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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职记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鸡蛋虾仁     地府升职记txt下载     地府升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地府升职记全文阅读

1. 都是命

    应无尘坐在电脑桌前,屏幕上面是一行行的代码,还有一个闪烁着的光标,在他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点击运行之后,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圆润的气泡,划出一道道绚烂的轨迹。

    见代码正常运行,应无尘惬意的端起保温杯,就着里面的枸杞子灌下一大口。如果产品经理的脑子里面也有“错误提示”就好了,这样也省得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改需求。

    就在他盘算着周末去哪玩的时候,一颗光头出现在屏幕前面,打断了应无尘的遐想。

    “你这背景不行,换成五彩斑斓的黑。”

    应无尘有些无语的放下杯子,烦躁的摆摆手:“那就去提需求,过了评审会再说。”

    “几行代码的事儿,怎么就死脑筋!”

    应无尘不想跟他多bb,双手一推键盘:“你来。”

    光头有些下不来台,憋的脸色通红,恰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有人替他打起了圆场:“这种时候应该让李助理来,不然换谁都不行的。”

    应无尘也嘿嘿一笑,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光头坐下:“不是我不给面子,怎么产品部就爱干这种脱裤子放...怎么就干这种秃噜反仗的事儿呢?”

    对方也是一脸愁容,烦躁的挠了挠光头:“老陈让的,不然就我这张老脸,哪能好意思找你们的找麻烦。”

    确实,产品总监在外面出差,现在产品部由市场总监老陈顺带管着,所以整个产品部都找不出一个能硬刚儿老陈的员工,特别是老陈这人就爱折腾手底下的人,以此来满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应无尘也没继续为难光头,肯定的说道:“那就让老陈下整改单,不然改不了。”

    “怎么改不了!”

    大腹便便的老陈走进办公室,扒拉开光头一屁股砸在椅子上,舒服的蹭了蹭:“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应总也是从市场部出去的,明白客户就是上帝的道理。”话语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挑衅意味,又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那几个女实习生。

    真有意思,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

    要说老陈这人,依旧是这么没品,只会拿客户压人。

    不过应无尘并没有跟他多废话,有那时间还不如多敲几行代码,这样自己今天也能早点下班儿。

    于是应无尘也不再理会他,点开桌面上的需求文档后,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后,就开始安心翘起了代码。

    原本他是不需要做这种工作的,可产品总监出差的时候从技术部借调了一部分人员,所以现在部门人手严重不足。

    ----

    那边老陈被晾着有一阵儿了,见没人理自己就敲敲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我说应总,你这待客之道可不怎么样啊,要知道我们市场部对待客户那可是...”

    “嗯,我懂,客户是上帝。可那也是你们市场部的上帝,关我们技术部什么事儿?”应无尘抬手打断他吹牛,轻轻一笑:“就算你把客户当成亲爹,那也是你的亲爹,跟我们有一毛钱关系?”

    “有的有的,见面了应总还是要管陈总亲爹叫一声叔叔的。”应无尘旁边一个老资格的员工也接过了话头儿,打笑起老陈来。

    “哈哈哈哈哈!”办公室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老陈被噎了一句,脸色十分的不自然,肚皮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后,他阴险一笑:“我待会儿跟刘总请示一下,你们技术部也辛苦辛苦,明天开始陪我们市场部员工加几天班吧,毕竟客户的需求还是挺急的。”

    应无尘脸色当时一沉:这人心理变态吧,折磨自己手底下员工不够,还扯我们下水。

    再者说,明天就清明节了,加特么什么班?

    老陈见自己的反击效果斐然,满意的站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被拦住了。

    应无尘挡住他,拍拍他的肚皮:“陈总真是辛苦,清明节还加班。话说,你家是没有祖坟么?”

    老陈一挺肚子就准备反击,正在这时,买下午茶的女孩们回来了。

    应无尘撇下他迎了上去:“让我看看都买了什么好东西。”

    搞得老陈一肚子反击的话都憋在了心里。

    不一会儿,那边就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以及应无尘气愤的声音:“赵!奕!欢!你以后再敢买螺蛳粉,我就告诉你二姨!”

    ----

    “又跟老陈吵架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女孩手里捧着奶茶,问向旁边的男孩。

    应无尘并未回答,身上背着包一手提着两个袋子,另一手拉住女孩儿手臂:“今天清明节路上车多,你过马路的时候看着点。”

    女孩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哎呀,不是有你嘛!”

    应无尘看着女孩明媚的脸庞,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有我呢。

    近些年城里不让烧纸,他今天是带着女孩回乡下祭祖的,背包和袋子里是祭祀用的各类东西。

    二人踏上了去乡下的客车,应无尘把背包和口袋放到座位下边,他突然问道:“你说,我们年年这么烧纸,地府就不通货膨胀吗?”

    女孩斜了一眼应无尘,并未回答。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烧完了纸,是谁来领钱?黑白无常吗?他们会不会私吞?”

    “······”

    “哎你说,他们地府有没有KPI上的压力呢?”

    女孩这下忍不住了,开始疯狂吐槽:“应无尘!你好歹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怎么能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我们烧纸不过是为了缅怀先人、表达思念之情的一种方式,怎么到你嘴里变了味儿呢?”

    应无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后全都湮灭在女孩连珠炮儿一样的吐槽中。

    过了一会,女孩也吐槽累了,随着车厢的晃动,两人渐渐睡着了。

    迷糊中应无尘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

    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几辆车撞在了一起,不过好在没什么大事故,听说只有一个人受伤了,其他人最严重的也就是擦碰伤。

    很快,受伤的人就被抬上了担架。

    “呼,还好不是楠楠。”应无尘长舒一口气,随后猛然一惊。

    被抬上救护车的人,为啥长得跟自己一毛一样?

2. 卖火柴的小女孩

    有句话说得好啊:舔狗不得house,当下的情况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可应无尘仔细一想,自己也不是舔狗啊。

    所以,自己不仅不得house,还不得好死?

    应无尘站在原地整理了半天的思路,这才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因为外卖骑手抢红绿灯,导致客车司机躲闪不及,最后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虽然几辆车撞在了一起,但好在路口的车速都不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当然,除了自己。

    其他人也基本没什么大事儿,就连外卖员都跛着脚爬了起来。而应无尘则亲眼目睹了“另一个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

    最让他接受不了的就是:车上四五十名乘客,只有自己无了。

    淦!

    不过,天性乐观的应无尘此时却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自己这也算是万中无一人的天选之子了吧?

    正在他发扬自己的阿Q精神时,一团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应无尘顺应着内心的呼唤,飘向了那团散发着温暖祥和气息的光团,虽然他不知道这团亮光要带着自己去往哪里,但他依旧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它。

    结果“噗通”一声掉进了一片陌生的空间。

    ----

    应无尘有些emo。

    因为他现在正趴在一片荒凉的草地上,这里黑黢黢的到处都是野草,极度缺少人类活动的痕迹,稍远一些的地方倒是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聊天。

    原本应无尘觉得这里除了有些黑以外就是太过于荒凉,倒是没其他的特殊感觉,但是听到耳边传来的几句对话后,他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尽管对话中的方言各有差异,但是应无尘还是听懂了。

    “你怎么死的?”

    “之前采药的时候掉下山崖,应该摔死的吧。”

    “那疼不疼?”

    “身上倒是倒是不疼,就是肚子里边疼。”

    “哦~原来摔死的感觉是这样的,学到了学到了。”

    ······

    应无尘有些毛骨悚然的远离了他们,心中一阵腹诽:好家伙,这种事情也能交流经验的?

    就在他好奇这是哪里的时候,人群骚动了起来。

    应无尘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一个身穿蓝色皂衣的男子,牵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桀骜的壮汉走了过来,等两人走近了,应无尘才发现男子身上的衣服正中央有个白色圆圈,圈圈里面写了个“差”字。男子手里还有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套在壮汉的脖子上。

    来到众人中间,他先是把壮汉捆的更紧实了一些,然后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勾画了几下,这才转身对着众人说道:“这下人齐了。”

    应无尘悄咪咪的躲在人群后面,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猜测着他的身份。

    不过,男子很快就做起了自我介绍:“请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在下是本次渡魂使,就是负责将各位带到酆都城的使者,本人姓李名白...”

    应无尘猛的抬头,谁?李白?

    惊疑过后,他也心下释然,不愧是诗仙,佩服佩服!

    活着的风流倜傥、潇洒肆意,死了之后竟然还玩起了捆绑paly?

    正在应无尘感叹城里人真会玩的时候,那鬼差继续说道:“本人姓李名白尼,请诸位有序的上前领取白袍,这是地藏菩萨用愿力所化,能保证诸位的魂魄不灭······”

    应无尘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不过听那个鬼差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他也总算弄明白这是哪儿了。

    按他所说的,这里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间,是阴阳交界的地方,学名叫做“蒿里”,是供鬼魂们暂时休憩的地方。而自己现在已经不算是“人”的范畴了,严格意义上来讲,可以称之为灵体,也就是魂魄。

    应无尘有些迷茫,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变成鬼魂了?

    他摸了摸身上,触感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就是摸起来有些凉而已,不过一想也对,毕竟自己现在都凉透了。

    只是一想到人世间还有父母亲人,应无尘心中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是悲伤?懊恼?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应无尘自己也闹不明白,但他并没有沉浸其中,很快就收敛好情绪,毕竟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

    人生地不熟的,总是要先搞清楚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才行。

    便是死了,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毕竟某些专家都说过:死亡并不是终结,那些远古时代的圣人,早已超脱生死······

    应无尘猛的给自己灌下一大口鸡汤,然后跟着人...不,跟着鬼群,亦步亦趋的上前领取自己的新衣服。

    ----

    领衣服的时候应无尘才发现,自己的画风明显跟别人不太一样:大多数人都是形容枯槁、面相憔悴,只有少数几个家伙,看起来面色红润一些,不过也就比别人强了一点点而已;反观自己,细皮嫩肉的,身上还是格子衬衫配休闲裤。

    最主要的是,别人都是束发,只有自己是短头发,这让应无尘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特殊。

    很明显,自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鬼,最少也是一个穿越鬼。

    毕竟不这样就很难解释的清楚,为什么别人都是一身古代装束,只有自己是现代装束的问题。

    就在应无尘还纠结去哪换衣服的时候,身旁一个大哥立马脱光了衣服,三两下就套上“新制服”。

    这大哥换好衣服之后,就发现应无尘捧着白袍发呆,以为他不会穿衣服,立马笑话道:“你们这些富人家的公子,享福享的都造孽,连衣服都不会穿,哈哈哈哈!”随后又指着应无尘的短发恶狠狠的说道:“真是个不肖子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

    于是应无尘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被大家围观的同时还被一顿指指点点。

    应无尘抬头望天,一阵头大。

    原本他还觉得光天化…众目睽睽之下换衣服还有些羞耻,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衣服给换了,不过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实在是别扭,他索性就把白袍披在了身上,抽出休闲裤里面的绳子,随意的系在了白袍外面,反正休闲裤的腰带那里有松紧带,掉不下来。

    李白尼发现这边的动静后,闻声赶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都换好衣服了?”

    然后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向应无尘,指着他腰间那条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绳子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这是什么造型?”

