族中宿老一起来商量。”
“笑话,什么叫没有办法。”白名鹤被激起傲气,高声说道:“村中养鸡户非常多,如果我能够把鸡蛋办成方的,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十倍的价。”
“能!”谁听过,谁见过方鸡蛋。这要是拿到涿州城,一个方鸡蛋敢要几十文钱。
白名鹤冷冷一笑:“可我白名鹤却不用这种小手段。”
孙苑君眼中的白名鹤立即变成高大无比,这才是自己的夫君,正人君子,堂堂正正的举人老爷,白名鹤。
“帮我搜集一些东西,找几个可靠之人。”白名鹤的眼神变了,变的很认真。
白名鹤要的东西很古怪,先是要青竹,大冬天找青竹,能找到可以也不容易。
第二件是乌龟,这更是一件离谱的东西,大冬天乌龟都冬眠了。
孙叔公扔下狠话,连夜找,全村所有的男丁全部出去找。找不到下泉村就不用过年了。
还有两样,一样是水银,一样是干净的头发。
水银好说,老叔公去了一个道观,苦苦相求也能讨来一些。头发就需要牺牲了,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让人剪些头发绝对是牺牲。
作出牺牲的自然是白名鹤了,他狠不得把自己的这头难受的头发变成短发。
深夜子时,白名鹤在房间里拿出了雪哈,和着其他的三样东西,开始配料。头发是在泥土里搓过,然后又洗净的,为了就是不要油脂。
“如果没有这个雪哈,为夫也想不出这个法子来。”四种材料混合起来,只有很少的一点点。
第一样,就是雪哈。第二样,青竹用炭火烤出的汁。第三样,乌龟尿。第四样,头发灰。
四样物品合而为一,孙苑君倾尽所学,用这材料在一面从村中找出最古朴的铜镜上画了一个唐代仕女图。选择唐代,就是因为这面铜镜本身就是唐代的产物。
接下来,就在院中,几位宿老轮流上场,先是用滑石头粉去磨去原画,然后用软木与水银开始打磨铜镜。这是一个细致的活,打磨的不精细,铜镜的表面就不够光滑。
一夜,又大半天过去了,紧闭着的院门再一次打开,老叔公带着几位累到连路都走不动的宿老离开,留下了一面光洁无比的铜镜。
这面铜镜,看似普通。可近观之后,内有一唐装侍女栩栩如生。似翩翩起舞!
“夫君,这……”孙苑君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猛的看了一眼桌上残留的那些材料,立即就准备去要将其收起来。可谁想,白名鹤却将那些材料全部扔在马桶里,不但这样,还在孙苑君的小pp上打了一巴掌。
“夫君!”孙苑君一脸的委曲。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打。
“这并非正道,如果不是为了两个村子的死活,我绝对不会用。想我关中白名鹤、饱读诗书、忠肝义胆、为人处事最讲究一个‘信’字,这种手段绝对不会再用。”白名鹤一副正气凛然之状,却是让孙苑君满眼的小星星飞舞。
崇拜呀,伟大呀,这人就是自己的夫君,果真是堂堂君子。
白名鹤看着那铜镜笑了,想后世那著名的两张邮票的故事,绝版的邮票,世上只有两张。每一张就值五百万,可如果烧掉其中一张呢,那么只有一张的绝版值多少。
这样的铜镜,天下本就应该只有一面。
好在孙苑君这画功,绝对是小宗师级别,这东西绝对是珍品。
白名鹤累了,和衣躺在床上睡去,孙苑君抱着那面铜镜,一会看看镜子,越看越神奇,一会又看看白名鹤,越看越是喜欢,满脸都是笑容,就是靠在白名鹤身边睡着了,都是一脸的笑容,梦里都在笑。
除夕,各村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过年,许多大户已经在张灯结彩了。
白名鹤来到卢氏拜访,依然被礼遇。
卢氏的院中,烟花已经堆成了山,听家丁在议论这些烟花少说也值上百两银子了。卢家作为这里方园百里最大的大户,主家过年花上百两银子燃放烟花并不算什么过份的事情,家中仅是烟花工匠,就养了几十人。
卢氏,今天是除夕,许多人都已经归家。
仅是举人以上的学历,老老少少就有一打,好几位还是绯袍京官。和白名鹤见礼的秀才,主家的,偏房的,支脉的,还要在卢家学堂学习的秀才,有好几十人。
白名鹤是个举人,也算有些身份。今天又是一个好日子,依礼拜访了卢家当代族长,又去给卢家老太君施礼,庆贺新年。
卢老太君来自太原王家,也是大族之嫡女,而且现有诰命的身份。
封的是三品淑人!
卢老太君见到白名鹤后开口说道:“你那岳祖父早年的时候,也和卢家有些关系,曾经在卢这学堂讲过经义,卢家子弟之中不少也受你岳祖父蒙学。你四处借粮之事,老身也听说了,按说应该帮你一次,可卢家亦不愿与七里二十八村交恶。”
白名鹤赶紧起身,长身一礼:“请老太君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老身问你,你来卢家原本作何打算?”卢老太君问道。
白名鹤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回老太君的话,原本是晚辈是打算拿出一件宝物质押!”
“质押?”卢老太君来了兴趣,没有看宝物,只是问这质押之说。
“不瞒老太君,下泉村发生了什么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但我妻既然出自下泉村,我义务为下泉村解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拼尽全力而为之!”白名鹤说完,长躬不起。
一位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起身,来到了白名鹤身旁:“你可知,这件事情已经有至少二十年了,历任府、县都没有解决。还有四十五天就到了会试之日,本官劝你一句,回去安心读书,准备会试,我卢家赠你粮食十石,以解眼下燃煤之急!”
“不决此事,不会试!”白名鹤倔强的再次一礼。
卢家在座的都是有功名的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功名对于读书人代表着什么?敢说这样的狠话,不是疯了,就是真正的忠义之人。
“罢了,三儿呀,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吧!”卢老太君开口,站在白名鹤身旁的那位中年人先是向老太君一礼:“尊母亲大人吩咐。”然后才对白名鹤说着:“此事是一个死结,这八里三十二村,一切问题都在水上。”
听这位京城的五品官详细的一讲,白名鹤明白了。
这些村子,所有的水源只有两处,一处是泉水,就是下泉村村西山中那眼泉水。还有一处就是拒马河一条小小的支流,这支流水并不多,春天的时候还是旱季,这些水根本就不够八个里三十二村全部的土地。
正因为这样,八里三十二村,下田就占了七成之多。所有的上田仅有一百亩,而且全部都在下泉村。只因为,这支流是经过下泉村的。
二十多年来,为水械斗,为水死人,年年都有。
正应了燕老头那句话。
谁都没有错,都是为了活命。
下泉村也没有独占这些水源,还分给了最近的三个村,因为他们这四个村是一里。可这些水,如果这里不截流,四个村怎么够浇地,怎么能让庄稼长的好。
第005节 交恶的原因
下泉村不截流用水,就没有办法耕种。
可往下的村子,不逼着下泉村放水,他们也难以耕种。
许多村子都是人拉肩扛,从距离几十里外的拒马河挑水回来。最近的,也有十几里,最远的有差不多三十里。
白名鹤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打井?”
“各村都有井,但井水在春季的时候极少,最深的井已经挖到十五丈了。平日里人畜吃水倒是没有问题,可用来春耕灌溉,却是远远不足的。每年都有许多口井不再出水,每年各村都需要花费大力气去找合适的地点重新打井。”
一个年轻人这时补充了一句:“白年兄,这里多山,挖井多石,非常不易!”
果真是死结呀。
白名鹤以现代的知识来分析,可能就是这二十多年以来,水位的变化等等自然的原因,让这里变成一个缺水的地方。三十二个村子,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白名鹤身上,刚才白名鹤的话说的也真的是很满了。
这个问题,多少任涿州知府,多少任涞水县令都没有解决。水渠挖了几条,可到了春季拒马河水量也少,因为地势的原因,有三分之二的水渠下面不是土,而是石头。想再降低水渠的高度,那需要的人力,物力,别说这三十二个村,就是涿州都吃不消。
每年春耕之时,涞水县都会派人过来,与八位里长一起盯着。下泉水截流多少水,放出多少水。这才勉强让近几年没了械斗,可各村对下泉村的恶念,却是越来越重。
特别是近两年来,春季拒马河水位再降,水量更水,这种矛盾已经达到了极致。
涞水县的县令都不敢说,自己在今年能够完全压制这八里三十二村争水的矛盾。
“请恕晚生不解,既然都是缺水,有县尊调节。为何有人告诉我,这仇恨却不是因为械斗,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白名鹤再次追问道。
“有,那就是七年前,夏季涨水之时,下泉村在自村那里堆有一丈多高的堤。曾经在无意之中,淹得下流两村颗粒无收。说下泉村无错,他们只是为了保自家的田。说他们有错,是下泉村保了自家,毁了他之田。虽仅只有一次,但就是从七年起,才算是真正的交恶,之前多少还有些体谅!”
白名鹤当真是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在卢大人端起杯子喝水的时候,刚才说话的年轻人再次补充:“白年兄,不是没有想过解决的办法,曾经有位县尊大人设计挖一个湖,用来蓄水。可经过计算,这个湖需要的无论是深度,还是面积都是极大的,不但工程难以完成,仅说占用田地这一点,就难以继续下去了。所以三叔才说,此事无解。”
白名鹤脑海之中想到一些办法。
可再仔细分析之下,似乎都不是办法。
第一条蓄水调节,这位举人同年也说了,有人想过这个办法了。不行。
然后白名鹤想过让这里人搬家,可古代人,除非当真活不下去了,否则绝对不会提到搬家之事。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考虑是否可以挖深井。
但再想一想,这里不是现代,十五丈的深井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而且自己也没有把握说挖的井就一定出水。
就说这卢家,田地多,有大半在靠近涿州,倒与这没有水的麻烦关系不大。其余少量的田地,没有水减产几百上千亩,对于卢家来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和八里三十二村的问题相比,当真不是个事。
卢家家大业大,也不想参与到这八里三十二村争水的事情上,所以靠近这八里三十二村的田里能有一石半石的产出,卢家人就知足了。
白名鹤沉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麻烦。
卢家人上至卢老太君,下到家中那些和白名鹤一样的举子,秀才们都盯着白名鹤。在这个时候,白名鹤退缩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是。毕竟这事情不是一两年的矛盾,可以说涞水县每一任县令,听到就会睡不着觉的死结。
在卢家人想来,白名鹤才十八岁,没有理由,来扛起这件几乎无法解决的麻烦。
白名鹤思前想后,可以说来到大明朝之后,头一次这样消耗自己的脑力。
猛然间!
白名鹤脑袋之中灵光一闪!要知道,在后世任何一个关于水的麻烦都肯定出在水力设施上。所以解决这个麻烦的根源一定就在水力设施上想办法,最终的根源还是在蓄水上。
没有人干,不代表不能干,应该是投入产出比不平衡才对。
不干,自己白跑这几天,肯定会在下泉村,及至八里三十二村,还有卢家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将来传出去,就是白举人依然也对这八里三十二村的死结,无可奈何。
这白举人,也是一个普通的举子罢了。
相反的,干的好处就太多。
首先自己可以逃避这次京试,交白卷的恶名比起解决八里三十二村失败的恶名恐怖多了。更何况,此事干成了好处多到数不清。绝对是名利双收的事情,而且能被范阳卢家另家相看,这就巨大的彩头。
纵然失败了,自己放弃京试这一点,也会落下一个悲情英雄的善名。
大明朝的人活的是什么,普通人活的是钱。
士族活的是名,想人上人,就要名扬天下。
人贵在一搏,而且还是必胜的一搏,为何不搏?
