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反对
商人们对于应无尘突然决定,由苏晏如出任“领头人”的事情,表示了严厉的谴责和严正的抗议。只不过应无尘却没跟他们多bb,就一句话:“能接受的就举起酒杯,拜过山头;接受不了的出门左转,远走不送。”
此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房间里,顷刻间就变得落针可闻。
包括之前那些说什么“都是纯纯哥们”、以及说什么“谈钱伤感情”的掌柜,全都闭上了嘴。甚至有些人还觉得受到了羞辱,脸色憋得通红,一副无处发泄的样子。
应无尘把他们的神情,都一一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拉着身旁的苏晏如坐回座位,闭着眼睛等待他们的反馈。
外人不知道应无尘在想什么,只是见他后退几步,还以为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呢,结果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应无尘当然没有暂停自己的计划,他拉着苏晏如坐下,只不过是为了不继续激化矛盾罢了。因为站在那里,就一定会吸引他们的目光,同时也相当于一根刺梗在他们的嗓子里一样,保不齐哪个人就头脑一热的“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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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持续的静谧,让苏晏如不免有些喉咙发干。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低头喝茶的时候,所以强忍着渴意,努力的把场中其他人的反应,都给记在脑子里。
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来,喝口水。”
应无尘发现了苏晏如的不自然,尤其是她抿着嘴强撑的样子,看起来就让人心疼。
苏晏如双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不过却捧在手心里没有喝下去的意思。她收回视线,低着头看着茶杯上冒出的丝丝热气,嘴唇再次抿紧。
应无尘虽然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无外乎是自己能不能胜任、为什么所有人都反对等等表面问题。甚至再狭隘一点,她有可能是在思考今后的报复或是针对性对策。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应无尘有的是时间,用来了解苏晏如的想法,但唯独此刻不合适。
再加上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推苏晏如出来“代理掌权”,那就没有让人家一个女子,独自承担压力的道理。
于是应无尘再次起身问道:“诸位都是经营多年的买卖人,有些甚至还是酆都少有的富商豪绅,心里连这点决断都拿不出?”
看着各家掌柜们涨红了的脸色,他甩出一个好自为之的神情。
虽然心中对这些人十分鄙夷,看不起他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样子,但应无尘却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刺激性的言论,而是静静等待着答复。
因为适当的逼迫能加速他们下决心,但要是逼迫的太紧了,那就难免会起到反效果。保不齐哪句话,就戳到谁的肺管子上。
要是这时候有人觉得心中气不过,或者头脑一热的就开了个不好的头儿,那才是真的是得不偿失。
所以应无尘在等,等他们“双脚离地,病毒关闭”,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至于留意掌柜们的神情,也不过是为今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做些筹谋,以备不时之需。
同样的,不仅应无尘在等,如今这些掌柜们也在等,等一个最先“跳反”的人出现。
届时只要是有一个人敢提出反对意见,后面绝对会有一大批的“追随者”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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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们又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现在的局势,已经骑虎难下,总要有一方退让或是更进一步才能化解开。
退,他们是不想退的,否则今后必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驱使。这会让他们本就所剩无多的颜面,在酆都甚至是整个地府的同行圈子里彻底扫地。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更进一步。
而在场的掌柜们都明白这个道理,知道现在“万事俱备”,就缺一个敢拂逆应无尘的“东风”出现。更知道只要有人振臂一呼,绝对会有很多人都跟着响应。
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仍旧选择集体沉默,都在等着“出头鸟”的现身。
虽然“领头人”的好处多多,甚至能够改变如今“商人互助联合会”里,应无尘一家独大的局面。不说另立山头,至少也能分庭抗礼才对。
可商人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可以响应别人,但要是让他们自己牵头儿,第一个跳出来跟应无尘唱反调儿,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因为经过这两个多月时间的接触,应无尘的本事他们已经见识了一部分,对于这个人也有了一定的认识——不论是带着大家赚钱,还是在酆都城里搞风搞雨,那都是一把好手。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掌柜们才不愿冒着跟应无尘闹僵的风险,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他的安排。
毕竟那是一个能带着自己赚大钱的人,谁还会跟钱过不去?