    应无尘真的非常想皮一句“非常六加七”。

    但李白尼明显是在场身份地位最高的人,所以他也不敢太放肆,只能悻悻的点点头,并未作答。

    好在李白尼也没为难应无尘,见大家都换好了衣服,就领着大家往前走:“跟我走吧,先去土地庙登个记。”

    说完之后,就牵着锁链拉着那壮汉一马当先的走了。

    后面跟着一群身穿白衣的男鬼和女鬼。

    应无尘看这情形,心里打了个哆嗦:还别说,真有恐怖片那味儿了。

    好在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他也就不害怕了,至少目前为止,应无尘发现做鬼跟做人没什么太大区别。

3. 两条路

    应无尘小的时候,父母外出打工,自己则跟着姥姥姥爷生活在乡下,那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面就有一间土地庙。

    后来随着五星红旗的光辉照耀进这个小山村后,村里的土地庙也就逐渐荒废了。

    虽然庙宇荒废了,但关于土地庙的一些传说却流传了下来。

    按照他们那个村子里流传的版本来说,土地神的神位虽然低微,但却也是平凡而伟大的正神,更是天下各路堂口和神界沟通的重要使者,上到表文的传送,下到金箔的焚化,都离不开土地神的帮助。

    每当有人阳寿耗尽时,阴差就会拿着勾魂牌和批票,押着亡魂到土地庙通关,土地神要打开本地《户籍册》进行核实,此亡人系属本地人氏,确实寿终正寝,再一一核实宗教信仰,确认无误后便在批票上盖上本地土地大印,通行阴间。

    ······

    看着眼前有些事情熟悉的建筑,不禁勾起了应无尘尘封已久的记忆:小时候他也曾耐不住好奇心,进过村子里的土地庙,不过因为里面荒废了许久,所以显得有些恐怖,为此他还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好在应无尘现在已经成年,又接受了良好的现代化教育,所以这次面对土地庙,心中并没有害怕,反而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间土地庙跟村子里的破败的小庙不同,看起来更像电视剧里的衙门,古香古色的大殿两侧是红漆柱子,正前方有一排棕红色香案,唯一的区别在于官衙的桌案上摆着惊堂木、令箭等物事,而这间土地庙的桌案上就摆了一本蓝色封皮的线装书。

    一阵风刮过,大殿门口就多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老者手里拄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木头拐杖,墩在地上发出脆脆的响声。

    不等李白尼跟老者打招呼,那些男男女女的鬼们,就全都跪下磕头,口中直呼“神仙爷爷”。

    老者轻轻捋了捋白胡子,拄着拐杖穿堂而过,最终停在香案前面缓缓转身,长长的寿眉无风自动,轻轻刮过站在一旁的应无尘,应无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点。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他的头发像是发芽抽枝了似的,一下长出了许多,垂在了后腰的位置。

    “俊俏的后生,还是束发好看些,可不敢学那些秃...可千万不要学那些大和尚剃度。”

    应无尘嘴角一咧。老人家刚才是想说秃驴吧,一定是想说秃驴对吧?

    原本他对这些所谓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对土地神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电视剧版的西游记里,那个经常被孙大圣欺负的老人家,如今他忽然发现这座庙里的土地神,竟然是个有趣儿的小老头儿。

    “后生,你过来。”

    应无尘听见老人家的呼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得到首肯后,应无尘疑惑的走上前去,稍微迟疑了一下后,半蹲着问道:“老人家,有事吗?”

    没办法,这老人家实在是太矮了。

    他刚蹲下,就发现对方抬起了浑浊的双眼,应无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眼中好似蕴含了某种特别的情愫,引导着自己陷入进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十八岁那年遇到初恋一般,甜蜜而又满足。

    不过很快他就惊出一身的冷汗。

    日!我竟然对一个老头子产生了兴趣?

    应无尘强迫自己冷静,在脑海中不断勾画着斋藤飞鸟、桥本环奈、川村真矢的模样,终于把自己给掰直了。

    “好险好险。”应无尘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

    那边的土地神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十分吃惊,没想到这件法宝也有失效的时候。不过,既然对方是西昆仑点名要的人,有些神异之处也可以理解。

    土地神咂咂嘴,手掌一翻,掌心就多了一根木质的簪子,举到应无尘面前:“相见就是有缘,小老儿送你一段缘法。”

    应无尘下意识的想要去接,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他脑袋里也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啥?什么是缘法?好吃吗?

    土地神看他呆愣住,也有些着急,于是就踮着脚努力的把簪子举高高,结果他个子太矮,最后还是用拐杖钩着应无尘的手腕,才把簪子放到他手里。

    然后,土地神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是把这个祸害送出去了。

    应无尘拿着手里的木头簪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有些好奇。

    谁家送礼就送一根树枝削成的簪子?

    再说我一男的,用簪子作甚?

    应无尘刚想追问,土地神却拿起了香案上的线装书,不再理会他。

    应无尘瞥了一眼封皮,上面写着《户籍册》三个字。

    按照当年村子里流传的故事来说,所谓的《户籍册》就是记载了当地的山川河流、人口牲畜、人员多少等等信息的册子,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土地保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都要在本地的《户籍册》上有所记录。

    也不知这个老人家手里《户籍册》跟自己知道的故事版本是否对的上。

    ----

    土地神翻开《户籍册》的同时,香案的两侧也出现两个漩涡,左边的那个光芒万丈,右边那个漆黑一片,显然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应无尘能清晰的感觉到左边那条通道内,充满的祥和安逸的气息,就像之前的那个光团一样,他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要伸手触摸,不过他也想起之前一脚掉进了“蒿里”的事情,这次稍一犹豫就重新站回了土地神的身边。

    正在《户籍册》上勾画的土地神,不经意的抬头瞥了一眼,应无尘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寸头已经变成了及腰的长发,好在灵体并不受重力的限制,生长出的头发也不至于坠的头皮疼。

    他拿出簪子放在脑后比划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扎头发。

    这时,土地神也勾画完毕了,便开始唱名:“牛二,与人斗殴,致使两人受伤,且偷盗邻家财物,现判予进入地府听候发落。”

    “刘正有,采药救人本可以进入极乐世界,但所售药材多以次充好,驳回资格,现判予进入地府听候发落。”

    ······

    每唱完一个名字,李白尼就拉着对应的人丢到那个黑漆漆的漩涡里。

    被判进入地府的家伙们,失声痛哭者有之、悔不当初的亦有之,更有甚者,开口咒骂土地神和李白尼。

    应无尘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土地神,也有着凶狠的一面。

    只见两条长长的寿眉化作无数的细丝,将那咒骂之人捆绑起来,老人家举着拐杖一下一下的敲在那人身上,应无尘猜测那根拐杖应该是桃木做的,毕竟电视剧里的道士都用桃木剑驱鬼,而恰好拐杖每砸下去一次,都会使那个被捆起来的家伙的灵体虚弱一分。

    直到那人即将魂飞魄散之时,这才停手。

    “非要逼我粗鲁。”犹自解完了气,土地神一脚把那人踢进了右边的漩涡里,然后指着李白尼说道:“小鬼差,记好他的名字,到时候让蔡郁垒好好照顾照顾他。”

    李白尼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照顾’是什么含义,于是点头称是。

    发生了土地神打人事件后,接下来的唱名环节就轻松许多了,无论那些鬼魂有多么的不情愿,最多也只敢轻声哭泣,没人敢大声求饶和喊叫了。

    四五十人的队伍,竟没有一个人能走进左边的漩涡,全被丢进了那个代表地府的漆黑漩涡里。

    应无尘看着空旷的大殿,又低头看了一眼矮个子的土地神:“老爷子,我也是去地府的,对吧?”

    土地神甩手把《户籍册》放在香案上:“你不用,你走左边的。”

    应无尘听罢,兴冲冲的走到那个光芒万丈的漩涡前面,但是并没有着急跳进去。他现在十分纠结,都说事出无常必有妖,可印象中自己也没做什么大善的事情,怎么就有资格能走这条路呢?

    难道学校捐款也算?

4. 都是套路

    就在应无尘举棋不定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李白尼羡慕的声音:“恭喜小兄弟,只要进入灵山极乐世界,从此前途一片光明,真是羡煞我也。”

    应无尘疑惑的回头,看向李白尼那热切的眼神有些无语。

    你羡慕归羡慕,但是能不能把敷衍的表情收一收?就你这样的去当群演,连顿饱饭都混不上。

    还有,你伸手是几个意思?莫不是想把我推进去?

    应无尘现在心头萦绕着许许多多的疑惑,但他却并没有急着追寻答案,毕竟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灵体,随波逐流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本就不是纠结的人,只是稍作迟疑,就准备跳进漩涡里。

    他能感受到里面有人在呼唤自己。

    应无尘微微下蹲,手臂在身体两侧摆动,做出了起跳的动作。

    就在这时,漩涡急速收缩,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应无尘顺着流光飞走的方向看去,只见土地神手里托着个罗盘,上面闪烁着奥妙玄奇的符文,而流光正隐匿在罗盘中。

    此刻的应无尘真想薅着土地神的脖领子,问问他几个意思。

    “我说是不小心手滑给关错了,你信是不信?”土地神无视了应无尘瞪大的双眼,嘿嘿一笑:“要不你再等一个月,下个月的时候我让你第一个进去,你看行不?”

    应无尘看了眼土地神和李白尼,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

    还没等他说完话,土地神就在一旁喃喃自语:“只是怕你这灵体坚持不到那时候了,如果一天之内不进地府就要魂飞魄散了,这可如何是好呢?”说完还有意无意的偷瞄应无尘几眼。

    应无尘眼皮一抖:老东西,玩儿我呢?

    土地神也陪着笑脸,捧着应无尘手里的簪子说道:“你看,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么,这是你的缘法,也许你的缘法就在地府,要不,你去那试试?”

    ----

    好说歹说,土地神终于还是把应无尘给哄进了地府,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也不知今后会不会被报复,哎~做神仙难,做个低神格的神仙更难。”

    感慨了几句,土地神就准备回家好好睡觉了,恰好此时庙外传来异象。

    透过殿门向外望去,遥远的天际出现一朵七彩祥云,祥云托举着两只美丽的大鸟,翩翩降落到土地庙的外面,少顷,一个衣着华丽姿态雍容的女子,赤着脚落到地面上,她的身后是数不清的紫色瑞气,霞光万道的甚是美丽。随着她的莲步轻挪,整座大殿顿时仙乐飘飘、香风习习。

    土地神不屑的撇撇嘴,心里一阵嘀咕:女人就是麻烦,出个门都搞出这么大排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似的。

    “见到人了?”

    女子说话的声音圆润动听,但却震荡心神。

    土地神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恭声说道:“回禀娘娘,已经见过了。按您的吩咐,连同云阳梧桐枝一起,送进了地府。”

    “他自己的选择?”

    土地神扯了扯嘴角:“用了一点小手段,本来灵山那边也有异动,我强制关闭了通道。日后要是灵山那边追问起来,还望娘娘照拂一二。”

    女子微不可查的牵动一下嘴角,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你做的很好,灵山那边自然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说完也不待土地神回答,脚踏七彩祥云就又飞走了。

    土地神很没形象的丢开拐杖,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体后仰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拉开领口抖落着:“呼-呼-呼,这小娘皮的气场还真不是盖的。”

    猛的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刚刚女子承诺会应付灵山那边,可那个叫应无尘的少年也确确实实是被自己给摆了一道,万一日后他重新证道,怕不是要找自己算账?

    ----

    算账?确实是要算账的。

    应无尘明显能感受到那个漩涡里有人在呼唤自己,可自己都准备起跳了,小老头儿却把通道给关闭了,这让应无尘十分憋屈,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戳戳的把账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再说。

    跟着李白尼跳进黑色的漩涡后,二人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就在李白尼准备带领队伍继续往前走时,应无尘拉住了他:“李使君,刚刚那位老先生叫什么名字?”

    李白尼知道他是根据渡魂使这一职位来称呼自己,也没太在意:“当不起使君的名号,叫我李白尼即可。那位是土地神。”

    “土地神?不是土地公公么?名字叫什么?”

    李白尼现在也一脑袋的问号,从刚才土地神的表现来看,这个叫应无尘的家伙明显就是哪路仙家下凡历劫的,就是不知什么原因变成了灵体,可既然变成灵体就表示凡间的劫难已经结束,这人为什么不飞升回仙界呢?

    最主要的是,你去灵山嚯嚯那群和尚也行,来地府作甚?

    可土地神的神位在那摆着,李白尼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所以只能带着人进入地府,可身边跟着这么个未来的大佬,李白尼同样不敢得罪。

    他只能在心中哀嚎:不曾想自己这小小的鬼差,还没转正就遇到如此多的考验。

    所以李白尼对应无尘的提问几乎是做到了有问必答:“凡间供奉的叫土地公,掌管一方土地,而土地神是天庭敕封的正神神位,土地神即是神位也是名字。”

    应无尘看李白尼一副小心应对的样子,以为他被土地神刚才揍人的情形给吓到了,也就没继续再追问,而是贱兮兮的拍拍李白尼的肩膀:“原来如此,既然进了地府,还请李使君多多关照关照兄弟我。”

    李白尼连称不敢,惊慌的跑到队伍前头,带着众人赶路。

    开什么玩笑,土地神都得想法设法的哄你高兴,我哪儿敢跟你称兄道弟?