想到这里,白名鹤站了起来。
“我关中白名鹤,饱读诗书,忠肝义胆,为人处世最讲究一个‘信’字。既然刚才说了,不解决此事,就不参加会试。我白名鹤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眼下,我用一件宝物质押,只求借一百石粮食,还粮之时,算是利息再赎回!”
白名鹤也算是硬气,他自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同时,也名正言顺的回避了这一次会试。
白名鹤知道,以自己现在这点本事,参加会试怕是连题目都看不懂,只有交白卷了。
但更多的却是,白名鹤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自己说出去的话负责,这才可以竖立起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的形象。
面对白名鹤的决绝,卢家有人赞许,有人叹息。
“罢了,借吧!”老太君心说,一位举人用自己的功名前途立下誓言。卢家与情与理,都不能不帮,而且给七里二十八村也能有一个交待,毕竟这是一位举人。
“白公子也不必用宝物质押,一份手书即可!”卢大人倒是很大气的人。
白名鹤还是将自己的那面铜镜拿了出来,请旁边的下人送到卢老太君面前后说道:“此物留在老太君这里玩赏些时日,也算是晚辈对长辈的谢意。”
喜欢吗?女人有不喜欢镜子的吗?特别是阳光之下,那镜中的仙子。
给卢家几位身份不俗的男子看过,也都惊声叫奇,此物果真是宝物。
“老身多谢了,此物留在卢府三个月,无论是否还上粮食,白公子就尽管来取回。”卢老太君冲着卢大人点了点头:“三儿,派人送粮去下泉村,再派人去各村说明情况,今日之事,我卢家不得不帮,不得不借。”
白名鹤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次一礼:“晚辈斗胆再有一求!”
“说吧,有什么尽管说!”卢老太君拿着那铜镜笑的合不上嘴。
“求卢家少放些烟花,可将多余的在新年之后借给晚辈。或许要开山之用。”白名鹤知道,自己无论想什么办法,火药有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却谁想,卢大人哈哈一笑:“白公子尽管放心,如果你真有解决这八里三十二村的死结,纵然我卢家火药不够,本官也从工部帮你调用一些。”
粮运到下泉村,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也到了下泉村。
村中祠堂,年长的在内,年轻的在外,见到粮车之后,孙老叔公自然带人去迎接,而几位宿老却将白名鹤接入孙家祠堂之中。
此时,这小小的祠堂之中,挤了不下五十人。
“举人老爷,我是……”最年长的一位出来作了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又介绍了一下其他人。白名鹤当时就头大了,这里有八位里长,三十二个村子的当家人,或者叫族长也行,叫村长也行。总之,就是这场死结之中的所有人,全部都到了。
想来这些人是因为卢家的传话,所以都赶到了下泉村。
介绍完,众人对着白名鹤一礼。白名鹤赶紧长躬回礼:“长辈对晚辈施礼,这是让晚辈折寿,万万不可。”
为首的一位老人向前一步,再次一抱拳:“白公子,老夫有几句话。白公子出面,给下泉村解决了当下的麻烦,此事纵然我等与下泉村不和,也不得不称赞几句,白公子这是大仁义。”
吓!白名鹤听到这称赞的话,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是暗吸一口凉气。
先捧,后杀?白名鹤多少有些紧张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第007节 天蝎座的女人是极品
自然是不能让这些小事影响到自己的大计划。
白名鹤再次一抱拳:
“罢了,这是小事一件。我白名鹤还有几句话要讲,卖水这种事情,是断然不会出现的。可解决这死局,能用的办法也不容易,可一但成功,这好处确实是不少的。这件事情上,晚辈的意思是,依出力多少来分。”
白名鹤先是高调用我白名鹤这种狂士口气说话,可到了末尾,却是自称晚辈。
先是浮票立信,再说这好处,让人不得不信。
“罢了,就依白公子所言,出力多的多分,出力少的少分。”老秀才代替大伙给了白名鹤一个答复。
又是一个小小的阶段性胜利,白名鹤却再进了一步:“这样吧,具体的事件,我白名鹤调派之时,各村尽力。然后记录功过得失,最后再行分配。”
“依你!”前面那么多条件都答应了,这一条也没有不答应的余地。
白纸黑字,又是几十个签名加手印。
这可还没有完,白名鹤又提出要求了:“如果临时要征用少许土地,比如开渠挖沟之类的,总要有个规划。用谁家的,之后补谁家的。我白名鹤只管用,补的事情各村自己解决如何?”
再白纸黑字,再几十个签名加手印。
末了,送这些宿老出村,孙苑君用锦盒装着这些签名加手印,小心的护在怀中。在村口的时候,孙秀才又停了下来:“还有一事,算是私事,也是公事。白公子望不要拒绝。”没等白名鹤发问,孙秀才就继续说道:“正月初十,涿州上元节灯会,望白公子带这八里三十二村的晚辈们去见识一翻!”
这个……
白名鹤真心想拒绝,可却找不出半点拒绝的理由,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
看着这些人或是骑驴,或者是坐车慢慢的远去。孙苑君才对白名鹤说道:“夫君果真不凡,原本他们是来找麻烦的。可结果,一没问夫君如何解决这死对,二没让夫君给一个时限,三没提眼下春耕如何分水,却签下这么多白纸黑字!”
旁边的几位孙家宿老听到这话,也齐齐惊呼。
细想之下,果真是如此,可也想不明白,白名鹤到底是怎么作到了。
下泉村,白举人自然是村中的功臣,也是年轻一代,无论是否读书的年轻人,都佩服与仰望的高人。
这位被仰望的高人,望着村外的残阳,心生感慨。
举人,好高大上的身份呀,怕是拿到后世,至少也是985的双学士了。大明道德标准之中,排在第二项的是名。名声是一个无限大的财富,白名鹤看着残阳,心中却在思考着自己怎么样在大明这个陌生的地方,安身立命。
“夫君,回家吃饭吧!”孙苑君在白名鹤身旁轻声呼唤着。
粮车排成了长龙,下泉村的人,还有长木村过来的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见到白名鹤就算是背着粮袋的人都在向白名鹤道一声好。
不但有粮食,还有五石粮种,这是卢家给白名鹤的心意。毕竟白名鹤是一个举人,原本就没有什么仇恨,结一些善缘也是极好的事情,不过区区的一百石粮食罢了,卢家还没有把这些当回事。
白名鹤此时依然就成了下泉村的英雄。
白名鹤以一已之力,挑起了这八里三十二村的旧怨。
特别是那一句,不解决八里三十二村的问题,誓不参加会试的话,震惊了这方园几十里。
什么是名士,这就是名士!
张灯结彩准备过年,就算是穷乡村,也有过年的喜庆。
莱水县城距离下泉村,也就是四十里不到,卢家亲自派了人过去,让县里将已经封存的,之前为解决这死结而准备的方案,包括失败的原因也都给白名鹤送来了。
知府衙门那里,卢家还没有这个面子,让能在大过年的打开文书库。
跟着孙苑君回到家,远远的就闻到香气,村里杀了鸡,挑最大最肥的那只送到孙苑君这里给白名鹤炖了,还有几两烧酒,以及一些其他的干菜。
打来热水给白名鹤擦了一把脸,孙苑君说道:“听过来报信的人说,卢家原本只让你手书一封就可以,你却留下了那宝镜。”
“你不懂!”白名鹤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白名鹤没有解释,他心里明白,第一个原因是,自己那笔臭字敢写字吗?另一个原因就深了,一面铜镜,放在这里无人知,可放在卢家就会越传越神。东西就会越来越值钱。白名鹤相信,在大明朝,还没有人敢明抢举人的东西。
当然,以势压人,强买倒有可能。
可这东西传的神乎其神的时候,连强买的也都没有了。最终就变成自己泡公主的一件利器。这话自然不敢给孙苑君说,自己这会就开始计划,自己骗一个公主当小妾了。
一句你不懂,在白名鹤看来这句话很正常。可孙苑君就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小银牙咬的咯咯的,可作为妻子,又不能去质问夫君,越发的让人生气,孙苑君低着头,思考着怎么样去咬白名鹤一口。
“那个,我听说过夫纲什么的?”白名鹤洗过脸,冲着孙苑君说道:“我饿了!”
孙苑君银牙紧咬,一边给白名鹤端饭,一边说道:“《礼纬·含文嘉》中,三纲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真不知道你这个举人是怎么考出来的。”
“我的脑袋被石头砸了。”白名鹤丝毫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
碗拿到近前,是一碗鸡汤,还有一些干菜在里面。旁边是一块杂面饼,对于普通小户人家而言,这已经是过年吃的好饭了。
白名鹤一动筷子,蒙了。
这鸡汤里,只有一只鸡头,半只鸡爪,几乎就是清汤了。
“这个……”白名鹤看到那沙锅里有一整只鸡的,可给自己的却是这么一点点。正准备问几句,却看孙苑君吃的,只有半只鸡爪,然后全是清汤,吃的杂面饼比自己的还黑。
穷呀!白名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却不知道,这是孙苑君故意的,谁让你白名鹤装什么高深,话说到一半,竟然来了一句,你不懂,原来就把话头堵死了。要知道,天蝎座的女人,很记仇的,而且最喜欢打冷战。
“煮些米来吃,或者白面饼。”白名鹤对孙苑君提出了要求。
“日子还长久,总不能今天吃了,不管明天吧。”孙苑君不从。反正她这些年,苦日子也过习惯了。
白名鹤继续说道:“你信不信,为夫十天之内,就可以让你拥有一百两银子。”
“那十天之后,我们再吃大米白面可好?”孙苑君这是在询问,可事实上却是在告诉白名鹤,今天想吃好的,没门。
“为夫是下泉村的功臣!”白名鹤立即换了一种思路。
孙苑君依然不为所动:“夫君有功,待功成之日,村中必然为夫君建牌楼。眼下,却是什么也没有解决呢。借到粮,依然还是要还的,我虽然年少,但今天听送信的人讲了,也知道了一些八里三十二村过去的事情。”
得,这女人死脑筋……。
不对,这女人是天蝎座的,白名鹤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在和自己堵气。
“这个苑君呀,你知道为夫为什么把铜镜给卢家留下吗?”白名鹤一脸的笑容,孙苑君猛的回过头看着白名鹤,可立即又把头低下,小声说道:“夫君作决定的事情,我不懂,怕是听了也不懂。”
这他娘的是死犟派呀。
白名鹤毕竟是来自后世的,虽然没有真正结婚,可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当下,呵呵一笑:“你真的没有兴趣,我就不讲了。这可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关系到你是不是能被封为夫人!”
听到夫人两个字,孙苑君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倔强瞬间消失了,两眼充满了期待盯着白名鹤。白名鹤直接无视了孙苑君脸上的胎记,这双眼睛实在是太美了,天蝎座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妖魅。
一个倔强,又拥有让人发疯如妖魅一样身材与双眼的女人。
“绝世的两块玉……”白名鹤先讲的就是两张邮票的故事,只是把邮票换成了玉。然后又讲道:“我们手中的宝,不是宝。只有卢家这样的大世家,才可能让世人认识这宝镜,名声响了,这宝镜的价值就是百倍,千倍的向上涨。我们才是大赢家!”