尤其是最近,城里的传言都在说,卞城王入狱全都是应无尘凭着一己之力办到的,这让商人们更是惊悚了好么。
因为谁也没听说卞城王得罪了他哪里,可就是这样都被拉下官位,丢进了大牢里。商人们谁还敢率先捋他的虎须?
所以如今的局面,很自然就僵在了这里——应无尘寸步不让,商人们虽然心中不满,但却谁都不敢“顶风作案”,成了卞城王第二。
可事情总是要产出一个结果才行,商人们不说话,应无尘也不说话,那总不能一直僵在这里,不往下进行吧?
于是白守心站了出来。
对此,其他掌柜们俱都吸了一口凉气。
白守心是谁?
那可是从“商人互助联合会”建立之初,就一直是应无尘的铁杆儿拥护者的存在,更是如今酆都城里最会赚钱的商人,没有之一。
他旗下的舒逸轩,不仅在酆都享誉盛名,更是在鬼界堡都抢占了一席之地。要知道,鬼界堡早都已经被那里的富商占据,并且瓜分了干干净净。
所以既然白守心能在鬼界堡开起铺子,就说明也是很有心机和手段的人。那如今他这番作态,是不是表明他跟应无尘意见不合,两人已经开始离心离德了?
众人很快就把目光锁定两个站立的身影,然后来回扫视。他们发现,应无尘好像有些克制的咬紧了后槽牙,外加额头前若隐若现的冷汗,无一不在证明他也没料到白守心会反对,而且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至此,其他掌柜们的心中,底气一下就足了起来——你一力培养起来的白守心都反对,那我们还怕个鸡儿?
很快,就有两个按耐不住的掌柜也站起身,走到了白守心的身后。
应无尘见状便开口问道:“怎么,白掌柜要带人退出?”
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
这一发现让更多的掌柜有了底气,于是又有几人站到了白守心身后。
其中一个性子比较急的,就指着应无尘埋怨道:“应老弟你,大小是个鬼差,好歹有个官身,我老赵更服气你的能力,所以你主理商人互助联合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今天却要让一个青楼妓子,骑到我们所有人的头上,那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听着对方的控诉,以及还有人附议的点头,应无尘没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着众人身前的白守心。
“白掌柜这是要自立为王?还是要把我应无尘踢出协会?”然后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对着不远处神思不属的林掌柜问道:“林掌柜什么态度?”
林掌柜闻言很快收回心思,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按照平日里应白二人的关系,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才对。尤其是刚刚在开会之前,俩人还一起挂灯笼来着。
在一想到之前问过白守心的那句话,林掌柜瞳孔微缩,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常态,对着应无尘说道:“什么什么态度?”
“关于我让苏晏如坐镇天然居,负责协理商人互助联合会的事情。”
“那不应该问群玉院吗?苏姑娘又不是我星光缘的人。”
应无尘听出了对方打哈哈的意思,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看向杨妈妈:“群玉院什么意思?”
杨妈妈见话题被甩到了自己头上,虽然愣了一下,不过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说道:“使君自己拿主意呗,群玉院这边全力配合就是了。”
言外之意就是再说,群玉院投了肯定票,同意被苏晏如指挥。
其实杨妈妈说的并不是客套话,因为她昨天把装醉的应无尘送回房间后,就去单独见了蒋昭暄,秦广王府的意思就是,只要没收到消息让断绝和应无尘的联系,剩下的一切事情,他要做什么群玉院这边就配合什么。
杨妈妈虽然不明白,秦广王府为什么甘心屈居人后,但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如今也只不过是代替表明立场而已。只不过她没料到,这一句话立刻就迎来了口诛笔伐。
“果然是女流之辈!”
“竖子尔敢!”
······
听着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应无尘轻咳一声,场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白掌柜,你带着这群人反对我的意见可以,但是若要牵连旁人,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白守心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然后调转目光看向应无尘,很快就嗤笑道:“你又待如何?”
181. 闹别扭
天然居的会客厅里,在场的人群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也是人数最多的骑墙派,以星光缘林掌柜为首;第二部分,是人数次之的反对派,目前以白守心为主导;最后一部分,是人数最少的派系,“首领”是应无尘。
三个阵营之间,骑墙派沉默不言,立于敌对双方之间,屁股“不偏不倚”。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但局势逐渐明朗,他们一定会站出来拥护优势一方。
应无尘也根本就没理会这些人,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守心问道:“白掌柜这是要‘揭竿而起’,公然挑衅会长权威?”
