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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职记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鸡蛋虾仁     地府升职记txt下载     地府升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 天亮就出发

    七月十九日一早,也就是盂兰盆节过后的第四天,酆都城的百姓们推开门走在街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太适应了。因为经过连续三天的金吾不禁,如今恢复了正常节奏后,竟然有些抽离之感。

    尤其是回想起四天前的夜里,那场别开生面的晚会,众人皆是恍若隔世。相比较于捧着玄光镜看晚会表演的人,亲临现场的百姓有更深刻的体会。

    而经过晚会的洗礼,百姓们现在看街边的乞丐,眼中也没有了以前那般的鄙视,偶尔谁家有吃不完的饭菜,也都装好了拿给乞丐们。

    因为在晚会上的一档节目里,表演者感人至深的演绎了“人间自有真情在,宜将寸心报春晖”,同时也唤醒了大家心目当中,躲藏起来的善念。

    乞丐们对此自然是感恩戴德,同时心中对应无尘的感激之情,也日渐浓烈。

    结果就导致,带着一行十好几号人天刚亮就出发了的应无尘,一直在打喷嚏。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泰山府君提议要不今天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游历地府。

    结果应无尘一听,当即表示值此时节机会难得,怎么可能因为小小喷嚏,就影响了诸位体验民情的良苦用心。并且走几步路就停下来,吸收一波念力,走几步路就停下,吸收一波念力。

    开什么玩笑,下次?

    下次老子上哪把这么多人,一一给找过来?

    路上的时候,应无尘就一直在打量着泰山府君。因为这十几名仙佛中,除了泰山府君外,所有人都对体验轮回路的提议,表示十分感兴趣。只有他,听了这番说辞后,纠结了半天最后仍是选择了拒绝。

    不过应无尘何许人也,你说不去就不去?

    怎么可能!

    最终他通过陈若初等其他天庭的神仙们,成功“攻略”掉泰山府君。毕竟“灵山全员出动,天庭思想不积极,显然不如灵山更重视地府”这顶帽子扣下来,饶是泰山府君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只不过唯一让应无尘好奇的就是,泰山府君显然是心中有别的事情,所以才一直在抗拒走一遍轮回路,可他心中到底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不能是城里那件事儿吧?

    ----

    此时的酆都城里,已经不是一句热闹非凡就可以笼统概括的了。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面上的鬼差就开始到处张贴告示,说卞城王意图诬陷城主在先,后又阻拦盂兰盆节宴会,并派人杀害了其二儿子毕焕。

    结果消息一经发出,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好家伙,虎毒还不食子呢,卞城王竟然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恶事。放眼四大部洲,就算遍地是尚未开化野兽的东胜神洲,都没有此事的先例。倒是率先发生在了地府,而且还是卞城王做的。

    卞城王是谁,那可是整个地府都有名的实权人物,是酆都大帝简拔于微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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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委以重任的酆都城六殿下。如今竟然爆出这等丑闻,直接就颠覆了酆都百姓的认知。

    按照惯例,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百姓们自然“奔走相告”,并且询问身边人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如若要是放在往年,一定会有几个大聪明跳出来指点江山,甚至是歪曲事实博取眼球,借着渐成鼎沸的民怨,做一些假公肥私的事情。

    而今年就没这样的顾虑了。

    因为城中那些文人士子们,一早就得了口风,将这件事情里的酆都大帝,给塑造成了一个,无端被牵连的可怜人。原本百姓们,见被奉若神明的酆都大帝,辖下竟然发生此等恶事,心中已经起了微词。

    不过经过读书人的这么一解释,好像城主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再加之之前就被应无尘给唤醒了的同理心,他们不仅原谅了酆都大帝,甚至还同情起他来了。

    毕竟书上都说了“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酆都大帝作为地府所有生灵的“父母”,每天操心的事情数以万万计,怎么可能面面俱到的全部顾及,所以对于一向都没出过错的卞城王,就缺少了关注,这才导致他犯下大错。

    只不过此时,已经悔之晚矣。

    百姓们一听,对啊,毕竟“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谁家孩子要是缺少了管教,都难免变成长时间不修剪的树木,随着时间就自然而然的长歪了。尤其是那些后辈不孝顺的百姓,对此更有同感。

    可是仅仅这样还不够,读书人对于酆都大帝这种“自揭疮疤”的行为,更是大肆宣传,称其为“蝮蛇螫手,壮士解腕”里,当机立断、知所取舍的真勇士。

    经过这样一番宣传,百姓们直接就“高潮”了:得此大义灭亲的城主,夫复何求?再加上几个月前,那些“自发的”开始朝拜的百姓们一掺和,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光景。

    ······

    看着杨云汇总过来的报告,酆都大帝心中甚是满意,于是安排道:“趁着时间尚早,盯着东岳大帝宫和地藏王菩萨宫那边就行,至于城中的士子们,只留一部分稳定局面,多余的全部撤下来。待到百姓们情绪回落,就宣布民调结果。”

    “是。”杨云听着吩咐,看着手里的汇总条陈,感觉置身梦幻之中:“城主这一连环的计策,真的是精彩绝伦。尤其是最后借民调之事,转移百姓注意力,算是将卞城王造成的恶果,给消弭于无形之中。”

    “本座可想不出这种愚民之策,全是应无尘的办法。”酆都大帝适时的甩锅。

    “应无尘?”杨云听晕了,明明城主昨天夜里还和应无尘大吵了一架,最终才不欢而散,难道说他俩天亮之前又碰面了?

    可是不应该啊,两人要是见面了,自己应该能收到消息的才对。

    虽然心中尚有疑惑,但杨云却没有追问,而是调转语气说道:“张衡那边在桃止山下,和蔡郁垒还有神荼一起,抓到了应无尘口中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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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丐,他对于受卞城王委托,袭杀毕焕一事供认不讳。”

    “很好。”

    “卞城王府现已被封,人也压在城隍司监牢,城主要去看看吗?”杨云知道,酆都大帝现在肯定心中不慎平稳,所以循着最可能的因果,开始询问起来:“另外大叫唤大地狱现在群臣无首,城主该早做打算才是。”

    酆都大帝没有回应杨云,而是不无感慨的说道:“好在应无尘将天庭还有灵山的人给带出了城去,否则要是他们在场,情况不会如此顺利。”其实他也惆怅,因为按理说应该做好了后手准备之后,再行罢免卞城王的。

    可实际上,泰山府君和地藏菩萨那边,却是早早就有了动静,如果不提前发动,怕是一日之内就会发生变故。至于大叫唤大地狱的事情,他已经有了腹稿,就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是啊。”杨云哪里知道酆都大帝心里的小九九,他只是听对方这样说,就适时的捧哏道:“听说应无尘昨天夜里,就跟他们约好,天一放亮就直奔桃止山而去了。”

    “嗯。”酆都大帝听过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是已经说过,不用安排人手监视了吗?”

    听着对方已经明显有些不悦的声音,杨云心中一哆嗦,旋即解释道:“鬼帝府这边确实执行了城主的安排,但人手是一早就布下了的,加上昨夜应无尘东家进西家出的,传令的人跟着跑了一夜,愣是追到桃止山,才把监视的人给叫回来。”

    “······”酆都大帝心中有些不知所言。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只求应无尘能理解理解,不要因为发现仍有人监视,在途中给自己惹什么幺蛾子。

    杨云见对方听进去了解释,心中稍安。他决定以后但凡有关应无尘的事情,一定要亲自督促,千万不能出现类似的事情。

    而且,要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跟张衡也说清楚,省的到时候配合多年的老伙计,突然间变成一个新面孔,自己还得磨合个千儿八百年的。

    虽说城主不可能因为应无尘,罢免了自己二人的北方鬼帝身份,但帝王一怒向来都是血流漂杵,说不定哪天心情不美丽了,就报复下来。无论是谁被敲打这么一下,怕是都够缓几年的。

    心中有了打算,杨云就准备告辞离去,毕竟身为北方鬼帝,他与张衡一起操持着北方鬼帝府,当然也有着许多其他事情要做。至于城主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提出的建议,那一点都不重要。

    为人臣子,杨云觉得自己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至于城主听进去多少,那完全跟北方鬼帝府没有关系。

    只不过酆都大帝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而是叫住了杨云的身影:“你叫上张衡,顺便通知其他四方鬼帝府,戌时三刻,与本座同去轮回司,送诸位仙佛一程。”

    说完之后,酆都大帝这才空出心思,盘算起关于大叫唤大地狱的事情,只不过一想到心中的人选,他就有种替别人做了嫁衣的感觉。

166. 城主别闹

    泰山府君在轮回隧道前的还魂崖见到了酆都大帝,心中就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再一想到路上时,应无尘总是拉着队伍在拖时间,到一个地方就讲一遍风俗:比如为什么世人入殓之时,手里要攥着干粮和打狗棒,就是为了过恶狗岭准备,又比如领口塞五谷粮是为了过金鸡山,这种大家熟的不能再熟的故事。

    拜托,大家都是仙佛,对这种事情的了解程度,不是比你一个阴司流程都没走全过的鬼差熟悉的多?

    其实这都不重要,最可气的是,应无尘竟然说这一路走太快,尚未体会寻常人的心境,然后就开始跟奈何桥前,那个熬汤的小丫头,天南地北的就聊了起来。

    她一个专门熬汤的傻丫头,能明白个什么喝汤人的复杂心境?

    不过如今到了还魂崖,然后见到了酆都大帝,泰山府君心中便全都明白了:看样子,此间之事已成定局,再无挽回的可能。

    至于卞城王那边,既然酆都大帝能出现在此,就说明计划仍旧失败了。再一结合对方此刻的表情,泰山府君知道,卞城王自己,八成也折在了里面。

    “城主技高一筹。”泰山府君点点头,也不待对方回话,就转身回到了天庭一方的队伍之中。

    酆都大帝对此没做任何表示,见众人目光汇聚过来之时,就自然而然的解释起,当晚在天然居发生的投毒一事。总的来说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毕焕因为私仇而报复应无尘。

    泰山府君闻言直接撇撇嘴,他心里知道的事情经过,可不仅仅局限于此。

    明明是卞城王做局,唆使毕焕安排林天宝投毒,目的是为了栽赃酆都大帝御下不严,好给自己和地藏菩萨一个攻讦的理由。后来发现事情没起到作用,卞城王才心一横,做掉了毕焕。

    只不过后一步计划,同样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甚至还把卞城王给搭了进去。

    其实泰山府君对这件事的失败,已经提前就预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结果会来的如此之快。因为这原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既然自己这边已经率先发起了进攻,那地藏菩萨那边,就该及时跟上才对。

    但实际上却是不知为何,地藏王菩萨宫那边,只是稍微起了一点苗头,但却迟迟没有发动后续手段。东岳大帝宫这边自然是是孤掌难鸣,单单是钳制酆都大帝宫就已经费力,更不要说在酆都城里搅-弄风云了。

    毕竟酆都大帝才是地府方面,最高位格的神灵,其他上界仙神到了地府,都会自动降格。而作为能在此间开设道场的泰山府君、以及地藏菩萨,虽说位份无限逼近酆都大帝,但仍旧存在着些许差距。

    所以斗起法来,两人无论任何一方都毫无胜算。

    虽说心中知道事情并不是酆都大帝说的那样,但泰山府君却没有出言反驳,毕竟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即便是此刻再生事端,也不过是徒增笑料,且还有失身份。

    听着对面酆都大帝在那大吹特吹,还说什么有机会定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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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邀诸位莅临的客套话,泰山府君就真想上去撕破对方的虚伪嘴脸。只不过目光一转,他就注意到了同样四处乱看的应无尘,心思一点点晕染开来。

    如果不是这个鬼差,这次的事情起不了如此多的波澜,更不至于折了多年的布置。

    一想到卞城王因此获罪,泰山府君就有些心疼,毕竟培养了多年暗子,如今一朝就赔了进去,让他有种满盘皆输的感觉。不过好在如今,发现了一颗更好的棋子,泰山府君心中即刻有了新的计划。

    论及后面的计划,一定要比这次,做的更为精妙才好。

    不过新计划里,唯一需要值得担心的就是,这枚新棋子,看起来就不是那么的好控制。尤其是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以及对地府百姓的民心调查,泰山府君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但作为掌管世间生灵出生和死亡的他,心中已然有了新的办法。

    ······

    应无尘可没有四处乱看,毕竟领导在前面讲话,当下属的最忌讳心不在焉。虽然心里怎么想的别人管不着,但最少面子上,就不能让酆都大帝太难堪。

    至于落在泰山府君眼里的情形,其实是应无尘在留意他与酆都大帝,只不过被发现之前故作脖子不舒服,调转了目光而已。

    而观察这二人的起因也很简单,因为应无尘发现这俩人今天怪怪的,完全不像是之前盂兰盆节晚宴上那般,一副和谐好基友的样子。

    更主要的是,在场的仙佛们,还有酆都大帝身后的一群陪侍人员,对于刚开始时泰山府君的阴阳怪气行为,竟然没有一点奇怪的神色。

    这就很诡异了好么。

    不过琢磨了半天,应无尘也没想通这些大人物心里的盘算。好在这时候酆都大帝的欢送会致辞已经结束,正在跟诸位仙佛们一一告别。

    应无尘自己则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的见证着如今的“盛况”。只不过忽然之间,他发现有人靠了过来,结果一扭头发现是苏晏如。

    她和侯涵一样,都是今早一起跟来的,与带着任务的侯涵不同,苏晏如完全就是来旅游的。

    只不过路上的时候,她一直都安静的跟随着,不曾发过一言,如今靠了上来,应无尘心中自然以为出了事情,于是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苏晏如只是微微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应无尘见状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因为从性格上来说,她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当然,某些时候除外。

    要不是第一次的时候,亲眼见识到了床单上的“梅花图”,应无尘还以为对方是个老司姬呢。

    虽说心里知道苏晏如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应无尘还是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结果发现那边站着的,是陈若初和洛晴。

    “她俩有什么问题吗?”应无尘询问道。

    “她俩没问题。”苏晏如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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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回道。同时也在心里补了一句,但其中某一个,跟你之间肯定有问题。

    苏晏如自知身份,所以即便是发现了问题,也不敢、不能多说,她怕应无尘甩手离去。如今能否恢复自由身,都已经全部押宝在了这人身上,她就更不敢触怒对方了。

    应无尘虽说脑子比较好使,但他又不是苏晏如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人家在想什么,只不过以为是到日子了的正常反应呢。毕竟女人总有那么几天,身体和心理都别扭。

    ----

    陪着酆都大帝送走了天庭还有灵山的来宾,应无尘跟着人群往回走去,他的手里始终攥着一张纸条,却不曾展开看过。这是昨天夜里在天然居的时候,陈若初背着洛晴交给他的,说里面是一则请求,需要应无尘协助办理。

    应无尘自然满口答应的接了下来,但却没有拆开看过。

    因为从本心上来讲,能被陈若初求上门来,想必就不是啥好事情,尤其是背着洛晴,应无尘从心里就更是拒绝了。否则光明正大的事情,至于这么偷偷摸摸?

    只不过陈若初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实在不好忤逆,只能先佯装接下。

    虽然心中对纸条上的内容好奇,但应无尘知道好奇心能害死猫,所以直到此时,他都没打开看过。

    就在应无尘犹豫着偷偷看几眼,等确定了内容是否对自己有利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照办的时候,酆都大帝停步说道:“卞城王一案已经了结,结案陈词就由你撰写吧。”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是冲着应无尘说的,就连应无尘自己都知道。

    “是。”他的回答很干脆。

    因为应无尘知道,这是酆都大帝在卖好,让自己好完结掉和卞城王之间的矛盾。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酆都大帝也没再停留,抖了抖衣袍,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其他五方鬼帝见状,自然也就没有再多做停留,纷纷是施展各自的法诀,消失离去。

    看着身旁唯二剩下的两道身影,应无尘人都傻了:城主你别搞啊,这特么的我该怎么回去?

