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家里有矿
应无尘绕着白守心给的地址,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然后有些不确定的问向身旁的侯涵:“就是这儿?”
“就是这。”
“没弄错?”
“没弄错。”
“那你觉得,这处宅子跟地-下-钱-庄四个字,搭吗?”应无尘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上了白守心的大B当。
否则怎么可能信了对方的鬼话?
其实当初听见这个地址的时候,应无尘就曾有过怀疑。
毕竟酆都城里的大街小巷,他虽然不敢说了然于心,但多少也是有个概念的。所以在白守心报了地址后,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吕梁巷,不过因为怕再被拉住追着问东问西,他才带着侯涵着急忙慌的往过赶。
路上的时候也因为在想别的事情,所以丝毫没有意识到,吕梁巷这边根本就特么没有适合开门做生意的地方。
虽说地-下-钱-庄的生意见不得光,但那也是生意啊!
是生意就免不了要开门迎客,可如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高门大户的院墙,哪里像是有地-下-钱-庄的样子?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空着手回去显然不是应无尘的作风。
于是他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原则,敲响了白守心给的位置,对应的那户人家的大门。
过了很久,就在应无尘都要放弃了的时候,大门终于是打开了,然后从里面出来一个满脸虬髯的家伙。
看着对方龇牙咧嘴的恶相、以及膀大腰圆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八成是找对地方了,否则谁家都不会派这货来看大门。
就在应无尘准备上前自报家门说明来意之时,被大汉一句话就给噎了回来。
只见大汉先是目露凶光,上下扫视了他几眼,然后直接略过,目光看向了身后的侯涵,瓮声瓮气的问道:“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像个兔儿爷。”
应无尘闻言,眼睛微微一眯。
虽然对方看的是侯涵,可嘲讽的话,却明显是意有所指。
应无尘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天生嘴-臭,还是存心在试探什么,他也懒得多思考。于是干脆后退一步,让侯涵上去解决问题。
如果对方嘴-臭,打一顿完全就是应有之义。如果对方存心试探,那打一顿也不犯什么说道。
侯涵自然不负所望,才气势微张的刚踏出一步,壮汉就立刻认怂了:“别,公子爷见谅。小人也是出于谨慎,怕被官府给查了。”
“是吗?”应无尘眉头一挑,语气不善道:“你确定不用再验验,看我是不是官府的人?”
“不用不用。”壮汉偷瞄了一眼侯涵,以及对方无风自动的短打衣服,他知道这是劲气外放的征召,心说府衙里的软脚虾,可没有这种实力。
不过他心中也生出了一抹疑惑,按理说酆都城附近,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应该都有画像流传出来的,为什么面前这人,从未见过?
难道是趁着盂兰盆节期间,从鬼界堡过来的?
然后这个土老帽不知城中米贵,把盘缠都给花光了?
壮汉越来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于是他笑得更热情了,甚至比见到了亲娘老子还热情,因为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肥羊,毕竟能住进鬼界堡的人,非富即贵。
“公子是来借钱的吧,来来来,快快请进。”
看着壮汉一脸谄媚的样子,应无尘一甩袖子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话,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打算抬出秦广王和卞城王的名头,然后让对方迫于形势,不得不配合自己工作,现在忽然发现,好像还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应无尘理所当然的,就借机改变了主意。
刚好对方像是哪根神经被堵塞了一般,认定了自己不是官府的人,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虽说自己没穿鬼差的衣服,但这几个月在酆都城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还不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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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大门往里走的时候,应无尘借机打量起院内的布局。
这座院子的布局,倒是跟城主府还有卞城王府都不一样。最直观的区别就是,进门没有遮挡的影壁,而是能直接看到院子的全貌。
而院中的布局也相对单调:四周摆着各式各样的架子,上面放着搪瓷坛子,看起来有点像仵作盛毕焕身体组织切片的东西,至于里面具体放着什么东西中间,就不得而知了。院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地,摆了一排木头做的十字架。
擦身而过时,都能清楚的看见上面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血迹,以及嗅到上面难闻的腥气。
想必这里也曾“生意火爆”过吧。
壮汉见应无尘四处打量的样子,心中的底气更足了——因为酆都城里的公子哥,才不会摆出这副明显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再一结合他还带着深不可测的护卫,更是能证明他的出身不凡,也证明了他家里有替他还钱的能力。
穿过一道垂花门,壮汉带着应无尘和侯涵进入内院,然后朝着里面指引道:“东家在里面,少爷自己进去就行了。”说完还瞟了一眼侯涵。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在说,你进去可以,但是护卫不行。
虽然读懂了对方的话外之意,但应无尘可没装什么大头蒜,冒冒失失的自己进去。因为就在两天前的夜里,他遇袭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现在怎么可能轻易涉险。
倒不是说他成了惊弓之鸟,而是最近酆都城里波诡云谲,由不得不小心应对。
再者,老话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这小身板,可不能去赌地-下-钱-庄的节操。
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应无尘是决计不会半途而废的,于是他面露不悦的说道:“这怎么酆都城里,现在规矩变这么多了?”
“呵...呵...公子说笑了,不是酆都城,是我们东家的规矩一直都是如此。”
听着对方有些尴尬的笑声,应无尘心中已经有了算计:“行了行了,不就是万把两银子的事儿,去别处又不是借不到。走了走了,麻烦!”
说完,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转身离开,脚步也比进门时更加轻快。
他其实算准了,对方最近生意不行,一定不肯轻易放过自己这条大鱼。
至于推算这点事情,其实很容易:首先,选在吕梁巷的高门大户里做生意,就说明他们看不上穷苦人家那点底子,专门对标的客户群体是富家子弟,走的是“高精尖”路线。院门紧闭,不仅可以故作高端,还能有效的掩盖生意不好的事实;
其次,地-下-钱-庄所做的生意,怎么可能连一个打手都没有。但是从进门直至内院,却只见到一个负责开门的家伙,这说明人都派出去追账了;
最后,前院的刑架上,血迹都干的已经渗进了木桩里,这说明他们在此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债务人,都是信誉良好的“优质客户”,可即便是这样,打手还是都被派出去了。
如果再往下深究出去,说不定毕焕就是从这里借到的钱,然后抵押物又烫手没人敢接盘,导致他们入不敷出。否则怎么也不至于,连看家的人手都没有,全出去追账了。
果然,走了没几步,他就被壮汉给拉了回来:“公子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进去谈些事情,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再说,您护卫就在门外,有了事情也能照应到的。”
“松手!”应无尘冷喝一声,然后甩开了对方:“我这人惜命,犯不上为了几天的零花钱,搭上自己。”
壮汉有着不符合外貌的敏锐心思,他很快就捕捉到了应无尘话语中的几个关键字“万把两”、“几天”、“零花钱”,于是,他的心思更活泛起来,坚决要留下应无尘。
“公子公子。是小人不懂规矩,您看这样,我进去找东家说一声,应该能许您带护卫进去的。”
应无尘听罢,烦躁的挥手,让他不要耽搁时间赶紧去问。
壮汉一见,立刻忙不迭地的跑了进去。
应无尘悄声对侯涵安排道:“一会进去我想办法查他账本,你留意观察借款人里,有没有毕焕的名字,或是林天宝也可以。如果有,立刻眼神示意我。”
“明白。”侯涵的回答很简短,其实他很好奇,为什么应无尘一定要查地-下-钱-庄,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问出口。
应无尘也看出了侯涵的疑惑,他可从没想着把对方仅仅当成一个护卫。否则之前在城主府的时候,也不至于让对方自己回城主的话。
于是趁着壮汉进去禀报还没出来,应无尘就轻声解释道:“蛇行蛇,鼠行鼠,各有各的路。当天晚上你在外围巡视,所以尚不清楚。林天宝当时的话语间,透露出地-下-钱-庄几个字,不过碍于城主的脸面问题,没人敢追问这件事。甚至城隍司查案的方向,都不敢明晃晃的直指地-下-钱-庄。”
“这是为何?”侯涵能感受到应无尘的善意,然后开始询问起来:“左右不过是几处黑产,怎么还能跟城主大人的脸面,扯上关系?”
“在场的仙佛们虽然表面不说,但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城主呢。从迎仙台到晚会开始暂且不提,只说晚会之后去天然居吃饭,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时间,发生了多少变故?尤其事涉卞城王,城主当时脸黑的堪比锅底,谁还敢揪着几处黑产不放?”
“那为什么今天又过来追查了?”
“没人提不代表事情就没发生。既然城隍司不方便介入,那我就自己查。”说到这里,应无尘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解释:“原本我也没怎么留心这件事,但后来发现,六殿下自己都对于涉及儿子死因的这件事,没有丝毫要查下去的意思,所以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侯涵还打算追问什么,不过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人靠近,于是轻声提示道:“有人来了。”
应无尘也立刻噤声,抬头看了过去。
就发现之前那个壮汉,跟着个带面具的人一同走了出来,然后开口说道:“这是我们东家,他说既然公子不欺暗室,那就出来跟你商谈。”说完就退至一旁。
应无尘现在是把对方吃的死死的,所以他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来把椅子。”
“······”
壮汉身上的腱子肉都抽动了几下,然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提来两把椅子,先请东家坐好之后,才把椅子交给应无尘。
应无尘熟视无睹的一屁股坐下,毫无形象的往后一靠就继续吩咐道:“渴了。”
“公子敢喝?”地-下-钱-庄的东家开口了,他实在看不下去对方如此拿大。
曾几何时,在自己地盘上的那些借钱者,哪个不是奴颜屈膝?
怎着如今不过短短十数日,就换了一番天地?
“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地-下-钱-庄的东家制止了壮汉要去取茶水的动作,然后继续说道:“好歹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底气,能从我这里借出去钱。”
应无尘听出了对方让自己交代跟脚的意思,不过他又不是真的来借钱的,所以没必要跟对方扯这些,于是站起身就带着侯涵往外走,嘴里还嘀咕了一句:“白守心个老东西,竟然让我来这么一个没规矩的地方。”
地-下-钱-庄的东家人都傻了,这特么谈生意谈生意的,行不行的你总得先坐下来谈谈看吧?
这一言不合就掀桌子是什么毛病?
不过他虽然恼怒于应无尘不安常理出牌,但也听见了刚才的那句嘀咕,心思不免活泛了起来。
白守心是谁?
那可是如今酆都城里,最会赚钱的几人之一,听说还借着这几天盂兰盆节的事情,搭上了城主的关系。
而前面之人的竟然连白守心都不放在眼里,再结合之前手下汇报的情况综合一分析:这人家里,必定是有矿啊!
最少也得是朱砂矿,否则说不出这么有底气的话来。
然后再一想,哪里有朱砂矿?
那必定是潘冢山啊。
潘冢山还有什么?
那必定是鬼界堡啊。
前后这么一琢磨,不就合上了么!
151. 账本
应无尘起初的时候还有些心里没底,毕竟突然出现一个戴面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常情况。而且对方戴的面具,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神脸谱那种,竟然是个无脸人。
就是在面具上抠了三个洞,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那种。
如果是普通的鬼神面具,那还可以说明对方不想暴露真实身份,甚至达到抬高B格的目的。可要是无脸面具,那只能说明对方是在刻意的隐藏,不仅隐藏面容还隐藏表情、心机,甚至也有一种藏身幕后掌控局面的意思。
讲道理,应无尘非常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因为在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时候,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可是一考虑到此行的目的,他也就只好随机应变,靠着过往的经验与对方交锋了。
而他心里没底,不仅是因为看不到表情,猜不透对方心思。
更主要的原因是:虽然双方表面上看起来,在人数上旗鼓相当,可应无尘是一个心里很有B数的人,他知道自己算不得一份战斗力,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拖累,所以不确定侯涵在面对以一敌二的局面时,好不好使。
不过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因为刚才回头跟侯涵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从对方不屑的表情中,应无尘读出了几个信息:一,地-下-钱-庄的东家和那个壮汉,是两个不足为惧的臭鱼烂虾;二,再来几个都不怕。
基于此种情况,他的底气瞬间就充足了起来。
于是看着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两个人,应无尘微微后仰,不无嘲讽的嗤笑了一声:“怎么?难道眼见借贷的生意做不成了,就想改行绑票?”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就朝身后的侯涵勾勾手腕,示意他直接动手。
地-下-钱-庄的东家见状之后人都傻了,心说这是哪来的傻狍子,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刚才一言不合就“掀桌子”暂且不提,现在特么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直接动手?
好家伙,咱们到底是谁放高利贷?
不过他很快就将心绪给强制平复下来。因为这种动手多过动脑的人,非常好驾驭。多数情况下只要言语上激一激,就能超负担的多借很多钱。而只要对方肯借钱,肯多借钱,那剩下的就一切都好说。
于是地-下-钱-庄的东家,开始郑重的做起了自我介绍:“鄙人姓李,人送外号······”
“停!还真是‘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应无尘突然发现在当下的场合里,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特别管用,于是直接开口打断对方了的装x行为:“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社会磕,知道你姓李就够用了。说,拦着我的去路,你是要干什么?”
“······”
地-下-钱-庄的东家在情绪上有些不太连贯,心中更是升起了滔天的怒意,不过一考虑到对方家里的朱砂矿,他的怒意就顷刻间,宛如潮水一般尽数褪去。
他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公子不是来借钱的吗,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应无尘盯着对方的面具看了半天,然后语气严肃的说道:“你是躲在脸谱后面,笑话我?”
“并不是!”地-下-钱-庄的东家,现在只要一听见应无尘说话,就感觉有股无名之火,直穿天灵盖。他严重怀疑应无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专门给大户人家烧柴的,否则咋这么会拱火?
听着对方一点就炸的语气,地-下-钱-庄的东家赶忙收回多余的心思,他生怕应无尘一言不合就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尤其是现在打手都不在的情况下,他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谁知道对面的傻小子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别的都好说,万一对方一怒之下,不从自己这里借钱了,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他快速的解释起来:“鄙人姓李,您可以叫我代面李,是钱庄的东家。不敢动问高尊名讳,但公子最少也要拿出合适的抵押物品,好让在下验明价值,放心借款于你。”
见对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应无尘也收起了桀骜,语气缓和的说道:“能谈了?”
“能谈。”
“利息多少?”
“九出十三归。”
“账面流水多少?”
“账面...不是,公子还没自报家门呢,这不和规矩的。”代面李发现自己今天思路有些不太够用,稀里糊涂的就跟人聊了起来,而对方甚至一点底都没有露。
不过应无尘却没给他任何的回味时间,趁着他刚从惯性思维中跳了出来,思路还不是很连贯,应无尘转身就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姓王,李掌柜可以叫我隔壁老王。”
然后在心中偷笑起来:你刚才不是说我还没自报家门么,现在就报给你听。
虽说报出的名号是假的,但那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相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骗你一个名字,简直就是洒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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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代面李,在听见王这个姓氏后,很自然就开始在大脑中检索起来,不过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然后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印象中好像没有哪个卖朱砂的是姓王的啊,难道是鬼界堡新兴的富贵人家?可是朱砂矿不是早都已经被瓜分完了么,难道说又发现了一座?
他越想越深,丝毫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壮汉言辞凿凿的,认定了应无尘身家颇丰开始,他的思维就仿佛是入了海的泥牛,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而基于这一认知,他越是挣扎就越能通过应无尘的言行,丰富他自己的猜测,从而更加坚信此前的判断。
越是坚定那个判断,他就越要把钱借给应无尘,以达到趴在对方身上吸血的目的。
不过多年的放贷经验,总是让他习惯性的想要掌握更多信息,于是代面李准备多套点消息出来。
眼见着他又要提问,应无尘直接摆了摆手道:“名字什么都是虚的,就算你知道我姓王,一时半刻的也查不出个真假来。反正只要我能拿出合价的东西,放你这抵押不就行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代面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怕言语上犯了对方的忌讳,于是也坐在椅子上说道:“公子打算借多少?”
“那就要看你账面上有多少了。”应无尘想了想,然后补了一句:“原本想借点零花算了,不过一想到过几日还有别的事情,就一起借了吧省得麻烦。当然,还要看李老板有没有这个魄力。”
代面李藏在面具后面的脸色一紧,心中对应无尘的底细更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家底,才能让他忽视九出十三归的利息,竟然如此大放厥词?