孙苑君也是饱读诗书,女先生的称呼不是白叫的。
稍加思考,就明白白名鹤玩的是极高明的计策了。
当下,两只碗里的全部倒掉,换成沙锅,还有早就准备好的白面饼,整只鸡就摆在白名鹤的面前:“过年了,夫君应该吃好一些,今天也当真是辛苦了。”孙苑君又说了许多关心体贴的话。
白名鹤满头都是汗,心里也是冷汗直流,这以后的日子,难道要一直斗智斗勇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第008节 白府传奇级家将
年初一,这一天要祭祀祖先,白名鹤虽然姓白,可却是孙氏族人的姑爷,而且又是举人身份,自然是排在族长老叔公的旁边。
女人在大明地位本身就不低,孙苑君也是水涨船高,站在次席的位置。
祭祀的事情,白名鹤在孙苑君的提醒之下,倒也是勉强完成了。
年初二,白名鹤就不敢留在家里了,他要去亲眼看一看这周围的情况,包括那条人工水渠,以及泉水。
驴子是第一代步工具,除此之外,还有八个精壮的小伙跟着,将拆开的两人抬滑杆背上,就是在驴子没办法走的路上,他们可以抬着白名鹤。原因无他,在村里人想来,举人老爷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力气走山路的。
水渠,这他娘的是水渠?
白名鹤叫骂着,这根本就是一条运河,宽有两丈,听说水最深时有接近七尺。在冬天枯水期,都可以平底船,拉上四石米,带上两个人在一尺多深的水里正常的行驶。
这么大的水,怎么可能不够灌溉呢。
白名鹤坐在拆椅上,看着水渠上慢慢移动的树叶,心中默默的在计算着大概的水量。
“白姑爷,这水再过几天还能再大些。可我们下泉村所有的田,截断全部的水流,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把所有的地都浇一遍。这地却不可能只浇一次,过几天还要再来一次。”
听这位孙家人讲完,白名鹤也不计算水流了。
只按天数算,这水看着深,却是水流极慢,就是水量小。这三十二个村,就算一个村一天,其余的村子也全部旱死了。
每亩地需要的水量是有数的,多少天浇一次也是可以有数学模型的。
在水渠之中,水沉入地下的数量,这一切都可以计算。
但是,这里是大明,不是现代。白名鹤没有那么多办法去计算这个,只能凭感觉弄出一个大概的数据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白名鹤让孙家人带着,漫山遍野的跑着。
不得不佩服古人的体力,白名鹤坐在滑杆上都累的说不出话来,可这些年轻人却是依然精神着。
在天黑之前,终于来到了这条水渠上游,山中的水道。
一个山谷,一个早年因为永乐年因为修京城的采石厂,此时已经废弃多年,可乱石谷却是寸草不行。下泉村的族人抬着白名鹤只是路过这里,往西北大约两里,就是河道的最高点。
“停下!”白名鹤突然喊了一句。
下泉村的族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白举人的吩咐他们还是听从的。
白名鹤站在那山谷的顶处,他认为这个山谷是绝对可以利用的。想到这里,白名鹤就准备往山谷内走,却是被几个族人挡住:“白姑爷,往山里走不安排,而且天就要黑了,山中不仅仅有狼,还有野猪!”
白名鹤迟疑了一下,可又不愿意现在回去,明天再过来。
这时,谷中一道炊烟升起。
炊烟起,便是有人在。白名鹤准备再次入谷,却依然被挡下。
“白姑爷,那老猎户是一个古怪的老头,还是不要去的好!听村中老辈讲过,这老头在山里怕是有五十年了,只是每年会出来一两次,换一些油盐米粮之物。”
白名鹤立誓要解决八里三十二村的问题,这山谷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机会,所以白名鹤并没有听劝:“你们先回去,明早天亮之前赶过来,留下一些粮食。”
出来随身带的,只有一点点干粮,白名鹤决定的事情,不是孙氏族长可以阻止的。
那老猎户古怪,可又不是吃人的怪物。孙氏族人看着白名鹤进了老猎户的院子后,这才一起离开。
老猎户的锅中烧着水,地上两只山鸡还在为自己的生命挣扎。
看到有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老猎户却没有起身,只是用眼角扫了一眼白名鹤。
白名鹤却整理衣襟,长身一礼:“关中白名鹤,是本次京城应试的举人。冒昧到访,只求老人家告之这附近几座山头,以及这山谷的情况。”
白名鹤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这位老猎户,很明显的可以看得出来,老猎户眼中只是一种轻蔑。更明显的是,这老猎户是清楚举人是什么身份的。
两世为人,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这位老者带着白名鹤的却是一种空明的感觉。
“晚辈白名鹤,恳请先生相助!”白名鹤再次一礼。
老猎户依然无动于衷,继续削着他的竹箭,这一次连头都没有回。
白名鹤心中打了几个转,在不断的分析着这老头是什么人物。能隐居五十年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大悲之人。如果有大恨,这些人早就去报仇了,只有大悲的人才可能看破一切,隐居在这里。
正等白名鹤思考如何再开口的时候,那老猎户突然站了起来,苍老的脸上,却有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这双眼睛让白名鹤想到了前世,手把手带自己入行从商的老师。只有无欲的人可以重信,才可以以信立商。
“你要干什么?”或许是许多人没有和人说话了,老猎户的语气很古怪。
白名鹤心中一处坏念头突然升了起来,淡然一笑:“我准备毁了你这个院子,让你无家可归。然后放水淹了这个山谷。”
“哈哈哈!”老猎户放声大笑,笑声震的夜鸟惊林。
“我要解决八里三十二乡缺水的问题。我已经赌上了一切,连会试的浮票都质押给了八位里长,我不图财,也不图这八里三十二村对我有所回报。我白名鹤只图借此机会扬名,往小里说,百里扬名,往大里说,传到京城我的名声可助我日后为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我参加会试也考不上,所以才也敢把浮票押在八位里长手中!”
白名鹤一口气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这就是在赌,赌这老头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猎户,赌一份缘份。
老猎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张弓搭箭,只是侧目扫过一眼,箭就射向背后,两只正从林中飞出的鸟儿对穿透落在地上。
“本……”老猎户只说了一个本字,然后就改口说道:“我杀人无数,你胆子不小,竟敢进这个院子,八里三十二村的死活与我何干!”
好身手呀,白名鹤眼睛都看直了,这还是正常人吗?放在后世,奥运会射箭比赛还有比的意义吗?
“跟我混,我给你一个月三两银子。想我关中白名鹤、饱读诗书、忠肝义胆、为人在世最讲究一个……”白名鹤下意识说出的台词还没有说完,脖子就被掐住了,老猎户杀气十足:“我杀人无数!”
白名鹤挣扎了好半天,老猎户这才松开口。
蹲在旁边喘了好一会,这才缓过气来。白名鹤不死心:“杀一人是贼,杀十人是豪杰,杀百人当英杰,千人斩就是大英雄,你能杀一万人就能留名百年。你才杀几个人,想我关中白氏,武安君白起,杀人百万,留名万年!”
“胡扯,武安君那有杀百万!”
“没杀够百万我跟你姓!”白名鹤的脾气上来了,谁想那老猎户眼中的平静消失了,反而隐隐的带着一种杀气:“杀够百万,我跟你姓!”
“老头,别不服气。我关中白名鹤代表关中白氏,今天和你说道一番!”
跟你姓,这是现代吵架之中一种脱口而出的口头语,可放在大明却未必是这个意思了。老头架想柴堆,一边烧着鸡,一边在沙地上用树枝写着他所知道的秦国史,以及武安君白起点的战史。
白名鹤对历史是三流水平,可对有些特殊的人物,还是知道的。
别说一百万,就是一百六十万,我关中白名鹤也敢和你辩论一个高下出来。
伊阙之战斩杀韩魏联军24万。攻破楚都,烧其祖庙,共歼灭35万楚军。攻赵先后歼灭赵军60万(含长平之战)。攻魏于华阳斩首13万。与赵将贾偃战沉卒2万。攻韩于陉城斩首5万。
白名鹤在沙地上,用现代硬笔书法,一口气写了自己所知道的白起战史。
前前后后,足足写了上千字。
写完,手中一只山鸡也啃完了,大口的灌了些酒,将空酒瓶用力的扔入山谷之中后,仰天大笑:“我关中白氏,武安君战神之名,天下谁人敢之一争!”笑完,倒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老猎户举着火把,一条一条的看着。不但在看,而且在旁边空隙出将自己曾经读过的书中,记录这些战役的相关语句也写了出来,配合着作计算。
看到长平之战后,老猎户看看在火堆旁呼呼大睡的白名鹤,心中却也有几分理解。身为白氏后人,对先祖的光辉情绪激动些,倒也是情有可原,当全部分析完,老者突然抬起头感慨的说了一句:“杀百万人者,万世留名!万世留名!”
不知不觉天亮了,白名鹤醒来之后,地面上的字迹已经全部消失。
老猎户来到白名鹤面前:“从现在开始,我姓白了。”
白名鹤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盯着老猎户看了好半天,问道:“然后呢?”
“我把自己输给你了,就这样。我姓白了。”老猎户很硬气的说完,回到屋内。只留下了站在寒风中被惊呆的白名鹤。
第009节 士不交宦
【通知,第五章节起,有一些小小的改动,并不算多,请追更的读者翻回去看上一眼,造成的一便,这里深表歉意!】
改姓白的老猎户带上了自己全套的打猎装备,准备带白名鹤进山。同时说道:“你昨夜说,要借这个山谷蓄水,可到的水你又如何让其流到那些村子。”
“这个,我自有办法。”白名鹤没有再多作解释,看到这个山谷之后,白名鹤就想到了后世的堰塞湖,淹了这片废弃的采石厂没什么心里压力,连在一起的山谷又不是瞬间淹没的,小动物也有机会逃走。
至于山上的一些树,地势低肯定要被淹在水里的,提前砍了就是。
进山转了一转,确定的位置之后,再回到老猎户的小屋时,孙家族人也来了。
“走,去卢家!”白名鹤心中已经有了定案,带着老猎户打的一只鹿作为礼物,马不停蹄的往卢家赶去。这个时候,白名鹤知道只有卢家可以帮自己。
无主的地皮,说起来全部都是官家的,再说的细一些,都是属于天子的。
这山林、山谷属于谁,白名鹤需要清楚的知道,能不能办,首先要先开土地的所有的权。
来到卢家,卢家三爷,当朝正五品翰林,卢正秋亲自在偏厅接待了白名鹤。至于孙氏族人,自然是被请到柴房去吃喝些热食。
“卢大人,实不相瞒,这事情我已经找到解决之法。而且可以保证今年就能够让八里三十二村春耕用水的情况好转,明年就可以完全的解决。不仅如此,我这边还有一个大的收益项目,每年至少可以给八里三十二村带去一千两银子的收入,给官府上交百两的税收。”
卢正秋坐下之后,原本还准备礼貌的先客气之句。
按理说,白名鹤应该先告罪,因为这是大过年来打扰,又是正好在卢家家宴的时候来打扰,多少应该说些一些自责与告罪的话,所以卢正秋原本准备的台词是礼貌性的客气话。
可谁想,白名鹤一开口就是已经解决了那个问题,真正把卢正秋噎得不轻。
“嘶……”卢正秋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这个问题可是几十年都没有解决的,谁敢说之前的县令、知府都无能之辈吗?