    他在心里简单盘算了一下这条轮回路的距离:从桃止山的鬼门关开始,向西至中间的抱犊山、再往北到罗酆山、途经西面的潘冢山、直至南方的罗浮山。如果按照罗酆山的周长是三万里来算,直径大概就是九千五百里,其余桃止、罗浮、抱犊、潘冢四山的直径取近似值,这一圈下来可就是三万八千里。

    就算不是原路返回,从脚下这座罗浮山,穿过中间的抱犊山直达对面的罗酆山,那也有一万八千里的距离。

    一念及此,应无尘心中立刻就惆怅起来,对着身旁的苏侯二人说道:“两位,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面前,就是我们这一路上,完全都是仙佛们施展法力给带过来的。如今返程却没人协助,我粗略计算了一下,直线距离大概有一万八千里,现在请问只靠我们仨的脚程,不吃不喝的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返回酆都?”

167. 盘算

    应无尘最终还是回到了罗酆山酆都城,虽说半路上被酆都大帝一行人给“抛弃了”,但他自己也有着些许“人脉”在。

    “多谢轮转王。”应无尘对着轮回司的上级领导轮转王抱拳道。

    轮转王微微颔首,牵着泰媪就要离开。其实他本意是不想来送应无尘的,毕竟秦广王已经交代过,说要离这人远一点,否则迟早都将引火烧身。

    至于为什么轮转王最终还是选择了过来送应无尘,那是因为他要再不过来,泰媪就该被拐走了屁的。

    根据戍守奈何桥的鬼卒汇报说,新任泰媪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骗的丢下汤勺子,一个没注意就跑出二里地去了。结果就导致了奈何桥上,站着一长串等着喝孟婆汤投胎的鬼魂,自己盛汤自己喝。

    有的人还偷懒,就象征性的比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真喝还是假喝。

    轮转王一听手下奏报,当时头就大了。于是也顾不得矜持,启动了定位的阵法之后,就出现在应无尘面前,然后承诺将他一行送回罗酆山,才从对方手里要回泰媪。

    就这,年岁尚浅的泰媪,还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应无尘跟泰媪挥挥手:“下次哥哥再给你买糖人吃。”

    “说好了哦!”泰媪挣脱了轮转王抓着的手,跑到应无尘跟前,举着肉乎乎的小手道:“拉钩!”

    轮转王见这俩人又有黏糊在一起的趋势,直接提着泰媪的后脖领子,拎着就走了。嘴里同时还不忘嘟囔几句:“有时间得跟城主建议,加强各级人员的思想教育工作。尤其是不能发生,诱拐未成年的事情。”

    “······”

    听着对方就差点名道姓了的话,应无尘心中有些无语。

    那特么是我要拐跑泰媪的吗?

    老子好言好语找你帮忙,你又不回应。我一个出门就打车的人,原来连三十八...三百八十里路都没走过,现在让我走三万八千里?

    那不得活活累死?

    在心里小声的bb了几句,应无尘一脸灿烂表情的送走了轮转王,然后回头问道:“泰媪和孟婆是什么关系?”

    不过看着侯涵和苏晏如互相懵逼的表情,他干脆一捂脸——得,白问了。

    ----

    跟侯涵在房间门口分别之后,应无尘就坐在桌子前开始盘算,脑袋里的各种信息都纷至沓来。

    按照从上往下,最高位的是酆都大帝。自己如今和他之间不存在对立的矛盾,但关系上却又似远非近。所以以后接触起来,需要拿捏好尺度,不能再像之前那般直言顶撞。而且也已经吃过两次亏了,往后更应该长记性才是;

    五方鬼帝那边,今日算是混了个脸熟。不过是对方认识了自己,自己却只认得张衡和杨云。而其他人,则仅仅只是知道个名字,至于具体的人和名字,却仍旧对不上号;

    再往下是数,是十殿阎王。如今因为卞城王的关系,算是跟他们有了点接触,但是还不够深入。所以往后要是机会合适,可以尝试着加深了解,顺便将他们也拉进自那个“官商合作友好互助会”,不过此事却不能操之过急;

    最后是六案功曹、判官司、城隍司、轮回司。判官司、城隍司自不必多提,四位判官还有刘大有,现如今虽然若即若离,但在某些时刻确实能提供一定助力,这就足够了。如果要是再深入一些,怕是酆都大帝就该坐不住了。至于功曹司和轮回司,短期之内却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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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合适的契机了,尤其是从刚刚轮转王的戒备程度来看,他回去一定会加强轮回司的管理。

    其实在五方鬼帝府和十殿阎王之间,还有几位罗酆六天的鬼神,而恰好自己的身上,仍旧带着那六块令牌。不过同样的,这六枚令牌如今也不方便再继续使用了,更不能再登罗酆山顶,去接触他们。

    首先双方的身份差距过大,贸然上去必定引人瞩目,也会引起六天鬼神的戒备。所以无论是攀交情还是谈合作,时机都不对;

    其次,酆都大帝自己就在山顶有“办公室”,说不定哪天上去的时候,就被人给堵个正着儿;

    最后,如果去见了六天鬼神,那这六枚令牌,怕是也要到了该上交回去的时候,毕竟卞城王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结束了,自己也就没了继续持有令牌的理由。

    所以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如今都该离六天鬼神远远地,最好是能让他们忘记自己的存在,顺带着忽略了令牌的事情。

    ······

    脑袋里的各种信息,经过排列组合之后,总算是形成了一条清晰完整的脉络。至于外部因素,也就是天庭和灵山那边,今天借着走一圈轮回路的契机,算是搭上了关系,至于今后该如何使用,应无尘却是还没有计划好。

    不过这些事情都还急不来,毕竟自己现如今就是个鬼差,距离他们那个级别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就在他心里一点点盘算着的时候,一双柔荑纤手从身后探了过来,然后顺着领口的位置就钻进了衣服里。

    “······”

    应无尘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对上了苏晏如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对方开始挑衅了,所以应无尘二话没说,扛起呵气如兰的妖精就往纱帐里面走去:“今天要是降服不了你个小娘皮,老子就不姓应!”

    很快里面就响起一首销魂蚀骨的华美乐章来。

    ----

    第二天一早,应无尘悄咪咪的睁开眼,偷偷瞟了一下身旁海棠春睡的美人儿,心里十分满足。昨夜也不知是怎的了,榨汁姬的战斗欲望虽然依旧高涨,但自己竟然将她给成功的“掀翻了”。

    应无尘在心里回忆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发现除了吸收过百姓的念力之外,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难道说,念力竟然能够改造身体素质?

    那要是这样来看,自己何必还要每天跟侯涵一起扎马步。隔三差五的,做点能让地府百姓感恩戴德的好事儿,不就行了?

    也许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挺难的,但对于一个受过互联网熏陶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没见某些视频平台上,一点不大的事情,只要配上夸张的bgm和文案,就能轻易引起观众们的情绪共鸣么。

    而且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应无尘刚步入社会的时候,就是从业务员做起来的,所以这种拿捏群众心理的事情于他而言,简直就是砍瓜切菜一样,轻松且随意。

    不过即便如此,应无尘还是选择将这种走捷径的思想,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作为一个读过《毛选》间接接受过教员熏陶的人来说,不应该、也不能耍小聪明。

    毕竟唯有正大,才能光明。

    虽说煽动百姓情绪对他来说很简单,但百姓们的情绪阈值总会有被拔高的那天,到时候若再要有所寸进,还是得回归本质,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练出来。

    一念及此,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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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尘悄悄爬出被窝,准备穿好衣服出去蹲马步,不料却惊动了睡着的苏晏如。

    她见状就要服侍应无尘穿衣服,不过却被塞回了被子里:“今天事情很多,你再睡一会。见到杨妈妈记得跟她说,下午就先不要开门接待散客了,晚些时候城中的士子们会过来,提前做好准备。另外记得做好账目明细,我让白守心提银两给她。”

    说完也不待苏晏如回答,就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穿着里衣直奔院子当中扎马步去了。

    应无尘不清楚自己是鬼蜮心思多了,所以才下意识做出刚刚那个行为,还是跟苏晏如日久生情,对于亲昵之事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做都已经做了,他也懒得琢磨和纠结。如果事情到了该有决断的时候,自己心里必然会有结论。

    ······

    到了院子以后,侯涵已经做好了热身,此时正在摆他养气的起手式。应无尘绕着院子跑了几圈后,就循着记忆中的马步动作,开始了站桩。

    两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丝毫不影响。

    其实要说应无尘扎马步的起因,可以说是很心酸的。因为当初无路如何他都干不过苏晏如,这不仅仅是体现在闺房之乐上,就算是在存粹的力量比拼上,他也依旧不是对手。

    虽然苏晏如一直在强调,她是因为应无尘才变得与众不同,但在应无尘的心里,他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教员曾经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而应无尘之前一直觉得,既然自己选择走文官的晋升路线,那么锻不锻炼的意义其实就不是很大了,如今细细想来确是陷进了误区之中。

    不过好在及时止损,尚且还不算晚。

    “站桩的目的是为了练气和养气,以达到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境地。而这其中首先要保证的一点就是,全身放松并且松而不懈。”侯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心有杂念,所以怎么练都不会有效果。”

    应无尘闻声睁开眼,就发现对方双手抱胸的站在面前,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不会教我?”

    “······”侯涵直接被噎无语了,心说都多余提醒你。

    不过见应无尘已经连续两天都不得其门而入,侯涵最终还是决定帮帮忙:“站桩时身体必须放松,否则就会浑身发酸。同时也需要配合观想,按你目前的状态,大山和大海都是不错的观想对象。另外,你的姿势也不对。”

    应无尘听罢,照着对方的要求开始调整身体,同时开始观想大山和大海。但作为一个出生在内陆城市的旱鸭子,他唯一去过的海边就是北戴河,可那里已经变成了旅游景点,早都失去了大海波澜壮阔的意境。

    于是他改为观想名山大川,而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五岳独尊的泰山。

    随着一边站桩一边观想的进行着,应无尘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胸正一点点打开,顺带着思绪和眼界都一起拔高了许多。虽说这只是心理上的一种感觉,但依旧足够让他高兴许久。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应无尘收拾好心神,然后走到廊下从苏晏如手中接过衣服,套在了身上。

    “不是叫你多睡一会么。”

    “郎君都已经起了,妾身再睡懒觉就不合适了。”苏晏如先是帮他穿好了衣服,然后便蹲下身子,又帮他轻轻的敲打起大腿两侧。

    应无尘知道对方这是在讨好,所以也就没再多说,等那边的侯涵也操练结束之后,他就站起身道:“去城隍司。”

168. 孤独之旅

    应无尘来到城隍司的时候,受到了上下一致的热情拥戴,不过对于这些见都没见过的面孔,他也只是维持着标准笑容,象征性的予以回应。

    带着侯涵穿过人群,应无尘在人潮的尽头见到了刘大有。

    对方穿的不是之前见过的那身官服,而是一件大红色的礼服,胸前还系着一朵大大的红色牡丹花,看起来活像一只大阿福。此时正在两步外的距离,与他“遥遥相望”。

    “刘城隍这是在闹哪样?”应无尘站在刘大有身边,笑着跟夹道欢迎的两列胥吏们挥手示意。

    “这不是应使君为民除害,城隍司表示感谢么。”回话的不是刘大有,是城隍司的两位副城隍之一,他趁着气氛热烈,挤上了应无尘的身旁:“吏员们都想见识一番,到底是什么样的伟岸人物,竟能以鬼差之身,成功扳倒了前任卞城王。”

    应无尘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他仍旧拒绝道:“城隍大人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前任卞城王完全是咎由自取。而且也不是我扳倒的,是他失了民心,为法理和情理所不容才锒铛入狱。应无尘只是凑巧,参与其中罢了。”

    “是极是极。”副城隍恭维了一句,然后很快就又开始了马屁话,应无尘也懒得听,带着侯涵径直往后面的监牢走去,期间跟刘大有之间,愣是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路上的时候他随口问道。

    “听吏员小声交流说,有人得到消息,刘大有即将接替信任卞城王,所以才为其庆贺。”侯涵回忆了下,将刚才路上听见的消息,全都给复述了一遍。

    “刘大有?”应无尘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红色的背影,不过很快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去:“看他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样子,这个卞城王他可干不了。”

    “我们在城中的人员也有回禀的,只不过具体消息的源头还没查到,所以我就没告诉你。”

    “没说就对了。风闻奏事的言官,原本就是为了离间官员群体而设立的职位,我们这边可没那么多的弯弯绕。你以后也跟弟兄们说一声,事情可以上报,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和依据,否则一条消息罚五两银子。”

    “五两?”侯涵听过之后都惊了,一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生活一年多时间。如今一次性罚这么多钱,谁还敢往你这报送消息?

    “嫌多?应无尘不理会对方的诧异神情,然后自顾自的补充道:“现在盂兰盆节就剩一些手尾还没处理干净,等事情处理完,我会好好整顿情报这边的事情,你的把兄弟们如今脑满肥肠成了那副样子,我再不管他们就该找不着北了。”

    侯涵从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但他却不敢有什么表示。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而那些弟兄们,都是靠着面前这个鬼差,才从人人嫌弃的赖汉,变成了“经略一方”的情报头子,如今人家反手要修剪枝丫也是应有之义。

    “别怪我不念旧情,之前他们吃拿卡要的我没管,原本以为能见好就收,如今倒是我高看他们了。”应无尘发现了侯涵的脸色有异,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要是用银钱开路的情报工作都能出错,那咱们从此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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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提醒他们的。”

    “不是提醒,是告诫。”应无尘深深看了侯涵一眼,然后才继续赶路。

    同时他心中也有些怅然:看样子侯涵也该掉队了。

    果然向上爬的路是孤独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明明已经给了那些人三个月时间,结果他们一点见好就收的意思没有。

    要不是前晚在天然居的时候,白守心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应无尘自己都还以为一切正常呢。

    最开始的时候,一天的情报开销才二十两不到,如今即便是直接跟十殿阎罗买情报,也用不到两千两一天吧?