按照商人联合互助会成立之初定下的规矩,协会会长拥有无上的权威,只要决策不出现重大失误,下面的人无权反对。
所以他这样质问,是在给白守心提醒儿。
白守心自然听出了其中含义,于是反问道:“无尘老弟可能和官员们,呆的时间太长了,怕是已经很久都没怎么关注协会这边的事情。就连如今新增了多少的会员,你心里能有个大致的概念吗?”
这一番话让他身后的些许人微微色变,连带着看向应无尘的目光,也逐渐复杂起来。
片刻之后,这几人离开了“反对派”一方的阵营,并且直接越过骑墙派,站到应无尘身后。
对此,“反对派”内部的人,自然鄙夷他们临时反水的行径。但从双方人数来判断,怎么着己方都是稳胜一筹的,所以他们只是神色有异,并没有出言嘲讽。
不过他们很快就不这样想了。
因为骑墙派的“领袖”林掌柜,很快就旗帜鲜明的开始站队了。只见他走到应无尘身旁,对着苏晏如笑呵呵的说道:“恭喜苏掌柜,以后星光缘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您多多斧正。”
他这么一表态,骑墙派很多人都尾随而来,恭敬的对苏晏如表示了祝贺,同时老老实实的站到了后面。
随着加入的人数越来越多,“反对派”里有些许人,心神松动之下也跑了过来。片刻之间,敌对双方就完成了“攻守交换”。
应无尘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就幽幽开口道:“果然都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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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守心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见证了应无尘那边,由原来只有群玉院的杨妈妈支持,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取得了七成以上的支持率,心中也微微吃惊。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仍在咬牙坚持的掌柜们,最终也是摇头一叹,走向了应无尘:“就这样吧,剩下的慢慢处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遍体生寒。
反对派那边还在坚持的人们,此时也都大概清楚的反应过来,这是被应无尘和白守心,给联合算计了。不然按刚才双发“剑拔弩张”的样子看,他俩站不到一起才对。
“各位现在应该回去,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跑路,而不是跟我在这废话,否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见到反对派的人,还准备强行挽尊,应无尘立刻出声建议道:“离开酆都,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并不是在威胁人,而是真诚的在建议。
反对派这些人,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连撂狠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离去了。有些反应慢的,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仍旧杵在原地发愣。
不过看着昔日里“勾肩搭背”的生意伙伴,如今竟然露出了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他们或快或慢的,也都想通了其中的症结——协会成立这几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清楚的认识到,互相合作有好处。
首先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大家都在“商人互助联合会”里,钱款上根本不需要催促,只要递上去一份往来的字据,收到回复之后就能直接提钱,这大大减少了做生意的风险。
其次大家拿货、走货时,都是用近乎于成本价的在交割,但是市面上流通的价格却仍有盈利。也就是说,要是量足够大,完全可以两头赚钱。
最后,因为身处同一个协会,谁家生意上有什么困难,大家都能施以援手,出钱、出人、出渠道的,危机很快就能扛过去。实在抗不过去了也能找应无尘,他总会另辟蹊径的“挽大厦于将倾”。
所以如今自身面临被清退的下场,那盘口自然就空了出来,有人眼红也实属正常。
再经过应无尘刚刚那么一提醒,反对派的人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求全都灰溜溜的离开了天然居,去另谋后路了。
而从始至终,应无尘都没说过,要开除任何一个人“会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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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清退了一批“会员”,商人互助联合会里,应该是气氛颇为微妙才对,不过事实却完全相反。
应无尘按照原来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场景,再结合自己的一些理解,将天然居的一个包间,给改造成了高端酒会的大厅。此时的商人们,正一人一杯酒,闲适恬淡的轻声交流着什么。
他们很新奇这种体验。
要是放在往日里,谁招待客人不是使唤一堆仆役忙前忙后的,哪个敢让客人自己动手取餐进食?
可轮到他们亲自感受之后,才发现此时这种随意、自然的状态,却是最令人舒适的。
唯独有一人很不舒服,她就是苏晏如。
“使君还真是好手段。”
听着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应无尘微微一笑:“都知道啦?”