    ----

    应无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感觉走了好久好久,可脚下的路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四五十人拉出一条长长的队伍,寂静的有些可怕。

    他回头看了眼队伍的末尾,一屁股坐在地上。

    应无尘打算先歇歇脚,等一会儿跟在队伍最后面。

    可就在坐下来准备脱鞋放松放松脚的时候,应无尘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歪日,我脚呢?我四十三码的两只脚呢?”

    明明在土地庙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没有了呢?

    他在原本是脚的位置摸了摸,空空如也的什么也没摸到,顺着向上摸也没摸到腿,反而摸到了一团宛如实质的雾气。

    应无尘挽起裤脚,一点一点向上卷,越卷越绝望,原本是腿的部位,全都变成了透明的雾气,忽然他心中一惊,目光瞄向下半身。

5. 守门人

    应无尘放下裤脚,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裤腰里,左右寻摸着,在摸到了一个物体后他松了口气,仔细确认后又发现硬度不太对。

    他先是从口袋里翻出那根木头簪子,然后又重新探了下去,确认了手感之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在,还在。”

    缓了半天应无尘才回过神来,抬头发现队伍已经走出了好远,他装好簪子起身追赶队伍。

    虽然不知道这簪子和土地神口中所谓的缘法到底是什么,但既然人家硬塞给自己的,那准是将来会有用处的东西。不然自己一个小小鬼魂,怎么能得到正神的青睐。

    应无尘不是傻子,他隐约察觉到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着一切,而自己不知为何会成为对方的棋子。

    但目前来说,他暂时还不打算跳出这个圈套,毕竟在那些大人物利用自己的同时,自己也可以扯上他们的虎皮来武装自己,说不定今后的某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一名棋手。

    他慢悠悠的追赶队伍前方的李白尼,打算先从他身上套点情报出来。

    ----

    应无尘现在有些绝望,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自己如今变成了灵体,腰上的那条龙,是不是就不能用了?

    既然不能用了,那跟配重铁有什么区别了?

    giao!

    想到这里,应无尘心凉了半截儿,发出一声哀嚎,可是脑海中却自动响起了一首歌:灯火-辉煌的-街头,突然-袭来了-一阵寒流······

    是啊,我拿什么拯救?

    我的...弟弟。

    由于他站在原地发呆,影响后队伍前进,应无尘被身后的人给推了一个趔趄:“要走就走,不走就去旁边站着,杵在路中间碍事。”

    好在应无尘现在是个灵体没有摔倒,他瞥了一眼那个推了自己的家伙,也就没再搭理,茫然无措的举目四望。

    终于,发现了队伍前方的李白尼后,应无尘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眼中重新聚起了光芒。他连忙去追赶队伍前面的李白尼,现在心中的疑惑很重要,亟需问个清楚。

    这次应无尘还特别留意了下,不光是自己,别的鬼也同样没有脚,大家都是飘着走路的。

    追了几步以后,应无尘发现周围的环境起了变化,不再是刚进来时那种荒芜人烟的草地。

    路的两边也多了其他生物,诸如蛇虫鼠蚁一类的东西,而且天空中也不再是朦胧的夜色,变得雾气蒙蒙的,他大概测算了一下,可视距离只有五米左右的样子,再远了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应无尘加快脚步追赶李白尼的身影,最少在他身边能更安全一些。

    众人的身影掠过草地,总是会惊起一窝又一窝的奇怪生物,偶尔再伴随着几声凄厉的乌鸦叫,显得鬼气森森的。

    队伍里的几个胆小的女性,吓得直往身旁男性身上跳,而那些男性也不见得好到哪去,缩脖塌肩小心的试探着往前走,生怕哪个草丛里蹦出个大家伙把他叼走了。原本还有几个自诩胆子大的家伙浑不在意,还趁着这个机会吃点豆腐、沾点便宜什么的。

    可人群中的气氛是会传染的。压抑紧张的氛围,让他们几个失去了失去了吃豆腐的心思,大家互相抱作一团,彼此慰藉着前行。

    应无尘一路疾行,路过几人时撇撇嘴:拜托,既然大家都不是人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刚才那几人的表现是不是可以证明...小兄弟还是能用的?

    应无尘放松了紧张的心神,既然许仙都能娶条蛇当妻子,那自己以后娶个女鬼好像也没啥大问题。

    不过有些事情最好还是要问清楚,万一不能用了呢?

    于是他再次加快速度,终于赶上了李白尼。

    倒不如说,是李白尼站在原地等待着。

    应无尘停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朦胧的雾气中漏出牌楼的一角,上面好像还有字,不过雾气太重,暂时还看不清楚。

    等大家都差不多到齐了,李白尼开始点名:“王二。”

    “我在这儿。”

    “李二丫。”

    “来了。”

    “刘全有。”

    “······”

    没有人回答。

    “刘全有!”李白尼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不过还是没人回答,直至点名结束后,原本四十多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三十九人。

    应无尘回过头望向那条来路,心中泛起了嘀咕:难道草丛里真有吃人...吃鬼的怪物?

    李白尼只是清点了人数,并未追问起那几人的去向,他把大家聚拢在牌楼下面,一言不发。

    应无尘知道,这应该是到地方了,所以他也压下心中疑虑,静静等待着。

    ----

    随着雾气一点点散开,从里面影影绰绰的走出一列队伍。

    应无尘抬头瞅了一眼牌楼,这次看清了。牌楼中间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鬼门关。

    “这就是鬼门关么。”应无尘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因为小的时候住的那个乡下文明程度相对低下,所以村子里经常会流传一些关于神仙鬼怪之类的传说,而应无尘又正处于好奇心极度旺盛的年纪,自然就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十分好奇。而所谓的鬼门关,就是进入地府的一道必经关隘,相传是阴阳两界的分割之地,两旁有十八个负责守卫的鬼将。

    想来那些从雾气中走出来的家伙们,就是鬼将了。

    等雾气全都消散以后,露出了里面人的模样。

    应无尘小心的瞄了一眼,发现这些家伙的长相全都是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就不好惹。

    虽然他也有些怕这些守门人,但是此刻在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好奇。好奇自己之前听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说,究竟是志怪小说中杜撰的,还是确有其事。

    粗略的扫了几眼,应无尘就从人群里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倒不能说熟悉,而是从那俩家伙的长相,就能轻易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脸。不过他们二人此刻的形象,倒是跟应无尘所知道的那些传闻有很大的出入。

    牛头是一个长着牛头、人手、牛蹄的怪物,手里拿着一柄钢叉;马面是一个长着马脸、人手、人脚的怪物;这些倒是跟应无尘听过的传说有些近似。

    但此刻他面前的马面除了这些特征之外,穿着一身书生长袍、腰上别着一个小巧的紫檀葫芦,如果只看脖子往下的部分,说一句仪表堂堂毫不过分。

    相比较而言,牛头怪的模样实在是不敢恭维,最主要的是他还坦胸露乳的不穿衣服,只在腰间扎了个草裙,走起来哗啦哗啦的往下掉草叶子。

    ----

    咚!

    牛头用力的墩了下手里的钢叉,从守门人的队伍中走出来。

    这一出场的气势倒是很足,除了应无尘和外,这一行的男女鬼们,全都噤若寒蝉的低着头,像是等待着审判的囚徒一样。

6. 我要当鬼差

    牛头从李白尼手里接过文书、验过令牌之后,下令开闸放人,众人鱼贯而入。李白尼看向身边的应无尘,应无尘也看向李白尼,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你不进去?”

    “我只是个小鬼差,负责的工作内容只包括勾魂一项,其他事情自有其他鬼差负责。”李白尼说完,还指了指牛头身边的那个被锁链捆的结结实实的壮汉,继续说道:“喏,他就是我的任务目标,至于带你们来这儿,也不过是顺手为之。”

    应无尘了然的点点头,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李使君,你平日里想小解么?”

    就是让李白尼想破天,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应无尘能问出这种问题,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有身份的鬼差了,怎么可以想那种女人?

    于是李白尼赶紧摇头:“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应无尘惊讶的嘴巴微张,我就问你平时上不上厕所,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么?

    旁边的牛头笑开了花儿:“他这种穷小子,哪里能消费得起?”腰间的草叶子随着他的大笑,哗哗作响。

    李白尼在一旁臊得满脸通红。

    应无尘这才明白,闹误会了。

    话说古人说话的时候不都是文绉绉的么?

    ----

    经过一番解释和交流,应无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总的来说,只要自己当上了鬼差,那就跟正常人类的区别不大,不仅可以下肢可以重塑,并且还可以穿梭阴阳两界。

    最主要的是,当上了鬼差就可以免去后面路程上要遭受的酷刑。

    按照一般的流程来讲,人死之后会有鬼差将其灵魂带回地府,经由各殿负责的殿主审判其前生的罪孽,并发配到对应的地狱里去受刑,用李白尼的话来说,凡事受过刑的人出来后讲述里面的经历,那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即便是江洋大盗,从那出来之后都会发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可想而知,那里面的刑罚得是有多残酷,才能把穷凶极恶的厉鬼给干破防了。

    ----

    至此,应无尘满心欢喜的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当鬼差!

    不过很快他就面临了一个新问题:自己确实是有了奋斗的目标,可到底怎么才能当上鬼差呢?

    李白尼给的答案就是要么有钱、要么有人。

    可应无尘深知自己初来乍到的头一次当鬼,去哪结识大人物?他倒是能叫出几个阎王和判官的名字,且不说这些人是否真的存在,就算是真的存在,那人家也不认识自己啊。

    至于钱,应无尘是更没有了。平日里他消费的时候都是手机支付,只是在工牌里塞几张钞票以备不时之需,哪想着自己也有缺现金的时候?

    再者说,两边的货币,它也不流通啊。

    应无尘蹲在地上,一筹莫展。

    忽然他发现面前多了四只靴子,他抬头望去,面前站着两个人,一黑一白。

    黑人长得矮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攥着一截从袖子里延伸出来的锁链,头戴黑色高帽,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白人则要高上许多,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手里拎着一根棍子,棍子上缠着好几条白布,他戴着白色高帽,帽子上写有“一见生财”四个字,而且白人有个明显的特点,就是他猩红的舌头就悬在外面,一直垂在胸口的位置。

    应无尘一抬头都能看见上面的舌苔。

    他知道,这二人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了。

    李白尼跟黑无常报告了有四个鬼逃跑的事情,黑无常记下了他们的生辰和名字后就一言不发。

    反倒是白无常,笑嘻嘻的看着应无尘:“听说你要当鬼差?”

    应无尘有些别扭的往后挪了挪,他受不了这种脸贴脸的说话方式,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大舌头,口水都喷自己脸上了。

    白无常并未在意应无尘的反应,而是更进一步的贴了上去:“你要当鬼差,我可以给你做介绍人。”

    还没等应无尘说话,旁边站着的牛头不乐意了,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生意才对,于是他一把拉起应无尘:“七爷,您和八爷不是要出任务吗,这小子就交给我了。”

    应无尘看着白无常跟牛头俩人对峙,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准备跟李白尼取取经。

    这时候马面也靠了上来:“小兄弟,我给你当介绍人怎么样?”

    一句话就吸引那两人的火力,马面被俩人围起来一顿口诛笔伐:“好你个浓眉大眼儿的马面,看不出来也是个会挖墙脚的货色。”

    “你瞅你那弱不禁风的马样子,也配当介绍人?还是我老牛来吧。”牛头推搡着马面,蒲扇一样大的手,拍的胸膛砰砰作响。

    ······

    应无尘现在更迷茫了,这特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刚才不小心展露了王霸之气?

    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应无尘弱弱的举起手:“那个...各位...各位...”

    他“各位”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索性也就不在意了:“各位听我说一句,我...现在没钱。”

    原本吵闹的空气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白无常扛起手里系着白布的棒子,招呼黑无常道:“八爷,出任务去。”

    牛头一听应无尘没钱,举起钢叉就要动手,却被马面给拦住了。

    “马脸怪,你是要跟牛爷我作对到底了?”

    ----

    “你不该直接说的。”黑无常用勾魂锁链拖着两个鬼魂,对着旁边的白无常说道。

    白无常一手拎着棒子,另一手里也用勾魂锁链牵着两个鬼魂:“十殿下亲自交代的任务,你敢忤逆?”