    虽说对银钱价值没有概念,但应无尘又不是傻子。两个月时间成本翻了一百倍,但是业绩却基本持平,这特么怎么看怎么都有问题。

    也不知道侯涵能听进去多少,他现在根本懒得去管。就像当初的李白尼一样,应无尘自觉已经全了朋友之义,至于人家最后如何选择,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还是那句话,一辆目的地明确的列车,每一站都会有人上下,没谁是必须要陪自己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的。李白尼如此,侯涵亦是如此。

    说不定哪天,就连苏晏如也会离去。

    所以应无尘从未拒绝过交朋友。但同样的,他发现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就想着带其一起发展,至于人家最后如何选择,他也从未强迫过。

    那边的侯涵见应无尘一直沉默赶路,他就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提起那个话题,说不定应无尘一时半刻的,也不会起了整顿的心思。

    不过这点侯涵倒是想错了,因为从白守心那里听见每日的银钱消耗量之后,应无尘就已经想好了整顿方案。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自己辛辛苦苦给商人们出谋划策,并且勾连起酆都内外的官员们。商人们出钱出力、官员们大开方便之门,才有了如今大把挣钱的红火景象,总不能因为侯涵那几个臭鱼烂虾一样的把兄弟,给毁了才是。

    应无尘也相信,白守心才不是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件事想。想必心里已经积怨了,否则两千两的日消费,还不至于被他抬到桌面上来。

    看来后面忙完士子们的事情,就该跟商人们再去沟通感情了,顺便也要敲打敲打底下的各个团体才对。

    ----

    再次见到卞城王时,应无尘心中也有些赞叹。

    别的不说,单就这样一副从容不迫的气度,就说明他这辈子可不仅于此。而且也没人说过,卞城王入狱之后就再无起复的可能。

    至少有一点应无尘能肯定,就是到目前为止,酆都大帝都还没决定好,要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个卞城王。虽说城里的王府已经查封,仆役什么的也都遣散了,甚至于赵氏也被单独看押起来,但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由头的就做了。

    相比较于发布批文再行逮捕,这中间就有了许多施展的空间。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酆都大帝没有让城隍司参与进来,只是让自己过来做卞城王的结案陈词,这其中的意味简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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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明白的昭告天下了,可怜刘大有竟然还陷在春秋大梦里,不愿醒来。

    “应使君倒是好心情,怎么有时间来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见我这个落魄之人。”卞城王见到应无尘后,语气稀松平常的开口说道。

    不过应无尘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点情绪起伏,看样子他也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倒是之前高看了一眼。

    “奉城主之命,来做你派人袭杀毕焕的结案陈词。”

    “你一个人?”卞城王从牢房里站起身,走到了栏杆前面。

    应无尘与他隔着牢房的栅栏相望,然后微微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六殿下最好能配合我的工作。”

    “你还叫我六殿下?”卞城王有些诧异。明明自己现在是阶下囚,但却并没有从应无尘的语气中,感受到丝毫的调侃意味,可见对方是真的在称呼自己为六殿下。

    “我叫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配合我的工作。只要我的结案陈词写得漂亮,你就能早日脱离了城隍司。到时候你原先的部下接应也好,另有安排也罢,那都与我无关,我也懒得提醒城隍司注意。你懂我意思吗?”

    卞城王盯着应无尘看了半天,最终才了然的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对方给的善意,得接住了。至于应无尘身后的侯涵,卞城王看都没看一眼,从当初布下的疑阵被识破之后,他就绝了挑拨应无尘的心思。

    因为这个鬼差,要远比心里设想的还要难对付。

    所以如今再度对上这人,卞城王的心中几乎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想问什么就说吧。”

    应无尘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道:“还是六殿下自己主动说吧,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他才不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配合,毕竟自己孤身一人前来问话,就已经传达出了足够的信息来。所以在面对东山再起的希望时,卞城王自然会对往事有所遮掩。

    不过应无尘却没有接招。

    你让我问,我却偏不问。

    这样一来,卞城王若是想要离开城隍司的监牢,他就势必主动交代。否则要是应无尘转身就走,他才真的追悔莫及。

    卞城王也是很快就想通了这一点,于是稍微沉吟了片刻就开始自述道:“因为鬼差能在化生池复生的特性,我安排了人手对你截杀,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对城外的毕焕下手。因为他知道我很多事情,比如策划抹黑城主、煽动城中百姓等等。”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煽动百姓是跟你学的。”

    “······”应无尘翻了个白眼。

    什么叫跟老子学的?

    另外你学东西,交学费了吗?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确认了,就是卞城王还真的不老实,因为他没有交代为什么会产生反意。

    如果仅仅是他自己心中欲壑难平,理由却是不够充分。毕竟从职级上来说,十殿阎罗和酆都大帝之间,不仅隔着罗酆六天的鬼神,还隔着五方鬼帝府。

    所以这绝对不是卞城王自己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心思。

169. 风平

    城主府里,应无尘毕恭毕敬的开始做起了汇报,丝毫不像前几次登门时,那般的随意自如。于他而言,不同时间、不同身份,所该有的表现自然也要不一样。

    就像最开始刚接手盂兰盆节宴会的策划任务时,应无尘对酆都大帝同样充满恭敬。只不过后来的接触中,他发现对方的态度有些不一般,这才致使应无尘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所以才演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至于现在,则因为盂兰盆节宴会的事情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他的身份也恢复到了原来的地位,所以自然该用合适的行为和语气,与酆都大帝进行交流。

    “回禀城主,关于卞城王谋害毕焕一案的结案陈词,属下已经写好,现呈报驾前。”

    “嗯。文书放下,你且说说审问的经过。”

    应无尘把手里的文书放在酆都大跟前的桌案上,然后讲述起在监牢里的事情。其实卞城王交代的经过很简单,简单到一句词就可以总结完毕——由爱生恨。

    用卞城王自己的话说,他是真的喜欢赵氏,但娶回家之后发现无法繁衍后代,所以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毕焕身上。可不知道哪里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导致毕焕成天声色犬马,而当爹的卞城王,自然到处帮他擦屁股,甚至为此还开了一家地-下-钱-庄。

    直到某一次毕焕闯进书房,发现了卞城王在图谋城主之位后,就以此为要挟,三番五次的索要钱财。经年累月之下卞城王心中的怒气已经无法平复,所以才痛下杀手。

    当然,这都是卞城王的一面之词。

    应无尘更愿意相信他心中的判断:因为毕焕的身份问题,严重影响了卞城王的“生活质量”。再加之他受人蛊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然后发现刚好又能连碍眼的毕焕一起做掉,所以他才设计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促使应无尘做出这一判断的原因很多,除了侯涵那边汇总过来的城中八卦之外;还有杨云之前说过的——毕焕不是亲儿子;再加上当家主母的赵氏在府中并不得势,所以卞城王说喜欢她的话,完全就是在哄傻子。

    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十殿阎罗到酆都大帝之间,这一步的跨度太大,已经不是扯不扯蛋的问题了,而是正常人都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谋划。

    所以应无尘完全有理由相信,一定是上边的哪个“大聪明”突发奇想,然后忽悠了卞城王这个不太聪明的“二聪明”,结果两人谋划之后,自然是“卧龙”配“凤雏”,谁都蚌埠住。

    ----

    将审理过程复述一遍之后,应无尘就起身告辞。至于酆都大帝信或不信卞城王的说辞,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跟谁也扯不上关系。

    而应无尘离开了城主府,便孤身一人直奔群玉院而去。至于侯涵早在他进去汇报工作时,就借故提前离开了。其实不用想都知道,是给那群把兄弟们提前打“预防针”去了。

    应无尘即便知道了侯涵是去“通风报信”的,但却也没有阻止。否则真到处理那群蛀虫的时候,让他卡在中间两难,这不是朋友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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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群玉院后,应无尘直接钻进一间静室里,挥退了房内侍立两侧的婢女,然后在脑子里一步步推演,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神态和语气,去应对那些士子们。

    就在他低头思索之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应无尘收回思绪,不用想都知道敲门的是杨妈妈。毕竟自己一来就躲进静室里,还赶走了侍女,杨妈妈肯定要来过问的。

    果然,伴随着“嘎吱”一下的开门声,杨妈妈喜鹊一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使君还真是个见外的人,有事情直接安排就是,何必提什么钱不钱的事情。”

    应无尘知道,她指的是早上出门前自己让苏晏如传达的事情,也就是待会要接待那群读书人的事儿。不过应无尘现在心中还需要做点准备,所以他没时间跟杨妈妈扯皮,于是便直截了当的说道:“群玉院做的是生意,自然不能因为我应无尘一个人,而耽搁了整日的生意。另外钱的事情,也是联合会建立之初就定好了的规矩,杨妈妈和我都不好做坏规矩的事。”

    “瞧使君说的这是哪里话,有人送钱我还能拒绝不成?”杨妈妈原本也就是跟应无尘客套一句,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始上纲上线。

    于是她调转语气问道:“使君来就来呗,怎着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呢。那群死丫头也是,怎么能让使君自己沏茶倒水,越来越没个规矩。”

    “人是我赶走的。”应无尘阻止了茶壶一样的杨妈妈,然后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消消火,我因为需要思考一些事情,怕她们忙前忙后的影响思路。”

    杨妈妈一听这话,自然也就明白了,于是赔笑着站起身:“哎呀!可不敢耽搁使君,妾...院子里的布置还得盯着看看,就先失陪了。”

    说完就倒退着离开,结果在门口遇见了苏晏如。

    杨妈妈里外看了看,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毕竟里面的应无尘,关乎到了群玉院以后赚不赚钱、能赚多少钱的大事,她不敢多做干扰。

    可是如果任由对方自己,身旁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又显得群玉院没有规矩。虽然是对方自己挥退了婢女,但丢了规矩的仍旧是群玉院。

    就在杨妈妈纠结要不要放苏晏如进去的时候,应无尘替她拿了主意:“苏晏如来一下,记得把门带上。”

    “······”杨妈妈忽然间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不过好在群玉院保住了规矩。否则一会士子们进门,发现只有应无尘自己在屋子里,绝对会埋怨。

    苏晏如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侯涵的身影,于是她开口问道:“护卫呢?”

    “护卫?”应无尘迟疑了下,这才意识到对方在说谁,于是回道:“侯涵还有别的事情办,而且他也不是护卫,算是副手。”

    “妾身明白了。”

    应无尘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也没揪着一个称呼问题多说什么。其实他在很久之前,他就跟身旁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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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触的人说过,互相之间没必要用什么谦称,你、我代指一下就可以了,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搞得跟上下级一样。

    不过包括侯涵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改了过来,只有苏晏如依旧用郎君、妾身的称呼。好在应无尘并不是个纠结的人,他见对方依旧“我行我素”便也没再继续强调,至于让她留下,也不过是有个问题想要询问。

    这是个困惑了他一上午的问题。

    因为当时审讯完卞城王之后,对方最后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早晚也会和我一样”。

    应无尘不知道这句话具体指代什么,是说自己早晚有陷入牢狱的一天,还是说别的事情,甚至是故布迷云都完全有可能。

    他那时候正忙着前往城主府,去跟酆都大帝汇报工作进度,所以根本没时间,思考对方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再加上当时的侯涵也是一脸便秘的模样,似乎在寻找什么借口,应无尘也就自然没心思纠结卞城王添堵一样的话。

    不过如今有了空闲,他自然就想了起来。

    应无尘很快就收拢好心绪,轻声问道:“在你的记忆中,卞城王或是毕焕,有没有什么特殊或是异常的行为和举动?”

    “不知道。”苏晏如的拒绝很干脆,也很果断。

    应无尘诧异的张了张嘴,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否则怎么也不至于,把希望寄托于苏晏如身上。

    这并不是歧视,而已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问题,苏晏如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按照卞城王的交代,他是通过一个下人,才安排的苏晏如调查自己身份,所以苏晏如就没接触过卞城王,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异样的地方。

    至于毕焕,那更是个花花公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异常。

    一念及此,应无尘有些尴尬的调转话题安排道:“让杨妈妈挑选几个机灵一些的侍女,穿着打扮都朴素一点,尤其是千万不能戴首饰,一点都不能有。届时趁着士子们酒憨情热之时,带过来我另有安排。”

    “是。”苏晏如很诧异,明明刚才杨妈妈就在这儿,他为何不亲自安排?

    应无尘自然也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原本他是不想解释的,不过念及今天审卞城王时,从那边得知苏晏如确实没有出卖过自己,所以他决定予以一定的回报。

    “以后群玉院这边我很少会过来了,一应事务就由你来对接吧。”

    “不来群玉院?”苏晏如听着应无尘的话,语气莫名的问道:“是要去飘香阁了吗?”

    “······”

    应无尘人都麻了。

    我就说一句减少过来的次数,啥时候说要去飘香阁了?

    另外,这里有飘香阁的毛关系?

    就在他有心解释几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杨妈妈的声音:“使君,林公子他们过来了。”

    应无尘也顾不上其他,收拾好情绪就带着苏晏如迎了出去。

170. 捧杀

    夜晚的酆都城极其静谧,偶尔有几户人家亮起的灯火,也宛如夜幕之中的点点星光一般,美好而又迷人。不过有一处亮如白昼的府邸,却轻易就破坏了这种和谐。

    府邸的院落中央,坐着判官司的四大判官,周围是一群进进出出的小吏,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封信笺。等到信息汇总完毕之后,一个吏员上前说道:“民意调查结果现已整理完毕,请几位判官大人过目。”

    阴律司判官接过了对方呈报上来的奏章,转身摊在了桌子上,对着其他三人说道:“最后一遍核验,确认无误之后就上报一殿下。”

    其余三位判官都是象征性的瞄了几眼,然后就都纷纷转头看向他处。

    阴律司判官见状,也就顺手抄起奏章放进了袖口之中,顺便挥退了吏员们:“尔等可以散职了,明日准许休沐。”

    吏员们自然躬身退下,院子里只留下四位判官的身影。

    “这一次的盂兰盆节宴会,的确是大大超出了想象,难怪城主当初力排众议,选择了应无尘主理此事。”开口的是赏善司判官,一般在这种情况率先打破沉默的都是他,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但就是让外人给横插了一脚,不然我们分得的功德之力,也会更多才对。”

    “说到这里我倒是好奇了,洛晴也没做什么,凭什么要分走那么多的功德之力?”

    听着赏善司和察查司的两位判官在抱怨,罚恶司的黑脸判官也开口道:“我们同样什么都没做,不也分到了功德。”

    其余几人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就把目光看向了不发一言的阴律司判官。

    “老崔你也说说,应无尘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送功德给我们?”

    阴律司的崔判官沉吟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老话常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可道理谁都懂,但能真正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懂得让利,才不会有人人跳出来阻碍他要做的事。”

    “确实。”其他几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便纷纷应和,可突然间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有的。”

    众人的目光互相对视,然后很快就锁定到罚恶司的黑脸判官身上:“钟判说什么?”

    “我说有人跳出来反对应无尘。”黑脸判官指着阴律司判官的袖子,然后继续说道:“民调上有写,卞城王阻止盂兰盆节宴会。然后,他就被扳倒了。”

    几人听过之后,直接全都傻了眼。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虽说我们都知道,卞城王是被城主那边给掀下来的,但城中的传闻却是因为应无尘才被扳倒的,察查司这边要不要管一管?”

    阴律司判官看了一眼对面三人,然后拒绝道:“不必,应无尘是聪明人,这点小小的捧杀还不至于让他迷了眼。如果他要真的就此得意忘形,那判官司还是早点撇清关系,不沾这点因果才好。”

    其他三人听过之后,皆是一阵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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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同样沉默的还有应无尘。

    他在群玉院跟一群文人士子们正在推杯换盏,却不料席间有人突然提起,说是多亏应无尘心思细腻,提前发现了卞城王,竟然有谋夺城主之位的狼子野心,这才避免了乱局发生,并且顺利将其绳之以法。

    然后从这句话之后,士子们就像忘了原本来此要干什么一样,全都开始了争相拍马,丝毫没有文人的风骨。应无尘虽然面上应和着,但心里却如坠冰窟,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其实他第一次听见这番说辞时,是早上在城隍司。那时候因为侯涵这边,并没有汇报城中百姓的口风走向,他便自然的以为一切如常。

    再加上副城隍当时,还是那种轻佻的语气,一听就是在开玩笑,所以他也就不甚在意。可如今却不一样了,要是文人士子们都这样说,那只能证明城里有人在控制舆论走向。

    一念及此,应无尘便立刻开始了思考如何自救。至于是什么人在针对自己,还有侯涵那边为什么没任何消息传来,他此时都已经无暇顾及了。

    虽说目前来看,这种关于自己掀翻卞城王的口风,还没展露出什么不好的副作用来,但应无尘却敏锐的察觉出了阴谋的味道。再加上他往后还要继续走仕途,所以一定不能任由这种流言传播开来,否则今后的官路肯定不会顺畅。

    毕竟三人成虎,重口铄金之下谁知道传言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另外,他如今就能以一个鬼差身份,掀翻了成名多年的卞城王,往后还能了得?