“公子不妨说说用多少钱,也好让我心中有个底。即便是账上的不够用,钱庄也自有门路去筹措。”说到这里,代面李怕仅仅这样还不足够有信服力,于是继续补充道:“城中多少世家公子,遇到手头紧的时候,都是来我这借的。所以只要公子出得起对应价位的质押物品,用多少我们就能拿出多少。”
我特么要是真急着用钱,然后还有对应价位的质押物品,为什么不去利息低的当铺,非要来你这儿借钱?
虽然心中一阵吐槽,但是应无尘并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漏洞,而是顺着他明显带着激将的语气,想要做出一副面色红润的样子。
可他现在头脑非常冷静,根本做不出脸红脖子粗的表征,所以只好身体微微前倾,装作兴趣颇丰的样子问道:“要多少有多少?”
“只要公子能拿出合适的质押物。钱要多少,就有多少。”代面李不知道应无尘的心理活动,他见对方好似上当了的样子,心头总算舒了一口气。同时不无感慨的想着,终于是找回了一些久违的熟悉感觉。
听着代面李好像半场就要开香槟的语气,应无尘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然后刚要抽出来什么,突然间又插回了怀里:“不行,我要先看看你的账本。”
“账本?”代面李声音都尖利起来,刚才那种飞上云端的飘然之感瞬间消失,然后狠狠的堕入到地狱里。
他觉得自己让人当成傻子给糊弄了。
谁特么来钱庄借钱的时候,还要看账本?
再说,账本那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东西?
“公子要是诚心,那就拿出质押物,价值合适我们就谈,不合适就算。”代面李十分郑重的说道。
应无尘知道,这是自己触及到了对方的核心利益,让他心生警觉了。所有此时不宜逼迫过紧,否则说不定会产生反效果,毕竟‘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于是应无尘把手从怀里抽出来,顺带着露出一个东西的边角,等确定了代面李看清之后,他就塞了回去。
“足够吗?”
“太远了,看不清。”代面李有些口干舌燥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最好是能上手掌掌眼。”
这些小动作,自然是被应无尘给一丝不落的捕捉到了,因为对方戴着面具他看不见表情,所以注意力就只好用来观察别的细微之处了。
同时他也知道,对方不是没看清材质,而是不确定自己手里的东西有多大。否则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这地-下-钱-庄怕是也开不起来。
于是应无尘用手在胸口拍了拍,衣服上自然就印出了一个轮廓来。
“看清了吗?”
“看清了看清了。”代面李在心中稍微衡量了一下,然后笑呵呵的站起身,示意应无尘跟他往房间里走,边走边解释道:“公子随我来,先去验验货。”
应无尘自然站起身随他前往,然后不露声色的朝侯涵瞟了一眼,侯涵也自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其实拿来忽悠代面李的东西,就是应无尘在罗酆山顶,忽悠过来的那几枚六天鬼神令牌。他不清楚对方认不认识令牌,所以没敢露出全貌,只把边边角角的地方亮了出来,能让对方看清令牌的材质就足够了。
而他确信代面李能上当,也是因为当初在罗酆山顶的一句话——那时候刚拿到泰煞谅事宫的令牌,西明王就煞有介事的说过,令牌用完之后记得及时还回去,否则不慎遗失了,则需要赔付一笔天价的“材料损耗费”。
应无尘确信对方没有忽悠自己的必要,那就只能说明,令牌的造价确实不菲。
就连罗酆六天鬼神之一的西明王,都不能忽视这东西的价值,而特意出言相告,一个开地-下-钱-庄的代面李何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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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对方进入房间后,应无尘回头瞟了一眼守在门外的壮汉,然后收回目光看向房间里的陈列: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箱又一箱的银子,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诱惑之力。
就连向来对银钱不怎么感兴趣的侯涵,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应无尘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见对方毫无反应的样子,就无视了他土包子似的行为,对着另一侧的代面李说道:“李掌柜倒是好大的手笔。”
代面李谦虚一笑,不过表情全被面具给遮挡住了,应无尘一点都没看到。
其实从进门开始,代面李就一直通过面具上的孔洞在打量应无尘,借此判断他的身家多寡。因为“王”这个姓,在酆都城实在太普遍了,饶是见识过许多富贵人家的代面李,一时间也想不起到底是哪家姓王的,有这么一个年纪的后辈。
不过代面李虽然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却从应无尘处变不惊的表情之中,顷刻间就认定了他绝对是生于巨富之家,否则绝不可能如此淡然。
这要是放在平时那些世家公子身上,哪个不是指天抢地、激动的浑身打摆子?
代面李很快就收敛好情绪,然后拂过箱盖,从里面捡起一锭银子随手抛了出去。银锭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到了另一堆银子上,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碰撞的声音,“哗啦啦”的像是一阵密集的鼓点,震得人口干舌燥。
不过应无尘依旧没什么反应,目光只是在那堆银子上扫了几眼,就转头打量起别的地方来。
其实倒不是他有多么深厚的养气功夫,而是因为从进入地府开始,应无尘对银子的价值,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再加上身为普通鬼差又没有俸禄可以领,他就更是无法衡量这东西价值几何了。
包括那时候,李白尼说鬼界堡一个房子多少多少钱,他也没有认真想过。所以才能轻易就夸下海口,说是针对晚宴上优秀的节目表演者,送出一栋房子。
后来组建商人联合会、以及修建天然居的时候,他更是连账本都没摸过一次。所以如今过了这么久,应无尘依旧无法通过银子的大小、重量,来判断这东西的稀有程度,也就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否则要是把这几箱的银子,等比兑换成人民币,他说不定得跪下给代面李磕一个。
循着房间看了一圈,应无尘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然后他就浑不在意的扫开一堆银子坐了下去:“李掌柜不是让我一箱一箱往出搬吧?”说话间,他还捡起一锭硌屁股的银子,随手往身后一抛,看都懒得看一眼。
代面李现在是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然后语气谄媚的说道:“公子只要肯把东西质押下,钱庄的银子予取予求。”
“予取予求?”应无尘轻声重复了一下,然后像是信以为真的说道:“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代面李十分自傲的说道:“您不妨出去扫听扫听,我代面李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童叟无欺。”
听着对方大言不惭的语气,应无尘真想照着他那四十二码的面具来上一脚。
还童叟无欺,前院那几个木头桩子上的血迹是猪血?
还是说那堆瓶瓶罐罐里装的是卤猪耳朵?
应无尘现在没心思跟他商业互吹,于是把话题又引回了最开始的本位上:“银子我是看见了,但却没时间一箱一箱往出搬。所以李掌柜拿出账本来让我看一眼,确定了你的银子来路没问题,我留下东西带着几张兑票就走。”
“兑票?”代面李有些疑惑,黑产交易从来都是一手钱一手货的,什么时候还分批次给付了?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应无尘不一次性把钱都提走,就意味着短期内还可以重复放贷,达到循环往复的作用。
这不就相当于在一个池子里往出一点点放水么,要是操作得当,十万两银子说不定能放成一百万两!
代面李越想越激动,甚至都开始打起了摆子。
应无尘自然听见了代面李的疑问,然后在心中暗道糟糕——因为不熟悉交易规则,所以刚才习惯性的,就按照自己跟白守心做交易时的方式处理了,没想到对方跟白守心当初一样,听完之后就陷入了沉思。
不过好在代面李已经开始“自我攻略”,倒是省去了许多的啰嗦和麻烦。
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了,所以应无尘在心中暗暗记下了此事。
过了一会之后,他才叫醒发呆的代面李:“李掌柜?行不行给个痛快话。”然后等对方清醒过来之后,就作势要走。
代面李还有许多细枝末节没有想清楚,不过大体上他基本可以确定,于是自然不可能放过应无尘这条大鱼:“王公子稍待,我去取账本来。”
他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往复之间手里就多了一本册子。
就在应无尘示意侯涵接过来时,代面李微微抬手躲了过去,然后谨慎的说道:“不是信不过王公子的护卫,而是账本干系太大,所以只能在这儿看不能带走。而且...最好是您自己亲自动手。”
其实代面李也是留了心眼儿的,因为他怕侯涵拿了账本就跑。虽说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护卫毛手毛脚的犯了事情,不也丢您的脸么。”
应无尘虽然心思缜密,但此刻却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判断代面李怕账本经手的人太多出了闪失,所以才如此谨慎。
可应无尘对自己还是很有B数的,如果让自己来翻账本,那得翻到哪年能确定里面有没有毕焕的名字?
可既然事到临头,临阵退缩也不是应无尘的行事风格,于是他身体前倾拿过账本。铺在了之前做过的箱板上,然后一页一页的翻起来。
为了把戏演全乎了,应无尘还装模作样的在几处停顿下来,然后很快又了然的点点头翻到下一页。当然,这套行为模式,也是模仿的白守心,因为他在查天然居还有舒逸轩的账是,就是这副德行。
翻了半天,应无尘都感觉眼睛里已经开始冒蚊香圈儿了,结果愣是没发现一条有用的消息。
看着上面人名是文字,借款归还也是文字,金额还是文字的流水账,应无尘是在绷不住了。
然后他站到旁边,对代面李一甩头:“你来翻。”
代面李狐疑了一下,这怎么跟印象中的查账不太一样?
连算盘都不备一个,查的是哪门子账?
虽然不清楚应无尘到底想要从账本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可代面李依旧照着他的要求做了,并且只要应无尘没喊停,他就越翻越快。
应无尘看向侯涵,然后把手放在胸前绕着转了几圈,询问对方的意见,侯涵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是在筹备盂兰盆节晚会时,应无尘经常做出的一个动作,意思是说大家行动再迅速一点。
他明白了对方的含义,于是微微点头。
应无尘心中有了底气,然后直接越过代面李,将账本边缘卷出一个弧度,然后手指一点点后退,账本的内页就一张张从上而下飘落下来。
等翻完了一侧之后,他又换到另一边,如此往复两便就把账本看完了。
然后应无尘直接略过代面李,目光看向侯涵,等确定了对方的意思后,他咧嘴笑了。
果然,账本上还真有毕焕的名字。
既然确定了毕焕是从这里借到的钱,那就该想办法让代面李交出他的质押物了。
152. 似是而非
应无尘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尴尬的局面。
就在刚刚,他差点用脚指头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不过介于是自己会错了意,应无尘开始对着代面李小声赔罪:“误会,全是误会。”
“是极是极。”代面李在不久之前,才终于确定自己就是被人给耍了。不过如今看对方的“认错态度”良好,他选择大方的原谅了应无尘:“既然王公子都说是误会,那就一定是个误会。”
“当真是误会?”应无尘有些不确定,他生怕对方嘴上说是误会,心里却十分不满意。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代面李竖起手指发誓道:“这绝对是误会一场,否则代面李天打五雷轰!”
“行吧,既然李掌柜肯这样想就好。”应无尘见对方都这么说了,便是心中稍安,然后拍拍侯涵的肩膀,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放开李掌柜吧,人家都说是误会了,我们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侯涵扭着头实在没眼看应无尘,因为刚才就是他说让把代面李吊起来的,如今说放人的还是他。
尽管心里有些鄙视这种言行不一的做法,但侯涵还是听话的放开了代面李,然后退至应无尘的身后。
应无尘亲切的帮代面李扶了起来,顺便还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既然是误会,那李掌柜就不要介意,我还有些别的事情,不好耽搁您做生意,就先走了。”说完之后,他就谦逊的点了点头,带着侯涵大步离去。
直至出了院子关上大门,应无尘仍旧能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你刚才把人打的太狠了。”应无尘对身旁的侯涵开始甩锅。接着,像是想到了某些不忍直视的画面,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而且也不应该用棍子捅人家菊...咳,捅人家后面。”
“······”侯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里的棍子,然后嫌弃的一把就丢出老远去。
同时也在心中做出了个决定:近期换个趁手的武器。
不然一看到细长直的棍子,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刚才的画面,以及代面李那‘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求饶声。
“是你叫我那样做的。”侯涵难得的反驳了一句,然后还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
“我是叫你轻轻的,轻轻的懂不懂?”应无尘现在十分自责,然后在心里默念了几句上帝啊、主啊、阿门一类的东西,算是给代面李...的菊花赔罪了。
他决定回去好好培养培养侯涵,最少能让对方看明白自己的眼色,否则下次再出现同样的误会,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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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怎么办?”两人一路上都闷声不语,侯涵决定找个话题,不然怕应无尘再冒出点什么奇怪的想法。如果他仅仅是心里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也没什么,就怕他到时候让自己来执行,那就大大的不妥了。
毕竟欺负代面李那种软脚虾,实在没什么成就感。
如果有时间,还是得跟马面过过手,那才能增长实战经验。
应无尘正在难得的放空自己,就是那种脑袋里什么事情都不想,眼睛随意的四处看看,专注于走路一件事。所以猛然间听见侯涵的询问,他下意识的就愣住了:“什么怎么办?”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看向四周的目光,大脑也重新“启动”进入到工作模式,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去城主府吧,先把消息告诉城主。”
“城主府?”侯涵轻声的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发起话题,因为这除了能证明应无尘心深似海外,就只能证明自己的脑子空空如也。
不过老话总说‘上将伐谋’,侯涵活着的时候就崇拜那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将领,同时他也幻想着自己有天能扬名于地府,找到那个人或是让那个人找到自己,所以他现在十分想学习应无尘胸中的丘壑。
再加上好不容易挑起了话题,那就不该这么轻易的结束掉,于是他顺着话题往下进行道:“抓个地下黑产,用不着惊动城主大人吧?判官司不就能处理吗?”
“不不不。话是这么说,可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应无尘习惯性的开始了言传身教。
虽说抓地下黑产的事儿,确实归阴律司和察查司管,但要是不提前跟酆都大帝打声招呼,他怎么可能知道谁的功劳最大。难道还指望判官司那几个老东西,上报功劳的时候把自己给算上?
可别闹了。
大家虽然面上关系不错,但却没好到能互相挣口袋的程度。
“教你个乖。”应无尘斟酌好了用词,就开始陈述起自己这样做的理由:“身为下属一定要学会揣度上意。虽然城主对地-下-钱-庄的事情只字未提,但他既然知晓了,那就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而我既然查到了钱庄位置,就一定要去告诉城主。不是为了告知钱庄的具体位置,而是让对方知道,我在努力工作。”
侯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似是而非的摇了摇头:“这是为什么?”
应无尘也不指望对方能立刻就想明白,他只是想带挈着身边人,希望他们能跟上自己的脚步,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而应无尘从来都是个念旧的人。
但道理这东西,只有自己悟出来的才是自己的道理,否则那是别人强加给你的道理。
所以在面对侯涵的疑惑时,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来:“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为什么刚才代面李哭的稀里哗啦的,你没给他糖吃?”
“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应无尘扭头看了一眼侯涵,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插科打诨的扭转话题,不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应无尘还是晓得的。
既然人家不愿意听自己说教,那就没有把思想强加于人的必要,所以顺着对方的话题,应无尘开始翻起了旧账:“之前不是都讲好了么,你在账本上看到毕焕的名字,就眼神示意我。”
“是讲好了,可你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说的?”
“你说让我留意观察借款人里,有没有毕焕的名字,或是林天宝也可以。如果有,立刻眼神示意。”侯涵一点都没犹豫,就把应无尘之前说的话给复述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我看见了林天宝的名字,所以才眼神示意你。”
“······”
应无尘当然知道自己原本说了些什么,他只是不想骤然结束话题,让双方太尴尬。所以才没事儿闲的搁楞嗓子,跟侯涵扯起闲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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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刚才在钱庄时,应无尘几乎就可以确定,毕焕一定跟那里有联系了。因为代面李一直在强调,说城里有多少多少的富家公子,专门去他那借钱。而且最主要的,当初白守心在给地址的时候说过,大概率就是这里。
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出的判断,但身为配合还算默契的合作伙伴,应无尘选择了相信他。只不过现实却没在他们的情谊上加码,反而是唱起了反调。
因为据代面李交代,毕焕根本就没去他那借过钱。
而账本上有关林天宝借款的事项里,记录的金额不过区区二百两。用侯涵的话说,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之久,但是对于富贵人家的子弟,都不及一次打赏来得多。所以这二百两一定是林天宝本人借的,跟毕焕没有关系。
尽管心中好奇侯涵对毕焕的了解程度,但应无尘并没有追问什么。毕竟对于个人隐私一事,他向来都抱有足够的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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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涵见应无尘被自己给说的一时语塞,怕对方脸上挂不住,于是接着说道:“要去别的地-下-钱-庄看看吗?”