    “那也不应该这么直接,他会怀疑的。”黑无常板着脸,瓮声瓮气的说道。

    白无常咧嘴一笑,浑不在意:“你以为马面为什么会插手,因为他看见那小子口袋里的梧桐枝了,只有那个笨牛还不明就里的。”

    说完还用力的扽了扽手里的锁链,对着那两个贼眉鼠眼的鬼魂,上去就是一棒子:“跑跑跑!成天的就知道往外面跑,人都死了也不消停,跑!还敢跑!”

    黑无常有些脑壳疼,自己的名声都让白老七给败坏完了。整个地府的同事都说自己脾气不好,可跟白无常一比,自己就好像是那个九世大善人,他赶忙阻止白无常:“七爷,你下次能不能抽自己抓的鬼,别抽我的?”

    白无常讪讪的住了手:“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不过,八爷你就不好奇那小子是什么身份?”

    “我胆子小,不敢好奇。”

    “嘁,这世上只有一株活着的梧桐木了,相传在遥远的西昆仑山颠,那小子跟王...”

    “噤声!”

    白无常突然惊醒,都怪自己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今天差点儿犯下大错。虽然天上的那些神仙不屑于跟他们两个鬼差过不去,可要是自己不小心念了对方的名字被察觉出来,那罪过可就不好说了。

7. 下岗再就业

    马面和牛头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友好交流,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这确实是一场友好的交流,在这个交流的过程中,牛头的草裙散落成了草叶子、马面的书生长袍也成了碎布片,可见战况之激烈。

    交流过后,马面竖起兰花指轻声念动咒语,腰间的紫檀小葫芦中就涌出阵阵黑雾,将他包裹起来。

    片刻之后,黑雾一点点退回小葫芦里,重新出现在应无尘面前的马面身上多了一件新衣服,倒是跟之前的那身不一样。

    之前那身看起来像个书生,换上新衣服以后,倒像是个富家翁。

    当然,无论哪身衣服,都不能看脖子上面。

    否则太容易出戏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应无尘绝对不能相信两人只是打了一架这么简单。

    牛头软啪啪的瘫在地上直哆嗦,硕大的牛鼻孔里往外冒着热气,舌头也蜷缩在嘴巴外面散热。

    马面则精神抖擞的换了一身新衣服,两只马耳朵高高的竖起来,表示他此刻心情不错。

    应无尘和李白尼对马面的胜利表示祝贺,随后翻出两个空空的口袋:“马先生,我是一毛钱都没有的。”

    “马先生?”马面疑惑了一下,不过确认了应无尘手中的梧桐木之后,便笑呵呵的表示:“钱不钱的不重要。我这人,就爱交朋友。”

    那边瘫在地上的牛头看见了梧桐木后,瞪起了硕大的牛眼:“好你个马面,敢坑牛爷我!”

    马面并未理会,而是从怀里翻出一张泛黄的裱纸,划破手指后在上面写写画画,随后交给应无尘。

    应无尘捧着黄裱纸不知该做什么,最后还是马面捡起黄纸贴在他的额头。

    很快,黄纸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应无尘的眉间,然后应无尘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更加凝实了,下半身的黑雾也变成了双腿和双脚······

    等到一切变化都结束之后,马面也提起地上的牛头走进了牌楼下面的黑雾中,与列队的鬼将们一同消失不见了。

    ----

    应无尘一路跟着李白尼进入酆都城内,他这才发现,酆都城内的建筑设施跟以前参观过的未央宫有些类似,并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么阴森,反倒是有种落日黄昏的朦胧感觉。

    二人穿街走巷的来到一处布告栏前面。

    李白尼顺手从上面揭下一张告示,指着上面的文字和图像,给应无尘解释道:“这上面记录了任务内容和任务目标的生辰八字、姓名、所属区域已经相貌,平日里大家都是从这儿接取任务,待任务完成后去往判官处核验,核验之后再经由······”

    应无尘仔细瞧了一眼上面画着的肖像,咧了咧嘴。

    果然不出所料,告示上的画像十分粗旷,如果不说那是某个人的头像,应无尘还以为是谁家养的短毛野猪呢。

    只见上面画的人,牙齿外翻、满脸楸髯,硕大的鼻孔里还画出两道黑黑的线条,难道那是鼻毛?

    应无尘不知道按照这上面的画像能不能抓到人,反正贴门上当门神是够用了。

    他站在旁边发了一会呆后回过神来,发现李白尼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讲着:“身为鬼差,除了日常任务以外,还要按时去各位殿下那里点个卯,说不定哪天就能平步青云······”

    应无尘听他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连忙打断道:“好了好了,工作方面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告诉告诉我,每个月月钱有多少、休沐日是哪天。”

    李白尼有些惊愕,当上鬼差已经算是承了地府天大的人情了,你还敢要月钱和休沐日?

    虽然心里鄙视应无尘,但是他却不敢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所以耐着性子给应无尘解释道:“首先,鬼差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升任的,当上鬼差之后既可以免了去地狱那边受苦、又可以获得长久的寿命,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荣宠了,怎么敢索要月钱?再说了······”

    应无尘神情一萎,揉了揉额角。

    明白了,全明白了,就是白干活儿不给钱呗。

    真是资本家听了都要落泪,犹太人听了都要下跪。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人活着的时候要上班,996都成福报了。

    进了地府以后更是操蛋,直接改成007了。

    最主要的是,怎么说996也是有工资拿的,可007就全属于义务劳动了。

    难道鬼差就不需要买房,不需要娶妻生子了?

    还是说,地府给分配住房和妻子?

    ----

    总的来说,身为鬼差的日常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勾魂、引渡亡者、协助十殿阎王审理案情、起草各类文件、组织地府其他活动事宜······至于工作时间,则是从早到晚、随传随到,全年无休。

    也不能说是全年无休,最少每年夏历七月十五那天,是可以不用工作的。

    据说那天是什么兰花盆节,整个地府到处都会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但是身为鬼差,虽然那天可以不用工作,却又得为了庆祝节日装点地府。

    应无尘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头一样大。他严重怀疑自己当鬼差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

    要说这李白尼是真负责啊,应无尘听得都要睡着了,他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讲解着。

    眼看着他都讲了半个多时辰了,应无尘连忙阻止:“李使君,你说了这么多,我听的脑壳疼。话说这偌大的地府,难道就没有个像样的宣传手册?这岂不是说,每个新上任的鬼差短时间内都要记住这么多东西?”

    李白尼也十分不解,纵观古今,无论是人间的王朝还是如今的地府,向来都有老带新的传统,正所谓‘扶上马,送一程’就是这个道理,有什么好奇怪的?

    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记的嘛,最多一年半载的怎么也都记下了,相比于鬼差漫长的寿命来说,这简直就不算什么。

    “应使君是身负大气运之人,自然不会被这小小鬼差的身份束缚住,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升任判官,成为某一殿的阎王也是指日可待的。”

    应无尘双手捂脸,顿感无奈。

    我在问你问题,你跟我拍什么马屁?

    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多废话,把李白尼刚才说的内容在脑袋里匆匆过了一遍后,就准备自己先完整的走一套流程,这样今后自己单独开展工作的时候也更加方便。

    应无尘拉住准备离开的李白尼:“李使君,你今天的事情也不多,带我往后面走走?”

    李白尼惊愕的看向应无尘,谁告诉你我今天事情不多的?我事情多了去了!

    之前因为土地神的事情,李白尼就对应无尘颇有忌讳,可如今都进了地府,土地神也管不到这里来,但他依旧不敢得罪应无尘。

    李白尼原本想着离这个应无尘远远儿的,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结果没想到,刚一进鬼门关,牛头和马面二位鬼将为了争当应无尘的介绍人大打出手,尤其这里面还有白无常掺合的一脚,这让李白尼更为吃惊。

    虽然鬼差们跟凡间的神仙有业务上的合作往来,但彼此之间历来只是点头之交。即便是土地神的神格要高一些,但是这些隶属于地府的鬼将们向来都不把凡间的神放在眼里的,如今竟然为了这个应无尘而闹到动手的地步,难道这个新晋鬼差身上背后有更高位的神仙?

    李白尼每每想到当初自己为了当上鬼差,求爷爷告奶奶、四处花钱的样子就十分心塞。可当上了鬼差之后才知道大家的际遇都相差无几,他也就开心了。

    没办法,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怎么如今到了应无尘这儿,当鬼差就跟喝凉水一样轻松?

    李白尼真的想去问问东岳大帝,同样都是谋一份差事,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虽然心中十分不爽,但李白尼却没表现出来,反而是笑着对应无尘说:“好啊。”

    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看得应无尘想笑。

8. 迎新仪式

    应无尘跟着李白尼一路走到一座府邸前面,他抬头看了眼正门上悬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阎罗殿’三个字。

    门口负责守卫的兵卒拦住李白尼,验看过手信就带着他们两人走了进去,穿过几幢建筑后,来到一处有着四个大门的阁楼前面,兵卒进去之后不久就出来了,示意应无尘二人进去,而他自己就守在门边。

    李白尼看着应无尘眼珠乱转的样子,一把拉住他就往里面走去,路上还不忘介绍道:“不要四处张望,罚恶司的判官脾气不太好,莫要惹了他的性子。地府目前只有四大判官,分别是孽镜照显的罚恶司、纠察善恶的察查司、赏善忘尘的赏善司、执掌阴律的阴律司,各司都有一名判官坐镇。”

    应无尘这才知道,所谓的判官也是一种官职,而且酆都城内并不是只有一名判官,至于他们对应的职权范围,应无尘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阴律司负责立法、罚恶司和赏善司负责司法、察查司负责执法。

    好家伙,地府现在也搞三权分立。

    ----

    应无尘跟着李白尼进了左数的第二个门儿。

    进门后,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桌案,后面坐着一个目光如电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套玄青色的长袍,脸上是一副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从他衣服胸前的补子上,大致可以判断出这应该是一身官服,代表着此人就是察查司的判官。

    应无尘趁着李白尼上前述职的时候,悄悄打量着房间里的建筑。

    房间是一个二层的阁楼式建筑,下层的两侧左右各摆了两张方桌四把椅子;最里面则是察查司判官的办公桌,桌案上摆着一摞摞的线装书,最上面的几本打开着,随着李白尼的讲述,判官抄起一本册子,在上面记录着。

    就是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不是所谓的“生死簿”了。应无尘摇摇头,把这些东西记在心里,就继续观察起来。

    判官的身后是一张屏风,上面画着应无尘不认识的图案,虽然图案被判官的身影挡住了一些,但他还是能看出个大概来,上面画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的货色。

    一楼的布局相对简单,二楼就要复杂了许多。

    除进门方向这边的墙壁外,另三面墙上都镶嵌着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类书本、册子,每个架子的顶端前面还挂着对应的标牌,应无尘粗略的瞟了几眼,应该是按照地区分类的。

    二楼还有几个人正扛着梯子来回走动,偶尔把梯子搭在书架旁上上下下翻找着资料,每找到一本需要的册子,就匆匆送到一楼的方桌上,每找齐一套就捧到判官的桌上。

    应无尘看着他们爬上爬下的,心中忍不住吐槽:刚才还说地府懂得三权分立,看起来好高级的样子,如今再看这察查司的办事流程,可想而知,地府的办事效率会有多么低下。

    窥一斑而知全貌,不外如是。

    难道就没人想着改革么?

    完全可以建立一套数据库系统,将各种信息分门别类的记录在册子上,等需要查找对应资料的时候就对照册子上记录的位置去找,虽然不能像计算机系统那样轻松的增删改查,但总比这种查完一本就再重头查另一本要方便许多。

    且不说这些,就是把一楼的桌子搬到二楼,也能节省那些书吏们来回上下楼的时间。讲道理,以古人的智慧也不应该仅限于此的才对。

    难道这才是摸鱼的真谛?

    应无尘直呼学到了。

    ----

    房间内的布局看了个大概,应无尘也没得出一个像样的结论,最少从这点来看,察查司的判官应该是个谨慎的家伙。他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正好李白尼也已经做完了述职报告,应无尘就跟着他离开了。

    不久之后,察查司的判官坐直了身子,那三个爬上爬下的书吏也翻身跳下了阁楼,空中划出三道烟雾。等三人落地后,俱都是摇身一变,换上了不同颜色的判官袍服,依次坐在方桌旁边的椅子上。

    察查司判官也走出桌案,坐在方桌旁边:“人已经见过了,三位意下如何?”