    而且这种定时炸弹一样的手下,谁能领导?谁敢领导?

    用刘大有的话说,这酆都城里,谁屁股底下都不见得比谁干净到哪里去。既然本来就不干净,也更没人敢用应无尘了,否则保不齐哪天睡醒,头顶的乌纱帽就会像卞城王的一样被人给摘了去。

    可一旦官员们选择远离,应无尘的仕途也基本上就到了头。而且最主要的,如果任由流言就这样传下去,要不了多久他的名声也就该臭大街了。

    虽说应无尘有心阻止流言的传播,但他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舆论站。虽说可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但这种方法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却不能用,否则“劳民伤财”之下,商人们肯定反水。

    毕竟百姓们又不是傻子,想制造一个能让他们注意到并且相信的噱头,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而花钱要是不能给商人们带来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同意自己调拨大批银钱。

    想到这里,应无尘就变得有些惆怅了,他现在特别后悔,当年为什么不学学别人玩微博呢?

    否则怎么着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么被动的局面。

    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是一向尚有急智的应无尘,他虽然很少混迹微博这种舆论的战场,但也知道绝对不能任由流言肆意横行。

    于是他调整好心态,端着酒杯站起身道:“诸位都是明眼人。我应无尘何德何能,竟有掀翻了卞城王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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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触及了酆都百姓的逆鳞,被法理和情理所不容。

    而且任务都是城主安排下来的,应无尘就是个跑腿儿的。所以,诸位以后还是不要说什么,应无尘扳倒卞城王的话了。我知道这是各位在抬爱,但这些话确实也足够让我自己羞愧难当了。”

    说完他就饮尽了杯中酒,然后指着其中几个还要顶风上,继续恭维的人说道:“赵公子刚刚不是提议饮酒赋诗、以歌相和吗,那我就腆脸起个头,好让诸位品鉴!”

    “好!”

    “使君又要作诗了?今次过来,可真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是极是极。”

    应无尘的一番提议很快就赢得了众人的附和,至于之前那个话题,已经没人再提起了,不过应无尘却没有掉以轻心。

    他现在除了警惕城中的别有用心之人外,还得抓紧时间处理好情报处那边的事情,否则今后再遇到相同情况,后知后觉的可不行。

    ----

    如果说现场作诗,那应无尘自认没这本事,但是要论及抄诗,他敢肯定的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只见应无尘装模作样的酝酿好了情绪,然后排开众人举着酒杯,一边迈步一边开口道:“

    君不见,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句唱毕,应无尘就从旁边抄起一个酒坛子,然后也不顾侍儿焦急的劝阻声,仰头就灌了下去。众人原本还沉浸在雄奇壮丽的诗文当中,不过见他这番做派,也全都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然后一句接一句的马屁话就喷涌而出。

    应无尘即便是喝醉了也仍在呓语,众人立刻就安静下来,仔细的分辨着他在说些什么。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酒来...酒...”

    一句意境差上许多的诗词,却是刚好的应景。而且文人士子们都有风骚气,见他都已经醉成这个样子了仍旧不忘涤烦子,气氛一下就被点燃了起来。

    尤其是大家还都是读书人,心里总会有烦闷憋屈之时。再加上这首诗是以“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为诗脉,酣畅淋漓地抒发了酒兴诗情的同时,实际上还是表达了对于怀才不遇的悲愤,所以立刻就引得场中读书人的共鸣。

    他们一方面对自己充满自信,孤高自傲;一方面在前途出现波折后,又流露出纵情享乐之情。尤其开头那两组整齐的长句,如挟天风海雨向他们迎面扑来,气势豪迈的简直一塌糊涂。

    应无尘见场中的气氛已经差不多了,然后睁开眼扯了扯身旁苏晏如的裙子,对她眨眨眼。苏晏如自然会意,拖着他往后面走去。

171. 海浪之下

    苏晏如和杨妈妈一人一边,将应无尘给拖进了房间之中,结果关门声刚一响起来,应无尘就自己站直了身体,丝毫看不出任何的醉态。

    苏杨二人见状也都没什么诧异的表情,毕竟她们配合应无尘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次中途离场,又是有什么安排?”

    “还是杨妈妈灵醒。”应无尘小小的恭维了一句,然后轻声安排道:“跟之前一样。告诉姑娘们,不要传关于卞城王的任何言论。”

    “那要是来消遣的客人主动提起呢?也不好总是尴尬一笑吧?”

    应无尘知道杨妈妈是说之前的一场事故,不过他这次却不是商量而是吩咐,所以口风一点都没松:“客人来是谈论风月的,谁成天跟他臧否古今?如果有人一定要揪着卞城王的事情不松口,直接去天然居通知我,我来处理。”

    杨妈妈也看出了应无尘的态度,她也就没再坚持。至于像之前那样引得客人不满,她不仅巴不得再来一次,更想过要不要自导自演一场呢。

    毕竟应无尘给出的“补偿方案”,都足以抵得上群玉院半年的收入了,而且还是净收入。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杨妈妈却不敢这样做。因为据从城西过来的客人们说,原本生意最好的佛像店吉善堂,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不仅已经关门大吉,更是连掌柜都不知所踪了。

    而杨妈妈在加入以应无尘为中心的“商人互助联合会”前,就知道吉善堂的周掌柜与应无尘起了嫌隙,当时群玉院也曾推手,算是间接助力了吉善堂的关门。

    一念及此,杨妈妈就收回不该有的心思,然后调转话锋问道:“使君下午叫准备的侍女已经都齐了,我叫她们进来?”

    “不用。”应无尘摇头拒绝,然后抬手指了一下文人士子们聚会的采葛园方向道:“让她们一路过去,然后沿途分散开,等着那群喝傻了的书生过去就行。”

    “不去陪侍酒席吗?”杨妈妈有些疑惑。

    在路上守着?那得守到什么时候?

    应无尘自然看出了她心中尚有疑虑,于是出声解释道:“先在路边等,等哪个书生离席之后,姑娘们再假装路边偶遇,然后一路送其回席。送至之后便转身就走,但书生们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姑娘们也就有了留下的借口。

    留下之后也不要故态复萌,保持谦卑的听他们说话就行,最好能扮作一副孺慕的样子。届时那群喝酒喝的五迷三道的书生,哪里还能分辨出身旁女子的容貌如何,只会记得这是一个温柔的可人儿,会把她疼进骨子里。

    之所以让她们穿戴素雅,是为了引起风流种们的同情心,所以姑娘们留席自然会少不了赏赐。有了什么赏赐之后,推诿几次就收下,但记得事后去找人家还回去。

    至于书生们还要不要,那是人家的事情,但样子一定要做足了。即便是赏赐被收回,叫姑娘们不要抱怨,书生要脸面,自然会从其他地方补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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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即便是什么都没有,最终也能得一个人美心善的评语,这很重要。

    当接二连三有人带姑娘回来时,其他人要不了多久也就会按耐不住的纷纷离席,场自然也就散了。到时这群书生夜宿群玉院,杨妈妈的生意何愁不兴?”

    杨妈妈闻言沉思了一会,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其中的症结,对应无尘更是佩服有加。

    其实文人士子们夜宿秦楼楚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如果集体都留宿了,那可真算得上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三五个读书人夜宿群玉院,还能说是兴致使然随遇而安。但要是集体寻花问柳,那这件事情可就立马高级了起来,甚至有往探讨生命本质的方向发展的意思。

    而且放眼酆都建成的千年历史中,也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有大批读书人夜宿青楼的。毕竟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总不能席面上兄友弟恭的称呼着,下了席就真成了表亲兄弟吧?

    可如果这个先例真的能由群玉院来开,那今后的生意可真就是水涨船高了。届时别说追赶上飘香阁的地位,就是将其踩在脚下也不成问题。

    因为士子们大批留宿之后,对家人也好、友人也罢,自然要给出一个解释来。而这又是一群极其好脸面的人,所以为了印证他们的说辞,今后的聚会地点,也基本就锁死在了群玉院,别无他处。

    杨妈妈对此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犹豫着问道:“这样算计那些士子,不太好吧?”

    应无尘心中嗤笑一声,你杨妈妈卖人都没嫌不好意思,这时候跟我装什么纯洁小百花?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却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势必会影响到“商人联合互助会”的内部团结。

    所以应无尘笑着回答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当不得算计。如果他们不强留姑娘同席,就不会有后面的诸多事情。而且到时候要是谁兴致大发,吟一句‘水沉为骨玉为肌’的诗句,杨妈妈岂不是赚大发了?”

    杨妈妈用团扇掩鼻微微撇嘴,心说只要你多写几首诗,哪里用得着这般算计?

    到时候别说跟飘香阁竞选姑娘排名了,就算跟整个酆都的姑娘们争一争也不在话下。

    不过她同样也只敢私下里腹诽几句,面上依旧是笑容荡漾。又陪着笑了一会,杨妈妈就起身去吩咐姑娘们忙活了,因为她听见席间的热闹稍减,此时正是士子们离席解手的高峰期。

    ----

    见杨妈妈已经离开,苏晏如绕到应无尘身后,开始替他宽衣解带,结果手刚落肩膀上,就被应无尘给按住了。

    “不急,我们先聊些别的事情。”

    “······”苏晏如沉默了一下,然后兀自强扒下了应无尘的外袍挂在架子上,同时转头说道:“有什么事可以...你怎么了?”

    苏晏如挂好了衣服,结果一转头就发现应无尘穿着里衣,抱着胸口缩在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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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瑟瑟发抖。像极了不愿出阁的姐妹,被杨妈妈堵在床上时的样子。

    应无尘双手交叉抱着膝盖,瑟缩在椅子上小心的问道:“你不是要逼我睡觉?”

    苏晏如一手捂脸,然后不理会耍宝的应无尘,又将其鞋子给脱掉了。做完这一切后,她也坐在椅子上,同时开口问道:“要聊些什么?”

    应无尘昨晚刚跟苏晏如鏖战一夜,今天自然有些兴致索然,刚才见对方要脱自己衣服,他自然做好了防御姿态,奈何实力太过低微,最终还是痛失外套。

    不过如今确定对方不是那个意思,所以他也就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说道:“找个合适的当口,我会跟杨妈妈说,由你全权主理群玉院这边的事情。”

    这件事下午的时候苏晏如就已经从应无尘口中得知了,没想到如今旧事重提,于是顺着话题问道:“妾身主理群玉院,郎君去主理飘香阁?”

    “······”

    应无尘现在真想扒开苏晏如的脑袋看一看,特么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往飘香阁上扯?

    不过鉴于今后的安排,他只好耐心解释道:“跟飘香阁没关系。下午的时候你不是问我侯涵去哪了么,他负责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我接下来主要负责处理那边的事情。

    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盂兰盆节的事情,之前撒下去的种子,也大都还没来得及打理。如果我再不过去管管,任由他们肆意疯长下去,怕不是都该都长歪了。”

    苏晏如原本也就是一句耍小性子的玩笑话,见应无尘这般正式的解释缘由,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妾身是在说玩笑话,郎君解释这许多做什么。”

    “我有心培养你做天然居的话事人。”应无尘深知自己就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牢牢抓于手中,所以他才想着放权下去。而苏晏如,就是他的第一个尝试。

    至于她能不能胜任,则还要看今后的表现。

    “话事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苏晏如能确信应无尘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她对此很诧异:“郎君铺开了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妾身打理合适吗?”

    合适吗,而不是不好吧。

    应无尘听懂了苏晏如的意思,对此他很欣慰:“合不合适的,要看你自己想不想。只要我有心你有意,这件事就能成。余者,皆不足虑。”

    苏晏如听过之后,心中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反而倒是生出一种,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于是她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缓缓开口问道:“这就是郎君对妾身守口如瓶的回报吗?”

    这句话问出口后,苏晏如就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掌,心跳也剧烈起来。她深知应无尘这人的规矩,所以这件事必须要问清楚,因为如果仅仅是回报,那两人之间的情感羁绊可就断了。

    虽说苏晏如也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态,究竟是不是喜欢,但她可以断定,于心而言不想跟应无尘断了关系。

173. 你是谁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应无尘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顺便给一同醒来的苏晏如塞了回去。然后他就这样穿着里衣,跑到院子中间蹲马步去了。

    毕竟锻炼身体这种事情,最忌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昨天跟那群书生们喝的不算太多,但多少也有点影响,因为他今早起床的时间,竟然比平时晚了接近半个时辰。虽说这其中有跟苏晏如温存的关系在,但应无尘的生物钟确实比平时晚了许多。

    再加上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吸收了一部分的百姓念力,所以按理来说他的精神和体力,都该提升不少才对。但事实上体力确实有所提升,这从“战斗时长”就能体现出来,所以自不必多提,可精神状态却变得很不正常。

    因为他最近竟然开始做梦了。

    而且梦到的,也不是现代社会或是哪一个他所熟知的年代,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空间。

    在梦中的时候,应无尘曾尝试过向周围伸展四肢,但却摸不到边界。而且从他仅有的几次跳楼机和大摆锤的经历来看,梦里的那个空间,应该是一个失重空间,因为无论他怎么扭动身体,都始终无法借力。

    应无尘甚至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因为他在里面,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流动。还有就是,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喘息以及心跳声。

    ----

    按照侯涵所说的理论,应无尘站在院子中央摆好了姿势就开始观想,只不过这次观想的对象,被他换成了梦里的那片空间。

    虽说那里是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这却并不妨碍他的观想。因为当时那种沉浸其中的感觉,还是非常直观的,甚至可以说是近乎于真实。

    很快,应无尘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在一点点抽离。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有点像饮酒之后那种似醉非醉的状态:晕晕乎乎的,虽然自己感觉意识清醒,但身体的反应,却已经很明显的失衡起来。

    应无尘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坏,所以他立刻就切断了观想,并且停止了站桩。

    因为侯涵说过,心不静,练了也是白练。

    重新调整好状态后,应无尘心无杂念的开始了观想泰山。昨天才好不容易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成功在心里描绘出一个轮廓来,可不能这么快就更换新目标。

    这次的观想很成功,他不仅描摹出了泰山的整体轮廓,甚至还在山腰的位置上,加上了几缕飘带一样的云雾。

    而实际上,应无尘本人根本就没去过泰山。

    他的观想完全是建立在,一张五元面额钞票背面的画上。

    不过因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使用过纸币支付了,所以导致应无尘对那副泰山图的记忆,也逐渐模糊起来。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

    因为应无尘完全可以把自己从其他渠道见过的画面,一点点填充进观想出的那个对象之上。

    渐渐地,“泰山”上多出了一汪水池,水池里烟雾缭绕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温泉。周围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偶尔凸出几块黑色石头,上面也长满了青苔,表示这里已经很长时间,都不曾有人踏足过了。

    草地上有着一片树林;在靠近池水的某棵树下,还放着一堆衣服;再远一些的地方还······

    等等...衣服?!

    应无尘忽然间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是了,为什么会有衣服?