“倒是不必了。”应无尘回答道。
他脑袋里始终有个疑惑,是从进入地-下-钱-庄的大门、见到代面李开始,就一直萦绕于心的疑惑——这人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放高利贷的人。
因为对方戴着面具看不到容貌,所以应无尘就把目光留心在环境等因素上,偶尔停留在代面李身上时,也是观察他的行为和动作。
但因为没有接触过放贷的人,所以他也判断不出对方哪些行为合理,哪些行为不合理。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能确信的——如果所有放高利贷的人,都像代面李这样好说话,那他的生意、连带着本人,早该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所以,最有可能的结论就是,代面李只是一个掌柜,负责账目等勤杂工作,至于具体放贷、追-债的另有其人。
可要是按照这个思路分析,那钱庄的房间里为什么要放那么多的现钱?
难道就不怕代面李携款潜逃?
虽说心中有所疑惑,但应无尘现在可没工夫和精力去理会这些东西,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153. 大忽悠
酆都大帝手里拿着一封信笺,目光粗略的扫了几眼,然后就怔忪的出了神。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应无尘的到来,他才收敛起心神,头都懒得抬一下就问道:“案件有了新进展?”
“······”应无尘一阵无语。
好家伙,自己一进门连见礼的时间都没有,对方就忙不迭地的询问起来。知道的明白他现在看见自己就脑壳疼,不知道的还以为酆都大帝一直揪心案情呢。
尽管心里吐槽,但是应无尘可是专门修炼过表面功夫的,所以他面不改色的站定,然后恭声见礼道:“回禀城主,确实有了极大的、突破性的进展。”
“······”
这回换成酆都大帝无语了。
他先是低头看了眼手里信笺上的内容,然后又抬头看看应无尘。两相对照之下,他实在弄不懂应无尘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能说出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的话。
不过身为罗酆山酆都城的主人,酆都大帝是坚决不可能自认监督手下工作的事情,于是他收拾好情绪,不露声色的询问起来:“什么进展?”
“首先,现下基本可以证明,毕焕城外遇难一事另有隐情;其次,根据林天宝的供述,他指认毕焕曾经去过地-下-钱-庄借钱。”
酆都大帝手上一抖,差点把信笺捏成一团丢应无尘脑门上。
这特么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用得着你重复一遍?
不过考虑到对方所述之事,相较于此刻酆都城里的官面消息来说,确实算得上是突破性进展,所以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可再一想,酆都大帝才意识到,应无尘之前从自己这里要走纣绝阴天宫令牌的时候,就已经用过这些理由了啊!
于是他收回视线,语气无喜无悲的问道:“城隍司为何在城中发布那样的消息,你不知晓其中深意?”
“······”听着对方像是要跟自己打感情牌的样子,应无尘立刻绷紧了脑中的神经。随后摆明了彼此的身份,郑重的答道:“回城主,属下知道。”
酆都大帝自然听出了“城主”、“属下”这几个对方格外咬重的字眼,于是表情有些凝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并且换上了一副新的口吻:“那又为何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糊弄本座?”
应无尘听罢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人都麻了。
这酆都大帝到底什么情况?
动之以情不行,就胁之以威?
虽然不清楚对方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应无尘知道,自己可不能一直避而不答,干晾着酆都大帝。于是他连声直呼道:“属下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说到这里,酆都大帝生生止住了亢奋而起的情绪,然后不徐不缓的调转了语气:“说吧,此次前来,又有何缘由?”
如此强烈的情绪起伏,就连门外伺候的老管家都听出来了,何况应无尘。
虽说他知道酆都大帝不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同样也知道,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由一点点小事情积累而成的。所以应无尘此时,选择了直抒胸臆:“启禀城主,属下真的是来汇报毕焕遇难一案的案情进展的。”
酆都大帝见应无尘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于是放下手里的信笺,打算听听他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案件有了什么进展?”
“根据林天宝的指认,属下查到了吕梁巷的地-下-钱-庄,并且展开了深入调查。”应无尘怕酆都大帝不耐烦,于是紧接着说道:“在地-下-钱-庄,属下见到了一个叫代面李的掌柜,他说自己是东家,不过通过观察,属下认为他身后另有其人。”
“是本座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觉得只查毕焕一案,凸显不出你的能力?为什么一定要揪着个地-下-钱-庄的事情,死不松手?”酆都大帝的声音很低,应无尘能听出其中引而不发的怒意,他也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这会让他在天庭以及灵山的仙佛们面前,跌出一个很大的跟头——此时追查地-下-钱-庄的事情,必将闹得满城风雨。地府方面通过盂兰盆节一事,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和谐氛围,将顷刻间土崩瓦解。
甚至于这件事如若牵扯到另一位高官,那酆都大帝的脸面就将被踩进泥土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应无尘既然深知如此,却仍要提起。不是因为他急公好义、为百姓谋福祉,而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跟毕焕遇害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大胆一点,甚至可以假设毕焕就是被地-下-钱-庄追-债的人给暗杀了。虽说这其中有许多不和情理的地方,但现实就是要多魔幻有多魔幻,根本不讲求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和逻辑。
一念及此,应无尘开始缓缓解释起自己这样做的缘由,然后还贴心的站在酆都大帝的角度上,为对方考虑问题。
“属下深知地-下-钱-庄的事情,会拂了城主大人的脸面。可就算没人提起,难道这件事它就不存在了吗?并不会。所以,城主为什么不做出一副广纳谏言的态度来?
甚至于,城主完全可以放言出去,说是与城中士子共治酆都,您只不过代表他们行使权力罢了。至于到时候具体如何操作,那还不是完全凭您一个人做主?
虽说这样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但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您想想,到时候不仅城中的百姓和官吏,包括那些上界那些仙佛们,谁又能不拍着胸脯,说一句城主大人雅量?
也许城主您不屑于此等表面工作,可既然人活一世,头顶天、脚踩地的,总免不了要挣一份颜面。就连天庭和灵山那些自诩超脱之人,都还因为一点香火问题而争执的不可开交,城主为什么不也争上一争?”
说到这里,应无尘注意到酆都大帝的表情起了变化,不似之前那般古井无波,于是他停止了接下来的忽悠之词,躬身退至一旁:“是属下位卑且妄言,不敢窥探城主深思熟虑之万一。”
对此酆都大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争上一争?
天庭的道统最为正宗,如今不也被一个化外之人建立起的势力,给冲击的风雨飘摇?
既然如此,自己出身昆仑,同样根基深厚,为何不能独树一帜?
······
酆都大帝思考了片刻就收回了心思,然后抬头看向侧立一旁的应无尘说道:“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应无尘一直在默默观察酆都大帝的表情变化,虽说不了解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现在基本上能确定,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说辞。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顺着酆都大帝的提问,应无尘回答道:“属下想说的是,地-下-钱-庄跟毕焕遇害一事之间,有关联。”
“······”
酆都大帝一时语塞。
他不清楚应无尘是因为查案才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还是为了说明那一大堆的话,才把两件事情给关联到一起。于是他默不作声的,等待对方自圆其说。
应无尘见状,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自顾自的解释起来:“首先毕焕借钱于地-下-钱-庄在先,指示林天宝投毒在后,通过林天宝的证词可以判断,这两件事之间并无关联。
后面紧接着就发生了遇害一事。而根据林天宝的证词,毕焕曾前后两次去地-下-钱-庄借钱,那他凭靠什么能做到这种事?仅仅依靠六殿下二子的身份,怕是做不到的。”
酆都大帝闻言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信笺。这是杨云不久前呈报上来的第一手资料,上面记录了应无尘从群玉院出来,途径舒逸轩最终抵达吕梁巷的过程,至于舒逸轩和钱庄内部发生了什么,还需等待杨云亲自回禀。
“那你查到了什么?”酆都大帝抬起头问道。
“这个...只查到钱庄有个戴面具的掌柜叫代面李,他是负责账务勤杂等事物,身后另有放贷之人。”应无尘的语气有些僵硬。
“所以,你来找本座,是需要协助?”
“不,这件事肯定牵连甚广,属下脑袋太小、身子骨又软,肯定顶不住这么大的案子。所以...”说到这里,应无尘嘿嘿一笑,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酆都大帝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沉吟了半晌才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思路来,然后脸部肌肉就不可避免的抽动了一下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本座彻查地-下-钱-庄?”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下回有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应无尘听罢立刻收敛起笑意。
这叫什么话?
两件事情陈述时的先后顺序,可是有很大影响的。
要不是老子之前一阵猛忽悠,撩拨到了你酆都大帝的心尖儿上,后面要说的话你还能信?
你要是不信,还能去查地-下-钱-庄?
你要是不查钱庄,老子还怎么破案?
154. 动心起念
应无尘费尽口舌,总算是结束了和酆都大帝的“对线”,然后心满意足的大步离去。他忽然间觉得,就算自己哪天不干鬼差了,找个繁华的路口支个摊儿算卦,应该也能混得不错。
最少能维持温饱,不至于饿死。
因为刚才在城主府的时候,他见酆都大帝被自己给忽悠的五迷三道的,简直都有些不忍直视了。也是那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成为神棍的潜质。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应无尘都觉得自己当个神棍,才是最对口的专业。要不是之前在城主府,吃了秦广王一个暗亏,让他在面对这些政治家时始终保持谨慎,他刚才都信了自己说的话。
等等...
应无尘一念及此,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然后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睛。他回过头,深深的盯着城主府大门看了许久,目光像是要穿透层层建筑,直达某个身影。
侯涵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于是应声询问起来:“怎么,忘记什么事情要谈了?”
“磨炼的还不够啊,依旧是棋差一着。”应无尘的语气中有着些许难掩的失落。
他没有解释侯涵的疑问,而是摇摇头说道:“走吧,去城隍司。”
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话语,侯涵回头看了看城主府,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应无尘渐渐挺直的背影,他也摇摇头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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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里,酆都大帝目送应无尘离开后,低头在掌心上默默凝聚出一个透明的罗盘状物体,等待着通讯的连通。
其实从本意上来讲,他不是很想见应无尘,因为见一次,酆都大帝就觉得自己吃一次亏,上一次当。
甚至可以说是,一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
前天见他一面,“丢”了罗酆六天鬼神的调令;
昨天见了他,不仅“丢”了纣绝阴天宫的令牌,甚至还许诺了他可以便宜行事的权利;
今天见一面,倒是没丢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差点心神失守之下,生出了造天庭反的心思。最主要的是,自己竟然还甘之如饴,这就很僵硬了。
······
不管心里头是如何百般的不情愿,但只要一考虑到应无尘如今肩负的使命,酆都大帝就不好拒绝接见他。毕竟酆都城了,有那么多双眼睛都在默默注视着城主府,保不齐哪一双就是西昆仑的。
况且就算没有西昆仑的人,天庭和灵山的仙佛们,也肯定会留意这边的动向,因为他们才是投毒案的受害者,正在等待着应无尘的查案进度。
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拒绝接见他,多少也会让天庭和灵山的人不满。
脑袋里在想着别的事情,可酆都大帝却一直都有留心罗盘上的动静。见罗盘已经连通了对面之人,他就开口询问起来:“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启禀城主,发现了那个老乞丐的踪迹,但是经过吕梁巷附近时人跟丢了,所以吕梁巷这里一定大有问题。另外,根据应无尘所说,他遇袭当晚一点声音都没有,现已查明当晚整条街所有的狗,无一幸免全被药翻了。就是不知,是杀手做的还是那个老乞丐做的。”
“嗯,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在调查中发现这里藏有······”
“藏有一个地-下-钱-庄,本座已然知晓。”酆都大帝打断了杨云的话,然后吩咐道:“先暗中查一查,看这几件事跟毕焕的死有没有关联。”
杨云虽然有些惊叹于城主坐在家里就知道外面的事情,不过他听见对方吩咐之后却一点迟疑都没有,紧接着就回复道:“城主放心,不会在盂兰盆节完全结束之前爆发的。”
“倒是不必。如果证据确凿、且牵连不深,那就采取强硬一点的手段。加上卞城王那边,连带着城中截杀、钱庄几件事,一起都解决了。”酆都大帝最后吩咐了一句,然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合起手掌关闭了通讯。
他现在需要时间,仔细思考应无尘刚刚提到的那几个问题。
虽说方才装出一副上了对方大B当的样子,但是酆都大帝的心中却很澄明。而且不论将来事态如何发展,眼下也确实是一个值得提前布局的好时机。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才轻笑出声:“另立旗帜?倒也不是不行...”
其实从打在应无尘那里,得知到这个思路后,酆都大帝的内心中就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或可一试的想法。但同时他也知道,天庭对外的手段虽说稍显无力和自负,但若要论起解决内部矛盾时的决心和力度,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酆都大帝直到现在都很纠结。
一方面是因为,现在的四大部洲、包括大海之下的地府在内,所有的香火已经几乎被天庭和灵山,给瓜分的剩不下什么了。所以要是建立新的信仰,可谓是难上加难。
另一方面,他也忌惮于事发后,天庭会采取的雷霆手段。
可即便如此,酆都大帝仍旧想要尝试一番。因为事情就像应无尘之前所说的那样,‘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总该给后人留下点什么才是。
“应无尘,应、无、尘...”他在在口中一字一顿的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思路也随之一点点开阔起来。
酆都大帝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应无尘进入地府后的经历,也意识到了应无尘其实一直都在不间断的,建立属于他个人的影响力。
而且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应无尘是成功了的。因为城里的商人们,现在已经大部分唯他马首是瞻了。
虽说这其中有着多方面的因素在,包括自己从始至终的默许、也包括城中其他知情之人的作壁上观。但若要抛开盂兰盆节等因素不谈,应无尘本人的能力,也在这段时间的各种突发状况之中,得到了充足的验证。
况且他的这种影响力,又与鬼差或是盂兰盆节使者的身份和地位,都没有太大关系,只因为他是应无尘。
而那群唯利是图的商人,就甘心受这么一个“小人物”的驱使,理由也很简单:他能替他们赚钱,很多很多的钱。
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扩展,酆都大帝很快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发展路线,且不用跟天庭翻脸,就能实现平起平坐。
不过这其中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要掌握好进退之间的尺度问题。尺度大了,容易引起天庭的戒备,尺度小了又导致进境缓慢收效甚微。
酆都大帝觉得等此间事了之后,要抽空跟应无尘多聊聊,看他是如何把握尺度的。
既然心中有了决定,他原本严肃的神情便一点点松弛下来,嘴角也牵出一抹笑意:“应无尘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打枪滴不要,悄悄滴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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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枪?”侯涵愣了一下。
虽然总能在应无尘的嘴里,听见各种奇怪的词汇,可一但涉及到自身“专业领域”内的东西时,侯涵就总会忍不住的在内心,好生鄙视应无尘一番。
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把应无尘的智商,给“按在地上摩擦”的机会。
于是,侯涵开口矫正道:“是耍花枪吧?”
“都一样都一样。”应无尘自然不知道侯涵此时在想什么,更没留意到对方那鄙视的眼神,因为他此时只顾着监视刘大有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城隍司的胥吏们竟然还聚在一起扯闲篇,就跟早上刚过来的时候一样。而这期间,自己不仅辛辛苦苦的提审了林天宝、调查了地-下-钱-庄,还跑去城主府跟酆都大帝“对了会线”。
可这群基层吏员们倒好,屁股都懒得挪一下。最让应无尘恼火的是,早上见到的几个人竟然还在。
不过考虑到自身如今没有权利管他们,所以应无尘把目光放在了刘大有身上。虽说同样也管不了刘大有,但是刘大有可不敢跟自己唱反调儿。
最少在毕焕遇害一案解决之前,他不敢。
于是,应无尘带着侯涵绕过了衙役的通禀,直接出现在刘大有面前。
“刘大人,不得不说,城隍司如今的工作作风,还是很成问题的。”
听着应无尘来者不善的语气,刘大有头都懒得抬一下:“应使君自己,也是城隍司的人。”
“······”
应无尘觉得自己刚才B装大了,刘大有确实没跟自己唱反调,但是他也不跟自己一个频道啊。
这就好像自己在说城门楼子,他却在说胯骨轴子。
这话让人怎么接?
应无尘被噎了一句,然后也不拿腔拿调了,径直坐到刘大有对面:“衙门里的胥吏们消极怠工,你身为城隍,就不想办法解决一下?”
“怎么解决?”刘大有放下手里的文书,抬头看向应无尘:“盂兰盆节期间诸事不忌,你不懂?”