“是。妾身知道了,知道使君是个老谋深算的人。”
使君?
应无尘这才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又变回了最开始时的样子。虽然不清楚“郎君”、“使君”这两个称呼,对苏晏如来说分别代表了什么,但应无尘却能从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出对方的情绪。
于是,他捉住苏晏如的小手,不顾挣扎的将其按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记得早上出门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应无尘扯过一把椅子,也坐在了旁边,然后继续说道:“我刚才把你正式介绍给在场的掌柜,他们也都认可了你协理商人互助联合会的事情,如今为什么要远离人群?”
见对方拒不回话,应无尘招手从侍者手里要来一杯酒,举到苏晏如面前:“知道你心里暂时还难以接受,那就喝杯酒缓一缓。”
这一幕很快就吸引了周围商人们的眼球,因为应无尘虽然看起来很和气,但却从未主动给谁递过东西,表明在他心里,没有需要平视或是仰视的人物。
只是不知如今,为何要这般对待一个青楼女子?
难道说,这女子还有特殊身份不成?
众人很快就把目光看向了白守心,因为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和应无尘的关系最近。甚至于,刚才两人还共同施行了一场,“排除异己”的行动。
作为在场第一个与应无尘相识的人,白守心虽然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但却也不知道苏晏如的身份。所以只好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可这个动作,却没人肯相信。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那边的苏晏如却是站起了身,所以立刻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连带着他们想要追问白守心的事情,都被抛诸脑后。
只见苏晏如直接越过应无尘,往大厅外面走去。不过却在即将开门时,被人打断了。
“站住!”
出声阻止的人不是应无尘,而是杨妈妈。
苏晏如闻声站定,然后低下了头。
场中一时间静谧的可怕。
良久之后她才重新抬起来,转身向应无尘走去,只不过牵强的笑容,将其内心暴露无遗。
她从应无尘手中,接过那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应无尘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掌柜们,然后微微笑道:“小两口闹别扭,您各位就别看了呗?”
掌柜们暧昧一笑,然后各自举着手里的酒杯,跟他示意了一下后,就收回目光做起了别的事情。他们虽然不信应无尘和苏晏如真的只是小两口吵架这么简单,但既然人家都已经开口,那于情于理都不该继续看下去。
尤其是就在前不久,应无尘设计清退了一部分人,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另一个清退计划的开始,没听当时白守心说剩下的要慢慢处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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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妈妈作为场中少有的几位女掌柜之一,再加上还是苏晏如名义上的鸨母,所以她可以说是其他人重点的“照顾”对象。
只不过才跟其他几人聊了不几句,就猛然发现苏晏如都要出了宴会厅了,再一转头,发现应无尘自己,举着酒杯僵在那里,吓得杨妈妈当时差点就坐地上。
这要是因为苏晏如得罪了应无尘,别说协会这边会如何,就是秦广王府肯定都不会放过群玉院。所以她才抛下身旁洽谈正欢的掌柜,直接叫住了离去的苏晏如。
如今发现应无尘好像并没有生气,依旧在跟苏晏如说着什么,杨妈妈才算定住了心神。
只是她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这俩人到底怎么了?
182. 问心
天然居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掌柜们,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事情,便把目光看向了应无尘,等着他宣布今天召集大家的目的。
感觉到耳旁的喧嚣声渐渐消退,应无尘知道,接下来就该是自己露面的时间了。否则这一晚上都围着苏晏如转,他这协会的会长,可真就是严重的失了本分。
于是他从袖口里翻出一个册子交给身旁的掌柜,然后对着大家说道:“这里有份名单,上面是我联系的一批城中官员,各位掌柜需要做到心中有数。”
白守心在一旁干着急,因为之前他就看过这份名单,上面可不仅仅只有基层小吏,更有像四位判官一样的中层人员,如果这份名单流露出去,应无尘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于是他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趁着其他商人们围观名单时,悄声说道:“这种东西怎么能随意拿出来!”