    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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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因为此时是在观想,应无尘无法触摸到具体的物品,所以他以那堆衣服为圆心,三百六十度的看了个遍。结果仍旧没想通,为什么地上会突然多出来这么一堆衣服来。

    苦思无果之后,应无尘便不再纠结,而是转头眺望了一下四周。当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大致的符合了心里预期之后,他便停止了观想。

    但却没有就此收回思绪,而是继续沉浸在这片,自己辛苦构筑出来的世界里。

    很快,应无尘便像是个陌生的游人一般,徜徉在自己描绘出的山水景色之中,难以自拔。

    倏然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光顾着观想地面上的景色,水下到底是一番什么景象还不知道呢。于是他便不可自抑的,生出了想要到温泉池底一探究竟的打算。

    应无尘从来都是个行动派,坐起而行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于是他将精神聚焦于水面之上,准备深入下去,在水底栽上一从珊瑚。

    只不过就在他精神高度集中,马上要深入水面之下时,被他精神所聚焦的那块儿区域上,“咕嘟咕嘟”的冒起了一连串水泡儿。

    应无尘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按照从小到大看过的各种猎奇新闻上说,一般山顶的无人水池里,都会藏着一头水怪。比如尼斯湖水怪、长白山天池水怪等等不一而足。

    而他下意识的就有些害怕,不仅仅是怕水怪,更有对于未知的恐惧。

    不过他也很快就意识到,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只是自己观想出来的,所以即便是真的有水怪,那也不会主动攻击自己猜到。况且自己本人根本就没在这里,所以也就无需害怕了。

    一念及此,应无尘便开始大着胆子等待,等待水中出现一头昂藏猛兽,最好是能让自己,骑在身上任意驰骋一番。很快,那里的的气泡就越来越密,表明怪兽即将浮出水面。

    于是,他立刻收回多余的心思,聚精会神的期待起来。

    哗啦——

    水面上露出一只黑色的“怪物”,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起了层层光晕。应无尘仔细辨别了一下,然后收回精神汇聚到它处很快又转移回来,如此往复了许多次后,他一下就变得有些糟心起来。

    因为从水底下被他观想出来的对象,并不是什么怪兽,而是一颗人脑袋。

    嗯,女人的脑袋。

    如果确定脑子或者精神没出现问题的话,应无尘觉得自己应该被拷走才对。否则怎么可能,会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愣生生观想出一个女人来?

    毕竟按照侯涵给的理论来说,能被观想出来的对象,一定是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存在。所以既然观想出的对象,不是怪兽而是女人,那就说明这才是自己心底,最为渴望的东西。

    当然,应无尘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老色批,尤其是跟“榨汁姬”苏晏如认识之后,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朝着无欲无求的“圣人”转变的势头。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内心依旧表示——不,你最渴望的还是女人。

    这就很糟心了。

    不过应无尘从来都不会放弃了解自己的机会,所以既然如今遵循本心,观想出一个陌生女人来,他就打算深刻的剖析自己,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红粉骷髅,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应无尘用力的调整了呼吸,然后精神力全部集中到水面上,仔细的观察起女子的轮廓。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头黑色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散发出彩虹一样的颜色。至于容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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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到那副面容起,脑海中就自动的蹦出了许多词汇:倾国倾城、绝世而独立、清水出芙蓉、梨花一枝春带雨······

    可仔细一想,好像这些又都无法形容出女子的十分之一二。

    毫不客气的说,造物主在塑造她的容貌时,一定是投入了十二万分的专心和情感,将一切的美好都倾注而下。以至于饶是一向有急智,且嘴皮子十分利索的应无尘,即便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能形容女子容貌的词汇。

    曾经他认为苏晏如是自己见过的,最美最精致的女人,甚至于连互联网上的那些精修图都无法比拟。如今倒是可以确信,当初还是太年轻了,否则怎么也不至于,就那般武断的做出判断。

    同时应无尘也在心里自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能让自己观想出如此惊心动魄的美貌来。

    其实他原本也想过,说不定自己观想出来的,极有可能是个人首兽形的怪物。毕竟受“番剧”这种舶来品的影响,兽娘什么东西的,应无尘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就像是为了故意驳斥他一般,女子很快就从水下伸出一条藕臂,掬起一捧清水用力的甩向天空,同时发出一阵喜悦的笑声。

    随后她又仰着头,两只手臂像是鱼鳍一样往后排水,竟然欢快的游了起来。要不是因为逆着阳光,应无尘觉得以自己的眼力,完全可以轻易看穿水面,目睹到下面的胴-体。

    不过女子喜悦的情绪,很轻易就驱散了他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因为这一刻的美好,不容亵渎。

    应无尘能从声音里感受出女子此刻的心情,这是一种无拘无束的惬意和欣然,连带着他的心情,也一点点舒缓起来。

    不过他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按照一般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来说,女子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该凫水结束,上岸穿衣服了。

    也就是说,如果继续观想下去,他将不可避免的看到些什么。

    至此,为了保住最后一分颜面,也为了告诫自己的内心,自己并不是一个老色批,所以应无尘打算退出观想,回归到现实世界。可就在此时,女子不知从何处借力竟然反身飞起,然后悬停立在了水上面。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直接就把应无尘给看傻了。同时也让他明白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两句所描绘的,到底是何等身姿。

    不过好在对方的头发足够长也足够密,再加上逆着光,所以应无尘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过老盯着人家裸着的后背看,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即便是被黑长直给遮挡住了,他也怕长针眼。

    可每当应无尘做出要退出观想的决定后,女子总是会有新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就勾住了应无尘的思维。

    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女子架起两支手臂掐着腰,然后抬起其中一只,应该是放在下巴或嘴唇的位置点了点,然后指向树林的方向:“在那里!”

    声音宛如叮当而动的泉水,一点点浸润进应无尘的心田之中。

    女子弯腰做出拾起衣服的动作,头发自然而然从背部向两侧滑落,应无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然后惊恐的发出一声:“卧槽!”

    女子原本闲适随意的动作很明显的僵了一下,就在手指接触到衣服的瞬间,应无尘就感觉一阵狂风刮起,即便是他本人没身在此地,但仍旧能感觉到风刃之中的刻骨寒意。

    狂风过境之后,应无尘下意识的寻找起女子的身影,然后他觉得身后有微弱的呼吸,同时传来了一个冷厉的质问声:“你是谁!”

173. 还敢回来

    苏晏如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构思今后该如何自处,这个思考问题的动作,是跟应无尘学的。

    而且促使她谋求今后的发展,也是因为从打昨天跟应无尘交心之后,她的身份就已经从一个陪床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可以跟杨妈妈平起平坐的代理人。

    虽说目前身契还在群玉院,但苏晏如相信,只要应无尘提一嘴,杨妈妈定然会双手奉上。而她此时心中盘算着的,其实是如何能变成一个,对应无尘来说更有用的人。

    因为苏晏如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她知道应无尘有菩萨心肠,更有金刚手段,这事儿从对待乞丐和卞城王的差别上,就能够看出来。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借着应无尘的权,组建自己的势。

    最主要的,苏晏如暂时还不清楚,应无尘究竟是要把自己给培养到什么程度,她怕违了对方的意,引起不好的效果。

    ----

    就在苏晏如盘算着,如何才让让自己变得更有用时,猛然间听见“哐啷”的推门声,吓得她立刻就绷直了身体,同时紧紧地抓着被子边缘。

    虽说里面穿了衣服,但那都是房内穿的一些小物事儿,除了增加情趣外,根本起不到遮挡身体的作用。

    屏风后面很快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晏如立刻把手伸向枕头下面,从里面摸出一把剪刀来,然后小心的背过手,握紧了刀柄。

    且不论突兀响起的撞门声,就是凌乱的步伐,都足以表明对方此番是来者不善。

    循着声源看过去,苏晏如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脸色涨得通红,胸腔内的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虽说她现在力大惊人,但也仅仅只是力气大而已,她还并不懂得如何驾驭。

    很快,屏风后面就闪出一道白影,苏晏如举着剪刀刚准备喝问,就发现那道白影已经窜了上来。她抬头看了看手里的剪刀刃,又低头看了看被子里的应无尘,一把就丢开了剪刀,也钻回了被子里。

    “郎君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晏如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应无尘从出去到回来,大概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而按照昨天他站桩的时间来看,最少也要到了早饭时间才会结束。

    应无尘现在哪里有心思分析苏晏如的心理活动,听见对方的询问后,就驴唇不对马嘴的回道:“好险好险。”

    “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晏如抱着应无尘,一点点捋着他的后背,然后轻声哼起了一段意义不明的小调儿。

    因为她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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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小调,正是从前母亲经常哼起的,所以她也就有样学样,用来安抚应无尘。

    不知是小调起了作用,还是应无尘自己冷静了下来,反正他此时的身体已经不抖了。

    “刚才见到了一个女人。”恢复安静的应无尘,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结果他的一句话,就成功让苏晏如原本已经放松了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什么女人?”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该问的,但仍旧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见应无尘没有回答,苏晏如便开始了旁敲侧击:“院中碰见一两个女子,也实属正常。郎君何必因为这种小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怕!”应无尘仍旧心有余悸,然后抓着苏晏如的手腕兀自开始了控诉:“是她自己不穿衣服的,我又不是故意看的,而且我还没······”

    苏晏如已经听不见应无尘说什么了,只知道大早上的就有狐狸精敢勾引他。

    作为一个在应无尘身旁观察了许久的人,苏晏如也难免的养出了些许锐气,只听她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到底是哪一园的姐妹,竟然早早来采艾园串门儿。说来也是,妾身身为如今采艾园的主人,到时要去会一会客人。”

    应无尘自顾自的说了半天,结果发现苏晏如好像一点都没听进去,于是他停下控诉,转而询问起来:“你怎么了?身体都硬邦邦的。”

    说着,还用手指在她手臂上戳了戳,示意真的很僵硬。

    “哦没什么。”苏晏如一点点放松身体,然后不着痕迹的问道:“郎君在院子里,遇见了哪个光着身子的女子?”

    “就那...那...”应无尘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一二三来。

    然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顺利的说道:“我不是昨天开始练习的观想么,刚才观想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子······”

    听着应无尘巴拉巴拉的讲述,苏晏如大概是明白了,于是她询问道:“也就是说,那人就是郎君内心深处,一直思念着的女子?”

    苏晏如昨天跟应无尘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听侯涵提过观想的事儿,所以她也自然知道观想出的对象,必然是内心深处的渴望。

    而且最主要的,根据昨天侯涵所说,大多数情况下的观想对象都是死物,除非有极个别的人,心中执念无比强大,才能具现出活人来。但那也仅仅是一个,能坐卧、能行走的活人而已。

    可从应无尘的表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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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晏如能听出来,他具现出的女子,是个一颦一笑都带着绝代风姿的俏佳人。所以,他到底是有多么喜欢那个女子,以至于连音容笑貌,都具现的如此清晰?

    一念及此,苏晏如有些吃味。

    虽说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但她同样也知道,自己的地位随时可以被人给取代。毕竟院子里的姐妹中,有许多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情郎所抛弃,最终从一线的红倌人,沦落为不得不卖身才能维持生计。

    也正是这个原因,苏晏如才努力学习“业务技术”,以增进自己的“行业竞争力”。不过床笫之间的事儿,到底还是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她才努力想成为一个,能在事业上对应无尘有用的人。

    如今听说对方已经成功观想出了女子,苏晏如便恭维道:“郎君曾说‘起心动念,便可以惊动十分神煞’,想必那女子心中已经有所感应,要不了多久就会和郎君相见的。”

    “见她干嘛?”应无尘很迷茫,这苏晏如到底怎么了,明明自己在这儿寻安慰呢,怎么她还失落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同床共枕了许多时日的身边人,再加上今后还要培养她往“商界话事人”的路上走,所以应无尘适时的安慰道:“‘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作为一个生活在群玉院这种地方的女子,苏晏如从不少姐妹那里,学来了许多驾驭男人心思的技巧,但因为对方是应无尘所以一直没有操练的机会,如今见对方竟有意抚慰自己,于是她攀上应无尘的脖子,媚着声音问道:“那女子比妾身如何?”

    “······”应无尘人傻了,按照以往的接触来看,苏晏如几乎没耍过小性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问出口了,应无尘自己又不好不回答,于是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随后反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这回换成苏晏如无语了,因为这一句话虽然什么实质内容都没有,但却是已经什么都说明了。

    凭心而论,即便是应无尘再怎么照顾苏晏如的情绪,也说不出她更漂亮的话。

    ----

    两人又在床上温存了一会,应无尘决定要完成今天的未竟之事,于是趁着早饭之前,他再次来到院子当中。

    摆好里姿势之后,应无尘闭上了眼睛,开始观想“私人订制”版的泰山。

    只不过当他的脑海中刚刚浮现出一座山的轮廓,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你还敢回来!”

174. 无事发生

    应无尘现在很惆怅,因为他意识到一个很扯淡的事实——明明是自己费力观想出来的“泰山”,现在自己竟然连使用权都没有了。

    而且霸占着自己东西的,竟然还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不就是一个光屁股的臭女人么!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应无尘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控诉:“你是知道的,我从不打女人,要不然刚才我非让她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咝,疼!”

    苏晏如按下了应无尘乱动的手,然后很小心的在他眼眶附近吹气。因为据他说,刚才在第二次观想的时候,这里被人给揍了一拳。

    虽说苏晏如自己并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痕迹,但既然对方说疼,那她就帮忙吹吹呗。

    “郎君也消消气,跟一个野女人,不值当的。”

    “我跟你讲,也就是我现在脾气好,要放在早以前······”

    听着应无尘在放狠话,苏晏如脸颊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同时她现在也终于是确定,应无尘是真的被气住了,否则平日里几乎很少吐露脏字的一个人,现在满口的娘老子,更是伴随着各种器官和动作描写。

    “好了好了。”苏晏如端着茶杯,另一手自上而下的替他捋着胸口:“喝口水,消消气。”

    应无尘接过茶杯,用力的吸了一大口,然后过了很久才吐出浊气,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晏如:“还是气的。”

    不过应无尘虽然心里憋屈,但他也知道此刻不宜揪着旧事不放,因为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包括昨夜一起喝酒的书生们,还有些手尾需要处理,另外就是商人联合会那边,也到了第二次开会的时间。

    虽说无论生前还是现在,应无尘都很讨厌开会,但真正到了自己领导一方手下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这种,讨人嫌但又不可或缺的方式,来掌握“员工们”的思想动态。

    至于说借会议传达什么精神,那完全是大可不必。因为应无尘自己一向是喜欢身体力行,用实际行为做表率的人。

    况且“员工们”都是那些商人,以及新加入进来的官员,根本就用不着传达精神,他们自己就能领会。对这些人来说,管特么你什么狗屁精神不精神,只要有利他们就听,可一旦要是利小于害,他们即刻就会掏出匕首,毫不手软的背刺于你。

    至于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情意,他们才不会在意,甚至于在捅完刀之后,大概率得反问一句:那是啥,能吃吗?

    而且应无尘也没天真到,去跟商人还有搞政治的官员们,打感情牌的地步。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苏晏如,作为“商人互助联合会”的代理人的原因。

    因为白守心,根本就不可能交心。

    ----

    “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就是公布民意调查结果的日子了。”应无尘在苏晏如的协助下,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晚上我过来找你,一起去天然居。”

    “交领的衣服要右衽,否则郎君会被认为是蛮夷之人。”苏晏如像是没听见应无尘说话一样,自顾自的帮他扒掉里衣,并且换上一件新的。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接着说道:“杨妈妈不也是要去的么,妾身跟着一起就好了,郎君何必要再返回来?”