听着对方又开始给自己“普法”了,应无尘就一阵头大:“他们不干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跑衙门来碍眼?这让那些已经开始干活了的吏员们,心里怎么想?”
刘大有这次没有回答,而是用一种“有病赶紧去看大夫”的眼神,盯着应无尘看了半天。
直到把他都快给看毛了,这才说道:“应使君果然是脱离城隍司的建制太久了,竟然不知他们是来蹭饭的。至于哪些吏员干活、哪些不干活,这是每年轮换且一早就定好了的,谁有异议?”
“······”
对不起,打扰了。
155. 新进展
应无尘又跟着刘大有一起,两人蹲班房里查了小半天儿的卷宗文书,可仍旧丝毫发现都没有。
这让一向厌烦了重复性工作的应无尘,心里顷刻间怨念丛生:好家伙,老子当年敲代码最上头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认真过。
于是他趁着刘大有“皓首穷经”钻故纸堆的时候,悄悄站起了身。然后一点点的往班房外面挪去,结果刚站起身走了没两步,就被对方给发现了。
应无尘尴尬的挠了挠脸,语气极为不自然的说道:“呵...呵...我就直直腰。”
刘大有闻言连表情都懒得做了,就直接一把抓住要溜号儿的应无尘,然后将其按回了椅子上,又在他面前放了两摞卷宗:“使君大人身负一殿下之命,还是要抓紧破案才是。”
言下之意就是说,上面催得紧,你我都别想跑。
“我觉得刘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打算分头行动。”应无尘当然听出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刘大人你年纪太大,就不要到处奔波了,像这种外出查案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这种年轻人比较好。”
看着对方一副“侠肝义胆”、“敢为人先”的样子,刘大有腮帮子都抽抽了。
他先是抬起两只胳膊左右看了看,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身体,并且还前后摸了摸。就这样,他也没看出到底是哪里让应无尘产生了误会,以至于说出自己年纪大的胡话来。
本官正直壮年好不好?
不过眼见着应无尘如坐针毡的样子,他贴心的在其面前,又放了一本卷宗。
“······”
应无尘发现对方大有自己说一句,就再放一本的架势,于是赶忙住了口。
不过忍了半天,他还是绷不住了:“刘大人,这么多卷宗得看到猴年马月?”
“这才哪到哪。使君去判官司调了多少份卷宗回来,难道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刘大有丢下这么一句,就去班房的门招呼了几句,让那些个扯闲篇的家伙全都过来了。
“城隍大人。”
“刘大人。”
刘大有摆摆手免了他们的见礼,然后吩咐道:“你们一会吃完晚饭的时候先别走,帮本官和应使君各准备一...不,一共准备三份晚饭,送过来。”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看应无尘。结果发现对方此时,正毫无形象的伸着脖子往这边看,见自己回头就立刻坐直了身体,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刘大有咧了咧嘴。
应使君,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小小的腹诽了几句,刘大有干脆把心一横,就接着吩咐道:“走的时候把班房门锁上,下了差再打开。算你们今天当值,事后叫书记官打个报告上来,本官批条-子。”
几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还有这好事儿?
蹭个饭、跑个腿儿竟然还算当值?
他们虽然好奇城隍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也仅仅是对视了一眼,就锁上门领命离去了。
应无尘自然支着耳朵留心这边的动向,等听见落锁的声音之后,立刻就不淡定了:“刘大人你至于吗?”
“忘记跟应使君说了,这是白天你出去的时候,一殿下过来特意交代的。说是使君心细如发,让我配合你安心查卷宗,外面的事情,自然有应当的人去查,无需我等多费心思。”
“刘大人听错了,一殿下说的是我心大如斗。”
“使君就会说笑,仵作都没人发现毕焕身上另有伤口,你给发现了,这不能证明?另外,一殿下还说,使君仅凭毕焕单独出城这件事,就判断出这桩命案另有隐情,所以定能从卷宗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应无尘一阵无语,他现在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亲切的问候了一遍秦广王的亲属。
当然,以其中的女性为主。
等到心绪平复之后,应无尘来到门前推了推,发现确实已经从外面锁死了,于是转头看向刘大有:“你来真的?”
“这是自然。”刘大有按下了应无尘推门的手臂,并拉着他往摆着卷宗的桌案前边走:“听闻使君有城主大人撑腰,想必不怕惹事。可我城隍司小门小户的,还不敢触怒一殿下。”
话里话外全是缓和气氛的意思。
应无尘自然听了出来,然后瞟了一眼在旁边“值班”兼“看戏”的侯涵,这才不动声色的往桌案那边走去。
其实刘大有知道,应无尘只是看卷宗看的心烦了,才闹着要出去。否则若真想出去的话,这道门还挡不住。远了不说,让班房里的那个护卫破门,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叫人多预备了一份晚饭,目的就是为了让双方都留点情面,不要闹得太僵。因为按照一般经验来判断,像应无尘这种年纪的人,最是容易控制不好情绪。
尽管他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可也总免不了会受情绪左右。
事实也正像刘大有判断的那样,应无尘确实看卷宗看的脑仁儿疼,所以才想办法放松情绪。可房间里拢共就三个人,侯涵那是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主儿,所以只能跟刘大有搁楞嗓子了。
“等我出去了,就去阴律司告你刘城隍动用私刑。”
听着应无尘没话找话的语气,刘大有一抬手示意他请便。
然后又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道:“刘大有腆为城隍司现任城隍,也曾熟读酆都城律法。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动用了私刑。”
“你囚禁我的人身自由。”
“使君怕不是忘了,你与本官不同,是鬼差之身,所以是灵体,当不得人。”
“······”
应无尘现在严重怀疑刘大有在骂人,不过却没有证据。
“行吧行吧。”应无尘自觉无趣的随手捡起一份卷宗看了起来。
他不想揪着一个问题不放,因为这会让人觉得自己胡搅蛮缠。而且最主要的,如果接着聊下去,就必不可少的要围绕“自己到底是不是人”这一论点,深挖下去。
对于应无尘来说,这可太草了。
低头看了一会的卷宗,他还是觉得自己眼晕,于是只好放下手里的册子,没话儿找话儿的接着询问起来:“衙门里那么多上差的胥吏,为什么专挑那几个我不顺眼的来锁门?还给他们补上点卯,刘大人就不怕有人说你以权谋私?”
“城隍司内部,我还是说了算的。”刘大有自负一笑:“唯一怕的就是,使君事后报复。”
???
应无尘听了前半句,还在心中替刘大有点了个赞。不过后半句一出口,他现在终于确定了,刘大有不光是骂人,还侮辱自己高贵的品格。
这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他努力的调整好情绪,指着自己的鼻子询问道:“我看起来像小肚鸡肠的人?”
“······”
见对方一副默认了的样子,应无尘立刻不淡定了:“不是,刘大人。我应无尘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至于追着几个城隍司的仆役不放吗?”
“使君大人大量,自然不会追着这种小事不放。所以,又为何要理会谁来锁门呢?”
听着对方的恭维,应无尘对着刘大有抱了抱拳,然后也失去了继续消遣的心思,低头查起了卷宗。
因为他发现,刘大有这人看起来谨小慎微一副“不粘锅”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也会为手下人谋福利。这往后自己要是真的报复了那几个人,总难免要落下个心口不一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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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涵缩在房间角落里,看着喧闹的应无尘和刘大有顷刻间就恢复了安静,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其实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守在门外才对,因为应无尘强制要求的,他才有资格进门来。只不过侯涵自知如今的身份,所以进门之后就走进角落里,远离卷宗那边。
能进这道门是应无尘仁义,可不是自己蹬鼻子上脸的理由。
另外,侯涵总觉得应无尘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有特殊缘由,就像他交好自己一样,刚才的行为也是在交好刘大有。再一联想到他还串联了许多官商,侯涵的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至于应无尘本人,他不否认有交好刘大有的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消遣。只不过无论他之前有多少的心思,现在也全都被抛诸脑后了。
因为,他还真从卷宗里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156. 不寻常
再次见到卞城王时,应无尘也有些心惊,因为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对方竟然苍老了这么多。脸上胡子拉碴的一大把,也都还没来得及打理,就那样凌乱的生长着,配上那一身白色的孝服,整个人看起来颓废的不行。
从进门到灵堂,应无尘留意了一下这里的情形——吹拉弹唱一条龙的“服务人员”,已经静立在旁做好了准备。尤其是负责哭丧的人,看样子情绪都已经铺垫到位,一切就等着从城隍司取回毕焕的尸体,然后下葬开哭了。
如果放在普通人家,其实根本就要不得这么麻烦。因为大家本身都是灵体,死了就相当于魂飞魄散,哪里还用得着准备身后事。
可毕焕不同,因为他爹卞城王是有实体的鬼神,他妈赵氏身上又带有龙族血脉,灵体自然也与众不同,所以毕焕才能留下一个凉透了的灵体,也自然需要这样一场白事来安葬。
说实话,应无尘从来没觉得,毕焕的死会对卞城王造成如此大的心灵创伤,以至于整个人都佝偻起来。因为纵观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无论城隍司这边的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毕焕的哥哥毕开、母亲赵氏,还有父亲卞城王,都没有现身过。
一次都没有。
包括仵作查到了毕焕身上的隐藏伤口。这件事城隍司的胥吏们,上上下下的几乎全都知道了,没理由卞城王不知道,可卞城王府里还是一点动静没有,甚至连差遣下人问一问这种事情,都没有过。
就像死的人,跟他们一家无关似的。
不过看此时卞城王仿佛是被人抽掉了脊梁一样的神情,应无尘觉得,也许事情并不仅仅只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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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和刘大有来到卞城王面前,却发现对方双目无神的靠坐在椅子上,一点反应没有。
对此,仆役给出的解释是:“家主人忧思过度,现下神智不是很清明,客人问话之时在言语上多注意一二。”
刘大有听完,就在一旁拍起了马屁:“大悲无泪,丧子之痛该是如此。”
应无尘也附和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很不以为意——即便是卞城王觉得,他把毕焕送出城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其遇害身亡,所以心中悔恨不已,那也显得过于牵强。
至少应无尘就不是很认可。
而且就算是卞城王是真的悲哀于儿子的死,那他见到自己和刘大有联袂而来,肯定能判断案情有了最新进展,不说要为毕焕报仇的话,至少也应该生出一些为其瞑目的心思吧?
可事实上,卞城王连问都没问一句,这就十分费解了。
尽管心中疑窦丛生,可一考虑到此行的目的,应无尘也就无暇他顾了。跟身旁的刘大有交换了一下眼神,应无尘就迈步上前,叫醒了神游天外的卞城王:“六殿下,关于毕焕遇害一案,有些事情需要和您确认。”
卞城王就像是一个生了锈的机械设备,反应迟缓的抬起头说道:“什么事?”
听着对方低沉的声音,应无尘心头一跳,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一个曾经失恋的大学同学,当初对方也是这样一种“坏掉了”的状态······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随即也让应无尘的思绪逐渐发散开来,连带着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隔壁公司请了个老中医义诊,因为是免费的,所以他也去凑了热闹。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具体的事情经过也已经结不清了,他只记得那天学会了一个名词,叫“情志伤脾胃”。意思是说,大脑因为思虑过度,导致神经系统功能失调,消化液分泌减少。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人开口说话时的声音应该是沙哑的。
可卞城王的声音,虽然听起来虚弱且不圆润,但实际上却跟沙哑一点边儿都不沾。所以基于此等情况,应无尘完全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装腔作势。
虽然这个结论听起来极其不合理、甚至是有些荒诞,但他觉得这是目前最靠谱的猜测了。
为此,应无尘决定亲自验证一番。
于是他收起回忆,隐藏好情绪便再次发问道:“六殿下,请问七月十六日丑时,您在哪里?”这个时间是仵作推断出,毕焕遇害的大致时间。
“在...”卞城王用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又纠结了半天,这才伴随着咳嗽声缓缓开口道:“在为毕焕...奔走开脱。”
哦?
应无尘没料到对方这次会如此坦诚,明明之前在天然居的时候,他还一力辩解说毕焕通情达理,定然不会行此悖逆之事云云。
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但应无尘却也没有过多理会,而是等卞城王不再咳嗽了才继而问道:“也就是说,六殿下彼时已经知晓,毕焕安排林天宝投毒一事?”
“对,当晚从天然居回来,我就把他叫到书房询问此事,毕焕起先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承认了。”
“既知如此,你还是选择了罔顾酆都城的森严律法,私自放毕焕出城!”
应无尘的情绪很激动,看的旁边刘大有惊出一身冷汗,心说我的祖宗,你怎么敢跟六殿下这么说话,连敬称都不用了?
而且这酆都城里,谁家还没点龌龊苟且之事,这才哪到哪,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虽说刘大有对于看别人撕逼这种事情乐意之至,但鉴于这俩人吵架最容易出事的还是自己,所以他选择拉开应无尘,然后代替对方开始询问:“六殿下即已知晓毕二公子身负罪孽,仍旧选择送他出城?”
“是啊,毕竟血浓于水。”卞城王目光呆滞的看了看应无尘,然后羞愧的低下头,并且用力的提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是本官家教不严,致使毕焕犯下滔天之祸。因为事涉天庭、灵山,所以怕城主按律严惩,以儆效尤。
所以才趁着盂兰盆节宴会期间,守城人员松懈之时,将毕焕送出城去,最终却害的他命丧歹人之手。经此一事,本官也知罪孽深重,上对不起城主的栽培和信任,下对不起父子亲情。
所以,本官勒令全府上下一干人等,在城隍司查案期间,不得登门滋扰,一切全按律法处理。等着此间事了,本官也自当······”
哦吼?
应无尘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段关键的陈词,然后分析起来。至于卞城王后面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他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忽略。
其实从刚刚的突然间情绪激动,到此时的完全冷静,全都就是应无尘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刘大有上前问话,他好留在后方观察。
而且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刘大有这货,愣是装出一副看不懂其中深意的样子,缩在后面不出来。给应无尘逼得没办法了,才装作情绪失控。
不过好在此时刘大有已经停止摸鱼,开始了认真工作,应无尘也得空分析起场中的情况。
如果说卞城王此时的状态,完全是因为忧思过度所导致的,那他应该是刘大有问什么答什么才对,最多解释一下前因后果,绝对讲不出如此长的一大串话。
尤其是,在发现了自己情绪异常之后,他还特意提及了,这两天没派人去城隍司催问案情进度的事儿。
这就很诡异了好么。
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失魂落魄的人要么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要么就是思路阻塞反应迟缓。而分别对于的表征就是别人问什么都不吭声,或是问什么说什么。
从卞城王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属于第二种。可无论属于哪一种,他都不应该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一长串的话,不仅回应了自己关于他是否遵守城中律法的事情,还顺带着解释了为什么没去城隍司。
至此,应无尘觉得自己离事件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于是他越过刘大有,直接询问道:“那我再问问六殿下,毕焕遇害的地方在桃止山,距离东城门最近;而他的目的地是罗浮山,走南城门最方便;但事实上,他却是从西城门出城的,这是为什么?”
其实这才是他和刘大有两人,此次登门的真实目的。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俩蹲班房里查卷宗记录,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当初守城士兵报上来的出入记录,全都放在了一起,所有才没人留意这件事,只知道毕焕在城外遇害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出城的路线存在着什么样的问题。
而应无尘能在判官司的卷宗里发现这件事,也是因为察查司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各处城门的出入记录进行了分类存放。
当然,这还要归功于察查司判官,听取了他关于卷宗归档和校验的意见。
否则原先全都是囫囵的放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尤其是出入记录这东西,要不是为了统计城中人口多寡,以便分流人口到其他地方,根本就不会存在。
而统计人口,只不过需要一个总体的数字,谁还在乎哪个城门的人流量多少?