可事实上,真的有人把他们要比下去了。
“贤侄,可是当真?”卢正秋的称呼变了,他的儿子都比白名鹤大两岁,也是今年参加会试的举人,叫一声贤侄丝毫也不为过。反倒是亲切了几分。
“咱家也来听听,这是年少轻狂,还是才高八斗的举人公!”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狂妄,可见到卢正秋之时,还是行了一礼:“卢大人,咱家原本是来告辞的,听到一些趣闻,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有面子,就有里子。
这太监既然给了卢正秋面子,卢正秋也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白名鹤介绍:“这位官中膳食司金管事,去山西采办酒、醋,下雪路难行,在我卢家借仆役一百人,要赶在上元节前,将酒送入宫中!”
卢正秋几句话,不但介绍这了这个太监,也表明了态度,同时也反应了不少问题。
先是称呼金管事,就表示自己和这个太监没什么交集。划清界线的一种说法,毕竟身为士,自然不与太监为伍。
另一点就是白名鹤自己猜的,现在已经是过年期间,县、州的衙门怕是招集不到足够的人手,就算能够召集齐,也耽误时间。还有就是,这太监职司不高,根本没办法借用卫所的帮助。
最后一条就是,这年轻的太监当真是很用心在作事,没有因为大雪封路,而耽误行程。
这个金管事,名为金杰。职司不高,只是内官八局之中酒醋面局中的一个普通管事。这次他的任务就是去山西押解贡酒进京的。
内官,十二监、四司、八局,合称内二十四衙门。
他已经借到了人,在辞行之前过来给卢正秋打个招呼,这是他的礼节。翰林院正五品官,可不是小官,这是将来能够登堂入阁的人,金杰怎么也要过来把面子走到。
只是在路上,他就听说有个举人,把会试的浮票都押上,要解决这八里三十二村多年的矛盾。所以听到里面说话,毕竟年轻,忍不住高呼了几句。
可听到卢正秋这份态度,金杰多少有些伤感。
毕竟在这些文人眼中,他这个九品的小首领太监在卢正秋眼中似根本不入流。
原本年轻的好奇之心消失了,打了一个礼:“感谢卢大人相助,咱家回宫必然向爷爷报告卢大人相助之情。”
金杰口中的爷爷,自然不是他的爷爷。
宦官指的是内官各职务,有了品级才有资格被为太监的,象金杰这种级别,多是称呼皇帝为爷爷,象督领侍这样的顶级太监才有资格称为皇爷,或者是万岁爷。
(取自:陈宝良先生的《明代社会生活史》。)
卢正秋只是拱了拱手,算是还礼了。他与太监之间的交往,仅限于面子上,而且只有公事,绝对没有半点私事,这就是大明文臣的傲气。
白名鹤回身也是一礼,却是暗中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在卢府外谈上一谈。
金杰似乎没有反应,回了一礼离开了,表情有些黯然。
卢正秋这时对白名鹤说道:“我大明,现有宦官十万。前年那件惊天大事,便是国贼王振妖言所为。身为读书人,当一身正气,为国为民。”
“卢大人教训的是,晚生受教!”白名鹤没听懂,前年什么事,可这会也不想多言。
“贤侄刚才所说,八里三十二村之事有了解决办法,可有何为难之处?”卢正秋对白名鹤说话的语气,和刚才金杰在完全不同。这是文人对文人之间的态度。
白名鹤说道:“解决之道,无非就是水要足够。晚生只要给这些村子有足够的水,这问题自然就可以解决。所以查看了水路,有一处地方,可能要动些土石,所以想请卢大人打听一二,那一处是谁家的田地。二来,想借一些开山用的火药!”
说罢,白名鹤要了纸笔,详细的画出自己所选山谷的位置等。
了解清楚之后,卢正秋说道:
“此事你先办,现在是新年期间。火药可以解决少许,不够用的话,到开年之后本官在工部帮你解决一部分。至于那块山头属于谁,也要年后才可以查证。”
“多谢卢大人。”白名鹤长身一礼。
卢正秋起身回了半礼:“也谢过你那只鹿,家母非常喜欢。”
“那晚辈告退,还有许多事情急着办,毕竟春耕不等人。”白名鹤再一礼。
卢正秋亲自送白名鹤出了内院门,这已经是很大的礼遇了,出门的时候卢正秋又说道:“听闻贤侄会在上元节赴涿州掌灯,并且参加试会。到时候可与我卢家一起,卢家也有些子侄要去涿州见识一翻!”
“定当同往!”白名鹤再施一礼之后,离开了卢家的庄园。
卢家门外,却是半个人也没有看到。那名叫金杰的小管事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色,这让白名鹤多少有些失望。
骑上驴,让孙虎领路,准备回下泉村去。
可谁想,走过了不到五里,却看到路边停着一架马车,金杰就站在路边,远远的看着白名鹤。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白名鹤示意孙虎不要靠近,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金杰也让自己的随从离开的远一些。然后冲着白名鹤一抱拳:“举人公要结识我这个阉宦吗?”金杰开口就是一句自贬的话,要知道宫里的内传对有些词是非常禁忌。很显然,金杰刚才是被卢正秋给刺激到了。
白名鹤微微一笑:“你就是一条狗。”
金杰的脸上依然是笑容,他不相信白名鹤约自己相见就是为了骂自己。所以依然等着白名鹤继续说下去。
白名鹤也是一个试探,要是这金杰一点点心性也没有,自然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条狗,只忠心于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命是属于那位的。好好的作这一条狗,那怕是咬死无数名臣,也一样千古……流芳!”白名鹤又提到了狗,却让金杰的脸色不由的沉了下去,可继续听下去,金杰不得不承认白名鹤讲的是至理名言。
白名鹤又抬起手来:“我关中白名鹤,饱读诗书,忠肝义胆,为了处事讲究一个‘信’字。八里三十二村我立下誓言,就必须要作到。可仅凭我一个,难为这五千乡亲办成这件大事,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当然我也可以帮到你。”
“怎么帮,我有何好处?”金杰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不是汉人,而是被从安南拐来的幼童。进宫之后,因为他的童年与另位大太监相似,被收入干儿子,也姓金。而那一位,就是英宗朝非常忠心的太监金英,他支持朱见深作太子,所以现在被罗列了无数的罪名之后,软禁了起来。
还年少的金杰再也得不到什么帮助,而且现在朝中许多忠于当今天子的朝臣,还有内官的宦官们,也冷落、隔离着金杰。
在马上车找来纸笔,然后在金杰为了取暖的火堆中挑出一些炭。
写不了八股文,也写不了大明的策论,可白名鹤却是会写后世的计划书。就坐在马车上,洋洋撒撒的写出了一份三千字的计划书来。
“你听我讲,你在这样的几种机会下,可以将这份东西交给万岁。然后在不同的情况下,你有不同的说辞。我的回报,就是那几座山头。为了八里三十二村的百姓今年春耕有水,我白名鹤谢过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第011节 名士初现威
眼看着禁军卫士就要捉起自己,金杰几乎就要晕倒之时。
“慢!”朱祁钰一摆手:“让他去御书房候着,宣商辂、杨宁、于谦入宫。急招!”
皇爷爷让他去御书房候着,金杰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一死一生之间,汗已经打湿了衣服,实在是太刺激了。
年轻的皇帝看到自己大展宏图的一个小小契机,而且还是可以大收民心的机会,他登基以来一直在找一个机会让民间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论消失,毕竟自己的亲哥哥,太上皇还被他软禁在南宫之中呢。
这份东西,好!实在是大好!
急招,别说是你在家过年,就是你这会在洗澡,包在被子里也要赶紧抬进皇宫。
商辂,大明名臣,**的天才,忠孝治家,仁义治国的名臣。杨宁,现任礼部尚书,虽然没有传世大名,但他现在是礼部尚书,这个理由就足以他入宫。
最后一位,于谦,明之岳武穆!
年轻的,只有二十三岁的景泰年代宗皇帝朱祁钰,登基以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给自己在民间建立巨大声望的机会来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小太监金杰,作为这件事情的当事人,荣幸的有资格进入了御书房。
太监没有椅子,但却有一个软垫给他跪着,这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
白名鹤的计划书朱祁钰已经看过了,三位大臣来了之后,坐在一起将这份计划书也看过了。末了,商辂出来问道:“万岁,臣在点评此论之前,有一问。”
“问吧!”朱祁钰连宴会都停了,可见对这事情有上心。
商辂问金杰:“金管事,本官不明。为何这文章论意高深,却写的如此粗陋,而且用的是炭,不是笔。”
“我说我不懂八股文,所以他这样写了。当时他的手受伤了,提不得笔。”
“他是谁,为何给你此文章!”商辂再次追问。
金杰要回答什么,事先白名鹤已经教过一次了。
金杰把白名鹤给他教的话再次回忆了一遍后,开口回答:“此人叫白名鹤,是来自关中的举人,他用自己的浮票押在涞水县八里三十二村的八位里长手中,要解决他们交恶二十多年的死结。”
吞了一口唾沫,金杰继续说道:
“就是这些村子没有水用于春耕,经常打架,而且还打死过人的死结。我正好路过,我告诉他,我这次办差办得好,如果皇爷爷要赏赐我,他这样的好心举人既然为百姓作事,皇爷爷更是爱民如子的好爷爷,我就为他讨得那废弃的采石山,好帮他解决了这三十二村无水春耕的死局。”
金杰那一句皇爷爷是爱民如子,朱祁钰很满意,很高兴。
金杰讲到这里,于谦插了一句嘴。
“圣上,涞水县那八里三十二村之事,历年都有县、州上报,械斗是死伤不少。也有历任县令想去解决,至今无结。既然有浮票,那就是当科要应试的举子,此举是善举。虽然他的作法有些幼稚,却是没有想过一个宦官,如何帮他讨到那处山地。”
商辂也说道:“怕是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之举!”
金杰是个聪明的太监,此时,得白名鹤指点,金杰又高呼一声:“皇爷爷爱民如子,一定有办法会帮他救民的。”
“掌嘴!”朱祁钰不动声色说了一句。金杰赶紧在自己脸上用力的抽了几下。
“商公与于公说话,容得了你插嘴!”虽然是训斥,可朱祁钰脸上还是有一丝微笑的。
两位大臣对视一眼,反应几乎一样,皇帝还是太年轻。
没什么好说的,于谦示意金杰继续。
金杰又说道:“他说,既然有恩赏自己总要有些贡献才对,所以写了这份东西。”
商辂又问了一些细节,金杰事先都与白名鹤对过口风,自然回答的滴水不漏。就是这两位当世名杰,除了白名鹤将这份东西交给太监之外,其余的也说不出白名鹤所作有什么不对,只当是白名鹤年轻,心中为救人多了几份急躁。
真要说错误,无非就是病急乱投医,竟然信了一个宦官。再一个错误就是,身为举人,一手文章自然非凡,却写了粗陋不堪的东西出来。那怕是内涵深,极为高明,可没有好文章,这东西也落了下乘。
“你退下吧,这次你有功,本官会为你请赏的。”
金杰只是一个宦官,在代宗朱祁钰打压了宦官集团,文臣重新掌权之后,商辂自然看不起一个小太监了。
白名鹤给的东西是什么,是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计划书的内容就是关于冬天可以让百姓吃到菜的计划书,冬储之术。
重点在于,萝卜、白菜这两样菜的大规模冬储。以及配发式限购的意见书。
冬储这项技术是一个功劳,而百姓凭票按比例购买,这又是一功。在某些物资紧缺的情况下,配发是爱民价,多出的部分自然是数倍的价。
这一点,不仅令可以用于冬天的白菜,还可以用在盐上。
再说这冬天吃菜!