    “这不一样的。”应无尘也没理会苏晏如说的什么左衽右衽,他之前穿的都是圆领的鬼差制服,反了根本就系不上扣子,所以也就没有左右的概念。

    后来为了主持盂兰盆节宴会,他才换上了更为正式的新衣服,然后一直穿到现在。只不过从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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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新衣服开始,他基本上就开始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生活。

    而服侍的人,一直都是苏晏如。

    “晚些时候,只带眼睛和耳朵,不管别人说什么,一笑置之就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应无尘穿好了衣服,然后抬起两只手臂转了一圈:“帅不帅?”

    看着对方有些臭屁的表情,苏晏如抿着嘴,挎上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去:“郎君快些走,妾身饿了。”

    其实应无尘平日里是不太在意外表的,只不过是刚才发现了苏晏如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然后在虚荣心作祟下,他才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看着对方拒不回答的样子,应无尘满意极了,嘿然一笑道:“看样子,我也有吃软饭的资格了?”

    “是是是。”苏晏如羞愧难当的扯着他加快了步伐,因为听见这句话的旁人,无一不是震惊侧目。

    她现在是越来越弄不懂应无尘了,在这座酆都城...不,放眼四大部洲,哪个男子会大鸣大放的,说自己要当小白脸?

    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

    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来到了群玉院的茶餐厅。

    果不其然的,应无尘在这里遇见了几个昨天一起喝过酒的“好兄弟”。于是他把自己的餐盘交给苏晏如,就跟着几个读书人,勾肩搭背的走远了。

    苏晏如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放下其中一份餐盘,然后就开始挑吃的。

    其实按照她目前的力气来说,完全可以做到一手一个的,端着两份餐盘同时进行取餐。但应无尘却说财不露白,让她平日里不要做太引人瞩目的事情。

    可苏晏如自从跟了应无尘之后,就知道他反感女人故作娇滴滴的样子。于是两相取舍之下,她就只好扮做一个正常人,双手端着盘子,从侍女手中接过餐品,来往了好几次才把饭菜置备齐全。

    没过多久,应无尘就匆匆赶了回来:“嘿!皮蛋粥?嚯好烫!”

    苏晏如见他被烫的稀里哗啦的样子,莞尔一笑。

    “慢一些。郎君当初叮嘱建的这个茶餐厅,杨妈妈可是一直都奉行无虞,所以粥还是很烫的。”

    “咝——哈——”应无尘调整了半天,才将一大口粥给咽下去:“昨天喝酒喝到半夜,早起一碗粥养胃又醒酒。”

    苏晏如盛起一勺粥吹了吹,然后递到应无尘面前:“可是郎君又没有喝一夜。”

    “······”应无尘被噎的翻了个白眼儿。

    好家伙,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噎人的功夫,马上就赶上为师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苏姑娘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是是是,郎君说的是。”苏晏如一边给他布菜,一边敷衍的回答着。

    应无尘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他知道苏晏如平日里还是很守规矩的,遇到必须出席的场合时,也是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在面对自己时,她才会偶尔展露出一点小女儿的娇憨作态,这也是应无尘始终留她在身旁的原因之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吃,很快就结束了用餐,应无尘端着自己的盘子跟苏晏如前往回收口,把餐盘放了进去,然后朝门外走去。

    “我去功曹司不方便带着女眷,所以你今日要是有一整天时间,用来调整好心态,晚上千万不要出现差错。”应无尘相信,苏晏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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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去天然居,也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所以也就没过多解释。

    “妾身明白。”苏晏如的回答很简短也很有力量,听起来就让人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应无尘对此自然是十分满意,毕竟这是从今往后自己在商界最重要的“话事人”,要是她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当个人形抱枕,兼负责排解蛋白质的“榨汁姬”。

    虽说这时候将苏晏如一个外人,从幕后推至台前,势必会引得商人群体不满。但应无尘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规矩,更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所以他不会改变计划,更不会跟商人们妥协。

    还是那句话,只要能能带来利益,就是骑他们脖子上都没问题。至于作威作福的人是男是女,对商人们来说,根本没差别。

    而推苏晏如一把这件事,是应无尘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因为他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黄白之物,还有更高的官位。

    虽然按照酆都城的规矩来说,鬼差晋升的极限就是判官,如果判官再想要晋升为阎王,除非等谁主动卸任,否则没有机会,但应无尘却从没想过要止步于此。

    毕竟有位铁人曾说过“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他对此可是极为认同的。

    另外就是,应无尘也需要通过这件事,让苏晏如认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也是让她明白,自己将她推出来,是扛着多么大的压力。

    倒不是说希望苏晏如的出现,能解决某些问题,而是希望她能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

    其实应无尘选择苏晏如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身旁能用的人里,就她和侯涵。侯涵那边管着情报处的事儿,不能再往他身上放权,否则势必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局面。

    苏晏如就不一样了,她无根无势,只能靠自己。

    况且应无尘从来都是个投桃报李的人,他不清楚自己这样做,到底有几分是因为苏晏如没出卖自己,而产生的报恩情绪,就像昨夜和苏晏如交心时,他就明确的表示过:“我本意是想报恩,但不仅仅是报恩。”

    相信苏晏如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也能堪当大任。

    其实每当应无尘盘算起手里“能打的牌”时,就不可避免的会想到马面——按酆都大帝的话说,这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只不过应无尘对马面那边,现在基本上处于散养状态,轻易不会动用那帮武人。

    就像是林天宝在天然居投毒的事儿,他完全可以通过马面进行暗中报复,但却始终都没那样做。因为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留下痕迹就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

    这对于要走仕途晋升的应无尘来说,可是绝对不能犯的错误,毕竟恃强凌弱的帽子,扣上可就不好往下摘了。

    况且武人们也更有傲气一点,应无尘也需要通过冷处理的方式,来磨一磨他们性子。等到别人都数钱数到手抽筋儿,他们也自然就该着急了。

    ----

    出了群玉院,应无尘在路边遇到了侯涵,然后询问道:“昨天的情报都有什么,城里发生了哪些事情?”

    “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应无尘顿了一下,不过他并未多想。

    毕竟今天就该宣布民意调查的结果了,昨天各部官员都应该在位盯着才对,所以无事发生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到了功曹司之后,应无尘就转头看向侯涵,语气中不免带上了质疑:“这就是你说的无事发生?”

175. 功曹司

    再次见到刘大有的时候,应无尘简直都没眼看了,因为对方正跛着一只脚,站在功曹司门外。原来是个大阿福,现在是个瘸了一条腿的大阿福。

    “应老弟,应老弟!”刘大有用力的招呼了两声,结果发现应无尘根本就没搭理自己,然后他干脆把心一横,就一步一哎呦的跳了过去。

    应无尘光顾着质问侯涵了,哪里有功夫理会劳什子刘大有。不过此时人家都已经忍着疼痛,跳到跟前儿了,再不搭理就显然有些不太像话了。

    于是他撇下侯涵,转头打量起刘大有,指着对方腿上渗出血迹问道:“刘城隍昨天穿红,今天咋就见红了呢?”

    刘大有当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调侃和轻蔑,但仍旧厚着脸皮说道:“家里床榻太高,下地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

    应无尘盯着对方的跛脚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崴的,竟然能连整条腿都给包了起来。

    “那刘大人还是要多注意才是,不行就换一张床吧,不然三天两头的崴脚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今天是宣布民意调查的日子,关乎到自身今后的发展问题,应无尘不想横生枝节,所以他没有追责侯涵的失职,更不想掺和刘大有的破事情。

    可刘大有现在正是在忧心于自身的前途问题,哪里肯这么轻易就放过应无尘。于是他便打蛇随棍上的,顺着对方的话题,就往下延展道:“确实是要换一张床的,应老弟你那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其实自从昨天,被秦广王关起门来给胖揍一顿之后,刘大有就想着,要找应无尘帮忙从中说项。

    结果人家一头钻进城主府不说,出来之后就立马揪着一群读书人,在群玉院里吹牛喝大酒。而两个地方,又都不是他城隍司能轻易涉足的,所以才硬是忍到了今天早上。

    城主府刘大有自是不敢前往,但群玉院他同样也不敢去。

    除了律法限制之外,还因为群玉院背后站着的,就是一殿下秦广王。

    虽说城隍司这边的备案上写着,群玉院的东家是个叫蒋礼的家伙,但身为城隍司的“一把手”,他可是明确的知道,秦广王家里的一个老仆,就是叫蒋礼来着。

    其实刘大有原本也想过,是不是有同名同姓的可能,但昨夜他可是亲眼见着蒋昭暄和另外几人,勾肩搭背的进了群玉院的。再一想到平日里秦广王素来严苛的家教,刘大有几乎可以肯定,群玉院就是他家的买卖。

    否则蒋昭暄才没胆子,敢背着他爹秦广王,去群玉院这种地方。

    可怜的刘大有实在没办法了,便只好亲自守在功曹司外面,希望应无尘能“念在往日的兄弟情义”上,帮衬一把。

    可应无尘对这些官员们顺杆儿爬的本事,已经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免疫抗原反应”,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就调转了话题:“我这人,睡觉从来不挑床,还真没注意过谁家的床工艺好。”

    见对方又要接着BB,应无尘又补充道:“好像飘香阁和群玉院最近新换的床就不错,去过的人都说好。刘城隍不妨,抽空自己去感受一下?”

    他这话说的很有水准,如果单看字面意思,就是在建议刘大有,床好与不好,只有亲自体验过之后才能下定论;再往深了想,那就是让刘大有表态,顺便切断了他后面的话题。

    因为应无尘就给了刘大有两个选择,一,接着话题聊下去;二,就此打住。

    如果聊下去,他就势必要做出选择。

    一旦刘大有说这两家的床不行,那就说明他近期去过,而有俸禄的官员是不被允许狎妓的。可要是他顺着话题聊下去,就说明已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顺便还把把柄交到了应无尘手中。

    如今卞城王“珠玉在前”,刘大有是绝对不敢顶风作案的。

    反观应无尘的退路,那可就充足多了。要么抓着对方的把柄不放;要么好言劝诫:我就是开句玩笑话,刘城隍可不能知法犯法。

    道理和情义,都站在他这一边。

    事实也正如应无尘所料,刘大有立刻歇了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只是尴尬的笑着说道:“是吗,哈哈。”

    拜别了刘大有,应无尘只身前往功曹司,至于后面的侯涵跟没跟着,他已经不在乎了。因为连续两次的失误,已经让应无尘对那群负责勾连乞丐,处理情报问题的蛀虫们,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之前的那次,还可以说是因为他们,遵循自己不能散播谣言的规定,而没有上报“刘大有提干新任卞城王”的假消息,那么这次很明显,就完全是在故意拿大,逼迫自己妥协。

    应无尘是一个骄傲的人,且不说那群蛀虫的工作没有任何寸进,就单说他们敢居功自恃的威胁自己,就足够他生出裁撤掉所有人的心思了。

    不过这等小事儿,还不足以让应无尘挂怀。他也根本就没想着有什么大的举措,毕竟今天的民调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

    进入功曹司内部之后,应无尘开始习惯性的左右打量起来:二进的院落,外面是胥吏们的班房,绕着墙边一个挨着一个。院子中央是个不太大的空地,散乱的放着几摞蓝色封皮的线装册子。

    穿过一道拱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六座小房子,分别代表着功曹司的六个职能部门,左右各三班——分别是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分别负责各自对应的业务。

    虽说大家都同样隶属于十殿阎罗的秘书处,但职责范围却是天壤之别。

    天曹并不负责具体的事务,但却是权力最大的一个部门,因为功曹司内部的一切决议,天曹都有权参与其中。并且最主要的,天曹是六个部门中,唯一一个能直接面见十殿阎罗的存在;

    地曹负责核定地府人口户籍、管理财政税收、山林盐泽等工作;

    冥曹主要负责管理供养阁和鬼界堡附近,以及丧葬祭祀的问题;

    神曹的主要工作是跟天庭和灵山方面进行沟通,确定行程、安排食宿、接收各项任务指标等;

    人曹则是管理包括奈何桥、新生谷、还魂崖、轮回隧道在内的所有鬼事;

    鬼曹就相当于后勤部门,负责包括鬼差、鬼将在内的一切阴吏的后勤保障工作;

    通俗来说就是,天曹是老大,不负责具体工作,但是有权力参与到所有工作当中,并且可以直接面见领导;地曹就是户部,负责管理土地、人口、税收;冥曹负责丧葬一条龙;神曹就是礼宾部,负责招待外宾;人曹负责鬼魂从喝下孟婆汤开始,直至进入轮回隧道这一部分的工作;鬼曹就是后勤保障部。

    其实这不是应无尘第一次来功曹司,之前三番两次领鬼差制服的时候,他就接触过鬼曹的吏员。后来因为操办盂兰盆节的事情,也跟神曹、地曹的官员们都见过。

    只不过那时候各部官员们,都以为他是被城主推出来的幌子,所以并没人太拿他当回事儿。

    直到后来的某次,应无尘撕破了天曹书佐陈含元的面皮,人们才注意到他这个声名不显的新人鬼差。也是从那时候起,功曹司的官员们,才知道他原来并不是个什么善茬儿。

    至于后来大家还因为天曹主吏司功林天一、书佐陈含元,有过默契合作的事情,则不太好宣之于口。

    相较于前几次过来,应无尘这次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因为包括天曹在内,六案功曹的六位主吏司功全都迎了出来。

    虽说是从班房门口迎到院子里,但也已经足够隆重了。毕竟这次不像之前“驾临”城隍司那次,是有上命在身,而是纯粹以一个鬼差的身份过来的。

    所以六案功曹能撇下脸面迎出来,应无尘是必须要给面子接住的。只不过他留意到天曹门口站着的一道身影,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起来。

176. 蒋昭暄

    每天应无尘的脑子里,都会想很多事情,因为随着摊子越铺越大,所需要他处理的问题也就越来越多。

    其实正常来讲,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劳心劳力的,因为六案功曹的天曹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不负责具体内容,但权力最大。

    可应无尘的情况,却跟功曹司的内部完全不同。

    天曹的权力大,那是因为律法赋予了它统领一切的职能,这一点只要不修改律法,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反观应无尘这边,是他自己主动的打通各个环节,才成功织起了这张人际关系网。

    况且应无尘现在,还完全没到放权的时候,他必须要让所有的环节,都围着自己转才行。让包括商人、官员群体在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重要性,让他们对自己的提议,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至于推苏晏如到台前,则是他在向所有人释放的一个信号——如果功成名就,那么将势必要“分封诸侯”。一个青楼妓子都能得到重用,你们其他人也一样可以。

    其实说到底,这都是应无尘收揽人心,所采用的一些小手段。就像他当初,让刘大有称自己无尘老弟、对侯涵那些把兄弟许以重利一样,只不过手法上各有差异,但归根结底,目的都是一样的。

    同样的,应无尘在向包括酆都大帝在内的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能力的同时,也需要他们予以正向的反馈才行。

    商人那边自不必多提,无论是舒逸轩的白守心,还是星光缘的林掌柜,只要是符合当初立下的规矩的,应无尘所有的用钱请求,都一点水分没掺的,被严格的执行了下去。

    商人协会内部的其他人,也都从来没过问他用了多少,剩余多少的问题。

    就包括群玉院这边也一样,杨妈妈对应无尘用人、用场地的事情,向来是有求必应。甚至还“牺牲”了摇钱树苏晏如,让她专职陪着应无尘身侧,从始至终,更是毫无半句怨言。

    相较于商人们的纯粹,反观官员这边,画风明显就不太一样了。

    别人且不提,就单说一个刘大有。

    当初需要城隍司协助查案的时候,他的表现确实不错,业务能力也值得肯定,但要论及人品,却是大大的不行。从今早在功曹司门口遇见他这件事,就可见一斑。

    应无尘都不用琢磨,就知道刘大有昨天肯定是被教训了。否则怎么着也不至于,置官员的脸面于不顾,跛着条腿就过来见自己。

    而他被人教训的原因,也肯定是跟昨天的传闻有关——自己掀翻卞城王,城隍司功不可没。刘大有累功至此,着升迁新任卞城王。

    应无尘并没有因为发现谣言的起点是在城隍司,而产生松了一口气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要是没有别的高位官员协助,单凭城隍司,肯定不能把传言散步到书生们的耳朵里。

    更不能让书生,把话带到自己的面前。

    不是瞧不起谁,而是城隍司的职权,就注定了根本没这样的能力。

    再说回刘大有,应无尘觉得这人也是脑子不行。否则怎么可能,在前任卞城王的事情,还没完全盖棺定论的时候,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开始逼迫酆都大帝论功行赏呢。

    且不说自己当初避开城隍司,单独摘录卞城王的结案陈词一事,是多么明显的政治信号。就说酆都城的传言,百姓们都知道人家十殿阎罗之间亲如兄弟,那你刘大有怎么敢骑着人家兄弟上位?