不过没人在意并不代表应无尘不在意,毕竟他身后还背着一群商人的发财野望呢,他怎么可能不考虑流量对于生意的影响。
只是没想到,当初闲着无聊跟察查司判官吹下的牛皮,竟然结出了这样的硕果。
因为这四座城门的讲究,可大了去了。
157. 案情推进
应无尘现在很心累,原本他以为把事情推给酆都大帝后,自己就可以无事一身轻的放松几天了呢。甚至他已经有了打算:趁着天庭、灵山的人还没离开地府,刚好可以忽悠他们去野炊。
而且路线也都是现成的,就从桃止山鬼门关开始,绕着轮回路走上一圈,也让这群养尊处优的仙佛们,体验体验寻常百姓这一路上的辛酸苦辣。
也许他们对路上途经的“站点”并不陌生,甚至是非常熟悉,但应无尘相信,他们绝对没有以一种返璞归真的心境,品味过这条路上的“风土人情”。
而这,就是应无尘能确保他们同意野炊的缘由。
为此他在老早之前,就拿洛晴做过实验,结果自然令他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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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应无尘刚到城隍司装装样子,就被刘大有给抓了“壮丁”,锁进班房里查卷宗去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查卷宗那就查呗,可好巧不巧的,他还真查到了问题,这让应无尘差点儿就当场裂开。
因为按照逻辑来讲,只要是这次再查不到什么疑点的话,后面的事情就该轮到酆都大帝发力了,否则到时候天庭、灵山的人要是真的离开了地府,酆都大帝哭都找不到坟。
毕竟仙佛们可没时间一直耗在地府,只为了等一个不太重要的结果。
当然,这个重要不重要,主要是看从哪方面考虑。
对于受害者一方来说,天庭和灵山的仙佛们肯定不会中毒就是了,所以他们只需要知道,投毒人不是冲着他们去的,就已经足够了,后面的所谓真相,也不过是面子上的一个交代,可有可无。
但对于东道主一方的酆都大帝来说,这件事无疑是在他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所以并不是可有可无那么简单。
所以为了颜面考虑,酆都大帝也是一定会在仙佛们离开之前,就把事情给解决完。
可现在的情况是,还没等酆都大帝发力,应无尘就真的发现了猫腻。
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对此视而不见,但这并不符合应无尘一贯的风格。况且他也想“手刃”了卞城王,毕竟两人之间的仇怨,抛开毕焕不谈,还有溪河场往后等等一系列的矛盾,甚至城里城外的两次截杀,也许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从打在两天前的晚会上,应无尘确定了一直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的人是卞城王开始,他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跟卞城王掰掰手腕。
虽然老话儿总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但那是因为斗争双方在资源的持有量上本就不平等,所以一旦斗起来,弱势群体定然会吃亏。
可身为一个现代人,应无尘了解他自己国家的千年历史,所以深刻的知道百姓具有何等力量,也一直都在以这个群体为基础,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再加上他还读过几遍《毛选》,所以自认为不比卞城王弱在哪里。
尽管他自知没有学习到伟人的万万分之一,但却也不怕卞城王,更不怕跟对方掰手腕。
再加上应无尘并也从没有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就此扳倒卞城王,只是想着“咬掉他身上一块肉”就足够了,所以进退之间,就留有极大的可操作空间。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如果能先一步查到关键证据,最少也能在酆都大帝那边增加些许砝码。别的不说,至少往后晋升路上,能顺利不少。
所以,在发现了猫腻之后,应无尘就一点都没犹豫的带上刘大有,来到了卞城王的家里。
“那么我想再问问六殿下,毕焕遇害的地方在桃止山,距离东城门最近;而他的目的地是罗浮山,走南城门最方便;但事实上,他却是从西城门出城的,这是为什么?”
卞城王听见应无尘的提问,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旋即归于平静:“本官不知。”
应无尘可不是瞎子,一眼就留意到了卞城王神色有异。不过他却没追着这件事不放,然后继续捡起了之前的话题:“六殿下知道毕焕身上发现了新伤口吗?”
“听说了。”
“就不好奇是什么伤口吗?”
“本官知道,是针眼一类的暗器所伤。”
暗器?
应无尘抑制住心底的笑意,然后看向身旁的刘大有说道:“看吧刘大人,我就说六殿下什么都知道,用不着我们来禀报最新进展。”
“······”刘大有当时就愣住了。
这特么都啥跟啥啊?
不是说好了过来询问毕焕出城路线的事情吗,怎么好好儿的变成了通知案情最新进展了?
好在刘大有为官多年,反应一点也不慢,很快就明白了应无尘也许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信息,所以他只不过稍一愣神儿的功夫,就反应了过来:“应使君在说什么,明明是本官拦着不让你过来的。”
“是吗?”应无尘装着一副疑惑的样子,然后继续说道:“不对不对,刘大人肯定是记错了,明明是我说的。”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勾肩搭背的就往门外走去,徒留下卞城王自己坐在椅子上。
不过在两人的背影消失后,卞城王就起身径直往后堂走去,直至踏过分隔内外院的垂花门,他脸上的表情才变得肃杀起来。
之所以选择在灵堂待客,他就是为了让应无尘和刘大有自觉场合不对,少说废话赶紧离开。只不过这俩人像是看不到屋子里的棺材似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另外,卞城王此时也已经意识到刚才露怯,被应无尘给察觉到了,但却没时间理会,因为仅仅是应对酆都大帝的暗中调查,他就已经足够疲惫不堪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之前布下的那些个误导信息,能起到作用干扰应无尘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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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出了卞城王府,就松开了刘大有,随后问道:“去城主府不?”
“城主府?”刘大有可不是侯涵那样的咸鱼,一听要见酆都大帝就爆发了极大的热情,甚至还打算回趟家换个干净衣服,不过却被应无尘给阻止了。
“是去交任务的,又不是相亲,你换个毛线的衣服?”
“交任务?什么任务?”刘大有都懵了,城主什么时候发任务了?
就找他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应无尘开口说道:“当然是毕焕遇害一事的任务,顺带着林天宝投毒的事情,也能一起解决了。”
“事情不是一殿下安排的吗?”
“秦广...一殿下也是受城主的安排,所以我们直接找城主去,方便省事儿。”
刘大有听罢,惊愕的看向应无尘,事情是这么论的吗?
“无尘老弟,你确定任务是你的,且已经完成了?”刘大有现在非常怀疑,应无尘让自己私下里管他叫无尘老弟,就是为了坑自己。因为刚才在卞城王府上,就差点替他背了黑锅。
“放心好了。”应无尘见刘大有想要退缩,直接一把揽住对方的肩膀,裹挟着他就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工具人”还想跑?
门都没有!
刘大有见自己上了贼船就下不去的样子,便有些认命般的问道:“无尘老弟,你之前就说四个城门各有说法,现在总该交个底了吧?别一会进了城主府,我老刘两眼一抹黑就坏菜了。”
“问城主大人就知道了。”
“······”
刘大有忽然发现,自己就不应该鬼迷心窍了的跟他从城隍司来卞城王府,下了差直接回家就好了,免得这么多麻烦。不过眼看着好像即将要面对更大的麻烦,刘大有就感觉自己可能要混到头了,甚至屁股底下的位置都隐隐有些不稳。
他也终于知道,应无尘叫自己过来,无外乎是想分摊城主的怒火罢了。
瞟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侯涵,刘大有知道如今绝然没有了反抗的余地,于是他出于前途和小命的考虑,打算多了解一点应无尘,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他开口询问道:“既然城主大人把任务交给了老弟你,为什么好像还是一殿下在主理?”
“任务交给我,是因为当天晚上一殿下自己拒绝了审理案件,否则一旦他接受了,事情就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所以他不能接。但要是真的只把任务交给我一个新人头上,天庭和灵山的人会认为这是蔑视,脸面上就挂不住。所以,面上是我领了任务,但实际还得一殿下亲自操刀。”
“原来如此。”
两人一路上慢聊,总算是来到了城主府门前。
老管家从门房里伸出脖子看到应无尘又来了,转头就跑进里面通报去了,看的刘大有一愣一愣的。
“管家不来询问事由就进去通禀,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应无尘自然是懒得跟他解释,于是顺口胡诌了个理由:“说明城主知道,我拿到了关键性证据。”
“······”刘大有沉默了。
心说我跟你一起过来的,怎么不知道你拿到了什么证据?
进了城主府,侯涵照例守在门外,其实按应无尘的意思就该所有人都进屋子里去喝茶,可侯涵却怂包一个,只想站门外。
“回禀城主大人,属下发现了一个秘密。”
“讲。”
“毕焕遇害的地方在桃止山,距离东城门最近;而六殿下却说,他外出的目的地是罗浮山,那应该走南城门最方便才是;但事实上,他却是从西门出的城。”
“嗯,继续。”
???
应无尘人都傻了,心说你还是不是酆都大帝了,连自己家大门通向哪里都不知道?
158. 猜
城主府里,酆都大帝居上首坐在主位上,应无尘和刘大有侍应在侧坐于堂下,三人你眼望我眼的一时间有些沉默。
因为从打进门开始,应无尘就一直在表功,东拉西扯的把城隍司所有人的工作内容,全都变成了是在他的指示下,才取得了如今的进展。
给旁边的刘大有都听迷糊了。
好家伙,合着要是没有你应无尘,整个城隍司都停摆了是吧?
那要是这样,我老刘的城隍给你来当如何?
不过刘大有也仅仅是腹诽两句,因为以他为官多年的眼光,轻易就看出来,这是对方在替城隍司的吏员们“挣口袋”,为了能让城主注意到基层胥吏们的辛苦,不要过多苛责。
所以他才任由应无尘胡乱吹嘘,否则何止是腹诽,早都跳反了好么。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替自己的手下谋福祉,但听着越来越过分的吹嘘,刘大有最终还是遭不住了。
我的祖宗,你怎么敢把判官司的功劳也算在城隍司的头上?另外别人暂且先不提,就说阴律司的崔判官,那也是我一个小小城隍能惹的?
何况有些话你敢说,我老刘也不敢听啊!
就在刘大有担惊受怕的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避难的时候,酆都大帝总算是说话了,他很快就叫停了应无尘的吹嘘。
但副作用也很明显,因为应无尘不说话了,刘大有也不知道说什么,酆都大帝自然更不可能主动挑开话题,所以三人就只好僵在了这里。
最终还是刘大有感觉气氛过于尴尬,便对着酆都大帝开口道:“启禀城主,应使君说有事情需要汇报。”说完还用胳膊肘拐了拐应无尘。
酆都大帝闻言一挑眉毛,随后看向应无尘,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的笑意:“嗯,何事?”
何事?
我想搞死卞城王行不?
应无尘有些无语,原本正跟酆都大帝互相比拼定力呢,眼看着就要胜利在望的时候,气氛全被“猪队友”给破坏了,最主要的,狗东西刘大有居然还把自己给强制拉下了场。
他先是斜了一眼刘大有,才转头看向酆都大帝,此时脸上已经挂起了标志性的笑容:“汇报之前,倒是有些问题需要先请教城主。”虽说比拼结果的输赢毫无意义,但应无尘就是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酆都大帝当然不知道应无尘心里想些什么,只以为这是他“服软”的起手式,于是微微点头道:“讲。”
“死了儿...不,忧思过度的人,会咳嗽吗?”
酆都大帝迟疑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说的是卞城王,于是他缓缓回答道:“怒伤肝,忧伤肺,肝气郁结化为火,木火邢金致使肺气不清、失于宣肃,上逆作声就会出现咳嗽。”
“原来如此。”应无尘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听不懂对方具体在说些什么,但大致能判断出来,肝火旺盛是可以导致咳嗽的。
所以,之前在卞城王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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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卞城王因为毕焕的死,而忧思过度导致咳嗽这合情合理。
只是应无尘仍旧觉得他在装模作样,因为从始至终,他的言行都太刻意了一点,像是没交暑假作业被发现了的学生似的,竭尽全力在掩饰。
不过对于应无尘来说,无论卞城王是不是在装相这都不重要,反正自会有人前去求证,他只需要等最终的结论就好。
一念及此,应无尘转头看向刘大有:“对于毕焕身上的伤口,城隍司有人给出是暗器所伤的结论吗?”
“没有。”刘大有十分疑惑,应无尘如今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底是要闹哪样?
还有,老弟你来之前的路上不是说要汇报任务么,倒是赶紧开始啊,没见外面天都快黑了吗?
再晚一会地主家的佃农都休息了,我刘大有好歹也是城隍司的城隍,难不成还要留在这里陪你应酬上级?
诶?想想也不是不可以哈!
刘大有自然能看出应无尘和酆都大帝之间关系不简单,所以对于城主大人都没有异议的事情,他就更是一点问题没有了,于是老实回答起应无尘的问题:“对外的说辞,统一为钝器砸于左后心。”
“确定没人造谣生事?”应无尘见刘大有说的肯定,然后适时提醒道:“刚才在卞城王府上,六殿下可是言辞凿凿的说,是听闻为暗器所伤。”
“绝无这这种可能。”刘大有对于自己治下的城隍司,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过他现在也隐约明白了应无尘要做什么,于是顺着话题往下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是暗器所伤的可能性最大。相信要不了多久,仵作就会给出类似的结论。”
“所以刘大人有福了,可以趁机把那个卖鱼转业的仵作给开掉。因为毕焕身上的伤口,并不是暗器造成的,而是飞针。”
听着对方无知者无畏的语气,刘大有用手拄着脸,一阵无语。
飞针和暗器,那特么有什么区别?
瞄了一眼处在上首且“置身事外”的酆都大帝,刘大有转头看向应无尘,开始耐心的给他解释起来:“所谓暗器,是一种藏在身上用于暗中伤人······”
“我知道。”应无尘抬手打断了刘大有的科普。
他现在特别好奇,地府上上下下这些人,为什么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另外,老子可是看了十好几年“金古温梁黄”的作品改编而成的武侠电视剧,岂有不知道什么是暗器的道理?
于是他换上了一副“你在教我做事”的表情,开始了反向科普:“我说的飞针,其实更像是一种配重的器物,系于丝线的前端,效果有些类似于流星锤的锤头。”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流星锤属于绳索一系的暗器。”刘大有现在终于能确定,自己的智商就是被人给践踏了。
而且是两次。
不过鉴于应无尘刚来酆都城没多久,且从外貌来判断,他离开阳间时的年纪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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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五六左右,对这种事情不慎了解,实属正常。
所以刘大有觉得,自己应该适时的提携一下后辈,于是他缓缓开始解释道:“暗器按照种类可以分为投掷、索击、机射、药喷四大类,每一大类又都包含若干种······”
听着对方系统性的讲解,应无尘蚌埠住了,流星锤居然是特么的暗器?
印象中的暗器,不应该是暴雨梨花针那种杀人于无形的么?
谁家下黑手的时候,手里拎着流星锤?那么大一个、且带着刺儿的锤头,谁能看不见?
大伙儿都能看见的东西,还配叫暗器?
虽然一肚子要吐槽的话,但出于脸面考虑,应无尘像是没听见刘大有说什么似的,兀自扭转了话锋:“暗器不暗器的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飞针后面带着的线。”
“应使君,不是我刘大有挑毛病,身为一名鬼差,你多少也要了解一点常识好吧。流星锤因为势大力沉且价值不菲,所以连着绳索,可飞针这东西稀松平常,系着丝线作甚?难道还能是为了回收?”
“这是当然。如果只是甩出暗器,那不仅容易遗失,而且还难免会留下痕迹,有了痕迹就可能被察觉到,所以在飞针后面系上丝线,就能有效避免这两种情况的发生。”
听着对方还算有点道理的解释,刘大有一时语塞,不过仍旧嘴硬道:“开玩笑,这世上哪有这种暗器。”
“有的,我就见过。”应无尘莞尔一笑,然后对着旁边“看戏”的酆都大帝一甩头:“刘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城主。”
原本酆都大帝见俩人在斗嘴吵架正欲阻止,外面现在因为毕焕一案闹得有些人心惶惶的,这两个案件的主要经办人,竟然还有闲心吵架?
不过看应无尘吃瘪,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了,所以酆都大帝就没有阻止。可俩人吵着吵着,结果话题又引回了自己身上,这就让酆都大帝不爽了,你俩吵你俩的,关本座何事?
而且酆都大帝扪心自问,他也确实不明白应无尘在说什么,只不过当下的场合由不得继续沉默下去,于是酆都大帝只好开口问道:“本座?”
“······”
得,应无尘算是看明白了,合着酆都大帝这是还没抓到那个老乞丐。
他现在严重怀疑酆都大帝这个罗酆山酆都城的主人,手中到底还有多少权柄在,怎么抓个人都能如此费劲?咱就说,实在不行就抓紧退位,让有能力的人上去得了,省的驾驭不了手中的权利,到时候还自取其辱。
不过这些话他也就敢在心里bb两句,却是不敢宣之于口的。
“城主大人难道没有追查到那个老乞丐?”
听着应无尘的询问,酆都大帝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然后不露声色的问道:“你怎知本座查到了那个乞丐?”