    “这就是今天新升任的鬼差?”绿袍判官是一名老者,笑呵呵的不知从哪端出一盏茶闻了闻,随后放在一旁。

    紫袍判官则怒目圆睁的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身穿红色判官服的人认真的想了想,这才说道:“听说还是马面自己主动要做他的介绍人,就是不知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值得马面如此惦记。”

    察查司判官撇了一眼绿袍判官:“赏善司也不知他的身份?”

    绿袍老者又端起茶盏闻了闻:“这酆都城内可不是铁桶一个,各家都有个家的道儿,以权谋私这种事情查不出来的。”放下茶盏之后继续说道:“你要实在担心,不妨遣一小吏去问问马面。”

    察查司判官眼眸低垂,不再言语。

    这时紫袍判官重重的砸了下桌子:“老子活着的时候就要看那些身居高位人东西争权夺利,当了判官之后还是一个鬼样子!”

    “罚恶司查不到此人的跟脚,证明此人大概率是个善人,既如此,诸位又何必追究太深呢?”身穿黑袍的阴律司判官说道。

    他是四位判官中的老大,将这件事情定了性:“马面向来谨慎,既然他推举此人出任鬼差,想来是有自己的考量,诸位也不要去问了,等到了我们该知晓的时候,自然会知晓的。”

    说完,他就提着一张告示出了判官房。

    等他走后,绿袍老者捏碎了茶盏,笑眯眯的站起身:“这凡间的贡品,喝起来没滋没味儿的。”走到门口后,他顿了一下:“阴律司都已经去发文儿了,你们再不同意又能怎样?”

    ----

    两天后,地府的一众鬼差为应无尘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庆祝他荣升鬼差一职。

    马面作为新任鬼差应无尘的介绍人,自然是席间备受瞩目的人物,与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应无尘也学着那些老炮儿,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面闻。

    刚开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喝了一口,结果酒杯里的液体就顺着杯口洒到了地上,应无尘这才知道,手里的酒杯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凡间送过来的祭品,而地府中的人想要享用这些祭品,只能放在鼻子下面闻,等把里面的气息吸干了之后摔碎了即可,否则这些器皿会一直存在着。

    当天晚上,马面喝的酩酊大醉。

    其实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儿,不就是各家都想上自己这儿打探新鬼差的身份么,可云阳梧桐枝那是谁的东西岂不是一目了然?

    所以,尽管他对应无尘的身份多有猜测,但大概率能确定他跟西昆仑有极大的渊源,所有也不敢把他的身份声张出去。但面对着众人端着酒杯的围攻,马面打算将计就计。

    于是对于那些找上门来喝酒的鬼差,他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吸,最终把自己吸迷糊了。

    应无尘有理由怀疑,马面不是喝酒喝醉了,他应该是吸的时候太用力,导致大脑缺氧晕过去了。就在他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吸着时,众位鬼差立马调转矛头,直指应无尘。

    没办法,既然没能在马面那里套出新同事的身份,那就看看新同事的嘴是否牢靠了。

    应无尘看着他们目光灼灼的样子,把心一横。

    抱起酒坛子就用力的吸了好几口,头一歪就插在了菜盘子里。

    呵,想灌我喝酒?门都没有!

9. 第一个任务

    第二天一早,应无尘就醒了过来,看了眼身下压着的几个鬼差,他赶忙跳到一边,爬到桌子上挑了几盘剩菜,小口小口的吸着。

    昨天夜里在他装着喝醉了以后,这群家伙也喝到了兴头儿上,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消停下来,应无尘锤着后腰从桌子上爬起来,转圈找了个遍,也没到适合睡觉的地方,看着地上睡得七扭八歪的“同事们”,应无尘找了几个看起来肉多一些的鬼差,把他们并排摆在一起,自己躺了上去。

    大家都是鬼,没想到躺起来还挺舒服。

    不一会儿,那些在地上睡的东倒西歪的鬼差们也都悠悠转醒了。

    “诶?奇了怪了,好好地怎么一觉睡醒就胸闷呢?”

    “是啊,变成鬼也会鬼压床吗?不是,你看我作甚?我可没压你。”

    “不是,我就想问问,你昨天是趴着睡的?”

    “没有啊,我向来都是躺着睡的,半夜迷迷糊糊的就感觉身上压着秤砣似的,不过那时候头太晕了,就没细琢磨,今儿一醒过来就胸闷了。”

    “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有点儿腰疼呢?”

    ······

    罪魁祸首应无尘端着菜盘子走到那个鬼差面前,招呼旁边的几人一起过来吃点,一会儿就要去上差了。

    众人吃过了早饭,也就不复昨天夜里酒酣耳热的那般熟络,三五成群的散了个干净。

    鬼差们是有自己的公事房的,平日里没任务的时候就在那休息。

    所以应无尘先回了趟自己的公事房,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一本手札,再拎起地上盘着的锁链,晃晃悠悠的去上差了。

    ----

    今天是应无尘第一天上班儿,他暂时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此时正站在布告栏前面发呆。

    那些挑好了任务的鬼差们也都没忙着离开,在旁边帮着应无尘参谋。

    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就指着其中一张告示说道:“选这个溪河场的任务吧,听说目标是个漂亮女鬼哦。”

    说完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应无尘看着对方一脸淫-荡的表情,无视了他口中的任务。

    到底还是有心善的,看不惯他们欺负新人,特意给应无尘指出了其中的门道儿:“别听他的,那任务挂在这儿三个月了也没见谁做完,真那么容易他自己咋不接?不行你跟我一起做任务吧,功劳算你五分之一。”

    “你怎么说话呢!人家是马面打人亲自介绍的鬼差,说不定背景通天,对付那个怨鬼轻轻松松。”

    眼见争论的双方都要动手了,应无尘想着劝阻也没太大必要。看起来一方是故意挖坑让自己往里跳,另一方在劝阻,实际上俩人就是在唱双簧,逼着自己做选择。

    如果自己选了那个溪河场的任务,他们虽然会在表面上敬佩自己,可背地里一样会骂自己是个傻子。

    如果真跟着别人一起做任务,那就相当于进了黑心工厂,任由别人压榨。

    应无尘微微牵动嘴角,心中冷笑一声。

    就你们也配跟我耍心眼子?

    想当年自己刚当上技术副总的时候,办公室内斗比这严重多了。

    不过,应无尘心中稍微盘算了一下,就有了计策。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揭下了溪河场的任务。

    倒不是应无尘故意托大,而是他想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把名声打出去。毕竟明面上自己身后站着高级鬼将马面,甚至上面还不知道有多大的人物在算计自己,可应无尘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

    马面应该是得到了某人的授意才会给自己当介绍人,至于背后的大人物,想来跟那个木头簪子有关系了,也许马面就是得到了这位大人物的指示。

    刚好应无尘也打算借着这份任务的机会,看看背后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再看看借着这张虎皮会不会引起反噬。

    至于此时那些围观的鬼差们,他们的表情可太精彩了。那些自认为自己的激将法成功了的家伙们,适时的奉上了自己的马屁:“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新鬼差尿-性!”

    “这叫什么?这就叫大气!祝应鬼差马到功成!”

    “厉害厉害。”

    “佩服佩服。”

    不过也有不同的声音在旁边儿挖苦道:“还不是仗着背后有人,才这样有恃无恐。”

    “可怜我们这些手里没钱身后没人的鬼差了,只能做一些洒扫的工作,再强一些的也就是去地面上抓两个老实鬼了。”

    “是啊,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喽。”

    ······

    应无尘把他们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微微摇头。

    那些说风凉话的,有时间不去琢磨如何提高自身的业务能力,倒是在这扯闲篇。还有那些阿谀奉承之辈,表面上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指不定背后怎么骂自己呢。

    但不管这些“群众们”以后会怎么看待自己,至少此刻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个有背景的新人。

    这正是应无尘此举要达到的目的:既然那些大人物想要利用自己达到某些目的,那自己也要利用他们的身份给自己博出一个光明的前途。

    想薅我的羊毛,门都没有!

    ----

    接下了任务后,应无尘并没有兴冲冲的就去溪河场找那个女鬼的麻烦,而是身影一转,来到了罚恶司。

    从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来判断,这女鬼应该是个恶鬼,所以她的相关信息,罚恶司应该是记录在案的。

    应无尘可不是什么职场菜鸟,虽然地府跟以前的公司不太一样,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既然这份任务挂在布告栏上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没人做,那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不少的的门道儿,应无尘此刻来到罚恶司,就是要先做一番调查,这样才能在执行任务时做到有备无患。

    应无尘迈进罚恶司的正堂,抬头就看见了正堂上坐着的那个判官,心下一针哆嗦。

    这人的相貌属实是有点儿一言难尽。

    脸庞不算漆黑,但是外面绕着一圈杂草般的络腮胡;粗粗的眉毛,横平竖直的向上挑起;脑袋上顶着个纱罗幞头帽,周围还有一圈杂乱无章的头发翘在外面,从远处看就像插了一圈鸟毛。

    最后再配上他怒目圆睁的样子,格外的吓人。

    应无尘拍了拍胸口稳住心神,上前行礼道:“在下新任鬼差,名叫应无尘,因借下溪河场怨鬼的任务,特来此调取相关文书,以备不时之需。”

    堂上的人正是罚恶司的判官,此刻他正一言不发的盯着应无尘看。

    而应无尘也保持着弯腰行礼的状态,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过了半晌,判官终于让应无尘直起身,然后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册子,交给了他:“不要带出城,回去抄写好了再来归还。”

    应无尘双手接过,再次行了一礼,退步离去。

    罚恶司的判官就这样一直盯着那道身影直至消失不见,他身边的小吏端过来一杯茶水,目光顺着外面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判官接过茶水,浅浅的吸了一口。回想起那份任务,脑中就一连串儿的蹦出好几个关键词:溪河场、南赡部洲、普陀山附近······心中有些了然。

    看来,某些人手中的屠刀已经不太安分了,就是不知这小小的鬼差能否招架得住。

    ----

    应无尘回到公事房,从册子上逐条提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记录在一张纸上。不过他有些用不惯毛笔,费力的写了几个字以后,整个手腕都酸了。

    “擦,小学时候的毛笔课真是白上了。”应无尘吐槽了一句自己,转头找起更加趁手的工具。

    “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烧火的地方,不然就是捡两根儿树枝烤黑了,用起来都比这个毛笔顺手。”

    等等,树枝?

    应无尘从怀里翻出那根簪子,在笔舔里沾了沾,然后开始在纸上大书特书。

    还别说,用起来比毛笔顺手多了。

    誊抄好了之后,他把册子还了回去,然后带着自己摘录的那张纸,来到一处通道前面。

10. 溪河场

    应无尘抬头望向海平线上的太阳,用力的抻了个懒腰。

    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他掬起一捧水洒向空中,水滴在阳光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天际,应无尘顺便也跟太阳公公打声招呼:“好久不见呐。”

    其实仔细一想也对,毕竟应无尘前一次看见太阳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至于地府...

    虽然那里没有太阳,但却并不是漆黑一片。相反,那里每天都有十多个小时是亮堂堂的、另外几个小时则需要通过烛火来维持光亮,想来前十几个小时是有什么东西在充当光源的。

    至于剩下的时间,应无尘猜测应该是去充电了。

    尽管地府的情况跟人世间太阳的东升西落十分相似,但应无尘就是觉得那个光亮有股子沉闷的味道,尤其是走在酆都城的街道上,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酆都城内不仅有鬼差们、也有定居于此的普通百姓,他们大多都是不肯忘记前尘的痴情人,花了一笔钱收买了巡街的鬼差后,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路边盯着路上的行人,期盼着能从里面找到曾经挂怀着的人影。

    迎新会的前一天,应无尘原本想着在城里转一转,购置点生活用品,结果刚一上街就懵住了。

    大白天的走了没几步,就从路边窜出一个人,瞪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应无尘,捧着他的脑袋连看带摸,最后还是李白尼硬生生把那人给拉开。

    从此应无尘就对酆都城的街道有了阴影,连带着看那酆都城上空的亮光也有些烦闷。

    ----

    舒舒服服的抻了个懒腰,应无尘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的时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的地势相对平缓,广袤的海水滋润了大地,地面上的草皮长得很茂盛。

    能看出这里曾经也有过富庶的村落,可如今却荒无人烟。

    面前不远处的溪河中,偶尔也会蹦出两条小鱼,争相着对应无尘吐泡泡。

    原本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踩点儿,所以他也并未急着去找那女鬼的麻烦,刚好被这两条小鱼勾起了童心,索性他也从岸边拔起一株草叶子,伸到水里逗弄着,两条小鱼也不怕生人,叼起草梗游得飞快。

    玩闹了一会后,应无尘开始沿着河岸行走,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条河叫溪河,原本他还有些困惑,溪就是溪、河就是河,溪河是个什么鬼?