    再退一步,即便是传闻多有失真,或是政治家间没有真感情,可那也不是你一个小小城隍能参与进去的。

    因为就算不考虑其他因素,只是为了维持十殿阎罗的正面形象,另外九个人也是一定会替落难的卞城王,争取个宽大处理的结果的。可刘大有倒好,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卞城王锒铛入狱,被关在城隍司似的。

    所以他被人教训,一点都不奇怪。

    至于教训刘大有的人,是秦广王还是北方鬼帝、酆都大帝什么的,应无尘则完全都不关心。相较于这件事,他倒是更好奇,刘大有接下来回去,会不会真的换一张新床。

    所以今早他腆着脸,过来求助的时候,应无尘根本就没有伸手的意思。

    再一结合昨天,蒋昭暄和林掌柜的小儿子一起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应无尘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刘大有升迁确有其事,但让他这一闹,给无限期延后了。所以刘大有才会舍了脸皮,四处的奔走求救。

    而蒋昭暄昨天,也顺带着隐晦的提了一嘴,这件事让应无尘不要管,也不能管。应无尘当然立刻就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并且想通了这其中的症结。

    所以他二话不说的就抛下刘大有,认下了蒋昭暄这个新朋友。

    彼时应无尘还不清楚蒋昭暄的真实身份,只是对这个姓氏有所疑虑,毕竟秦广王就是姓蒋来着,而他家的孩子却从未在酆都公开露过脸。问林掌柜的儿子,他也说是在书院认识的朋友,能玩到一块去,就带着一同过来了。

    可是如今应无尘倒是确定了,蒋昭暄就是秦广王的儿子。

    因为代表天曹班房的门口,站着的人影就是他。

    至此,应无尘算是明白,昨天蒋昭暄隐藏身份去群玉院,以及今天又亮明身份的,到底是要闹哪样了——他是秦广王塞给自己的橄榄枝,即是监视,又是“质子”。

    而昨天的暗示,也不过是一次考验和测试,看自己是不是沾沾自喜的也翘起了尾巴。如果今早在门口,自己接下刘大有这个麻烦,那蒋昭暄也就不会再露面了。

    其实应无尘觉得,完全是秦广王想多了。因为刘大有虽然私下里称呼自己为无尘老弟,但自己可从来没反过来,跟他称过兄长。

    再加上刘大有昨天还趾高气昂的,无视过自己的存在,所以这破事儿自己就更没理由管了。

    不过应无尘很快就收回心思,对着迎上来的六案功曹负责人,笑吟吟的开口道:“六位司功大人好啊,怎敢劳烦诸位前来迎接,倒是叫小子我受宠若惊啊。”

    这几位可没有谁是第一次跟应无尘打交道的,他们更知道这家伙的行事风格和强硬手腕,毕竟卞城王都被人给扳倒了,功曹司这几个人,确实有些不太够看。

    所以,包括天曹主吏司功林天一在内的六个人,谁也不敢托大。

    众人让过应无尘的拜礼,连声摇头道:“应使君客气。”

    应无尘挂着笑,跟所有人都打了个招呼,并且亲切的聊了起来,然后像是才发现蒋昭暄一般,目光越过人群询问道:“呀,这位大人看起来好生年轻,敢问尊姓大名?”

    蒋昭暄见话题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唰”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折扇,然后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在下蒋昭暄,功曹司之天曹,书佐助理是也。”

    话音刚落,就施施然的行了一礼。

    应无尘结结实实的受过之后,恍然大悟的回道:“原来是蒋书佐,失敬失敬!”

    两只小狐狸面子上互相吹嘘,只不过你挑眉我挤眼的,表明二人私下里,正在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流。

    在场的其余六人,可没有一个不知道蒋昭暄身份的,所以他们对于这俩家伙,旁若无人的在那“眉飞色舞”,全都扭头看向一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等俩人交流完毕之后,林天一率先开口道:“功曹司清水衙门比不得其他,简慢了应使君。”

    说罢就将他往待客厅去引。

    应无尘只知道,今天会宣布关于盂兰盆节宴会的民意调查结果,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个流程,所以对着其他几人一抱拳,客气了一圈儿就跟着林天一往里面走去。

    路上的时候王文远,也就是鬼曹的主吏司功,主动的给应无尘介绍起流程来:“宣布民调结果是大事情,所以最少也需要鬼帝府的人到了,才能正式开始。”

    “北方鬼帝府吗?张衡还是杨云?”

    听着他的询问,王文远咧了咧嘴,然后回道:“不确定是杨大人还是张大人。但至鬼帝府向下,包括十位...九位殿下、以及判官司在内的所有中层以上官员,全都会到场,见证应使君的扬名立万。”

    应无尘见话题总算是落到了实处,然后追着问道:“也就是说结果已经出来了,那能不能让我先瞄一眼?”

    “······”

    “民调结果送到了判官司,由察查司负责核验去了。”林天一见王文远被问住了,便亲自接过了话题。

    其实按理来说,介绍流程这种事情,本就该是他亲自来才对。毕竟功曹司,可是个讲究尊卑次序的地方,而天曹权力大,自然责任也就更大。

    可毕竟是因为应无尘,才导致林天宝和卞城王纷纷入狱的,所以林天一本意上不想开口。

    但只要一念到对方只抓了林天宝,并没有揪着更多事情牵连到林家,他心中还是很承应无尘的情的。所以才会对着王文远示意,让他来解释的。

    不过见应无尘说话越来越没谱,他也只好亲自应对了。否则一会,说不定其他五位全都被问的哑口无言,那功曹司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

    蒋昭暄一直坠在后面,仔细观察着应无尘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这人的行事看似毫无逻辑,但却十分的有章法。

    就单说这一路上的几个问题,没有一个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的。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别说放眼整个酆都城,就是放眼整个地府,也没几个人敢直呼北方鬼帝大名的。但他就是叫了,而且毫不避讳。

    私下询问民意调查的结果,那更是不被律法所允许的。而功曹司的官员们,虽说私底下都知道了结果,但却是谁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徇私舞弊。

    所以,如果他不是为了噎的别人说不出话来,那一定就是在逼林司功主动开口了。

    一念及此,蒋昭暄发现,自己终于在这烦闷的酆都城,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177. 民意调查

    进了功曹司的招待间后,应无尘发现林天一好像并没有自谦,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

    简陋的根本就不像是,官员们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按照原来开发软件时,去跟政府部门对接工作的经历来看,那些地方虽然算不上豪奢,但也都是中规中矩,甚至藏有内秀的。可如今功曹司的招待间,别说跟乡镇政府比了,都赶不上应无尘刚来地府时,借钱买到的那处小房子宽裕。

    最主要的,这里连个使唤的仆役都没见。喝茶也是,谁喝谁自己倒。

    虽说应无尘对此早都习以为常,但他因为是个现代人,所以才对此没有异议。如果按照酆都城的规矩来看,让客人自己动手沏茶,这应该算是主人家的严重失职才对。

    不过从此刻其他人的神态来看,好像大家都习以为常一样,包括富家公子蒋昭暄。应无尘趁着喝茶的间隙,悄悄地打量过,发现他也是安静的坐在后面,自饮自酌的好不快活。

    几人边喝边聊的扯闲篇,很快外面的院子里就又响起了脚步声。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来人正是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也就是蒋昭暄的爹。

    别人对秦广王行礼时都是官员间的礼,也就是简单的抱拳颔首。可蒋昭暄就不一样了,他弯腰的幅度,明显要比所有人都大,而且还大得多。

    最主要的,他的称呼也和别人不一样。

    其他人都是“殿下”、“一殿下”的称呼着,而蒋昭暄上来就叫“爹”,丝毫没有掩盖身份的意思。

    见礼完毕之后,秦广王直接叫住了应无尘,指着蒋昭暄对他说道:“这是暄儿,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到一起去,私下里多走动。”

    应无尘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脸上的神情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然后他笑着回道:“是,一殿下。”

    功曹司的六个主吏司功,被应无尘的反应给弄迷糊了。因为秦广王很明显,是要借蒋昭暄的名义跟他拉关系,可应无尘回答的如此正式,虽然也没毛病,但却不符合常理。

    一般情况下,既然秦广王已经明确表示,是“私下里”多走动,那不仅是许给了应无尘登门秦广王府的理由,更相当于变相的在说,没事儿可以去府上做客,是一种非正式的邀请。

    而作为被邀请方,不说诚惶诚恐,最少也要对此予以回复吧。就比如说句“一定一定”,都比现在这样强很多。

    可应无尘的反应,就像是没听懂这个含义一样,只是在遵循秦广王的吩咐,跟蒋昭暄私下里交朋友而已。

    要说应无尘脑子慢,没听懂秦广王的隐藏含义,在场这些人可是没有一个肯相信的。

    远了不说,就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刚才在招待间里,六部功曹围着发问,就他关于如何扳倒卞城王一事的个中细节展开询问,结果愣是一点有用消息,都没套出来。

    说话如此滴水不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这点话外音都听不出来?

    别开玩笑了好吗。

    应无尘当然听懂了秦广王的意思,不过他倒是比别人想的更深一些。

    按理说,昨天蒋昭暄和林掌柜的小儿子一起,出席群玉院的书生集会,算是两人正式接触的开始。那今天又直接亮明身份,就表示两人,已经正式成为了“朋友”。

    包括刚才见礼时,蒋昭暄没有跟别人一样,按照官级称呼秦广王为殿下,而是直接称父子,这都是在向应无尘传递信号。也仅仅是向他一个人传递信号,因为在场的其他人,很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二人的父子关系。

    所以基于此等情况,应无尘很快就串联起了前因后果:蒋昭暄昨日现身,包括此刻亮明身份,这一切都是秦广王在背后授意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来了之后,还要特意强调一遍?

    难道他不提一嘴,两个年轻人就做不成朋友了?

    还是说他只不过,仅仅是说了一句场面话?

    应无尘觉得都不是,而是秦广王在表明立场——本官自持身份,你应无尘等级不够,只配和蒋昭暄做朋友。

    所以他的回复,也有两层含义。

    第一,你要是客套,那我就做出一副,听话好手下的。第二,你要是想借蒋昭暄缓和关系,那完全大可不必,小爷儿懒得跟你扯皮。

    秦广王也没想到,应无尘的反应会是这样,不过因为场中还有其他人在,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便对着身后的林天一说道:“城主很快就会到,可以准备开始了。”

    “是。”林天一回了一句,然后也没时间理会别的,带着其他五部功曹,就去前院提前准备了。在跟应无尘擦身而过的时候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招呼起胥吏们开始布置。

    应无尘对此没什么反应,而是对着蒋昭暄说道:“你家上官都去忙着干活儿了,你就这么躲清闲,真的合适吗?”

    蒋昭暄看一眼父亲,又看了看应无尘然后两手一摊,耸肩道:“我就是个挂名儿的,谁还能真的安排我做什么不成?”

    “还得是你爹啊。”

    听着应无尘不无感慨的口气,秦广王嘴一咧,扯着蒋昭暄就往外走:“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晅儿去前面接驾城主,不要学某些人的惫懒性子。”

    “嘿,一殿下这话说的,我哪句是阴阳怪气的了?”应无尘见院子里就剩自己了,然后又怪无聊的,直接就挤到蒋昭暄旁边,隔着他开始跟秦广王扯闲篇:“另外,谁是惫懒货?一殿下位高权重,也不能肆意诽谤他人吧?”

    ······

    ----

    “我有一个问题。”应无尘抱着肩膀,拐了拐身旁的秦广王,经过刚刚的一番“对线”,现在他基本上,对自己是有问必答的。

    果不其然,秦广王只是有些嫌弃的往旁边避了避,但仍旧接话道:“何事?”

    “之前准备了那么多天的民意调查,为什么百姓们自己,不过来听听结果?”

    秦广王闻言,先是诧异的扭头看了一眼应无尘,不过很快就收回视线,缓缓解释道:“马上就要开始种地了,百姓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他们要是有时间关心民调,自然会去城中各处的布告栏那里看结果。府衙又何必要兴师动众的,叫他们过来。”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毕竟百姓们虽然参与了民调,但他们又不是今天的关键人物,所以到不到场完全没有必要。甚至于秦广王还是一个体恤百姓的亲善官,不想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

    只不过应无尘却不这样想。

    百姓们来不来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但是给没跟人家准备观礼台,那可就是功曹司的失职了。毕竟既然人家都已经参与了投票,总不能连个亲眼见证结果的机会都没有吧?

    就算当年上大学时,奖学金给谁不给谁的,都是已经提前就内定好了的,可在公示之前,那也得先把学生们聚在一起,安抚好大家的情绪,免得到时候出乱子才行。

    难道地府这边,就不懂人言可畏吗?

    其实他也想过,有可能因为两个时代所属的背景不同,而这边不讲究民-主。可要是这样,那就完全不应该搞什么民意调查,只在到场的官员中和上界的来宾里,简单询问几句就可以了,何必又要大张旗鼓的搞调查?

    想了半天应无尘也没想通,功曹司为什么要做这种表面文章。不过虽然心里不敢苟同这种做法,但他却没有指手画脚的多说什么。

    毕竟功曹司的事儿,关自己一个鬼差什么干系?

    ----

    应无尘很快收回思绪,迈步向场地中间,因为林天一正在那里向他招手。

178. 假冒伪劣

    应无尘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站在院子中央,等待着来自包括酆都大帝、以及两位北方鬼帝、外加九殿阎罗、六案功曹、四位判官在内所有人的祝福。

    因为就在刚刚,他经历了一场极其草率的焚书上表。

    草率到应无尘想揪着林天一的脖子大吼——RNM!退钱!

    当时酆都大帝念完了功绩表文之后,就随意的搓了一个法术,将表文给点着了。随后大家就满怀期待的,开始等着上天赐予的奖赏。

    整个过程除了应无尘之外,没有任何人提出过异议。

    应无尘对此也没有经验,还以为这是正常情况呢,然后也跟着大家一起,扮做期待的表情,仰头望天等待着。可他脖子都酸了,也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什么。

    于是便揪着身旁的秦广王问道:“看啥呢?”

    “看功德之力。”

    “功德之力?那是啥?”