在大明,冬天有菜。叫火炭暖菜,又叫火迫而生,品种有限,费用高的惊人。
这技术在汉代就有了,唐朝的时候,女皇武则天让冬天牡丹开放,又叫炭灸牡丹。
这些全是顶尖贵族有机会享用的,普通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可能。
白菜,萝卜在元代就已经有了,但明代初年,还停留在腌菜过冬天,或者是干菜过冬的状态,真正的冬储要到明末清初才真正有,距离景泰二年这个时代,至少还在二百年之后了。所以白名鹤拿出的这方案很实用。
什么东西最值钱,沙漠之中一瓶水贵过黄金。
在代宗朱祁钰软禁了自己的亲哥哥,作上皇帝之后,百姓之中他最需要就是声望。这个冬储菜的方法,放在和平年代,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口头表扬一下就足够。可在这个时候,这就是万金难买的好东西。
此时,代宗朱祁钰连殿试的题目都想好了。
就是从民生入手,展示自己一个爱民如子好皇帝的风采。
“臣,请旨。召白名鹤入京!”一直没有开口的杨宁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和身旁的这两位相比,他虽然是礼部尚书,可也只是一个兴不起浪的普通大臣。
杨宁要召白名鹤入京!
听到杨宁这么一说,于谦立即说道:“不可,这进京一来一回,怕是花费时日极多。白名鹤拼上自己会试的资格为三十二村百姓解决春耕之事,这是大善之举。”说罢,于谦向朱祁钰一礼:“万岁,臣请旨赴涞水一观白名鹤此子!”
于谦要亲自去,代宗朱祁钰是没有理由阻止的。
只说了几句天寒地冻,于公要保重身体之类的关心话。倒是商辂在出宫之后,与于谦谈了一路,商辂让于谦好好看一看这个白名鹤,是不是可造之才。
当天下午,内庭就有文书派下来。
小太监金杰升了,直接跳过八品,升为七品首领监。只是眼下还没有空闲的职司,所以暂时还在酒醋面局当差。
当差归当差,却是没有什么活需要他干了。他的品阶已经和这酒醋面局的首领太监一个级别了,自然成为了不管事,只拿钱的闲人。
金杰去见了金英,将这些事情讲了。金英只说了一句话:“此人为名,你为利,倒也是可信之友!”
拥有不低于大太监王振权势的,同样身为大太监的金英经历过多少事,他被关就是因为他力保当今太子朱见深。
另一边,于谦亲自去找白名鹤,手中拿着三样东西。一是白名鹤写的,又重新找人抄过的计划书。二是大明皇帝代宗朱祁钰打赏的地契还有几锭黄金,地契可不是一个山头,方园十里所有的山头,只要白名鹤要,都归他。
最后一样,是于谦准备的一份考题。
不是让写八股文,只是让白名鹤回答什么是民生。不能写,说也行。
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老家人与一个车夫,以及两个护军。身为兵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出行却只有这四个随从,比起那些前呼后应的大臣而言,确实是过于简单了。
但,他是于谦!
行至下泉山,山口多了一个石碑,很显然是刚刚雕刻完成才立起来的,碑石上的红布还挂在那里,地面的鞭炮纸屑还在,石碑上的字体是魏碑体,写着清泉山三个字,这字却有几分女子手书的感觉,显得清灵秀气。
步行进山,现年五十二岁的于谦依然身体硬朗。
进山道不到两里,那水渠边上有人在渠旁拉着套索,不断的有船逆流而上。说是山道,却也不是那种需要登高的山,这里还是属于山脚下,群山东侧。
再走不到一里,号子声连绵起伏。
谷口,于谦看到一个青衫的年轻人坐在藤椅上,左手捧着一本在读,右手边有一个沙盘,正在手持树枝代笔在沙盘中写字,可眼睛却在书上,没有看着沙盘。
第012节 名臣于谦到访
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之中,依然可以静心读书,这份心情非常不错了。
正在于谦要靠近搭话的时候,却见那年轻人突然把手中的书放下,右手的树枝往远处一指:“那边的大个,你是那个村的。”喊完,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后,再次大声的喊着:“你一个人背着石头疯跑什么,你这个傻货。”
“我,我卖力干活,有什么错。”
“你有三大错,第一个错,这是集体劳作,知道什么是集体劳作吗?就是讲究一个配合,一个节奏。你打乱了其他人的节奏,就是第一错。第二错,你独自一个人背石,你干的多,那么是不是显得别人干得少了,这叫强出风头。本公子要是多给你发个饼子,就会引发许多人跟你学样,完全打乱了干活的节奏。本公子讲了,集体劳作,与个人计件劳作是不同的,所以,你错了。”
错了吗?于谦在后面安静的听着。
却听白名鹤继续说道:“你第三错,就是盲目冲动。这是采石,伐木。一但乱了节奏,就会有人受伤。你自己会受伤,也会让别人受伤。如果不懂,就停工,去山下搬午餐过来。”
“我搬石头,抬饭是女人家的活计,我听话就是了。”那壮汉吼了两块,重新回到队伍之中。
喊完,白名鹤又回到藤椅上坐下,喝了一口水继续一边读书,一边练字。
这是一心三用吗?于谦更加的好奇了。
于谦就站在距离白名鹤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要说白名鹤没有看到那是假的。白名鹤心中也在分析,此人穿着就算不是大富之家,也是有品阶的官员。站在那里的姿势绝对是有来头的人物,那份气度,不是商人能够学到的。
气质这种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白名鹤不会主动过去打招呼,无论是谁,除非主动过来,否则白名鹤都会视尔不见。
于谦没有过去,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这个工地,这里的组织有军事化管理的感觉,但又不全是。特别是那一条集体劳作,要有配合与节奏,这让于谦有心观察。
白名鹤的心思又沉到了书中,脑海之中,那四书五经似乎有,但又似乎没有。
身处这个时代,既然是举人,躲过这次会试不代表可以躲过下一次。考试有多难,经过后世如地狱巡礼一般的高考之后,在商场之中苦苦打拼的白名鹤并不感觉读书有多辛苦,古文在高中时代又不是没有学过。
白名鹤认真在读书,不是装出来的。
读书时的那种感觉,同样是装不出来的。
于谦也深信白名鹤是真正静下心来的。这会工地上的情况他也观察过了,几步走到白名鹤身旁,立即就开口问道:“何为民生?”
民生!
白名鹤只是惊了一下,就立即反应过来了,那位大人物过来了。
心中思考片刻,后世也看过一些关于民生的社论。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开口回答道:“民生在勤,勤则不匮!”白名鹤回答之后,于谦没有插嘴,这样的开头他不意外,但也没有什么新意。
白名鹤继续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仁者爱人!”
于谦读的书,至少相对四书五经而言,比白名鹤只多不少。这几句出自论语,只有最后一句,仁者爱人,应该是白名鹤自己的理论了。
只听白名鹤又说道:“其实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亦是民生至理!”
于谦一愣,这正说儒家理论呢,马上又到了老庄的理论了。
可这两点,竟然真的被白名鹤结合在一起了,而且也没有感觉什么不合适之处。
等于白名鹤继续讲下去,可白名鹤似乎讲到这里,就算讲完了。
扯,这是在背书。于谦虽然知道白名鹤可以说抓住了这一题的重点,放在科举之中,至少不会落榜。
但一个不会落榜的人,是整不出这种救民的大事来的。
所以于谦再问:“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这个要讲起来太长了,没有几万字的文章怕是说不清。这其中有四大论,分别是道德论、尊严论、民生保障论、民权民责论。然后在这之下,又可以再细分,道德论之下要分出,法制、理制、德制三论。这法制论之下,亦分为,国法、家法两论。国法论之下又要分为,法制教育普及论、以法维权论、百姓诉讼及自辩论,还有综合的部分,国法、家法为尊论,以及国法、家法冲突论。”
白名鹤只是信口在讲着。他就是打算用自己现代的见识,搏一个好感。
当白名鹤讲到一个段落之后,于谦说道:“道德论此言,有理。如果再加上理制、德制与法制的冲突与相辅论。还有,理制与法制层次论,德育而无法论、擅德而无法制论,却是一篇名作!”
啊!
白名鹤真的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自己现代的知识见解,可以让这位大人物吃一惊。可谁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还有补充。
当然,儒家教育之下,品德教育达到极致之时,自然就不需要法制再约束百姓。这是一个理想化的念头,却也是大明朝法制的主流思想。
“关中白名鹤,乡试倒数第二名中举。却是没有想到在策论一项,却是有独到的见解。甚好,甚好!”于谦道出了白名鹤的底细。
于谦知道,科举排名次,用的是八股文,绝对不会用策论。所以也没有太小看白名鹤。
“老夫,于谦!”于谦自报家门。
白名鹤惊呆了。
他不太懂历史,不可能知道大明朝这个时代有什么名臣,有什么出名的历史事件。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多出自后世的电视剧,还有一些小说,以及报纸网络上的东西。
可于谦例外。于谦在后世被称为杭州三杰,又称为明代岳武穆。
白名鹤听过这个名字,他对历史人物的了解,其实就是两个人,一个是秦之白起,另一个就是宋之岳飞。于谦因为被称为明代的岳武穆,所以白名鹤也了解过一些。
此时,这样的一位历史名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白名鹤如何不惊。
于谦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他作为正二品官,亲自来拜访一个举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震惊吗?
看着白名鹤发呆的神情,于谦很是和气:“白名鹤,你能作成这件历任知县都无法作成的事情,确实是有些才能的。”
白名鹤下意识就回答了一句:“人人都能干,只是没人干!”
“何解?”于谦立即来了兴趣:“什么叫人人都能干,只是没人干。此话何解?”
白名鹤已经回过神来,如果别人问他肯定不会回答,但于谦问,无论于谦是路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到这里,只要是于谦开口,白名鹤就不可能不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一个投入产出比的问题!”
什么是投入产出比,白名鹤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
然后就是当下的情况解释道:
“这八里三十二村,上田只有一百零三亩,中田不到一千亩,下田却足有四万亩之后。而且靠山,乱山堆的荒杂田零散加起来,也有两万多亩。晚辈读过县志,这些田,高的一百亩收五石田赋,少的一百亩收一石都不到,那些荒杂田两万多亩,加起来才收不到十石田赋,所以八里三十二村的田,一年才收一百多石,加上耗,也不过二百石。”
于谦点了点头,就算他没有看过县志,也知道这个数据相差不大。
“二百石粮食值多少银子,整这件事情要花多少银子。”
白名鹤这么一说,于谦也认同。
你投入的,几十年的田赋都收不回成本,这样的投入,轻易没有人敢投。
“还有,动用这八里三十二村的人力,物力。等于是让百姓们出钱、出力。如果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这官位,还能座吗?”