    这下终于明白了。

    溪河近似于一个倾斜的“L”形状,由北向东贯穿整片土地,最终流进东边的海里,越往东走河面就越宽广,直至一望无垠的海平面。而脚下的土地被河水生生割裂成两部分,这可苦了生活在河岸两侧的百姓们。

    溪河南边和西边的百姓需要跨过河岸才能把手里的海产品卖出去,溪河东边的百姓也需要跨过河岸去谋生。

    所以溪河两侧的百姓们一合计,就打算在河面上架一座桥,除了溪河北侧的百姓。

    因为他们表示自己是半个城里人,想吃海货就跟河东的百姓买,至于务工也可以去长安城里寻一份差事,何必参合几个泥腿子们的修桥活动。

    其他百姓们各有自己的诉求,也不再强迫河北的百姓参与进来,只是勒令他们以后要是用桥则需要交费。

    原本一切都紧锣密鼓的有序进行着,后来因为架桥的位置又产生了分歧。

    溪河南岸的百姓认为自己这边物产丰富,所以桥理应架在南边。

    溪河西岸的百姓认为南边的河岸更宽,架桥所需的费用更高不划算,所以桥应该建在西边,如果桥架在南侧,那南侧的百姓就要承担大部分的修桥费用。

    溪河东岸的百姓认为桥最好架在中间,这样自己无论是去南边还是西边务工,都很方便。

    结果就导致,西侧和南侧的百姓互不让步,东侧百姓在一旁看热闹。

    最终经过两年时间的争吵,这项利好所有人的工程不幸腰斩了。

    后来还是溪河南边的一个柳姓汉子发了狠,驾着自己的渔船绕着海岸线兜了大半年时间,终于把船绕进了溪河里。从那以后,柳姓汉子做起了摆渡人的营生。

    也由此发了家。

    ······

    应无尘合上手头的札记,有些感慨。

    原本这种事情只需要官府牵个头儿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结果任由百姓们自己胡乱折腾,最终利国利民的好项目就这样胎死腹中。

    沿着河岸一路向北走,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看见了一道身影,他瞳孔一缩。

    柳涵!

    应无尘脚步一顿,最后还是缓缓地走上前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柳涵的身上泛起一阵光晕,远远的看过去,她安静的样子犹如神祇。

    但应无尘并没有被对方这幅邻家女孩的模样给蒙蔽,就是这个看起来安静祥和的女子,一夜之间屠尽了河岸两侧三千多的百姓,连还没足月的孩童都没放过。

    “你就是来抓我的鬼差?”柳涵听见了脚步声,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应无尘用力的捏紧了手心的瓶子,故作轻松的说道:“emmm...我要说不是,你信不信?”

    柳涵这下终于回过头,看向应无尘。

    “你就是来抓我的鬼差。”

    两次一模一样的话语,但却是完全不同的句式,前一句表示疑问,第二句表示肯定。

    不过还没等应无尘说什么,柳涵就站起身闪现到应无尘面前,抹掉他额角渗出的一滴冷汗,玩味的说道:“看起来你好像没什么法力,为什么会是你来抓我呢?上一次来的判官都被我打回去了。”

    柳涵目光平静的看着应无尘,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处,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觉-得-你-能-杀-死-我?”

    原本应无尘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结果就因为这么一句话,他“扑哧”笑出了声。

    柳涵感觉受到了侮辱,身上的一袭白衣顷刻间变为红色,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攀升至最高处,手指化作锋利的剑刃刺向应无尘的心脏。

    应无尘感受到了杀机,连忙摔碎了手里的瓶子,一阵烟雾弥漫而起。

    柳涵却无视这些,双指并拢,直接洞穿了应无尘的身体。

11. 计划开始

    应无尘低头看了眼那截儿光滑水嫩的手指,上面并没有血水,只有一丝丝黑色的雾气,淡淡的从手指上向四周散逸。

    柳涵看着手指上的雾气,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轻轻一甩就把黑雾给甩掉了,她有些享受的吸了吸鼻子,眯着眼静静等待,等待这个小鬼差的哀嚎声响起。

    因为前几次来抓自己的鬼差,被洞穿身体后都是这样的,她很享受这种来自于别人的恐惧。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反应,柳涵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开眼:“不痛吗?”

    应无尘的反应很快,捂着胸口上被戳出来的那个洞,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疾声高呼:“痛里亚嘎...”

    “不好意思,串戏了。”随后应无尘翻身躺在地上,来回的打滚儿:“痛,太痛了!”

    结果一不小心滚到了柳涵脚底下。

    应无尘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正一点点变回白色,于是他顺着颜色的变化一路往上瞄去。

    原本他还打算通过柳涵此刻的表情分析出她此刻的心情,再决定是否要继续敷衍的演下去。

    结果应无尘的目光就这样一路向上,最终被两只“扣着的碗”给挡住了。他并没有看到柳涵此刻的表情,因为...那俩车灯实在太晃眼了,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他想着就这样躺人家脚底下有点不太好,所以滚开了一点后盘腿坐了起来。应无尘现在不怎么怕柳涵了,因为刚才那个瓶子里装的是一种致幻剂,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迷惑对方的心智,把人心中的真善美给无限放大,进入“贤者模式”。

    这是他花了“巨额”贷款才买下的,没想到出任务的第一天就给用掉了。

    刚好柳涵也蹲下身来,她现在非常好奇。

    “我戳穿了你的身体,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痛?是因为这个瓶子?”

    应无尘看着柳涵双指掐着的瓷器碎片,有些心塞。

    淦!

    初入职场的自己,业绩没做出来,倒是先欠了一屁股贷款。

    应无尘轻轻偏过头,眼珠一转就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这人的性格跟衣服的颜色有关系吗?

    话说这种设定也太熟悉了吧。

    仙剑三里龙葵就是这样的,蓝衣服的时候温柔娴淑,红色衣服的时候火辣张扬。

    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应无尘在心中想道。

    就在他心里暗暗盘算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破风声,应无尘下意识的闪躲一下。

    回头看了眼丢出“暗器”的女子,他长叹一口气。

    得,想多了。

    像蓝龙葵那样的可人儿,也只能出现在故事里了。

    ----

    柳涵忽然发现对面那个小鬼差,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带着一丝怜悯,于是她再次丢出一片瓷器碎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说,是不是因为这瓶子里的东西你才不痛的?”

    应无尘收起那种复杂的眼神,他生怕这疯女人再给自己身上戳几个洞出来。

    虽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是两人的幻觉,并不会对自己的真身造成什么影响,但应无尘依旧要谨慎一些。

    毕竟自己不是演技专业毕业,更没读过《演员的自我修养》这种书,所以想要演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万一演的不像,岂不是穿帮了?

    其实穿帮不穿帮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就是应无尘心疼自己的贷款,不然早趁此机会跑路了。

    他又转念一想,发现这也是一个了解柳涵内心世界的绝佳机会,如果能用一瓶致幻剂就渡了她,也不算太亏。

    于是应无尘顺着柳涵的话就回答道:“对啊,这东西叫麻沸散,能屏蔽痛觉。”

    看着柳涵装模作样的点头,应无尘心中一喜:就你这点智商,我能给你忽悠瘸喽。

    他约摸着时间差不多,药效也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于是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柳姑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柳涵低着头在想事情,手里不自觉的把玩着碎瓷片,抿着嘴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

    “说吧,什么问题。”

    “你今年多大了?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吗?”

    柳涵有些惊愕的抬头,看着应无尘一脸柔和的表情,心跳都漏了一拍。

    原本她以为对方会问自己为什么会屠村,结果是问自己的年纪和喜欢的东西?

    他要干什么?听爹说男方在跟女方提亲的时候才会询问年龄,是为了合八字用的,难道是想向自己提亲?可他不知道人鬼殊途么?好像这并不是问题,因为他也不是人,对哈,既然双方都不是人了,是不是就可以成婚了?

    她羞答答的瞄了一眼应无尘的相貌,心中的小鹿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呢。

    应无尘看着柳涵脸色酡红的样子,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其实他手里是有柳涵的生辰八字的,但是应无尘自己又不会推算年纪,所以干脆就直接问了。

    而且应无尘对柳涵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因为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先拉进彼此的距离。

    道理就像以前在公司的时候跟甲方谈判一样,总要先拉拉家常,才好往下开展工作。

    而拉家常的开场白,通常都是询问年龄、工作或是兴趣爱好之类的。

    区别就在于:那时候拉家常的地点要么是饭店的包厢里,要么是澡堂子的休息室里。如今却是在荒无人烟的河边儿。

    再说了,应无尘就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儿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柳涵,那可是一夜屠尽了溪河两岸数千人的凶悍之辈,这要是俩人睡在一起,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

    虽然此刻的条件差了点,但应无尘并没有因此放弃。

    因为曾经有位铁人就说过: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于是,应无尘调整了一下自己坐着的位置,让自己的侧面对着半落进海平面的太阳,这样就能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像: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太阳将要落下,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模糊间,遍地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金黄色。晚风吹起来,一支支狗尾草摇响一首黄昏的抒情曲。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像童话故事般精致,又像梦一样美丽。

    他向旁边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柳姑娘,值此夕阳美景,我们抛开那些曾经的过往,来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好吗?”

    “······”

    应无尘摆了半天的POSE也没等到柳涵的回复,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用力过猛,显得太油腻了,结果一扭头就发现柳涵还是双手捧着脸,一副摇头晃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花痴样子。

    他真想吐出一口老血,我情绪都烘托到这儿了,你一句话没听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应无尘打了个响指:“嘿!回魂儿了。”

    柳涵迷茫的抬起头来,迎着阳光就看到应无尘一脸柔和的表情,渐渐的痴了。

    犹豫半晌后,她怯懦着开口:“不...不行的,你要娶我得阿爹同意才行。”声音小得可怜。

    应无尘嘴巴微张,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娘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柳涵又重新强调了一遍:“自古以来,婚丧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你要是想娶我,得问过我阿爹才行。”

    应无尘这次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她就是想嫁给自己。

    好家伙,任务没做完就差点把自己给赔进去,这还了得?

    臭妹妹,你在想屁吃?

    再者说,你爹不都让你宰了么?去哪儿问?

12. 计划失败

    应无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要不要娶柳涵这个问题给遮掩过去。

    他有些心累的抹了把冷汗,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柳姑娘,能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吗?”

    柳涵依旧是蹲在地上抱着双腿的样子,不过听见应无尘的这个问题后,她脸色一垮:“还不是跟大多数人一样,没什么好说的。”语气十分的不自然。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应无尘明显察觉柳涵的目光正渐渐失去焦距,脸上的肌肉也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知道,这是触动了对方内心的敏感点,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小半儿。

    的确如应无尘所料,柳涵回忆起小时候的故事,往事如同尘封的笔记本,正一点点的被翻开。

    小时候因为长相漂亮,所以柳涵经常被村子里的小流氓骚扰,尽管那时候柳家已经是溪河两岸出了名的富贵人家,但那些流氓们可不管这些。

    想想也对,生活在溪河边的人们既然敢去大海里跟风浪作斗争,就不会怕一个闲散富家翁的女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越来越老迈,便把家业交给了母亲和大哥。

    于是站在齐胸的矮墙外面骚扰的流氓就越来越多了,而母亲丝毫不管这些,依旧整日里只顾着摆弄首饰,还不时的跟那些流氓们打闹嬉戏,大哥对此也不管不顾,接过父亲的摆渡船后没多久,便沉迷在富贵荣华之中不可自拔。

    柳家从发际到落寞,前后也不过十年的时间。

    ······

    看着柳涵陷入回忆的样子,应无尘有些着急。

    你不能光自己在那回忆吧,你得跟我说啊,不然我怎么给你下套儿?