“猜的。”
“猜的?”
“对啊,不然呢?”
159. 都是误会
刘大有上上下下的看了几眼,这才确定腿是长在自己身上的。
如果要是这样,那只能说明自己的脑子确实出了问题,否则怎么可能想不开,跟应无尘来什么劳什子的城主府?
不,确切地说,自己就不该跟应无尘称兄道弟的从班房里出来。如果老老实实放他去卞城王府,然后自己消消停停的下了差就回家,就没这么多啰嗦了。
说到底还是好奇心作祟,否则要是不好奇四个城门有什么秘密,怎着也不至于会经历眼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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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城主府里,气氛已经冷到了极点,冷到刘大有不是当事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反观直面酆都大帝威压的应无尘,毛事儿没有,反而还能做出微笑的表情。只不过这笑容在刘大有眼中,怎么看怎么诡异,甚至还有点挑衅的意味在其中。
刘大有觉得不是自己疯了,那就一定是应无尘疯了。否则怎么还有人,敢在酆都城挑衅城主?
不想活了?
应无尘可不知道刘大有此时的心理活动,他依旧保持着“谦卑的笑容”,就是那种抿着唇两侧嘴角微微上扬,既克制又含蓄的微笑,有点类似于通讯软件上默认的第一个表情。
当然,那个表情的名字也叫微笑。
“城主大人查到那个老乞丐没有?”
酆都大帝盯着应无尘脸上的表情看了半天,特别想上去邦邦就是两拳。不过考虑到西昆仑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竟然肯把云阳梧桐枝交给应无尘,酆都大帝很快就克制住了冲动的想法,同时气势也一并收敛起来。
这要是惹了她的姘头,后果可得不偿失。
“你怎知本座的安排?”
“哈。”应无尘呼了一口气。
尽管酆都大帝始终追着之前的问题不放,但听着对方已经缓和了的语气,应无尘悬着的心也终于稳定下来。
其实他从很早之前就发现,酆都大帝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一直都十分克制。这种没来由情绪转折,让应无尘心中很没底,所以他总是在适当的时节调动对方情绪,以此来猜测对方的容忍度底线在哪里。
同时,应无尘也对那个木头簪子所代表的人,更加好奇了。
因为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
扪心自问,应无尘认为身上最神秘的两件事:第一就是自己明明是个现代人,却稀里糊涂来到了一个古代人生活的“地底都市”,这足以证明自己走的不是正常路径,而是个穿越众;第二就是那个进入地府前,土地神给的木头簪子了。
虽说暂时还不清楚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判断,土地神肯定就是个“工具人”,只负责让自己带着簪子进入地府,至于后面的事情全然于他无关。
毕竟无论他在地面多厉害,也不可能让白无常、马面一前一后争当自己的鬼差介绍人。而经过洛晴的认证,土地神也确实没有这样的实力。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身上带着的那根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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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应无尘收拾好心神,开始认真回答起酆都大帝刚才的问题:“之前有次过来,属下在府上见到了一殿下和十殿下,当时场中还有另外两人对吧?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不发一言的二人,应该就是北方鬼帝张衡大人和杨云大人。”
酆都大帝身子微微松弛了一下,算是认可了应无尘的说辞,不过仍旧没有发声,等着他后面的解释。毕竟能猜出张衡杨云的身份,可不是他能知道自己心中谋算的理由。
应无尘也知道对方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根据属下在城里打听来的消息,二位鬼帝负责罗酆山上的一应事务,甚至包括酆都城在内,也都是他们的领地。只不过因为城主居住城中,所以二位鬼帝很少露面,等闲人也不得一见。
那晚场中算上城主在内一共有五人,所以既然能进得城主府来,且连一殿下和十殿下都尊敬有加的人,属下斗胆猜测,大概率就是张杨二位鬼帝了。如今这二人不在,想必一定是被城主派出去查案了吧?”
“嗯。”酆都大帝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既没表示肯定也没表示否定,就像是无意识的发出一个音符。
应无尘知道自己的答复对方并不满意,于是接着说道:“有件事情说出来可能城主不太信。就是属下最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踪,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
酆都大帝不用寻思都明白,肯定是杨云那边出了问题。
可身为北方鬼帝,杨云即便是出了问题,又怎么会被应无尘给察觉到?
难道说他身上除了梧桐枝,还有别的秘宝?或者,是他的护卫发现了什么?
一念及此,酆都大帝把目光看向门外的侯涵。
见对方深邃的望向门外,应无尘轻咳一声,吸引了他的目光:“属下最开始接手盂兰盆节晚宴的任务时,曾经出过一次酆都城,结果也是在前往桃止山的路上被人截了。不过好在对方虽然来势汹涌但没要了属下的命,这事儿您知道吗?”
然后也不等酆都大帝回答,应无尘就继续说道:“所以从那以后,属下总是会留心路上的人,不过好在酆都城里的治安良好,虽然时常有人跟踪,但却没人再劫掠属下。当然,这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滋要是进了城主府,就没人跟着了。”
“这有什么问题?”酆都大帝知道应无尘发现了自己派人监视他,不过仍旧没有承认:“难不成还有人能追进城主府?”
“其实属下一个小小鬼差,谁能闲的没事派人跟踪?”说到这里,应无尘顿了一下,然后仔细观摩了酆都大帝仿佛吃了苍蝇似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最主要的是,属下爬到罗酆山顶见六天鬼神的时候,仍然能感觉到有人跟踪。
城主您说奇怪不奇怪,属下带着跟踪者面见六天鬼神,而六天鬼神竟然对泾渭分明的两拨人视若无睹,这是什么缘由?当然,也许六天鬼神各司其职不问世事,可当晚您本人也在的,难道也没发现场中还有第三方的监视者?”
“······”酆都大帝总算是明白问题出在哪了,不过他却没有回答,而是揪着之前的问题问道:“所以,这和你猜出本座调查老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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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属下从天然居回群玉院的路上遇袭,这件事监视者应该已经第一时间汇报给您了是吧。对于一个突然出现、身手高绝的老乞丐,您就不好奇?”
“不。”
???
见对方矢口否认,应无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没等他开口询问,酆都大帝就接着说道:“其实,如若不是你来禀报说城中有人行凶,本座也尚且不知。”
???
卧槽?
这么大事情,竟然都不禀报,北方鬼帝是不想混了?
就在他心中疑惑时,酆都大帝对着身后的阴影兀自说道:“既已被发现,你便亲自于他分说。”
“是。”杨云从阴影中走出,站到酆都大帝的下首,对着应无尘说道:“当晚负责跟踪你的人,在盂兰盆节晚会现场与一伙蝥贼发生冲突被马面给抓了。所以你从晚宴舞台到天然居,再在城中遇袭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鬼帝府一无所知。”
“······”应无尘人傻了。
合着自己叫马面去维持晚会现场的治安,还有错了?
不对,明明是你北方鬼帝的错,为什么像是老子自己有问题一样?
应无尘拱拱手:“敢问大人是哪位鬼帝?”
“杨云。”
“杨大人,合着不是您自己跟踪小子?”
杨云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见对方一副“老子好歹是鬼帝,哪有闲心跟踪你个小小鬼差”的表情,应无尘立刻就不淡定了:老子鬼差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可您还是跟踪小子我,上了罗酆山顶。”应无尘心里可没有上下尊卑的观念,他连酆都大帝都敢噎两句,北方鬼帝杨云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
“······”
“而且一直到此刻位置,您都在亲自跟踪。”
“······”
见杨云被自己给噎的连翻白眼,应无尘心满意足极了,就在他准备乘胜追击时,酆都大帝接过了话头。
“本座确实安排张衡去追查你口中的老乞丐去了,只不过现在只有一点的情报返回。所以关于你所谓的飞针悬线杀人一事,本座不知。”
“不是,城主大人,你没找到老乞丐就算了,当时吕梁巷不还有四个尸体呢么,没验过伤口?”
“其实,张衡去的时候,尸体就已经不见了。”杨云接过话,毕竟酆都大帝没面子了,后面受苦的还得是自己和张衡。
听着对方有些略微尴尬的语气,应无尘真想指着杨云的鼻子问一句,要你何用。
活人抓不到就算了,死人也抓不到?
“城主,我们还是说说四个城门的事情吧,毕竟天庭和灵山的人,最迟明天夜里就该离开了。”应无尘有些心累,无精打采的说道:“总该在他们离去之前,将毕焕指使林天宝投毒一事,给完结掉。”
160. 不食肉糜
应无尘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无限的惆怅。
就在刚刚,他亲眼见识到了酆都大帝和他手底下的北方鬼帝杨云,两个人是有多么的不靠谱。
派人监视自己就不说了,毕竟身为现代社会的打工人,应无尘成天生活在各种电子设备的监控之中,已经慢慢习惯了。所以对于被监视这件事,他虽然心中十分不满,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又无力改变,所以只能忍着。
可特么监视就监视呗,能不能找个靠谱的人?
偏偏赶上自己路上被人截杀的时候溜号儿,这还有天理吗?
累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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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有看着身旁瘫在椅子上的应无尘,发现对方此刻的状态,像极了前不久在灵堂见过的卞城王,只不过好像更真实一些。
他在心里悄悄腹诽了一句:真巧,无尘老弟也死了儿子?
刘大有止住笑意,在应无尘面前摆了摆手,意图叫醒他。见对方没反应,然后又用力的扯了扯他袖子。
倒不是刘大有想在酆都大帝面前表现一番,而是应无尘丢下一句“城主,我们说说四个城门的事情吧”之后,就像出窍的元神一样,瘫在椅子上不动了。见他不回话,酆都大帝自然就把目光转向了刘大有,压力也自然一同转移了过来。
面对着酆都大帝询问的目光,刘大有表示,我能知道个六饼啊!
可城主既然发问了,刘大有又不具备应无尘的勇气,所以自然不能拒不答话。但是在他心中,城门就是城门,哪里能有什么不同。更何况酆都大帝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他一个城隍又怎么会知道。
说实话,刘大有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应该叫人挂上那把锁。
如果说得罪了一殿下可能受些责罚,最多罚点俸禄降个半级也就到头了。可跟着应无尘倒好,现在还没得罪他呢,就已经快乌纱帽不保了。
就算是在刘大有最离谱的梦里,他都没想过有人敢直接面刺酆都大帝,并且怼得北方鬼帝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今天他就见识到了,而且做出这一壮举的猛人就在身边,并且还是个鬼差。
原本刘大有见酆都大帝和杨云两人,对应无尘的做法不以为杵,他还觉得能认识应无尘与有荣焉。可不曾想,当亲自置身其中的时候,压力便顷刻间砸了过来,毕竟酆都大帝和杨云,对刘大有可并不那么亲善。
“应使君,应老弟!”刘大有压制着声音,用力的叫了应无尘好几遍,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心都悬起来了。
顺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就准备继续推搡他,结果应无尘“垂死病中惊坐起”似的,一蹦三尺高。
“别往我身上蹭!”应无尘有些戒备的看向刘大有...的肥手。
好家伙,平时都没怎么注意,看起来有些富态的刘大有,出点汗简直堪比冒油了。尤其是对方还伸着“油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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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的双手,一副作势要往身上蹭的样子,应无尘赶忙拉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刘大有见他总算是恢复了神智,现在哪里还有闲心留意到他略带嫌弃的眼神,转头就对酆都大帝汇报道:“城门之事全系于应使君一人之身,下官尚未通晓其中因果,还望城主见谅则个。”
“嗯。”酆都大帝对此点点头,然后把目光看向应无尘:“现在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四座城门之间有什么问题,分别代表着什么含义,你且说个明白。”
见对方庄重严肃的样子,应无尘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毕竟刚才的事情酆都大帝没有计较,那是人家宽恕、仁慈,或者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可如若自己再不知深浅的试探下去,那就是给脸不要了。
于是应无尘也收拾好情绪,正襟危坐开始解释:“其实城门就是城门,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是属下做了个换位思考,通过行凶者的角度,设计了一条行动路线。而这条路线,刚好与属下前往群玉院的路径,在吕梁巷附近交汇在一起。”
“什么路线?”酆都大帝闭上眼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到两条什么样的路线,会相交于吕梁巷附近。
应无尘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始了讲述:“城北因为举办盂兰盆节的主舞台在那里,所以也是聚集的人员最多最杂的地方;而散了场之后,百姓们自然分散于附近的东西两市之中;城南相对来说,是人员最为稀少的区域。
属下也是按照这个层次顺序,安排的人员进行治安检查和巡逻。城北最多,城东、城西次之,城南最次,而城南基本上只在几个重要路口布置了人手,其他地方则没有分配人员。
所以按理来说,城中人员的流向,属下基本都会掌握到,尤其是乞丐们。为了照顾到他们的感受,属下吩咐巡街人员,不要打骂呵责。再加上往年的乞丐无缘观看盂兰盆节宴会,他们自然无比珍惜此次机会,不会到处流窜徒惹非议。
可实际上,属下从天然居前往群玉院时,不仅遇到了四名劫匪,还碰见了一个老乞丐。而这个老乞丐,据城西的其他乞丐们所说,他就在一处乞讨,从未挪过地方。
所以城西的乞丐突然出现在城北,这想想都不合理,更不应该出现在院墙高深的吕梁巷附近,那里从来都不是一个乞讨的好地点。最主要的一点,属下留意过老乞丐离开时的方向,是往东去的。
东边有什么?属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城门。东城门对应的方位,自然就是桃止山。而毕焕,就是死在了桃止山上。当然,属下只是一种猜测,具体是不是这么个经过,就需要城主大人派人调查了。”
酆都大帝听着应无尘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身旁的杨云便借机开口询问道:“按你所说,老乞丐救下你之后,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桃止山,杀掉了毕焕?”
“是的。从我遇害被救、再到城主府来汇报,路上大概花费了两刻钟时间,而仵作推断毕焕死亡的时间,也在这个范围之内。所以斗胆做出判断:老乞丐救我在先,杀毕焕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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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于是继续询问道:“抛开你口中一锭银子保平安的约定不谈,那四名劫匪的尸体最后去了哪里?”
“问我?”应无尘翻了个白眼儿,心说咱俩到底谁特么才是北方鬼帝?
另外这种事情有什么难想通的?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小声bb几句,话到了嘴边自然变成了另一套:“如果截杀的凶手是实体,那只能说明他们的尸体,在我来城主府禀报的期间就已经被回收了。
可如果要是灵体,想必按照毕焕身上的伤口来判断,那四人就算当场不死,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的人,自然会到轮回司去报道。
另外,盂兰盆节期间对方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在酆都城里行凶,想必杀手们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事先喝下毒药、事后有人补刀,也完全情有可原。”
听到这里,杨云已经大致清楚了,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继续确认:“你是从那四名劫匪身上的伤口,判断出杀死毕焕的是老乞丐?”
“不是啊。”应无尘歪了歪头:“吕梁巷墙高巷深,再加上那都已经子丑交替之时,黑灯瞎火的我哪能看得清楚?”
“······”
杨云无语了,你特么都没看清,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不过他却无心吐槽,继续询问道:“还有一点,你说那个乞丐从城西赶往城东,即便是为了绕开你在路上安插的巡逻队,可为什么选择从人最多的城北绕,而不是城南?他是去杀人的,就不怕路上被人认出来?”
“······”这下换成应无尘无语了。
看看,看看。
露怯了不是?
另外这酆都大帝到底怎么回事儿?手底下为啥都是一群何不食肉糜之辈?