应无尘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并未在意,而是对着那群低头看名单的人说道:“诸位都是协会的股肱之臣,如今应无尘有了好处想着各位,才把名单交出。可要是谁敢在背后捅刀子,那到时候也别怪我心狠无情。”
商人们现在只想知道都有哪些官员可以接触,根本没多少人理会应无尘的警告。
“无尘老弟,这份名单牵连甚广,真的不该在此刻公布。”星光缘的林掌柜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几位判官的名字赫然在列的时候,就知道应无尘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无更改的可能。
否则他不会将如此重要的官员,介绍给商人们。
因为酆都城里的律法,明确规定了禁止官商勾结,违者徙三万里。而按这个距离,刚好能从罗酆山出发,途经潘冢山、罗浮山、抱犊山、桃止山的各间地狱。
如今应无尘既然肯公布这份名单,但又不怕被传扬出去,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也同时意味着,协会成立最开始时的计划,已经开始执行了。
“问题不大,我心里有数。”
听着应无尘自信满满的话,白守心和林掌柜对视一眼,原本有些怅然的心中,也算是稍稍安定下来。
其实抛开几个中层官员之外,名单里有很多看似不起眼,但却对于商人们有极大作用的底层小官。
就比如地曹专门负责核定文书的书记官,虽说他的工作,只是负责验看商铺汇报的税收证明。但应无尘却知道,他要是想要卡着几个数字做文章,整个协会的商人都将过不消停。
而类似的官员,应无尘的名单上列了一大堆。
事情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是名单上的官员,他都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商人们可跟官员群体不一样,没有文人相轻的毛病,所以他们不会鄙视任何一个官员。尤其是谁对他们的生意,有着多大的作用,商人群体可比谁都清楚。
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份名单的分量。更知道应无尘在其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名单之事被泄露出去,如果有人胆敢这么做,无疑将成为在场所有人的公敌。到时别说应无尘报不报复,他们自己就会动手的。
应无尘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大大方方的交出名单,并且言明利害。
就像此前一直信奉的那句话,应无尘从来都只用阳谋不用阴谋。
因为“唯有正大,才能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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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已经传阅一圈,重新回到了应无尘的手中,他举着名单道:“之前离开的那几名掌柜,此刻心里肯定在想,诸位到时候会如何谋夺他们的生意,说不定还会找到这上面的官员帮衬,到时候诸位要是发现谁敢阻止你们的事情,及时告知于我,我会出面解决。”
商人们听闻,也意识到了应无尘默许他们,吞并之前那几人生意的事情,当时就乐开了花儿。
不过就在此时,应无尘又给他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今天上午的时候,关于盂兰盆节宴会的民意调查,已经出了结果。作为宴会的组织者,我接受了城主在内的高层官员们的祝贺。
当然,这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要告诉大家,谁能更为协会着想,我将带他面见城主。甚至于,将同样有机会参与到其他大事小情之中,与我一起获得功德之力!”
哗——
商人们立刻就沸腾了。
其实他们对于功德之力这东西,根本就没想过,他们更需要的是面见城主。虽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实质性好处,但能与酆都大帝面谈,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对于商人们来说,这将是一个抬高身份、挽回名声的绝佳时机。
至于之前因为承认了苏晏如的“管理者”地位,而带来的些许羞愧之情,很快就被他们抛诸脑后。毕竟只要能赚钱,被谁管不是管?
“无尘老弟,你倒是说说怎么才算是为协会好,也让我等心里有个数儿不是?”有人问道。
“衡量的标准不在我。”应无尘抬手下压,等众人安静之后才说:“届时我在天然居的门口放一个箱子,钥匙交给苏晏如保管。诸位可以把自己对别人的评价,以匿名的形式塞进箱子里,三个月为期,期满之后召开会议,宣布最终结果。”
商人群体再次哗然,他们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而且苏晏如的权力也太大了一些。把着这一个箱子,就相当于控制了谁能见城主,谁不能见。
应无尘当然知道这种行为,将赋予苏晏如极大的权力,不过却仍旧补充道:“还有一点要说明,苏晏如自己在每个周期内也有一票,可以决定谁见或是不见城主。”
“就是说,如果苏掌柜投同意票,那三个月期限一到,就能有两个人有机会面见城主。要是投了反对票,谁也没机会?”