    不对,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开释心结?

    于是应无尘决定加大剂量。

    他握住柳涵的小手,轻轻摩挲着:“不,每个人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你的故事一定十分精彩,我想听。”

    应无尘有些被自己的话给恶心到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依旧鼓励着柳涵讲出自己的故事。

    感受着手背上温柔的触感,柳涵此刻平静的内心就像是落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她终于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母亲是周围村子远近闻名的美人,而父亲又是溪河两岸小有名气的摆渡人,赚了很多钱,所以轻易的就娶了母亲······”

    按照故事的一般逻辑,男人年轻的时候通过努力奋斗,终于赚到了第一桶金。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于是,年轻人通过自己强大的资金战胜了全部的竞争者,最终抱得美人归。

    之后男的继续外出挣钱,女的在家操持家务。

    不出意料的是,男人在某次摆渡回来,发现妻子的腹部渐渐隆起,于是满心欢喜的迎接自己的孩子,几个月之后孩子出生,全家人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之中,男人也难得的没再外出干活,留在家中照顾妻子。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年,因为男人不再外出赚钱,家里断了进项,家底儿逐渐败光了。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妻子受不了从阔太太到农妇的巨大落差,所以一直催促丈夫想办法,丈夫也不得不考虑是否要重操旧业干起老本行。

    于是痛定思痛,男人准备再努力几年,等挣够了本儿之后再退休,临行前二人好好温存了一番,天不亮男人就扛着船桨、拖着渔网出了门。

    这次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跟着之前认识的行脚商人来到海边一起捕鱼,也许是上天都可怜这个男人,让他在某次出海以后挖到了一颗极大的珍珠。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男人的身体最终还是扛不住了,于是他跛着脚跟着商人辗转来到长安城,把大珍珠卖了出去,换成了一份好大的家业。

    等他再次回到家时,却发现妻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巧的丫头,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于是满心欢喜的拥抱起二人。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男人就发现女儿越来越不像自己,反倒是跟村长家的大儿子有些像。但是男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旧对妻子和儿子百般呵护,要钱就给。

    只是对女儿不太好,但念在女儿总是帮自己揉瘸腿的情分上,对她也算不上苛责。

    ······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完结,而是柳涵停止了讲述,她有些奇怪,奇怪自己今天的表现。

    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家伙说出埋藏多年的心事?况且两人还是对手来着,再加上刚一见面时自己捅了对方,对方为什么还愿意跟自己和平相处?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因为他心地善良?

    不能够!

    之前的鬼差过来抓自己时,不是没有想着要跟自己和平交流的,可每次自己都会不自觉的变成另外一番模样,双方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大打出手。

    为什么今天会变得这么不像自己?

    柳涵的目光四处巡梭着,终于看向了那个瓷瓶碎片。

    他说瓶子里的东西可以麻痹痛觉,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趁着痛觉不明显时疗伤,反而饶有兴致的陪自己聊天?

    再看向那张夕阳下温润如暖玉的面容,丝毫看不出慌乱和痛苦的样子。

    柳涵意识到:也许自己是上当了。

    于是她谨慎的飘身离开,落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右手隐藏在袖子里再次竖指为剑。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

    应无尘脑袋上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气氛就变成这样了?

    还有,你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应无尘继续维持着自己温和的形象,缓缓走到柳涵的身旁,刚想要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帮其稳定情绪,结果柳涵二话不说就是一指,再次刺穿了他的肩膀。

    应无尘难以置信的嘴巴微张,低头看向肩膀上的洞,再看向胸口那个泊泊向外冒着黑雾的洞,他人都麻了。

    我剧本是这么写的?

    怎么好好的说动手就动手?

    站在柳涵的角度看,她能透过那两个洞看到对面的太阳,她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戳穿了这个鬼差的身体,可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虽然很困惑,但她此刻却管不了那么多。

    于是柳涵双手向外一翻,掌心多了两团亮红色的光球,里面噼里啪啦的闪烁着光芒,等里面的能量积蓄的差不多了,她双手轻轻一推,两个光球就裹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砸向应无尘。

13. 新计划

    应无尘狼狈的逃回了地府。

    这柳涵着实有够凶悍的,发现被骗之后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对着应无尘就是一顿无差别轰击。

    闪电球就好像不要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砸出来,宽阔平坦的地面都被砸成了月球表面,全是坑坑洼洼的。多亏了致幻剂的药效还没到期,否则他就真成死鬼了——死了的鬼差。

    可就算是在致幻剂的强大作用下,应无尘的真身依旧受到了一些影响。

    他现在被电的浑身麻酥酥的,头发也都竖了起来。

    不过因为头发太长,只能立起来一部分。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在头发里藏了一只生气的河豚。

    应无尘回到公事房,跟其他鬼差们随意应付了几句,也没搭理他们的嘲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桌子前,他先是把这次外出前前后后涉及到的画面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然后在纸上画了三个小人儿。

    其中一个代表应无尘自己,另一代表柳涵,最后一个画了个马脸,显然代表的是马面。

    他先是在马脸旁边写了一句“卖假药”,然后又在代表柳涵的那个小人儿旁边开始做起了记录:

    姓名:柳涵;

    性别:女;

    年龄:未知。如果看脸,猜测大概二十岁左右,如果看身材,猜测大概三十岁左右;

    特征:会变色,变色前后武力值相差巨大;

    武器:手指,其余未知;

    法术:能发出球形闪电攻击,其余未知;

    性格:未知。但猜测心中仍保留一丝柔软;

    弱点:未知;

    盯着一连串儿的未知,应无尘犹豫了半晌,最后实在写不下去了就烦躁的把纸撕成碎片。

    纸张化作靡粉消失不见了。

    “淦!这趟任务做的稀碎,一点有用的信息没得到,还把幻灵散给搭进去了。”应无尘懊恼的捶了下桌子。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不完全是一无所获,最少能判断出柳涵在白衣服的状态下是个恋爱脑,至于说她心中尚存一丝若软,则是她回忆起往事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应无尘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开始了新一轮的打算:对付恋爱脑,什么办法最管用?

    当然是跟他搞暧昧了!

    前世的时候,影视作品里的男人都是怎么撩妹的来着?

    强制壁咚?

    土味情话?

    还是无微不至的呵护?

    应无尘脑补了一下自己壁咚柳涵的画面,想想还有些小激动。毕竟柳涵的长相确实没得说,珠圆玉润的样子看起来就养眼。

    不过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选项,因为他怕壁咚不成反被人家给戳成筛子。

    至于土味情话这东西,应无尘自己本身就没有太多积累,况且他也看不上这么low的方式,所以同样pass掉。

    那只剩下无微不至的呵护了。

    应无尘心中有些激动,这方面自己可太有经验了。

    毕竟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有个外号叫四哥的好兄弟,那可真不是个一般的暖男,都暖成中央空调了。

    应无尘跟在四哥旁边,学到了不少皮毛。

    心中有了打算,应无尘草草收拾了下就躺在硬板床上准备睡觉。

    要说这地府的鬼差身份相比于前世的公务员来说,唯一能算得上优势的地方就是没有业绩压力,因为布告栏上的发布的任务几乎都不限制完成时间,鬼差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摸鱼。

    理论上自己可以一直跟柳涵耗到死,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人家本来就不是活人,也就别折磨人家了。

    况且在如今的情况下选择摸鱼,这不符合应无尘的诉求。

    从意识到背后有人在利用自己时,他就想着要反将一军,就像叛逆期的孩子反抗父母的管教一样。

    不过应无尘心中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可没那么简单。

    孩子可以反抗父母,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可一旦自己露出反意,就算面临物理意义上的毁灭都毫不为过。

    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酆都城内站稳脚跟,站稳脚跟最快速有效的方法,就是去挑别人做不了、不敢做的任务,通过一件件任务的累积,短期内获得极大的声望。

    很快,应无尘就带着一肚子心事迷迷糊糊的趴桌上睡着了。

    ······

    翌日一早,李白尼匆匆来寻应无尘:“听说你接了溪河场的任务?”

    应无尘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对方是李白尼,他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李白尼有些焦急:“我之前出任务没赶上给你开欢迎仪式,刚缴了任务就听说溪河场的任务让人接了去,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是你。”

    可能觉得还不够解气,他犹自愤懑的看着应无尘:“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谁吗?那可是...”

    应无尘怕李白尼说的太急岔了气儿,就给他倒了盏茶,示意他慢慢说。

    李白尼酝酿了半天的情绪被他这么一打断,有些不太连贯,结果连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给忘了,不过看着应无尘送过来的茶水,他还是轻轻吸了一口。

    “最开始的时候这任务被一个高级鬼将给接了去,最后被对方给打成猪头送了回来,你说你一个小小鬼差凑什么热闹?就算你身后站着土地神那又怎样,他能管得了怨鬼?我还听说,上次赏善司判官亲自去了都没打过那女鬼,你接了任务岂不等于白给?”

    应无尘从他的话语中听出关怀的意味,所以坐直了身体:“放心,我已经有了对策。”说完还点点了太阳穴的位置。

    李白尼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的做派,也稍稍放下心来。既然人家都老神在在的不着急不着忙的,自己跟着上火那岂不成了皇上不急太监急?

    于是他瞄了一眼门外,凑到应无尘面前:“说说,你怎么打算的?要是你连判官都搞不定的任务都能拿下,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奇闻,在这酆都城内你可就名声大噪了!”

    应无尘把自己的暖男计划说了出来,李白尼当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抬手摸了摸双方额头,对比着两手上的温度,这才确定应无尘不是烧糊涂了。

    “我说,你不是喝酒喝多喝傻了吧?那可是连赏善司判官都揍了的凶悍女鬼,你还想着跟人家搞...”

    “搞暧昧。”应无尘适时的补充道。

    “对,搞暧昧!”李白尼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劝说道:“要不...你听我句劝,还是把任务提回布告栏吧,这不丢人的,毕竟对方是连判官都摆不平狠角色。”

    ----

    安抚好了李白尼的情绪后,应无尘把他送出了公事房,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做,不可能把时间全都浪费在自己这边。

    再次回到房间里,应无尘开始重新盘算起来。

    如果连赏善司判官都捉不下柳涵,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柳涵的实力太强,赏善司判官不是对手;

    第二,就是赏善司判官没出全力。

    相比较来说,应无尘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种情况。

    毕竟地府也是要维护脸面的,如果连判官都捉不回一只女鬼,那置地府的威严于何处?

    就算是其他司的判官害怕同样无功而返,导致颜面尽失,难道就没有更厉害的人物,想着要出手把地府的脸面给找补回来?

    应无尘是不信的。

    因为通过欢迎仪式那天晚上鬼差们拼酒的状态来看,在这个世界、最少在地府来说,脸面要比性命更重要。

    更何况,生死簿都在地府手里,鬼差们一般情况下是死不掉的。

    可为什么是赏善司的判官去捉柳涵,而不是罚恶司判官呢?

    这是不是从侧面证明了柳涵内心中也有善良的一面?

    可如果要是这样,为什么赏善司判官没有把柳涵捉回来呢?