那城南本来就是空巷,突然出现个人,还是个乞丐,怎么可能不被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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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应无尘眼看着克制不住吐槽的欲望时,酆都大帝回过神来:“单凭你的猜测还不足以盖棺定论,本座需要更多的理由。”
应无尘知道,对方基本上已经认可了自己的猜测,只不过为了能调动官面上的势力展开调查,所以才需要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缘由。
于是应无尘缓缓说道:“从杀人手法上,能印证属下的说法。”
“你不是说天太黑没看清吗?”杨云再次开口。
“杨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天黑看不清的是伤口,又不是他们搏斗的过程。”说到这里,应无尘先是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道:“我之前让侯涵模拟过作案手法,但却苦于没法尝试,所以还请城主帮忙。”
见酆都大帝缓缓点头,应无尘心里简直笑开了花,因为他刚才故意没有请示,就自作主张的做出了安排。
161. 活久见
侯涵按照应无尘的指示,模拟了一遍当天夜里老乞丐的手法,经过几次尝试和修正后,果不其然的取得了跟毕焕身上类似的伤口。
只是看着地上那个,由酆都大帝用法力凝聚出来的假人,应无尘原本那点猜出真相的喜悦心情,顷刻间便消失殆尽。甚至他都生出一种,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的想法。
因为那个假人除了不会说话之外,简直跟应无尘一毛一样。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不过酆都大帝却没有新造一个假人的打算,应无尘也只好吃下了这个暗亏。
同时,作为城主的酆都大帝,他自然不会解释为什么偏偏选了应无尘的外形,制作这个假人,而应无尘也没有“自取其辱”的开口询问。
他知道,就算问了也白问,那还不如不问保留一点风度。
既然假人已经有了,接下来自然该由侯涵侯涵操刀,演示作案手法了。
于是,侯涵拿着一个空心的棍子,在里面塞了一根系有丝线的银白色长针,当着应无尘的面,反反复复的在“假应无尘”身上,捅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期间酆都大帝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的复原伤口。
搞得应无尘有一种,亲眼见证自己受刑的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发力姿势不对,导致飞针入肉的深度和角度都有问题,所以效果并不是很理想。但经过多次反复的“鞭尸”后,总算是造成了类似的伤口。
应无尘在心里稍微盘算了一下,此时手里要是有块吸铁石,怕不是也能挂假人身上。因为侯涵刚才往出发射飞针的时候,失误了好几次,而飞针也自然也留在了假人身体里,取不出来。
不过好在此时已经演示完毕,应无尘一脸晦气的扒拉开假人,对着酆都大帝说道:“城主,属下演示完毕,还请收回假人。”
“不急。”酆都大帝一抬手就打断了应无尘的提议,因为他十分享受对方一脸吃瘪的表情。
可身为城主,他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的“欺负人”,于是酆都大帝装模作样的指着假人身上的伤口,对刘大有询问道:“对比毕焕的尸体,可有不同之处?”
刘大有原本见“假应无尘”挨揍,心里正爽的飞起,猛然间听见城主的招呼声,他立刻收拢心神对着伤口研究起来:“回禀城主,远了看倒是差别不大,可就近便能发现,眼下的伤口更深,面积也更大。尤其是左乳上的针孔,特别明显。”
“嗯。”酆都大帝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刘大有的判断,然后对着一旁撇嘴的应无尘问道:“这是为何?”
看着对方明知故问的样子,应无尘心中一阵腹诽:这是因为啥你能不清楚?
另外,装你也要装的像一点好吧?
最主要的,咱能不能先把嘴角的笑容收一收?
尽管心里的吐槽欲望高涨,但应无尘也深知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所以他此时选择退一步,让酆都大帝先占点便宜,否则逼太紧了容易起反效果。
所以对于此前提出的问题,应无尘恭声回复道:“因为毕焕身上有龙族血脉,体质强于常人,所以同等情况之下,他的耐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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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御力和恢复能力更惊人。如果不信,可以让城主换个带有龙血的假人,一试便知。刚好城主家里,也不缺龙血。”
“龙族血脉?”作为场中唯一一个不知真相的“吃瓜群众”,刘大有适时的表示了疑问:“城隍司验尸的时候,为什么没人发现?”
应无尘转头瞟了他一眼,心里有千万句吐槽的话都没能说出口,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就你那个卖鱼转业的仵作,他能明白个勾八啊!
说不定一条真龙摆在面前,他大概率也以为是一条长出鱼鳞的长虫,更何况是龙族血脉这么玄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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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刘大有,应无尘算是已经无力吐槽了,所以懒得跟他对话。
不过转头看向酆都大帝时,应无尘却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怎么,难道城主您也不知这事儿?”虽然脸上是探究的神情,可是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模样:刚才你不是故意用假人恶心老子么,来,继续!谁怂谁孙子!
酆都大帝果然僵住了。
他要说不知道吧,就显得自己御下不严,连这种事情都不了解,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小鬼差情报丰富。但他要是说知道吧,显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刚才会提出那个问题。
不过到底是一方霸主,酆都大帝又是搞政治的,所以脸皮可不薄,对于应无尘的提问理都没有理会,就生硬的扭转了话题:“你是如何得知的?”
“侯涵说的。”应无尘翻了个白眼儿,然后直接把侯涵给推了出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补充道:“当初我跟侯涵去城隍司的时候,杨大人派来监视的人,肯定把这条消息也一起上报了吧?所以,想必二位大人也已经清楚了侯涵的出身,对于同样出自枉死城的赵氏,身上到底有没有龙族血脉一事,您们心里有的是办法求证。”
“······”酆都大帝和杨云对视一样,心中都很无语。
因为得知毕焕身上带有龙族血脉这事儿,确实是派去监视的人禀报上来的,否则他俩还真不清楚。
见俩人被自己噎的哑口无言,应无尘这才通体舒畅,把刚才因为“假人”挨揍的情绪给疏散干净:“既然城主知道了六殿下夫人,身上带着龙族血脉,想必已经取得了实证吧?不妨也跟属下透露点情报,好方便查案不是?”
酆都大帝犹豫良久,嘴唇张合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毕焕不是亲生的。”
“卧槽!”应无尘整个人都凌乱了。
还有这种事儿?
不过鉴于侯涵之前说过的,赵氏那些公交车一样的经历,他又觉得发生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只不过到底是哪位勇士,竟然偷人能偷到卞城王头上?
就不怕被发配到大叫唤大地狱,受铁锥打、火烧舌的刑罚?
一念及此,应无尘在心中,不仅给这位勇士竖起了大拇指,甚至还给卞城王唱了一首歌。歌名很好听,叫《我和草原有个约定》,歌词更是应景: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绿。
兀自的yy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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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应无尘收回心神,然后对着酆都大帝追问道:“酆都城里,竟然还有人敢给卞...六殿下戴绿帽子?”
不知怎的,酆都大帝听他这样一说,很快就想到了戴着绿头巾的男娼,然后觉得还挺形象。只不过他心里清楚,事情却不是应无尘所想的那样。
“酆都城的治安一向良好,说句夜不闭户都不为过,更不会有偷香窃玉的淫贼。”杨云总觉得应无尘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像是指谪他这个北方鬼帝不作为一样,于是便开口解释道:“赵氏在嫁给卞城王之前,就已经珠胎暗结了。”
应无尘听罢撇撇嘴,心说老子两天前还差点被人给宰了,你现在跟我说酆都城治安良好?
就算是卖瓜的王婆,她也不敢这么自夸啊!
心里小小的吐槽了几句,应无尘就自动忽略了杨云吹nb一样的前半句话,然后针对后半句询问道:“那也应该是毕开才对,有毕焕什么事儿?我可听说,毕开和毕焕不是双胞胎来着。”
“实际上,并没有毕开这个人。”
“······”
应无尘人都傻了,整理了半天的思路,他也没弄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毕开这个人?六殿下之前明明说,他原本要把毕焕送到毕开所在的罗浮山去的。”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刚好卞城王需要遮掩这件事,就免不了北方鬼帝府和南方鬼帝府的协助。”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鬼帝府才知道赵氏身负龙族血脉,也知晓了当年卞城王为何拼了丢官弃爵,都要续弦赵氏。这则消息,算是交换。”
交换?
应无尘可不信这个借口,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否则一个高高在上的鬼帝,怎么可能给自己一个小小鬼差做解释。
想想就不可能。
虽然知道对方另有目的,但应无尘却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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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解释,应无尘也总算是弄明白了,毕开就是毕焕,毕焕就是毕开,这俩实际上是一个人。
卞城王因为赵氏身上的龙族血脉,所以才能接受毕焕的出生,但为了十殿阎罗王的脸面计,卞城王肯定是不能受人非议,于是他选择了保面子丢里子——让酆都大帝帮忙,否则就算不干卞城王了,也要娶赵氏。
酆都大帝自然碍不过面子,让南北方的鬼帝府帮忙遮掩此事。
而毕开的存在,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枉死城里,那些知道细节的官员们的嘴。所以这么多年,毕开名义上像是被放逐了一般,从未被卞城王召回酆都城。
可实际上,毕开压根儿就没离开过酆都,只不过他换了个名字,摇身一变成了毕焕。
至此,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应无尘,也不得不佩服的说一句:城里人真会玩。
否则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距离揭开真相,只差一层窗户纸了,捅开之后就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162. 破晓
经过杨云的一番解释,应无尘在心中对于整个事件,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轮廓。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尚且还没有得到具体证据的验证了,所以他决定接下来大一点的迈步,顺便试探一下酆都大帝的反应。
虽说这是冒险之举,但收益从来都是跟风险直接挂钩的。
而且胡适先生的实用主义思想就说过,要“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虽然这句话有点“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意思,但套用到当下的场景,简直刚刚好。
只不过应无尘做出了一点小小的改变,那就是大胆假设,然后不着痕迹的让别人去求证。
于是他计划找个由头,让酆都大帝替自己“打工”。
因为很明显,对方有地位有实力,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他都是那个最完美的“打工人”之选。
尽管如今不论是酆都大帝,还是杨云张衡之流,他们都属于地府这座金字塔尖儿上的一小戳,是应无尘望尘莫及的人物,但在应无尘的心中,却从来都没有低人一等的想法。
毕竟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谁能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况且,陈胜一个连土地都没有的“草根阶级”,都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豪言壮语,应无尘自知如今的起点,无论人脉资源还是思想远见,都比他高出了许多。
另外,经历过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之后,应无尘才清晰的认识到,原来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只能收获平凡。虽说平凡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但应无尘扪心自问做不到在如今这样的年纪,选择安稳和躺平。
也正是这份信念,让他到了地府之后,总是下意识的想要拼搏一番。尽管最开始的时候有些赶鸭子上架,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应无尘已经重新找回了当年刚参加工作时的激情。
他喜欢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充实之感,也享受这种成就感。
所以直到此刻为止,对于如今酆都城里的波诡云谲,应无尘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入局的想法。而只要一想到今后的酆都城,免不了要因为自己而风云变幻,他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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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在脑中自嗨了一番,应无尘很快把心落回胸腔之中,然后对着上首的酆都大帝,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城主大人,如果不出所料,毕焕是六殿下自己派人杀掉的,对吧?”
酆都大帝闻言眯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应无尘许久,才寒着声问道:“理由。”
骤然面对上对方的威压,应无尘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而此时他眼中的酆都大帝,也逐渐化作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青面獠牙、目露凶光的扫视过来。
就在他心理防线即将溃败的时候,胸口传来一股暖流,很快就游走于四肢百骸,将他躁动不安的神经安抚下来,同样滋润了他干涸的口腔。
应无尘舔舔发干的嘴唇,顺便拍了拍心口位置。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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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摸到了木头簪子的轮廓,也确定了刚才那股清凉之感,就是出自这里,然后应无尘很快就收回了多余的心思。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酆都大帝的恐怖,因为两天前的夜里,在天然居的时候,酆都大帝就曾试图斩杀林天宝。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应无尘才清晰的认识到,酆都大帝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像是个忧郁的大叔,他也有着雷霆一样手段。
只不过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应无尘一时间迷失了心智,错失了判断。他在心中给自己悄悄提了个醒,同时也打下了主意,抽空好好盘一盘和酆都大帝的关系。
至于就此止步,放弃利用对方替自己“打工”的想法,应无尘可从来都没有想过。
“城主是怕我在酆都城散布消息,致使人心不稳?”应无尘没有直接回答酆都大帝的问题,反而是向他询问起来:“城主是觉得,我应无尘也是阴险狡诈,拨弄人心之辈?”
我?
酆都大帝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因为平日里不管应无尘对别人如何,他对自己向来都是自称属下,这次为什么开始以我自称了?
身为上位者,酆都大帝当然知道“属下”和“我”,分别所代表的不同含义。说“属下”时,代表双方的主从臣使关系;可“我”这个词,却代表了对方平视的态度。
难道说,应无尘是觉得凭借一截梧桐枝,就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一念及此,酆都大帝决定好好敲打敲打他:“本座乃此间主人,你一小小鬼差安敢如此放肆!”
听着对方明显是警告的话语,应无尘莞尔一笑:“我记得当晚在天然居的时候,一殿下曾经说过,在盂兰盆节宴会的民意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是一点事都不能出,对吧?”
杨云明显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他不明白一个鬼差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直接拂了酆都大帝的脸面,即便是轮转王说过,他背后站着西昆仑也不行。
抱着主辱臣死的心思,杨云迈步上前,同时手上也掐出一个法诀,湛蓝色的电弧闪光噼里啪啦的引而不发。
“回来。”酆都大帝往下压了压手阻止了杨云,然后对应无尘问道:“你在威胁本座?”
“岂敢岂敢。城主乃酆都鬼城的主人,我一小小鬼差哪里有胆造次。”
应无尘看了一眼“雷电法王”杨永...杨云,心中的吐槽之魂渐渐苏醒。不过他也知道,现下亟待解决的是和酆都大帝之间的问题,至于杨云则无关痛痒。
于是应无尘收回心思,看向酆都大帝一脸正色的说道:“就说这位北方鬼帝杨云杨大人,那也是我拍马都难以企及的角色,何况是您本人。只不过...有件事情需要提醒您。”
“何事。”
“记得赑屃曾经说过,负屃喜好文字,所以想要提醒城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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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没有我,您怕是寻不到负屃的。”
酆都大帝的思绪一点点抽离出来,他想起几个月前,曾经交代过应无尘,说是让他忙完了盂兰盆节的事情,就去找负屃。难道说因为这件事,应无尘就敢造次了吗?
不不不,想来只这一件事的理由,怕是不够充分的,所以酆都大帝决定再深究一点。因为从始至终,应无尘的表现,都是个颇有城府的老练之人,为何今日胆敢这般无礼?
难道说他已经跟西昆仑取得了联系,当下的所作所为,都是西昆仑授意的?
一念及此,酆都大帝收拢起心神,依旧声音严肃的说道:“本座若是在酆都城里,大肆发布悬赏,还怕寻不出文采出众之人?或是说,你应无尘自负才华横溢,能凭一己之力,就藐视酆都所有儿郎?”
“那您为什么没发布悬赏?想必这其中的缘由可不简单。另外也许城主您还没意识到,我应无尘是地府近期的民心向背,也是士子们公认的新星,为安民计,您短期内不能动我,为长远计,找到负屃之前,您还是不能动我。”
应无尘这话说的十分自信,见对方被自己问住了,他便开始了乘胜追击:“应无尘脑袋小,城主身居高位,可不能往我头上扣这样的高帽子。我虽说做了几首诗,受到了些许追捧,但却从未有故作清高到蔑视所有人。您也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应无尘在文人士子的群体里,虽说能力一般水平有限,但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说到这里,他明显的迟疑了下,然后补充道:“倒是忘了一件事,杨大人之前一直派人跟踪我的,所以对于我在城中的大小事情,城主和杨大人应该都十分清楚才对。那要是这样,您二位更应该清楚这件事了才对。”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却成功唬住了酆都大帝和杨云。
真的地方在于,他确实有点影响力,以至于每次士子们聚会,多少都会提起他几句。假的地方在于,这种影响力的形成,靠的不是文采风流,而是请他们眠花宿柳。
相比毕焕的撒币行为,应无尘的方式方法更不见烟火气,也更能吸引那群高傲的文人。
也正是借着这样的机会,他成功的跟群玉院的杨妈妈、飘香阁的窈娘,达成了“战略合作”的协议——群玉院和飘香阁出场地、出姑娘,以应无尘的名义广邀士子们免费潇洒,应无尘以混迹微博三年的经验,协助她们捧花魁。
方法也很简单,就是组织人手“打榜”、“冲排名”,偶尔再抄几首诗出来炒炒噱头。有点类似于原始的饭圈文化,只不过idol从明星,换成了群玉院和飘香阁的姑娘们。
同时应无尘也深刻知道,饭圈文化最后总是免不了要走到拉帮结派搞对立、拉踩上位、控评的那一套,所以这一过程中,他从来都注意尺度,不至于出现难以挽回的局面。
同样的,他也知道自己目前在做什么,甚至可能会引发什么后果。
可为了求证心中的疑惑,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163. 黎明
出了城主府之后,刘大有仍旧感觉腿脚发软,他是在侯涵的搀扶下,才从里面走出来的。因为他从未想过,应无尘身为一个鬼差,竟然胆敢跟酆都大帝搞对立,且寸步不让的取得了最终胜利。
“无尘老弟...不,应使君,我老刘胆子小不敢跟您称兄道弟,不如咱桥归桥路归路,就此一拍两散如何?”