白名鹤又是一句反问,于谦笑了,这一个关节他能想通,而且想的比白名鹤更清楚。
少作不错,这是许多官员的为官之道。
“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听到白名鹤讲到这里,于谦多了几分认真。却见白名鹤头一抬:“想我关中白名鹤,饱读诗书,忠肝义胆,为人最讲究一个‘博’字。杂书读得多,所以我比他们聪明,我可以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情。”
于谦爽朗的大笑起来,好狂的年轻人。
狂归狂,可不作伪,倒也是可造之才,于谦对白名鹤的好感又提升了几分。
包着面纱的孙苑君远远的听着,昨天白名鹤还说,为人处事讲穿一个‘信’字,今天就改成‘博’了,不知道明天会改成什么。
自己这个夫君呀!
这时,白名鹤已经注意到了孙苑君,打着眼色叫立即过来。
孙苑君轻轻的摇了摇头,可在白名鹤坚持下,无奈之下只好捧着托盘靠近了白名鹤。
第013节 拉了于谦当壮丁
孙苑君托盘里是什么,白名鹤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当着于谦的面拿出一只小盒子,这是硬草纸盒,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其中一侧有黑红色的印记。
旁边放着两张小画,一个是人物画,另一张是花纹,然后有古篆体字。
于谦才是真正的饱读诗书,虽然是古篆体却也可以一眼认出,那写的是武安二字。
“晚辈斗胆,于公鉴定一下此画,此字如何?”白名鹤才是真正的脸皮厚的,换个人保证不敢在当朝正二品尚书面前说这种句。
两副画,明显是女子手笔。特别画中之人,这等英武之人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画出其神韵。白名鹤这个年轻人动了什么心思,于谦心中了解。
却也不怒,只是微微一笑:“笔墨伺候!”
这里能找到最好的笔,最好的墨摆在桌上。于谦静止而立,思考了足足有一刻钟时间,突然起笔,飞快的在纸上画出一个人物来,然后在旁边提字:武安君白起!末了,落款,留印。
不愧是打了京师保卫战的于谦,于少保。
画中的白起不怒自威,手中铜剑,剑指天下,剑锋所指,无人敢敌!
白名鹤双手捧着,小心的折了起来交给了孙苑君:“拿好了,不要在乎花多少钱,找最后的刻版师傅,然后开始往小盒上印。配料的细节,你也要注意些。”
白名鹤说配料,是指人员的安全问题。
毕竟白名鹤所作的配料,一来是有毒,二来容易起火。
可孙苑君却不是这样想,她认为的注意显然另有其事,当下回答:“最关键的配料,是族中几位族老亲自闭门配制。在粗料的时候,打下工的族人,也是在祠堂之中留过血手印的,绝对是可靠的。”
白名鹤知道孙苑君肯定是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也没有再多问,打发孙苑君赶走。
于谦不好问,这毕竟人家族里自己的事情。
白名鹤这时拿起那个小盒,轻轻的抽开,然后拿出一根松木条。就在那盒上轻轻一划,松木条立即燃烧了起来。
白名鹤制作的是什么,就是火柴。
前文提过,白名鹤前世在现代,不应该问他干过什么,应该问他没干过什么。假冒山寨之类的小工厂,白名鹤就前前后后弄过七八个。成功一个,挣上一笔钱,就将工厂整体卖掉,再挣一笔。
火柴厂在后世的现代很容易,在大明有些材料麻烦一些,但还是可以配出来的。
比如红磷。就用骨粉、细砂、焦炭粉可以炒出白磷来,然后在密封的容器之中,加热到二百五十度以上,就可以成为红磷。
(科学帝抬手,这只是小说,大概没错就行了,不写具体的过程了)
白名鹤制作的火柴比后世的普通火柴大了差不多一倍,主要是木条不好削,而且太细了也卖不上价,大了盒子上可以制作出一些花样来。
比如,画上秦朝时的战神白起,这就是品牌。
战神牌火柴!
于谦一看这东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要知道大明的时候,每个队正都必须要配的引火之物,是火镰、火石、火绒、火草等装了一小袋子,差不多就要两斤多重。
白名鹤手上这小小的一个盒子,不过几钱重。就解决了取火的问题,这当大赏。
不过,这是白名鹤的秘密,于谦也不好讨要,以于谦的为人,绝对不会抢别人的东西。
不抢是不抢,但好奇心还是有的。
“名鹤,此物名何?是何典籍之中有的记载。”
“史书有记载,南北朝时期,北周一宫人用硫磺粘在木条之上,借助火刀引火。将阴火变成阳火。之后,陈宣帝九年,齐后妃贫苦,至以卖烛为生。说的也是这个东西。再后来,北宋时期已经有许多人制作。在南宋之时,已经有出售发烛、粹儿的小贩,也就是这种东西。我只是再改进了一步,可以更方便的取火罢了。”
白名鹤娓娓道来,于谦在不住的点头。
白名鹤所说的部分,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书中有过记载。只是这不是正史,也不是什么工学,怕只是杂记,或者杂学之类的书籍了。
于谦忍不住上下打量了白名鹤,心说这白名鹤读书果真是广博。
白名鹤看于谦发呆,将桌上的纸摊开:“于公,晚辈右手受了伤,请于公再代笔一次。”
于谦冷冷一笑:“白名鹤,你说你饱读诗书,可却动这种小心思,你直说,想借本官之笔作什么?这一次,你说的好,本官可助你。说得不好,本官门下打你四十大板。”
“刚才提到,这修水之事花费巨大。没银子办不成事,所以晚辈打算出租码头,还有一些店铺的地皮。售卖也是可以的,所得之银两,全部用于修水之事。我白名鹤也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银两我粘一分一厘,就打断我的双手!”
白名鹤挺直腰板说了这些话,心中却是紧张。
紧张于谦会有何反应。毕竟这是一位正二品大员呀。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些凝重。
“罢了,本官也是累了,找一处安静之地,本官有些话于你讲!”于谦并没有因为白名鹤想要利用自己而生气。也没有再提这种小事,本就不值当一提的小事。
对于白名鹤,于谦只是感觉,年轻人,作事还没有太多的规矩,但只要慢慢**一定会成长起来的。
现在,差不多到谈正事的时候了。
回到村了,一听说是京城正二品尚书,又是指挥了京城保卫战的于尚书,于少保。白名鹤这小破院中,光是来一批批排着队来磕头的就折腾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让几个族中的青壮把人挡开,守在了门外。
正事很容易,关于白名鹤的计划书,问几个细节性,以及重点注意事项等问题。然后就是圣旨,赐赏。最后就是地契、金锭。
末了,于谦说道:“万岁还有言,这涞水县的事情你解决好了,你生母可封八品安人,你妻可封为九品孺人!”
白名鹤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高兴,一个封号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就怕这其中有什么自己想像不到的事情。
于谦又拿出一个信封来:“当朝礼部尚书给你的信。本官虽然不知道信中内容,可也能猜出几分来,给你唯一的建议就是看完烧掉。而后,这次京试关系到你之后的仕途之路,你好自为之!”
白名鹤更虚了,于谦为人正直,至少历史上是这么说的。
连于谦都能说出这种不左不右的话来,白名鹤如何不虚。
末了于谦对白名鹤说道:“本官念你也是一心为善,再帮你一次。军中订购你所制火柴些许,价格给你宽松些。一盒十文钱如何?”
“啊!”白名鹤被十文钱说的吓了一跳。
“不够吗?”于谦反问。
“一文就很贵了,此物是为百姓提供方便,些许小利就行。”白名鹤不是不贪财,而是这火柴的成本真的很低,而且是可以量产的,只是需要增加一个专门用于切削木条的机器就行了。
于谦赞许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去了。
临走,于谦又留下了一句话,告戒白名鹤断了与太监们之间的来往,身为士,不与宦官结交。这是大明官场文官集团的铁律。
特别是在新皇清除了原先的宦官乱政的势力之后,文臣与宦官,本就就有一道天堑!
于谦离开了,身为大明朝正二品尚书,他要去那里还没有人敢挡。下泉村老少在村口跪了一大片,这天下尽知大大的好官,大英雄亲自来关心涞水县缺水的问题,怎么不让朴实的村民感动。
白名鹤坐在正屋的桌旁发呆,在反复的思考着于谦给自己说过的话。
不懂历史,不代表不懂人。
白名鹤有一种感觉,于谦是英雄,而且是大英雄。可这位于谦绝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似乎古代的大英雄都有一个特点,脑袋里只有一根筋。
孙苑君进屋,看到白名鹤在发呆,倒了一杯水过来:“夫君!”
“帮我看看信,然后用不识字的人能够理解的话讲给我听。”白名鹤不是完全看不懂古文,只是有些怕,怕那封信。
孙苑君先是去关上门,然后才过来将信打开。
反复读了至少有五遍,这才对白名鹤说道:
“夫君,信是当朝礼部杨尚书写的。让你在京试的时候,在策论的考试之中,题目就写,储君稳,天下稳。还有就是有指责的意思,认为夫君那份策论,应该直接递到司农寺,自然有相应的官员受理,万不应该直接递入宫中。”
“不懂!”白名鹤是真不懂,这个储君稳,天下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
第015节 聪明的政治白痴
孙老叔公赶紧赔罪,只言是族中小儿无礼,伤到了白名鹤。
“怪他,谁让他不光明正大的进村,非要偷偷的在门缝里偷看,该打!”
“这个,没请教。这位大人是……”白名鹤真的不知道怎么样问下去了,这人刚才自称是自己同宗二伯,那么应该和自己的父亲是堂兄弟才对。
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我名白崇远,白氏崇字辈排第二。你父白崇喜,排第四。所以,我是你的二伯。不过,你不用先给我见礼,我来是办公事的,办完公事再说我们白家的私事!”
公事?白名鹤看了看那个香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白名鹤才知道,圣旨也有区别,皇帝直接下的叫中旨,在大明同样有法律效应,可是没有接下这一份效应大。这个是由皇帝下指,内阁批注,礼部核发。然后由工部所属的神帛制敕局制作,再备案送过来的。
乌木为轴、银丝打边的丝绸卷轴,上面的花纹似乎是某一种花。只是白名鹤不认识。
跪礼,然后一大堆的规矩,受下了这两个卷轴。
打开,上面的字白名鹤看着很陌生,当然还是汉字。
“这是玉箸篆,奉天敕命!你妻白孙氏为九等孺人、你母亦为九等。原本于大人可能是口误,安人这个等级不是你有资格去得到的。”白崇远说完,特意瞪了白名鹤一眼,这是在敬告,让白名鹤不要开口说话。
孙苑君,另一种称呼是,白孙氏。说的简单一些就是,她已经是白家人,孙家只能说是娘家。
可受到敕命册封,也是下泉村孙氏的大事。
白崇远暗示让孙苑君和孙叔公在这个时候,应该祭祀祖先的。孙叔公明白,这是白家伯侄二人有些话要讲,所以赶紧就离开了。
“我来,是礼部的意思。同时,也是宫中的意思。礼部尚书杨大人在我出京之前,对我有所交待。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也派人传了几句话。次辅高老也让人带了话。同时,宫里也有人让我代几句话给你,而且万岁身边的人,也代万岁褒奖了你几句。”
白崇远的语气越来越的低沉。
仅凭这语气,白名鹤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卷入了某个麻烦之中,而且似乎还是一个围绕着大明无数大人物的麻烦。
“让我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你的二伯!”