    ······

    “赏善司、判官、地府、脸面、溪河场、东海······”应无尘一点点咀嚼这些信息。

    虽然脑海中萦绕着无数的问题,不过应无尘却一点儿也不慌乱。

    恰恰相反,他喜欢这种抽丝剥茧的过程。

    就像是在品味一款3A大作的各种制作细节,一旦从其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他都能愉悦很久。

    忽然,应无尘脑中灵光一闪,他好像抓住了本次事件的核心。

14. 背后之人

    为了求证心中的想法,应无尘决定去找那个卖自己假药的马面好好聊聊。

    明明说好了致幻剂的药效能保证自己不受其他鬼怪的伤害,结果自己还是被柳涵的电球给烫了个头。

    但是当他来到鬼门关的牌楼下面时并没有发现马面的身影,应无尘也不着急,就一直在那蹲着。

    直到三天后,他才重新遇到马面。

    结果马面刚从鬼雾里现身就扭着硕大的马头望天儿,装作没看见应无尘的样子。如果找一张足够大的饼子,扣个洞套在他脖子上、再撒点调料,这就是一道著名的英国菜——仰望星空。

    (地府十八鬼将——马面限定款)。

    之前介绍自己当鬼差的时候,应无尘就猜测马面认出了自己手里的木头簪子,而他上次拿着那根簪子去找马面贷款时,马面毫不犹豫的就给了自己一瓶致幻剂。

    这让应无尘更加确信了那根簪子的不同之处。

    而这一次,他打算再给马面加点猛料。

    “马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马面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这才一脸刚看见应无尘的表情,欣喜的走出守门人的队伍:“哈...哈哈,是吧,也没多久不见吧。”

    然后一边说话一边拉着应无尘远离队伍。

    两人身后的值守队伍里传出嗡嗡声。

    应无尘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猜测自己跟马面的关系。

    刚好他也不着急,跟着马面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半天闲篇儿,就是不进入正题。

    最后还是马面有些丧气的认了输:“说吧,你又来找我干什么,先说好,我可没钱借给你了。”

    应无尘有些好笑,马面的名号在地府也是叫得响的,却怕被自己一个小小的鬼差给赖上,这让他更加好奇背后利用自己的大人物是谁了。

    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问了,马面也是肯定不会说的。毕竟自己在马面心中能有这样的分量,完全依仗的是簪子所代表着的那位大人物。

    况且应无尘也不能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只要自己问出来,就表示自己不认识那位大人物,这就露馅儿了。

    既然能知道的信息都已经知道了,应无尘也不想逼迫马面太紧,遂说明来意:“马先生,我打算从你这儿再买一瓶幻灵散,你还有存货的吧?”

    马面犹豫了半天,这才肯定的答复道:“没有。”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应无尘绕着马面走了半圈儿,心知他手里应该是还有存货的,但看样子今天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了,于是应无尘心生一计。

    “马先生,我听说溪河场的任务原来是被一个高级鬼将接走了,结果他被人打成了猪头,后来赏善司的判官也无功而返,所以这条任务才一直挂到现在都没人去接,这是真的吗?”

    酆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大家都在一个城里住着,这种小道八卦的消息自然十分有市场。当初那名鬼将被狠揍一通丢出临境隧道后没多久,事情就被传开了,在加上后来赏善司判官也去了一趟,最后同样空着手回来的,这件事情就被传的越来越神了。

    可不知怎的,从那之后还真没有其他人敢去接这个任务了,直到应无尘的出现。

    对此马面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了他一瓶幻灵散,告诉他适当时候摔碎了,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当应无尘再次问起这件事时,马面也就没再遮掩:“是真的,你刚才还见过呢,就牛头旁边儿的那个家伙,他去了一趟后回来就成那个样子了。”

    应无尘回忆了一下,牛头旁边确实站着一个满脸大包的癞痢头鬼将,起初他还以为那家伙天生就长成那个样子呢。

    毕竟在地府里,就没有几个能长成人模样的。

    “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消肿啊,有时间我得去慰问慰问。”应无尘幽幽说道。

    马面发现应无尘神色有异,发觉他好像要坑自己,于是赶忙说道:“那啥,我还有任务,就不跟你聊了,下次有机会的,我们举杯到天明。”

    说完就要离开,结果被应无尘一把给拉住了。

    “马先生别急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应无尘沉吟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溪河场的女鬼,是谁家养的吗?”

    咔嚓!

    马面心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他怎么知道!

    不过好在养气的功夫不错,马面并未露出破绽,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应无尘:“这是你要的幻灵散。”

    马面知道,今天要是不出点血,应无尘是不会放自己离开的。其实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表现的态度强硬一点,应无尘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可马面却不想因此得罪那位大人物。

    相比较来说,用一瓶幻灵散就能跟那位大人物在地府的代表交好,完全不亏。

    甚至还有的赚。

    应无尘见马面拿出了幻灵散,也拿出木头簪子交给他:“既然马先生如此豪爽,应某人也不跟您客气,这个簪子您收好,等日后我赚了大钱就赎回来。”

    马面心里一阵抽搐,连忙把云阳梧桐枝还给应无尘。

    开什么玩笑,这根梧桐树的枝干不说是至刚至阳之物,那也蕴涵着庞大的极阳之力,我一个阴差带着这么个东西,岂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太长?

    再者说,万一哪天西昆仑的杀才找上门来,自己该如何交代?

    说原主人把这东西抵押给自己了?

    要真有那么一天,应无尘死不死不好说,自己是死定了。

    因为云阳梧桐枝跟玄阴凤凰羽是一对儿共生法器,只有彼此心有灵犀的爱人才能激发出其中的威能。玄阴凤凰羽的所有者自不必多说,万一她知道了自己身上藏着云阳梧桐枝,自己怕不是要当场毙命。

    说不定自己刚从化生池里聚魂复活,那娘们儿就把池子里的水都给放干喽。

    虽然对天下间的善男信女们来说,那女人是高贵圣洁的女仙之首,可真要是发起狠来,不把地府搅个天翻地覆,那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自己就成了地府的头号罪人了。

    马面在心里权衡利弊,应无尘就盯着马脸上的表情,发现只有越来越深的恐惧,他揉搓着手里的簪子,真好奇这东西到底代表着谁,到底是哪位大人物会用一根破木头簪子做信物?

    应无尘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哪天找个时间去问问阎王?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是因为这不符合自己当下的利益,如果太过声张就会引来其他人的关注,也会引来有心之人的惦记,马面会忌惮这簪子的主人,难道偌大的地府所有人都会忌惮?

    二是一旦自己声张出去,引来簪子主人的对手就不好了。

    三是怕被簪子主人发现,如果对方认为自己不是一颗合格的棋子,那就坏菜了。

    ----

    最终应无尘还是从马面那里白嫖了一瓶幻灵散,也就是之前对付柳涵的致幻剂。

    此刻他已经做好了跟柳涵重逢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

    是霸道总裁还是温柔暖男?

15. 计划2.0

    应无尘再次踏上溪河场的土地,看着脚下那一片连着一片的土坑儿,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嘴角也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这都是自己挨揍的证明啊。

    应无尘蹲在地上,捡起一颗土块儿轻轻捏碎。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几天的时间了,他依然能从上面感受到能量的波动。

    可想而知,当时的柳涵是有多么的愤怒。

    应无尘再次回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自己逝去的青春。

    “柳涵这个疯子!多么美好的海边落日,不想着谈情说爱竟然只顾着打打杀杀,可惜了你的恋爱脑。呸!没有一点情调。”

    虽然应无尘嘴上在吐槽,可是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柳涵会突然间转了性子?

    明明自己把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怎么就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难道在柳涵的回忆里,也有个人用同样的方式骗过她?

    不应该啊,按照从察查司那边借过来的县志上记载,溪河两岸生活的都是淳朴百姓,怎么会有人使用这种下三滥...使用这么高超的撩妹技巧呢?

    还有,恋爱脑不都是会给爱慕对象加上滤镜的么。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柳涵当时根本就没入戏?

    可是那也不对啊...

    应无尘手里攥着幻灵散,脑袋里胡乱的思考着,脚下却按着上次的走过的地方一路向北的寻找起来,然而并没有发现柳涵的身影。

    就在他准备放弃,离开这里回到地府时,身后传来阵阵馨香,应无尘眉头一皱。

    奇怪,哪里来的香味儿?

    不等应无尘回头,一只纤细的左手就已经反扣在他的脖子上:“你还敢回来?”

    应无尘听出说话之人正是柳涵,于是讪笑一声就准备摔碎幻灵散。

    结果柳涵的速度更快,右手一捞就接住了瓷瓶,她绕到应无尘面前举起瓷瓶:“还打算用这一招?相同的招式对我来说,第二次就不会起作用了。”语气中不无警告和骄傲。

    看着柳涵一脸认真的样子,应无尘撇撇嘴:你以为你是开启小宇宙第八感的圣斗士么?

    还说什么不会被同一招打倒两次,信不信我一会就撩得你意乱情迷?

    “还敢这样看我!”柳涵发现这个鬼差又用那种怜悯流浪狗似的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一阵火大。

    她松开左手就拍向应无尘的胸口。

    柳涵准备趁这个鬼差吐血的时候,再一指戳爆他的脑袋,省得他再来打扰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应无尘直挺挺的把身体迎了上去,在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后顺势将柳涵抱了个满怀,趁着她发愣的瞬间抢下那瓶幻灵散,摔碎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后,应无尘放开柳涵的身体退后几步,拉开领口从里面翻出一本手札,只是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纸张被刚才那一掌给拍的稀碎,正化作靡粉消散于天地间。

    他又揉了揉胸口的位置,还好不算太痛。

    虽然刚才的行为有耍流氓的性质,但这种情况下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苟命最重要。

    而此时的柳涵是又羞又忿,羞的是这登徒子鬼差竟然胆敢抱自己,忿的是自己竟然不讨厌那种被人拥抱时的感觉。尤其是被抱上的一瞬间,手上的功力早就已经散了个干净。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现在竟然有些怀念刚才那个怀抱?

    ----

    应无尘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观察着柳涵的表情变化,发现自从被抱了一下之后的她就变得有些茫然无措了,不过一想到这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愧是渣男我飞哥,招式真管用。

    渣男飞哥,是跟暖男四哥并列的院校双雄。

    就在他打算执行下一步计划时,柳涵走了过来,应无尘微微低头寻找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时,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妙。

    有句话说得好: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应无尘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柳涵在茫然了一阵儿之后,竟然会再次暴走。

    红色闪电球又跟不要钱一样的倾泻而出,应无尘只能慌乱躲避。

    谁知柳涵这次学聪明了。她飞到天上往地下砸,这样视线就会变得极为宽阔,无论应无尘躲到哪里都能被发现。

    但缺点也很明显,这次的忿怒出手导致地上被砸起了大片的尘土,严重的遮挡了她的视线。

    最后应无尘趁柳涵的攻击间隙,找了个大坑跳进去躲避攻击。

    柳涵又胡乱的攻击了一通,等地上的灰土沉寂之后,才重新落回地面。

    应无尘就蹲在坑里静静等待着,直至外面的轰鸣声消失后,这才悄悄爬出坑洞,结果双肘撑着地面刚准备爬出来时,入目就看见一双小巧的红色绣花鞋。

    因为距离太近,应无尘能清晰的看见鞋尖上的绣球。

    随着他的呼吸,绣球上的穗子也舞动起来。

    应无尘心里有了猜测,不过考虑到这双鞋跟柳涵的画风有些不搭,所以他顺着那双鞋往上看去。

    红裙子、红腰带、红衫子、红车灯。

    确定了,这就是柳涵。

    应无尘翻身后仰倒回坑里,从另一个方向爬了出去,刚按在土坑的边缘,就发现手心里湿乎乎的。

    抬眼一瞅,不远处的河堤都被轰塌了。

    ······

    水流越积越多,逐渐填满了土坑,然后又蔓延到地面上流进另一个土坑。好在溪河场的地势较为平坦,否则要不了多久,这里的生态就要发生改变了。

    他赶忙阻止了柳涵的攻击动作:“stop!别动手,我认输!”

    红衣柳涵这才发现脚下的土地已经到处都是坑洞,呼吸一滞。

    最后她还是缓缓的放下了双手。

    “死、死到普是什么意思?”说完像是为了强调什么一样,柳涵又补了一句:“我可告诉你,别想耍什么花样,相同的招式,第二次就...”

    “知道知道,相同的招式对你不起作用。”应无尘无所谓的摆摆手道。

    半红不白的柳涵骄傲的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不过此时她的心里非常迷茫,这鬼差到底什么情况?难道他不知优势在我?

    ----

    很好,优势在我!

    应无尘内心一片澄净。

    只要柳涵能安静下来恢复到白衣的状态,自己就有信心把她拿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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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职记介绍:
应无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鬼差,开始了007没工资的打工人生活。
为了不再继续这种苦逼生活,他开始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当上阎王,实现鬼生自由。
可是每一个被他成功救赎过的女鬼,都想着要跟他再续前缘,这让应无尘十分心累。
他抱着一根柱子,看着下面围着的一群女人,奋力的发出呼喊:“我就是想当阎王,没想结婚呐!”地府升职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府升职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府升职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