说话的是白守心,他也是应无尘早就安排好的“捧哏”。
“就是这个意思。”见周围的商人们面露不虞,应无尘抢先说道:“我这人什么毛病你们都知道,同意的就按规矩办,不同意的就请离开。”
一句话就把好些人,都给噎的翻了白眼儿。
他们大多都是刚才的“反对派”,那时候因为猜出了白守心的话外音,才得以逃脱被清退的下场,如今已经见过那份官员名单,再听说还可以亲见城主,就更不会离开了。
“无尘兄弟这话说的,也是为了大家考虑,谁还能听不出好赖话儿?”
“就是,都纯纯哥们儿,无尘还能害我们不成?”
······
按住了商人们的反意,应无尘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苏晏如离开了宴会厅,然后对着杨妈妈比划了一下,房间里很快就涌入了一批歌女,演奏起各式各样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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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为什么留白守心,跟你解释事情的经过吗?”
“使君做事,何必跟妾身解释。”
应无尘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安慰过一个人了。不过因为自己的手段问题,引起了苏晏如的不满情绪,所以他需要给出合理的解释。
“这次本来就有清除脓水的打算,跟是否推介你出任天然居掌柜无关。另外你要知道,我每天需要考虑很多事情,这次只是觉得你能理解,所以才没提前告诉你,下次不会了。”
“妾身对于使君来说,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用不着解释这么多。况且杨妈妈攥着身契,妾身就算天大的胆子,都不敢违逆您丝毫。”
听着对方言不由衷的话,应无尘有些心累。
妹子,你看看你此刻的表现,是怎么说出“不敢违逆”的话的?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也接受你的宣泄。但现在我现在不舒服,咱能不能明天再闹?”
眼见着应无尘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的样子,苏晏如下意识的帮了忙,然后才意识到此刻不该这样做,于是又板起脸道:“白掌柜说使君端的一副好心思,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提前打过招呼,他都被你给骗住了。”
听着对方滔滔不绝的抱怨,应无尘拉起脱了一半的衣服,完美的充当了一个垃圾桶。
毕竟垃圾都是自己生产的,就该自己接着。
等着她抱怨完毕,应无尘自己也不淡定了:“白守心说,我当时的表情很痛苦,语气很挣扎?”
“对。”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使君,心中自有丘壑,演起戏自然也手到擒来。”
“不,我觉得你该跟我道歉。”应无尘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晏如,然后重新扒开了外套和里衣,将手臂对着她说道:“看看,换做是你,你痛不痛苦?挣不挣扎?”
“这...这...”
“你猜的没错,这就是你抓的。”应无尘指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递到苏晏如面前:“你知道你现在的手劲儿多大么?知道我当时忍的多辛苦吗?”
“······”
苏晏如一下就想通了,原来他当时不是利用自己,而是真的在忍,忍的也不仅是商人对自己的诋毁,更是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
一念及此,苏晏如的心都要化了,然后满脸羞红的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在应无尘的提醒下,她从房间里翻出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给敷在了上面。
“鬼差的身体是经过地府灵气改造的,就这样我还是被你给掐青了。你说说,我当时得多疼?”
“诶呀,切身知道错了。郎君就不要揪着不放了,好不好嘛!”
应无尘闻言打了个哆嗦,头发都立了起来,因为苏晏如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发嗲。
他发现,自己好像哄苏晏如哄得太早了,最少也要给自己放两天假,再哄她才对的。不过哄都已经哄好了,应无尘自然是免不了今晚的“交公粮”。
云收雨散之后,苏晏如的手指划过应无尘的下颌线,痴迷的问道:“妾身不过附庸之物,郎君为何要好言相劝,甚至纵容妾身的脾气?”
“······”
应无尘一时无语,心中也问起了自己:你不是最讨厌耍性子的女人吗?
今天为什么会容许苏晏如这般?