刘大有总算是恢复了力气,然后琢磨了半天,才跟应无尘摊牌道:“我就是个小城隍,天天处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且人微言轻的又没什么大的能力,所以还是不耽搁使君您的大计划了,告辞。”
“倒也不是不行。”应无尘邪魅一笑,然后对着刘大有拍屁股离去的背影,轻声嘀咕道:“按照刚才的情形来判断,如果我要是把城主吃瘪的事情说出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罪。”
刘大有闻言直接愣住了。
他听出了应无尘的威胁,于是立刻转身满脸笑容的退了回来:“应老弟这话说的,什么叫城主吃瘪,那明明是你二人在讨论案情时,发生了意见分歧,最终老弟你的观点更有立场,所以城主听取了意见才是。”
“不叫应使君了?”应无尘莞尔一笑,刘大有是聪明人,也见到了酆都大帝对自己的特殊态度,所以他现在不敢得罪自己,更不敢赌刚才自己的话语中,有多少开玩笑的成分。
同样的,酆都大帝也是聪明人,刚才两人的对峙,起始于自己的挑衅之举,那句“卞城王派人杀了毕焕”,一下就触及到了对方的敏感神经。
因为这句话,严重的影响到了他执政的根本。
根据酆都城的地方志记载,十殿阎罗王是酆都大帝亲自筛选出来的人物,也是他构筑并且管理地府的重要助臂。如果十殿阎罗中的任何一位,做出任何违背世俗公约的行为,最终的矛盾都将直指酆都大帝本人。
虽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但作为地府一方名义上的最高管理者,酆都大帝本人是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能有,因为他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将影响到地府的每一个生灵。而生灵们,是不会任由一个犯过错的人,来领导自己的。
因为对他们来说,犯错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没有中间值。
人性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况且酆都大帝此时的境况,也不允许他犯下丝毫的错误,否则泰山府君、地藏菩萨随时都可能取而代之。所以刚刚只不过是一句尚未得到论证的猜测,就引起了酆都大帝的高度重视。
因为他怕,怕应无尘手中有了证据。哪怕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测,只要宣扬出去,顷刻间便能在酆都城里,搅起滔天巨浪。
毕竟百姓们对一件具体的事情,缺少对应的分辨能力,他们多数情况下都听风就是雨,再加上泰山府君和地藏菩萨,始终在一旁虎视眈眈,就更由不得酆都大帝不重视。
也是基于此等情况,再加上对方需要自己寻找负屃的这一前提,所以应无尘才敢直接“硬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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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至于事后会不会受到报复,应无尘自信能够应付过去。
毕竟对于政治家来说,他们只考虑利益,脸面什么的倒不是很重视。
所以,这就给了应无尘许多闪赚腾挪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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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是那句话,风险越大收益就会越高。虽说冒犯了酆都大帝的权威,但应无尘也解答了心中的疑惑——那根簪子所代表的人物,必定权势通天。
否则对方不会三番两次的,卖自己一个小小鬼差的面子。
既然圈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无外乎把这方世界的势力全都捋一遍,然后挑选出其中,能让酆都大帝忌惮人物,再加以筛选就可以了。
虽说这其中的工作量也不小,但相比之前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已经简单明了了许多。
其实从很早之前,应无尘就怀疑酆都大帝知道了簪子的事情,再加上他一直都有派人监视自己,所以应无尘的心中,就更加确信了这一想法。
刚好赶上民调尚未出结果、场中没有外人在、民心所向,所以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应无尘才公然“跳反”。至于毕焕是不是卞城王派人做掉的,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
当然,如果是就更好了,因为应无尘这时候可以趁机展露“肌肉”,让那群商人多几分忌惮,不至于生出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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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里,杨云静立一旁,等待着酆都大帝的吩咐。
很快,酆都大帝就从沉思中醒来,对着杨云安排道:“你就不必再监视他...以后也不用派人跟着了。”
“是。”杨云心中尚有疑虑,但却没有提出质疑。虽说刚才城主对应无尘的挑衅行为高举轻放,但他可没胆子再捋一把酆都大帝的虎须。
杨云等了半天,见城主没有安排新任务的打算,同时也没有让自己退下,他就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有事情要说,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再一结合前后发生的事情,杨云很快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于是适时开口道:“应无尘是心中有了猜测,还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应该是猜测。”
事情就像杨云所预料的那样,酆都大帝就是有事情需要倾述,所以他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并且引导了话题的走向:“只不过他,刚好猜中了最离谱的真相而已。”
杨云也知道,城主这是要跟自己聊卞城王的事情,于是他也就顺着话题问道:“卞城王为何会生出异心?”
“沃焦石下,幅员八千里的大叫唤大地狱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里面尽是些借教派之名,行恶背德之徒。小六曾经又是个严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性子,难免养出戾气。
大奸大恶之人,又无一不是大智大勇之辈,凡堕大叫唤大地狱的,又全然是心险面善,狡猾善辩的伪君子。时间久了,小六多少也会沾染上鬼蜮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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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他又兼管枉死城,难免见多了野心家,生出异心是早晚的事。”
对于这个解释,杨云其实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的,因为他是北方鬼帝,管着罗酆山这一片就好了。至于沃焦石附近,发生什么样的破烂事儿,地藏菩萨修建的枉死城,布置了多少野心家,这些都跟北方鬼帝府没关系,他也懒得过问。
不过本着陪聊的目的,杨云便接着询问道:“除开卞城王不谈,其他九处是否需要追加人手?毕竟此事,可在一不可再二。”
酆都大帝知道杨云所指的,是另外九殿阎罗那边,是否需要派人监督起来,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不过沉吟良久,他还是拿定了主意:“暂且不必。经此一事,老大会时刻督促他们的。而且监视的人手也不好安排,一旦被发现了,就会直接导致人心不稳。”
“城主多少还是要出面警示一番才行。”
“嗯?”酆都大帝疑惑的扭头,按理杨云不该说出这话才对,毕竟十殿阎罗的位份虽低于五方鬼帝,但却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他没理由插嘴这方面的事才对。不过既然杨云发问了,酆都大帝就不好冷处理,于是回道:“本座已经有了打算。”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让应无尘走一趟就行,他自会明白本座深意。”
杨云听过之后,心中一阵无语。
好家伙,城主这是大鸣大放的展开报复了是么?可如果让一个鬼差,去带队巡视各间地狱,岂不相当于火上浇油,徒惹非议?
届时各间地狱的官员们该如何做想?
就算轮转王已经提醒过,可总不能连阎殿的属臣们,都知道应无尘代表西昆仑吧。可话又说回来,即便是西昆仑首座亲自驾临,那也没资格插手地府的管理,城主这是要逼应无尘服软的节奏啊!
一念及此,杨云在心里替应无尘点好了蜡烛,并且默哀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随后,他调转语气拍起了马屁:“城主此计甚妙!”
酆都大帝自得一笑,然后又简单交代了点其他注意事项,就挥退了杨云。
然后他自己坐在椅子,就开始思索起来:当下最需要解决的就是,卞城王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如实公之于众,如果密而不发早晚都是一个祸害。尤其是后面还需要应无尘去走访各间地狱,此事若留中不发,便成为了可以任由对方拿捏的把柄。
一念及此,酆都大帝就有些后悔了,心想要不然等几个月之后的蟠桃宴上,直接就跟西昆仑说一声,实在不行退货吧——应无尘确实是一把顺手的好刀,办的事情很漂亮而且不用操心。
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把刀有自己的想法。
酆都大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要公之于众,否则就是为将来埋下祸根。但若事发了,便会给泰山府君和地藏菩萨以攻讦的借口,甚至于民心民意都将出现问题。
现在盼只盼应无尘能念在默契上帮衬一把了。
164. 跟我走吧
天然居的一间客房里,陈若初和洛晴两人坐在一起,静静等待着。因为白天在舒逸轩的时候,应无尘跟白守心那问出了地-下-钱-庄的位置,还顺便还交代了,说今晚有要事相商。
只不过白守心知道自己就是个传声筒,所以自然没有不识趣儿的过来当电灯泡,只留在一楼翻起了账本。
就在陈洛二人小声商谈事情的时候,应无尘推门走了进来:“抱歉抱歉,二位仙子久等了。”
洛晴看了眼姐姐,然后转头看向应无尘:“你约我和姐姐前来,有什么要事?”
“盂兰盆节宴会的事情即将尘埃落定,洛姑娘想必也该离开地府返回天庭了吧?”应无尘没有回答,转而是聊起了别的话题:“不若明天我带领二位,游览一圈地府怎么样?”
其实他过来主要是跟这姐俩拉关系的,至于有要事相商只不过是个由头,能把人钓出来就行。
洛晴自然不知道应无尘心中想些什么,还以为他说的要事就是来找自己游玩呢。不过她心中同时也很疑惑,毕竟这两天酆都城里到处都在传,说一个新人鬼差竟然凌驾城隍司之上,主理城外的“官二代”遇害一案。
在这样忙碌的情况之下,应无尘怎么还有闲心要带自己和姐姐游览地府?
虽说心里很高兴,但洛晴仍旧有些克制的问道:“你不是在查案吗?”
“案子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现在就看城主什么时候宣布而已。”应无尘没有深聊,追着之前的问题询问道:“说真的,从鬼门关开始,绕着轮回路走一圈,洛姑娘当时不是很有兴致的么?”
洛晴听过之后心绪明显起伏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陈若初,这才犹豫着解释道:“不了,明天最迟夜幕降临之前就要离开,我与姐姐之间,还有些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左右不过是念力的问题,洛姑娘若是能切身感受一番轮回,想必吸收起来也更容易。”
“你知道念力?难道你也感受到了?”洛晴很吃惊,应无尘从来都没有学过修行的法门,他是如何感知到念力存在的?
“就那样感受到了,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对了,念力这个词还是侯涵告诉我的,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叫这个名字。”
应无尘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确实感受到了念力,这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冥冥之中的牵引,而是因为这两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总是打喷嚏。
原本最开始的时候,应无尘还以为晚上又是爬罗酆山、又是跟苏晏如被窝里斗法的,给折腾感冒了,结果他一问侯涵才知道,好家伙,原来是什么劳什子的念力。
用侯涵的话来说,所谓念力就是指百姓发自肺腑的感念。通俗来讲,就是因为盂兰盆节而受益的百姓,现在都在心里默念应无尘的名字,所以他打喷嚏,一点都不奇怪。
听过这个理由之后,应无尘只觉得很淦。
不过既然知道了是念力导致的打喷嚏,那他自然要想办法解决了才是,否则总不能成天挂着大鼻涕,招摇过市吧?
这对向来爱干净的应无尘来说,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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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致命了一点。
而且按照“一想二骂三念叨”的逻辑来判断,他觉得自己将极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因打喷嚏而死的鬼差。毕竟这次盂兰盆节宴会,牵扯到的人数少说也有千万级别,光玄光镜就炼制了五百万面,结果卖的卖送的送,愣是一个都没留下。
如果按照每一百个人中,就有一个心怀感激的百姓来算,那就是十万级别的喷嚏。再乘以三,就是最少三十万个喷嚏。
应无尘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打一个喷嚏从张开嘴,到情绪预备直至释放完毕,大概需要三秒钟左右。那三十万个喷嚏,就是二百五十个小时,也就是十天半的时间。
这么一看,他觉着自己应该离死不远了。
虽说应无尘觉得自己是鼻腔过敏的可能性更高,但一个无神论者竟然能来到地府这个鬼地方,他便只好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的原则,相信了侯涵的说辞。
至于侯涵给出的解决办法,也十分简单粗暴。就是放开身心仔细感受,如果相性相合,念力自然就能融入进身体里。
应无尘一听如此简单,自然敞开了怀抱,结果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吸收完了。
这不仅惊呆了他自己,就连一旁看好戏的侯涵都傻了。毕竟念力这东西,如果不配合对应的引导转化之法,轻易不会被吸收掉的。
而且因为人数众多且身份各异,每个人产生念力的又各有区别。就比如乞丐这个群体,有人感激应无尘给了他们尊严,有人感激应无尘给了他们希望。而这两种情绪之下,所产生的念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需要根据不同的法门来转化才行。
侯涵自己因为在玄光镜上留过影像,所以也是盂兰盆节宴会的受益方,自然能感受到念力的存在。而他受自己所习功法的限制,就只能从念力中汲取代表力量的一部分,至于其他诸如感恩、留恋一类的情绪,是无法吸收的。
可即便是只有力量一种,他都需要个把月时间才能吸收完,却不曾想,应无尘顷刻之间就完成了所有念力的吸收,简直是恐怖如斯。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侯涵是以为对方在吹牛,结果一天下来,他发现应无尘愣是一个喷嚏都没打过,这才终于确信了是真的。
不过听了侯涵的解释之后,应无尘却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要是选择走武官的修仙之途,属实是渺茫无期了。
因为按照以前看网络小说的经验来判断,一般具有单一属性灵根的人,成就上限最高,随着灵根数量变多,上限逐级递减,直到全属性灵根的人,基本上就是废柴一个。
其实这很好理解,甚至有些类似养孩子:如果把灵根比喻成婴儿,养一个肯定比养一群容易得多。
应无尘觉得自己既然能吸收全部的念力,那就说明自己也是个杂灵根选手了,这让他很惆怅。不过好在侯涵并没有听过什么灵根的说法,算是小小安慰了一下应无尘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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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应无尘说他吸收念力很容易之后,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应无尘以为陈洛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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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挤眼睛我挑眉”的,是在合计自己“绕城一周的旅游计划”,却不曾想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
因为陈若初和洛晴,完全是吃惊于应无尘以凡人之躯,竟然感知到了念力的存在,并且成功吸收了。尤其是陈若初,她协助洛晴梳理了两天的念力,却也只吸收了一点点,结果应无尘告诉她,吸收念力就像喘气儿一样很简单?
这让陈若初一度怀疑,自己蹲在广寒宫,撅屁股查了好几年典籍才学会的渡化功法,完全像是在闹笑话一样。甚至她都觉得应无尘是在扯谎,不过通过传音才妹妹那里知道,这人虽然看起来说话没谱儿,但信誉还是有保证的。
这就让陈若初更惆怅了。
不过尽管心里极度的不平衡,但陈若初却很好的克制住了情绪,她对着应无尘问道:“按你所说,走一遍轮回路,就能更好的感知念力,并将其吸收?”
“是的。”应无尘这话说的十分肯定,然后像是怕对方不信一样,又补充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有同理心。不信仙子可以问问城中乞丐,他们是不是认识了我之后,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陈若初无语了。
这人什么毛病?
两句话的功夫,就开始吹牛皮...不对,他好像还真没吹牛。
因为按照这两天酆都城内的风评来看,乞丐群体无疑是对他最为推崇的,甚至都已经有人替他供起了长生牌位。就是不知道那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哪里来的香烛钱。
另外,应无尘都已经是鬼差了,就说明他已经死了好不好,供长生牌是闹哪样?
陈若初收回了多余的心思,她现在已经基本认可了应无尘的说辞,也代表着她同意,明天跟对方一同游历地府的事情。
只不过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商量,所以转头对洛晴说道:“既然应使君相邀,我姐妹二人便应下了。晴儿,你去吩咐白掌柜一声,让他提前准备好的。”
“准备什么?”应无尘和洛晴异口同声的问道,然后两人又同时愣住了。
不过还是应无尘反应快一些:“二位仙子太客气了,既然是我组织的活动,一应事务自然要准备妥...洛姑娘最好让白掌柜准备两套普通点的衣服,毕竟我们是去体验生活的,又不是单纯的游玩,所以应该融入到人群之中。”
倒不是应无尘临时变卦,而是因为他注意到了陈若初的眼神。
而恰好这时陈若初也说道:“晴儿亲自跟白掌柜去挑选衣服,别人选的我不放心。”
洛晴又不傻,相反倒是有点聪明的,所以她当然能看出来这里面有猫腻,不过碍于姐姐的吩咐,她也只好下去准备了。因为按照应无尘的说法,天亮出发,否则就会赶不上二路汽车。
虽然还不知道二路汽车是什么,但洛晴对于能与姐姐还有应无尘一同游览地府这件事,心中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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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忽悠走了洛晴,应无尘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陈若初,然后开口询问道:“陈仙子有事需要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