“京城里查的好快呀!”白名鹤心说,这没有网络的时候,这么快就查清了自己的底细,连自己的二伯都翻出来了。
白崇远干笑两声:“我是你京试的保人,我有何难查。眼下,说正事!”
“二伯您请讲!”这个二伯是经过孙叔公认证过的,绝对不会错了,白名鹤没想过自己会认错亲的问题。
“万岁要赏你,原因有二。一你值得一赏,因为你办了一件利民为善的好事。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你那份策论,让万岁很满意,推行之后这是本朝第一在利民之事,名声自然是万岁的,这个好名声可以助万岁作大事!”
白名鹤不懂了。
白崇远也没有指望白名鹤可以知道这些事情,毕竟在他心目中,白名鹤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能考中举人已经是白氏一族祖上保佑了。
“只给你讲一件事情,土木堡之变后,太上皇被俘,当今万岁登基。眼下却是太上皇的亲子为太子,而万岁的儿子,还是一个封王。”
白崇远讲的很细,从两年前土木堡之变起,讲到现在宫里,朝堂,南宫,太上皇,万岁等等,各种细节。可以说,将当下的政治形势给白名鹤分析了一遍。
听白崇远说着,白名鹤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似乎,那一部电视剧还演过这个。
“朝中,为大明稳。推当今万岁登基,但朝中许多大人却不怎么希望换太子。礼部尚书杨宁杨大人,希望能够得到你一个答复,你当如何?”
白崇远说完,盯着白名鹤的眼睛在看。
白名鹤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时,白崇远突然又说道:“杨大人的话,就是我刚才说的。于大人的意见是,希望你如自己所言,顶天立地。高公的意思是,父母都有舔犊之情。宫里传出的意思也是非常明显的,简单直接说来就是,你很好,非常好。”
白名鹤将一根火柴咬在嘴里,反问了一句:“那二伯是什么意见?”
“自然是,维持正统,天下维稳。”白崇远语气提高了八度。
白名鹤冷冷一笑:“白大人,请吧。道不同,不相为谋。”白名鹤的语气极冷,就在白崇远回过神,真的要发火的时候,白名鹤突然又说道:“不过,作为家人。侄子自然是要招待二伯,但作为白大人,我们没什么可谈!”
“你糊涂,岂知读书人之气节!”白崇远冷声大喝。
白名鹤靠近白崇远,声音更冷:“白大人,请南宫那位出来,才是维持正统。否则只是读书人嘴上放屁罢了,这话我可不怕你传出去,因为诛九族,杀我你也活不了。”
白崇远被问的哑口无言。
白名鹤只是冷漠的笑着:“还是那句话,你是白大人。我们没得谈。你是二伯,我自然要尽子侄之孝心。”
“你当真这么想?”白崇远语气放缓了许多,白名鹤的强硬超出了他的想像。
白名鹤点了点头:“二伯,侄子劝你一句,这件事情你最后置身事外。你要是以二伯的身份,我就和你说一说。你要是代表着礼部,还是什么白大人。我才懒得理你。”
“你说!给二伯讲讲!”白崇远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才是一个七品小官。胸口的热血,似乎已经少了许多,更多的则是无奈。白名鹤是本家的侄子,在大明朝,白名鹤绝对在他的心中和他的儿子是同等高度的。
甚至,高于他的儿子。
因为,白名鹤是举人,他的儿子们只是在家中管些租事与店铺。只有小儿子,这两年估计有考中秀才的可能。
所以,白名鹤在白氏一族,名字辈当中,绝对是各房的宝。
“二伯,我们是至亲。咱就以本家来说,二伯你有儿子,会把家产留给我白名鹤吗?当然,如果没有儿子,我肯定比你的女婿地位高。”
白名鹤用自家来讲理,白崇远听了也点点头。
“二伯,咱普通人都是这样的。万岁他老人家难道把江山,给了别人的儿子。换句难听的,那南宫的大门能不能不上锁?”白名鹤的声音极低。
这里倒是没有外人,叔侄两人说了一些掏心的话,自然没有什么顾忌了。
白名鹤不懂历史,不代表不懂人。
讲人,白名鹤不差。至少不比只傻读书,傻当官的白崇远差。在礼部,干了八年半了,依然还是正七品,事实证明,白崇远当官的水平也很普通。
“咱再说一句。当初那位万岁被俘,谁敢说不是文官们抬出这一位来顶江山的。至少文官们还要脸,没有在那位回来,就直接换人。所以,那位被关,关得又不是自家的兄弟,他们只需要一个皇帝,谁管这皇帝是那个!”
白崇远吓的冷汗直流。
白名鹤这话,足够诛九族了。
可细想起来,好象白名鹤说的也有理,当初推举当今圣上登基,就是为了稳住大明江山。是于谦于少保进宫请了太后作主,才办成的此事。
白崇远悟了,只少脑袋比之前明光多了。
“二伯,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太不要脸了。所以没有人干,可这换太子,他们能撑几年呀。万岁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完成此事。换句话说,到时候说不定二伯你还撑着大义大仁的旗,不知道多少大人物就已经转了风向。”
白名鹤几乎是在嘲笑着整个大明朝堂的文臣。
事实上,白名鹤从听到这事情开始,就在嘲笑了。也应了于谦让白崇远给自己带的话,作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高公的想法,其实也是换!”白崇远语气终于变了。
只是,他是杨宁一派人,自然是顶杨宁了。白崇远所说的高公,是高谷,高世用。当朝一品,东阁大学士。历史上也是一位正直的名臣。
白名鹤的语气终于变了:“二伯,既然到这里下泉村,自然要在这里住上两日的。侄儿也要尽一尽孝心。”
“不可!受命办差,自然办完就要返回。无论你的回答是什么,我也要回去复命。”
“二伯,住一天。相信我!”白名鹤强大的自信感染了白崇远,看着白名鹤的眼睛,白崇远点了点头:“那好,就住一日。”
白名鹤这才真正的笑了:“二伯,我白家总是要兴旺起来了。让侄儿作一些小小的准备,明个你回京城,侄儿保你在一年之内,从七品升为五品。如果作不到,我白名鹤在咱白家祠堂去受家法!”
第016节 黑暗中白名鹤之手
住了一晚,次日白名鹤与二伯白崇远一起出了下泉村。白崇远回京城复命,衣服里缝着的四封信,用白名鹤的话来说,这是给白崇远的四份锦囊妙计。
而白名鹤,则是出发去涿州城,参加为期三天正元节诗会。
在大明朝,正元节要足足热闹十天时间,特别是中间三天的诗会,则是才子名缓都挤破头要参加,这是出名的地方,也是结实朋友,甚至是找到一个可嫁之人的好地方。
下泉村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规,工程的部分难度不大,就是活多。
有八位里长轮流监督,白福亲自指挥,白名鹤没什么不放心的。
白名鹤来到涿州城的时候,才是中午,事先已经有卢家人包下了客栈,白名鹤带着孙苑君,以及孙虎住进了卢家包下的客栈。涞水县其余的人,则是另一个间简陋一些的小客栈住下。
孙苑君是白名鹤的正妻,六礼过了五礼,最后一礼只差洞房了。
白名鹤在孙苑君的家里,也是分屋而睡,在客栈自然也是要守礼法了。涿州三大家,分别是卢家、张家、赵家。今年,轮到赵家组织,卢家来的人此时都在与交好的朋友或是宴会,或者是小规模的诗画会。
负责在客栈等着白名鹤的人,是卢家卢长杰。
也是举人身份,比白名鹤大两岁,同样是今年会试。
在卢家,两人已经见过,客气了几句之后,卢长杰对白名鹤说道:“白年兄,大诗会要在明日晚上开始,连开三晚。今日,有些才子也组织了一些小的诗会,不知道白年兄可否有兴趣。”
“劳烦卢年兄照顾,大诗会自然是不能错过的。只是近日下泉村之事,劳心劳力,今明两日,我陪拙荆在涿州城转转。”
“这样安排自然也好,那白年兄先行休息。如有任何需要,这家客栈掌柜的也是我卢氏族人,尽管吩咐就是了。”
“多谢!”
两人相互一礼,卢长杰告辞离去。
回到屋内,孙苑君为白名鹤倒上热茶,端到面前:“夫君,你隐疾可好了?”
“我有什么隐疾?”白名鹤糊涂了。
孙苑君指了指白名鹤的脑袋:“夫君不是记不得经书了吗?这诗会,如何参加?”
“诗会,一定会背诗吗?”白名鹤说的是背诗,可孙苑君听了,却说道:“不是背诗,是作诗。或者作词也行。夫君在涞水县已经闻名乡里,到了这里,或是有人为难,或是有人吹捧,无论如何,这作诗是肯定要的!”
白名鹤微微的点了点头,要说诗词,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小时候还背过唐史三百首呢。初、高中课本上,自然也有些诗词可以背。
不过工作多年,忙碌于生计与事业,能记住的怕有限的很。
“夫君,可有良策!”孙苑君是真关心,白名鹤现在就是她的天。
白名鹤轻轻的摇了摇头:“诗会是必须来参加的,否则直隶的士子们就会认为为夫轻狂。而且也搏了卢家的面子,总是不好的。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孙苑君笑道:“夫君总是谋于千里之外,此时却说走一步看一步。苑君不信!”
被孙苑君这么一说,白名鹤也猛然反应过来了,诗会自己还不能退,非但不能退,还要争胜。否则对自己的名声大不利,传到京城之后,自己也就不是什么名士了。
罢了,既然有挑战,那一战而惧!
心中打定主意,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几份自信。
“夫君已经主意?”
“一切掌握中。”白名鹤自信满满,孙苑君小嘴一噘,似乎因为白名鹤不告诉她细节,而心中不满。却谁想,突然感觉屁股一疼,却是被白名鹤打了一巴掌:“不告诉你,是怕你露出马脚。”
孙苑君一跺脚出去了,不是生气白名鹤不告诉她,而是告诉竟然打了自己的屁股。
白名鹤看着自己的手,乐呵呵的笑了。手感呀……
话说两边。
白名鹤在涿州城中,体会古代大明城市的繁华,感觉大明的风土人情。
而京城,白崇远已经在礼部交了差事,被杨宁叫到近前,询问白名鹤的反应。此事自然早有安排,面对杨宁的提问,白崇远回答道:“回尚书大人的话,吾侄这些年只是在家中苦读,对时政之事了解甚少,听下官讲过之后,却是一脸的迷茫。”
“迷茫?”杨宁有些不理解了。
“就是说,吾侄根本就不知道,下官要他干什么,花了一夜的时间解释,勉强是懂得,太子是不能随便废立的,至于是否联系到本朝,下官也不得知。”
白崇远就这么两句回答,可以练习了几十次,总算说的语气,表情都还算正常。
然后将孙苑君代白名鹤手书的一封信送上,杨宁只是扫了一眼就放在一旁,信中的内容与白崇远所说没有什么区别。
杨宁想了想,白名鹤不过就是十八岁的举子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奇淫技巧近日有了些名望,这种人物还入不他的眼。
既然知道,太子不能随便废立,也勉强算是懂了些事理。
杨宁挥了挥,也没什么表示,示意白崇远可以下去了。此时,白崇远脑海之中回忆起白名鹤调笑的一句话,当你的上司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的时候,你升职就永远没有机会。
此时,杨宁难道不是这样,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施礼退出。
离开了礼部正堂,天色已经傍晚,白崇远还要再去一个地方。就是高谷,高大学士的府上,管家在门前接待,然后进院汇报,这才将白崇远领到了高大学士的书房。
见面施礼,自然是作下官的本份。
高大学士却是站起身来,虚迎。
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官员品阶之差,这虚迎已经让白崇远有些受宠若惊。
回话自然是练习过的。
只是这一次,却是双手先奉上回信,然后才说话:“吾侄原本对时政并不了解,下官解释之后,还算明悟几分。将老大人之言告诉他之后,吾侄深以为老大人所言甚善,吾侄深感受教,定当尊老大人之指点!”