    “······”

    后来经过秦广王的解释,应无尘总算是知道了,所谓功德之力,就是百姓念力的另一种体现。区别在于一个是自发产生,另一个是上天赐予。

    但效用基本一致,都是可以重塑胎体,增加修成正果的几率。

    至于为什么别人也都跟着一起望天儿,那是因为功德之力这东西,虽然不是“见者有份”,但在受奖赏的人附近,也是能享受到一部分余韵的恩泽。

    所以大家都下意识的,就站在了他的身边,期待着能从功德余韵中,悟出道来。

    作为本次受上天奖赏的正主,应无尘还是十分大方的,他并不介意别人分走自己的功德。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等待着功德之力的降临。

    可他这边的情绪都已经烘托就位了,功德之力还是没有丝毫降临的意思。

    于是等的不耐烦的应无尘,便下意识的询问起来:“开始了吗?”

    结果被他目光注视到的人,也全都是一脸懵逼,不清楚到底开没开始。

    可大家明明都已经看见裱纸被烧成了灰烬,甚至风一吹连点儿纸灰都没留下。按照这样来理解,功德之力应该是降临了的才对。

    不过看应无尘一脸平静的样子,他们就又犹豫了起来。所以并不清楚功德之力是否降临了的众人,很快就把目光全都看向了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也有点迷糊,因为他清晰的感知到,有一股庞大的功德力,自天穹之上倒灌而下,并且成功穿透屏障进入到地府之中。按理说这应该就是应无尘的功德才对,可他为什么一点接收了的反应都没有?

    难道说,有人趁机截胡,半路抢走了属于应无尘的功德?

    酆都大帝很快就把这种不靠谱的心思抛诸脑后,然后对着目光灼灼的应无尘说道:“已经结束了。”

    “城主别闹。”应无尘伸出了手掌,递到酆都大帝面前:“赶紧把功德之力给我,您这么大一个城主,不能贪我这点功德吧?”

    酆都大帝咧咧嘴,心说你这次的功德可一点都不少,如果条件允许,本座还真想据为己有。

    但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于为了防止应无尘耍混,他还示意秦广王赶紧开始下一话题。

    ----

    尽管这次的焚书上表还有天降恩泽,从始至终都充斥着一股假冒伪劣的气息,但应无尘还是同意了功曹司的请求,开始了惯常的环节。

    “多谢各位见证。其实盂兰盆节盛宴得以成功,完全是各位精诚合作所致,应无尘只不过腆为组织人,代各位认领此等殊荣······”

    按照流程,应无尘讲起了自己的“获奖感言”,只不过对面是一群面无表情的官员们。

    搞得他原本就很简短的“心路历程”,一分钟没到就讲完了。

    走完流程后,除了功曹司的六人之外,其他几人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转身就走了。搞得好像他们是专门赶场过来,然后后面还有下一场似的。

    应无尘对此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不免泛起了嘀咕:这群人是大姨妈紊乱了吗?

    等到所有人都退场离开后,他才夹着酆都大帝亲手交给自己的一本册子,往群玉院走去。

    回到群玉院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苏晏如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郎君一直心心念念的...民意调查结果?”苏晏如看着手里单薄的小册子,上下左右翻了个遍,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是副本。原件已经上裱祭天了。”应无尘拱了拱脑袋,闭着眼睛回了一句,然后感觉到苏晏如还要问些什么,他便抓住对方的手,放在心口处拍了拍。

    苏晏如自然识趣儿的住了口,然后丢下册子,轻轻替他按起太阳穴来。

    享受着对方的温柔按摩,应无尘便放松身体,开始在脑中回顾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本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细细想来,好像从早上出了群玉院的门开始,到后面的一切,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即便是抛开“雷声大,雨点小”的民调过程及结果不提,其他事情仍旧很反常。

    首先第一点,从早上遇见刘大有开始,到后来发现蒋昭暄的真实身份为止,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像是提前被安排好了似的。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唯一值得存疑的地方,就是刘大有升迁卞城王的传言,是从哪开始的。

    其次,秦广王明知自己已经和蒋昭暄“建交”,为何后面还要多此一举的,叮嘱两人互相走动。这到底是场面上的客套话,还是另有自己不甚了解的其他深意。

    最后,也是最为费解的地方——官员们为什么那般冷漠,连最基本的官场礼仪都不讲了。

    ······

    一连串的问题,有节奏的纷至沓来,顷刻间就占据了应无尘的全部心思。他在脑中推演了许多种可能,但又都一一被否定。

    直到最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想——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而且是从送走了天庭和灵山那批仙佛们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因为只要把时间线往前推,就能发现这其中,人为干预的痕迹,简直不要太重。

    首先在还魂崖前,自己帮助酆都大帝调开了外宾,这才方便他在酆都城里“开展一系列的活动”,对此他不仅没有任何表示,更是把自己一行三人,给撂在了罗浮山。这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气度,也不符合酆都大帝的身份;

    其次,包括北方鬼帝府的张衡和杨云在内,所有的鬼帝都没跟自己有过交流,甚至连眼神的碰撞都没有。要说一个两个的跟自己不熟悉,没有交流很正常,可当时的场景下,要是所有人都刻意回避自己,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最后是今天早上,在功曹司门口碰见了刘大有。

    应无尘相信他是真的因为心里发急,所以才舍下脸面的找自己说情,但这里面最费解的就是,刘大有在今天之前,凭什么就能确认,他一定会升任卞城王。

    另外这条消息的起始点,在哪里。是谁蛊惑的,才让刘大有连城隍司的门都没关,就开始大肆庆祝。

    还有最后面,公布民调结果之后,为什么包括已经很熟悉了的四位判官在内,所有人都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及官员们的场面工作。

    如果说这其中没人干预,应无尘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但要说到干预,能安排五方鬼帝配合行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酆都大帝了。只是应无尘有些不明白,对方如此安排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

    “城主确定这方法管用吗?”秦广王坐在酆都大帝对面,开口询问道:“而且痕迹这么明显,只要他能静下心,肯定会想通的。”

    “大哥也说了,只要他能静下心。”轮转王接过话,然后继续说道:“骤然升至高位,获得偌大的功德之力,是个人就难免心绪浮动,就看应无尘多久能调整过来了。”

    “其实我总觉得,他好像没感受到功德之力,否则不该那样平静才对。”杨云也插了一嘴,结果瞬间就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杨大人所言极是!”

    “下官附议。”

    ······

    看着场中照比之前,多出来的四位判官,酆都大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功德之力做不得假。上表祭天后,本座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愿力降临到地府。”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啊,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轮转王的话很快就引起了热议,众人纷纷看向酆都大帝,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答案来。

    “毕竟出自西昆仑,有些特殊很正常。”酆都大帝沉吟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关于应无尘的身份问题,判官司切勿泄露,就是连他本人也不能告诉。”

    “是。”

    四位判官恭声应诺的同时,心里也泛起了惊涛骇浪:这人来自西昆仑?!

    “需要阴律司登记在册吗?”红衣服的阴律司判官见其他三位同僚殿前失仪,便出列问道:“还是说,全然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当做不知道吧,毕竟昆仑方面的态度还不明朗,很多事情掣肘也多,先按下不表。”

    “是。”阴律司判官心中暗暗记下了,然后退至其他三位判官身旁,眼中闪烁起莫名的火光。

    其实他对应无尘的身份,早都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听说来自西昆仑,心中虽然吃惊,但却并没有多少波澜。而让他心中犯嘀咕的是,为什么城主说话的方式,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好像这种变化,是从上天祭表之后才开始的,可是刚刚这一路上,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才对。

    难道说在这期间,城主的心态发生了某些变化?

    就在阴律司判官心神不属的时候,众人很快就聊到了别的话题,只听轮转王开口问道:“城主真的要让他巡视各间地狱?”

    此话一出,阴律司判官立刻收拢心神,同时屏息静气,和三位同僚一起,将目光看向酆都大帝。

    至于另外八位阎罗,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低头不语,气氛一时间焦灼起来。

179. 大红灯笼高高挂

    城主府的会客厅里,此刻的气氛有着丝丝的紧张之感。

    因为自从轮转王问出那句“城主真的,要让应无尘巡视各间地狱”开始,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酆都大帝知道,小十这是在帮忙缓和气氛,毕竟这句话也只能由他来说,才不至于犯忌讳。否则这件事,早晚也会被别的阎王给捅出来,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虽说同样不负责管理地狱的还有一殿秦广王,但因为他是“外来户”,且职权过大,所以也不合适。

    至于余下几人,不仅各自司掌一间大地狱,同时还兼管十六个小地狱。尤其是原卞城王,不仅司掌大叫唤大地狱及其十六小地狱,还兼管着枉死城。

    如果由这些掌管着大小地狱的阎王们开口询问,那就难免会带上争权夺利的心思。

    酆都大帝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就是一句玩笑话,小十怎么还当真了。”

    “呼。我还以为城主是要来真的呢。”轮转王吁了一口气,然后就调转了话题:“既然盂兰盆节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下官也该回罗浮山轮回隧道了,尤其是得看好泰媪,不能让应无尘给骗走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轮转王气呼呼的站起身,招呼都没打一句,就碎碎念的往外面走。

    其他几人见状,也都站起身纷纷请辞,跟着轮转王一同离去。最终原本热闹的会客厅里,顷刻间就剩下了酆都大帝、张衡、杨云三人。

    酆都大帝眼神空洞的注视着几位阎王的背影,直到他们全都出了城主府后,目光才重新汇聚,并且眯了眯眼角。

    “城主这次的试探,有些过火了。”

    说话的是张衡,他平时很少发言,但基本上每次都能切中要害:“今日城主虽然用玩笑话给遮掩了过去,但针对应无尘的一系列考验,几位阎王都是亲历者,他们轻易不会相信城主的。”

    “嗯。”酆都大帝又恢复到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怒情绪。

    他当然知道这次的步子迈大了,甚至还有些得不偿失的,引起了各处阎王殿的戒备。原本对卞城王没有这么快下决议,就是为了看其余阎王殿的反应,如今效果却不是很理想。

    “另外,城主为什么要把应无尘的身份,告诉给判官司?”张衡见酆都大帝沉默不语,便继续询问起来:“要是阴律司起了心思,绝对会攀上西昆仑的。”

    “本座知晓。”

    杨云在一旁摸鱼,见张衡好像说起来就没完的样子,便立刻上前插话道:“城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二人就先回鬼帝府,去处理政事了。”

    “去吧。”

    “是。”杨云见酆都大帝挥手,就赶忙拉着张衡,快步出了会客厅。然后心中默念法诀,就带着身边的老伙计一起,御风回到了北方鬼帝府。

    “城主之前向应无尘,暗示过西昆仑。所以按照应无尘表现出来的智慧,他要不了多久就能查过去。而城主今日告诉判官司,其实就是为了确定,酆都城里还有多少西昆仑的人。”

    张衡闻言蹙起了眉头:“四个判官里,也有西昆仑的人?”

    他虽然跟杨云同属北方鬼帝府,但两人具体的职权是不同的,杨云更倾向于暗线,知道许多的隐秘事儿。而张衡自己,则是完全的“业务型”鬼帝,负责罗酆山及其附近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

    所以名义上,在酆都城开衙办公的判官司,是他下属的下属,理应归他负责。这也是为何,张衡要比杨云更急于了解酆都大帝意图的原因。

    因为酆都大帝要是逼迫太紧,导致其余几个阎王殿反弹,最终还是需要他这个北方鬼帝去协调处理的。

    不过如今一想到领地里,来了不止一条“西昆仑”的过江龙,张衡的头都大了一圈儿:“城主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

    “派应无尘巡视各间地狱的事啊。”

    “肯定是已经动心了,否则不至于反复核查应无尘的品性。如今确定了他能宠荣不惊之后,估计就已经打定了注意。只不过刚才在城主府那么一闹,就变得不甚明朗了。”

    “也就是说,城主最后还是会不顾劝阻,强制安排应无尘巡查地狱?”张衡在脑中过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肯定道:“一定是这样的,就像安排应无尘操办盂兰盆节这次一样。”

    “是啊。好歹盂兰盆节这次,还有个洛晴遮掩一下,至少在明面上是天庭在主理。可如今看城主的样子,像是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了。”杨云也有些惆怅,说到底他也是北方鬼帝之一,张衡要是出了事儿,他也休想独善其身。

    ----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的北方鬼帝府里一片愁云惨淡,但天然居这边却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应老弟,我们就开个例行会,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吗?”白守心指着房间中央吊着的红灯笼问道。

    “气氛,气氛懂不懂。”

    “道理我都懂,但是就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换个仆役过来,非要让我帮你挂这东西?”白守心骑在梯子上,对着下面指挥的应无尘控诉道:“我好歹也是个‘商人互助联合会’副主-席,就这么跟······”

    “少说两句,小心棚顶有灰掉嘴里。”应无尘打断白守心,然后抱着肩膀看了一会,发现灯笼有些歪,于是手掌比划了一下:“左边,再往左边一点。”

    “······”白守心无语了,不过还是听话的调整了灯笼的位置:“这回正了吧?”

    “马马虎虎,凑合能用就行。”应无尘懒得跟土包子墨迹,带着苏晏如开始转圈儿的介绍掌柜给她认识:“这是星光缘的林掌柜,也是昨日见过的林公子他爹。”

    “林掌柜。”苏晏如侧身一礼。

    林掌柜结结实实的受了一礼,然后目光探寻的看向应无尘,只不过并未得到答复。因为应无尘,已经带着苏晏如认识别人去了。

    那边的白守心,手里举着灯笼罩,费力的给吊在了棚顶上,这才跳下梯子拍拍手。结果还没等安排伙计取走梯子,就被林掌柜给拉到了一旁。

    “无尘老弟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掌柜指着场中的两道身影,对着白守心询问道:“那女子我知道,就是群玉院的一个妓子,好像叫苏晏如。只不过无尘老弟今天,这是要闹哪样?”

    白守心知道姓林的瞧不起贱籍的苏晏如,不过却没没有解释什么,反而是学着刚才应无尘的眼神,瞟了一眼林掌柜:“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又不少你钱赚。”

    说完也不再理会,自己扛着梯子就走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跟应无尘说过,不要找这些世系复杂的商人,胆子小不说还净事儿。

    ----

    应无尘带着苏晏如认识了一圈儿的掌柜,然后走到场地中央,也就是那个红灯笼的正下方,拍了拍手道:“诸位安静。”

    等到场中寒暄的人,把目光都看过来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最近用钱的地方很多,承蒙各位抬爱不曾掣肘,如今已经起了效果,后面就该诸位数钱了。”

    商人们对于应无尘有话直说的性子很喜欢,自然奉上了一连串的马屁声:“应老弟外道了不是?咱们都是纯纯好哥们儿!”

    “谈钱多伤感情?”

    “就是就是。”

    ······

    见恭维声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来,应无尘就抬手往下压了压,等声音渐息之后,才开口道:“这次开会,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宣布。”

    说到这里,他将身后的苏晏如拉至身旁,对着周围的商人们说道:“这位是苏晏如,今后将代表我坐镇天然居,各位先认认人。”

    哗——

    一句话让在场的商人全都傻了眼,尤其是杨妈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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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职记介绍:
应无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鬼差,开始了007没工资的打工人生活。
为了不再继续这种苦逼生活,他开始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当上阎王,实现鬼生自由。
可是每一个被他成功救赎过的女鬼,都想着要跟他再续前缘,这让应无尘十分心累。
他抱着一根柱子,看着下面围着的一群女人,奋力的发出呼喊:“我就是想当阎王,没想结婚呐!”地府升职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府升职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府升职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