“你也很好,此行辛苦。你白氏,又出一英杰,可喜可贺!”
高谷说了几句客气话,脸上却是多了些笑意。
白崇远被高府管家送出正门,而且让下人送了一些过年的点心到他府上,出了门,白崇远都不得不说一个服气。
白名鹤不懂大明官场,也不太懂时政,但当真是很懂人。
对杨宁所言,那意思就是,听了半天没听明白,那怕我二伯花了一夜时间教我,我还是没听懂,所以我白名鹤是个糊涂学子。
可到高府这里,依然还是没听懂,但区别就是。我二伯花了一夜时间来教我,把我教会了,而且我白名鹤也感谢高公的教导之恩,我白名鹤是一个聪明人。
白崇远真的很佩服。连这两位大人的反应都猜出了七八分。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三步了。
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怕是禁城宫门已经关闭。
白崇远此时有些紧张了,因为宫门关闭再敢去皇宫,这就是抱着丢官的危险呀。
可白名鹤却是交待过,一定要在晚上,而且皇帝百分百会接见他,这个例外,一定会给他开。别看他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可手上握着的,却足以令皇帝动心。
白崇远让家仆先安排一人回家,告诉自己会晚归。
按大明律,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四十下(京城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三十下(京城四十下)。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这一更三点,就是后世现代的八点半。
白崇远就是踩着点的,在一更两点的时候,躲在某个茶楼吃了一杯茶。也让自己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一些。
到了一更三点,街上已经有打更的出现的时候,白崇远已经到了禁宫侧面西华门,这里多是采办的宫人进出的宫门。白崇远到的时候,这里正要关门。
在大明,文臣的地位还是不低的,有一个职守的将军还特别过来问了一句。
“你是那一部官员,到此何事?”
“特来回上谕!”白崇远很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门禁时辰已到,赶明吧!”门禁将军说完,就要往回走。白崇远这时又说道:“那托将军将信交给了金杰管事可否?”
金杰从九品升到七品,这件事情连白崇远这样的外官都知道了。白名鹤就不相信内官禁军会不知道,更何况,这个门,还是采办太监经常出入的门。
第017节 夜里的御书房
白崇远托门禁将军带信,那位禁军果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拿走了。
白崇远的心这时才真正的提了起来。心中暗想,白名鹤呀白名鹤,你果真是疯了。没有想到我也陪你在疯,如果今夜一切真的如你推断,那我关中白氏当真是出了一位惊世奇才,反之,我白崇远罢了官,也把你一起带回老家去,省得你折腾!
宫内,金杰已经闲到每天数银锭过日子的地步了。
没他的活干,也没有人管他,还有不知道认识,还是不认识的,或者曾经认识的大太监,小太监给他送银子。
没办法,谁让他从九品升到七品,这和给脸上打了一个‘这是红人’的标签有什么区别。
红人也有红人的烦恼,注定要搬家,可这么多银子,这间屋里又没有箱子……
那门禁将军叫一个禁军送信过来的时候,金杰正在用自己的被子把银子盖在床上。
“金公公,有封信。在门关前递过来的,指名是给您的。”那禁军语气之中多了几份恭敬,双手将信放在桌上。
金杰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宫外会有谁给自己来信呢。
带着几份疑惑金杰把信拿了起来,却是蒙了。信皮上金杰两个字他认识,可其余的他不认识。眼下这信打开,怕是自己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实在不行,只好找义父他老人家帮着看了看。
此时,金杰多了一个念头,要读书,要识字。
打开信,金杰愣住了。
里面没有字,只有一副画。画的是一个小太监,然后旁边是三顶不同的帽子,从八、正八,从七的内侍帽子。
“走,带我去门口。”金杰明白了,这是白名鹤的信。
西华门,站在禁军哨亭内白崇远这会慢慢的也冷静了下来,将一包刚才高府赏赐的点心拿了出来,原本是留着怕自己饿了要吃的,记得白名鹤给他说过,千万记得小鬼难缠。这会想了想却放在桌上:“几位守夜辛苦,一些小心意。”
哨亭内几个禁军连声道谢,满脸都是笑容。
白崇远却是暗叹一口气,自己活了四十三岁,可见识可还不如自己一个十八岁的侄子吗?难道说圣贤书还不足以教自己安身立命吗?
正在自我检讨之时,有禁军过来请白崇远靠近门边。
贴着门,白崇远自报家门,与金杰交谈了几句之后,门下将信塞了进去。
金杰拿到信,飞快的就往内宫跑,而白崇远又回到禁军哨亭那里继续等,白名鹤的预测全部应验了,这让白崇远心中没有办法怀疑,只有越来越相信白名鹤的选择。
宫内,金杰虽然升了职,可依然还是一个小人物。
在御书房外,当值的大总管蔡公公倒是客气:“小金子,这已经二更天了,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没个理由,小心咱家赏你四十板子。”
“蔡总管,是一份奏本。”金杰压低了声音在说着。
蔡总总抬起手,正准备给金杰一记耳光。知道大臣们的奏本都会交到内阁整理,然后再交给司礼监,最后才送到万岁爷这里。金杰竟然敢直接拿着一份就跑过来,与公与私都足以打死金杰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
金杰这小崽子是个极聪明的人,而且又是金英亲自**出来的,应该不是犯忌。
这准备打耳光的手,高高抬起,缓缓的放在金杰的肩头,蔡公公小声问道:“谁的?”
“宫外那位,连升三级的本本!”金杰小声的回答着,然后双手递了上去。蔡公公笑了,这金杰倒也懂事,这份好处可是给了自己。连升三级,这是一个代称,指的就是金杰连升三级,但暗指的,却是宫外那位白名鹤。
又问了一些细节之后,蔡公公指了指脚下:“你在这里候着!”
金杰那敢不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蔡公公在宫中并没有太多的职司,他原先是王府的总管太监,朱祁钰登基为帝之后,他自然进宫当差,可几大监早就有人,虽然杀了一批,可顶上来也是老人手,不是他一个刚入皇宫,在宫中没有什么背景的太监可以坐上位置。
将那封信放在袖中,蔡公公进了御书房。
不能不说,大明前期的皇帝还是很勤政的,在烛光下,朱祁钰正在一本本的看着奏本,有不同意见的单独放在一旁,写下纸条夹在其中,准备与内阁、六部再行讨论。
蔡公公送上一杯热茶,同时暗示那些伺候的小太监出去。
朱祁钰没有抬头,可眼睛的余光也注意到了小太监们往外走,等御书房没人了,才问了一句:“老蔡,有什么事情说吧。朕知道你忠心!”
“万岁爷,这是宫外的奏本,您看了保管会开心!”
宫外的秦本,能直接送到宫里来,这是与宫里那位通了关系?
一边思考着,朱祁钰一边打开信,一看却是女子的笔体,用是小楷。先翻到最后看落款,当看到白名鹤的名字之时,朱祁钰来了兴趣。
蔡公公在旁边也说道:“礼部七品小官,白崇远是白名鹤的二伯。他出京封赏的时候,老奴派人给他交待了几句,这信应该就是回复。”
“你,很好!”朱祁钰正被信中的内容吸引,这会听到蔡公公派出给白崇远有交待,自然心情不好,开口称赞了一句。
白名鹤信中的内容,写得太直接了,根本就没有半点回避。
看过信,再看看信封上的火漆封口,反过来又看看了封底,确认没有打开的痕迹之后,朱祁钰在烛火上一把火将信给烧了。这东西,应该是白名鹤的妻室白孙氏所写,很可能白崇远都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这白名鹤,果真是一个奇才。
那信中的内容句句都说到了朱祁钰的心中。
白名鹤说的第一点是暗示,用最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坐上皇位,那就是真命天子。家国天下,这天下自然是传给儿子了。后来最让朱祁钰贴心的一句却是白名鹤在说自己,只说大伯对自己好,但也不会把他大房的田给了自己,更何况大伯还有儿子呢。
以市井小民之心,在说天家之事。白名鹤也算是头一人。
可无论天家,还是小民,亲就是亲!
信中在得到朱祁钰认同之后,白名鹤又写道:试探、分化、缓缓图之,当朝中七成官员都支持的时候,才可以挑明,一击必杀。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与众臣扯皮,扯下去,无论如何伤到的都是天家的脸面。
然后,又是一份计划书,详细而精确的计划书。
看着手中的信纸化为灰烬,代宗朱祁钰问了一句:“这信,是谁送进来的。”
“回万岁爷的话。在门禁关门之前,白名鹤的二伯白崇远将信送到宫门前,信是由金杰送到御书房门前的。”
朱祁钰点了点头,暗赞一声高明。
这个时间上,没有知道白崇远竟然悄悄的送信进宫。
“你亲自去安排一下,让那守门的禁军换防,换下的军士告诉他联有一个机要的差事安排他们去作,先让他们在房中休息,房外你安排些人守着,任何人不许靠近。然后把白崇远秘密的给朕带来,再告诉金杰,朕会赏他,把他也先关起来,让他懂得闭嘴!”
朱祁钰心中真的是很喜悦的,一个最大的难题,似乎就要解决了。
禁军换防这是件普通的事情,有皇帝的上谕在手,蔡公公来回都是小跑着,半个时辰就完成了西华门门禁换防,然后秘密的将白崇远给带到了御书房,再把金杰连同那十八个禁军给关了起来。
为了让这些人安心,软禁这些人屋内还送上了酒菜,点心。
白崇远跪在御书房当中,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这一切的白名鹤预测完全一样,自己在夜里被带入了御书房当中。
“白名鹤信中说,第一步你会为朕办得极好?”朱祁钰要的第一步,就是试探这些大臣们对自己换太子的心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白崇远解下背上的包袱,高高的举过头顶。
蔡公公接过包袱,就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盒子。
白崇远当着朱祁钰的面划了一根火柴后,跪伏在地上说道:“臣愚笨,干不了大事。愿为圣上在上元节前,将此奇异之物赏赐各位劳苦功高的大臣们。也请大臣们听一听臣家里的小事。”
“什么小事?”朱祁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份。
“臣三弟无子,想把家中的田产送于四房长子继承。还是招一个上门女婿正好些。家中来信让臣给出意,臣愚笨,却想不出那一种更好,所以斗胆请各位大人给臣出个主意!”白崇远依然是跪着的,语气也多少有些紧张与颤抖。
以他一个七品小官,单独面君,这是多大的荣耀呀。
朱祁钰却在笑,一直在笑。
头痛了足足快一年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解决了,他的儿子将成为太子,将来可以继承他的江山,他的帝位,这如何不能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