183. 交接
心满意足的睡了一夜之后,应无尘带着苏晏如来到了天然居的柜台处,因为这里放在整间铺子的账本。至于与商人们之间的往来记录,暂时还不能交给她,倒不是应无尘心有忌惮,而是商人们轻易不会同意。
虽说他有信心,也有强硬的手腕能钳制住商人们,但昨天双方已经起了一次争执,短期内实在不好再启事端。否则即便他们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也绝不会安生。
所以应无尘才采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执行自己的计划。
只是这样一来,步伐就会不可避免的放慢。但好在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沉淀,所以有的是时间,来把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给一一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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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按照应无尘的想法,账本放在屋子里就好了,何必放在柜面上。只不过按照白守心他们习惯性的操作方式,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这边。
也就是说,天然居的柜台附近,俨然成了掌柜专属的工作席位。
从柜子的下面翻出账本,应无尘也懒得再上锁,将东西铺在柜面上翻开,指着上面的条目说道:“这是一种全新的记账方式,叫借贷记账法。‘借’和‘贷’都表示银钱的增减,具体什么情况代表什么含义,你以后慢慢就会了解,现在还不急。
只要记住‘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多看少说。等你什么时候,能从账面上的数字增减,就看出哪里出了问题,就说明你完全可以胜任掌柜一职,届时再也没人会怀疑你的能力。”
说完之后,他就用账本上的几条记录,开始给苏晏如讲解含义,然后再让她自己一点点消化。
其实应无尘对“借贷记账法”也是一知半解,现在仅有的认识,也是当年跟公司的财务老大喝酒吹牛的时候,听人提过几嘴。这还是因为应无尘的记忆力比较好,要是换了别人,早忘不知哪里去了。
等苏晏如那边验算了几遍之后,应无尘就叫停了她:“好了好了,大额的钱款想要验看还是很容易的,最爱出错的是小额的。比如几文钱的差额,找起来才最头疼。”
苏晏如正因为学会了新技能而沾沾自喜,所以浑不在意的说道:“左右不过几文钱的事情,郎君为什么还要如此叮咛?实在不行,妾身自己掏钱补了缺不就好?”
“好家伙,你倒是豪气。”应无尘笑着用手指虚点了她几下:“差额在万两银子以上的,每个月就那么几次。如果真少了,那要么是当时没有记,或是记错了,只要找相关人问一问,就能很快查出来。
怕就怕几文钱的事情,刚刚不是说过‘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么,按照这个前提来说,借贷之间就必定存在一一对应的勾稽关系,如果出现账实不符,比如这里少了一文钱,那就说明某个记账环节出现了差错。
即使个人拿钱出来补上,虽然能保证一时的账实相符,但真正错误并没有消除。要是往后这一文钱多出来了,你拿是不拿?不拿这钱给谁?拿了的话别的掌柜怎么看?
一文钱是小数目,但事情却不是个小事情,这里面可是有着天差地别在的。而且每一笔进出都必须有来源,不能凭空消失,也不能凭空出现。追本溯源这是规矩,希望你要懂得。”
这些话都是当年做小职员跑市场、做报销的时候,应无尘亲身经历过的惨痛教训,所以他对此记忆很深刻。如今虽然没有国-家-机-关来查天然居的账,但应无尘仍旧要求遵守相应的规则。
不为别的,就为这是经过无数人验证,并且都认可了的方式。在他还没有发现一种,更适合天然居的记账方式时,借贷法无疑是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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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么多,也不清楚苏晏如听懂了多少,应无尘也没让她立刻就理解,而是安排起了其他事情:“一会等白守心他们起来的时候,我让他们整理一个房间出来,专门用来给你办公用。”
“不用这么麻烦,之前就看白掌柜在柜台上记账,鸨母一般情况下也是趴柜台上算账,妾身也可以的。”苏晏如觉得自己不能搞特殊,否则会对应无尘有不好的影响。
应无尘也大概明白苏晏如是什么意思,于是缓缓说道:“你要明白一点,天然居的生意不同于其他地方,这是一个高端的场所。你觉得什么才叫高端或是高雅?”
“······”苏晏如一下就被问住了,她平日里都是学着怎么装高雅,如今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高雅。
不过苏晏如很快就想起一件事,于是背着手仰着头,一脸骄傲的说道:“所谓高雅,自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还有‘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了!”
“取巧!”应无尘开怀一笑,揽着她的身子,手指轻点在她鼻尖儿上。
因为这两句是前天,应无尘跟书生们喝酒吹牛时,无意间念叨出来的,如今被苏晏如用来回答问题,倒也算是她有些急智。
“这只是一种说法,落实到实处就是,在天然居里,无论客人做什么,都没有明面上的银钱交易。换句话说,就是外面的铺子,到处都充满着铜臭气,在天然居就不一样了,你懂这其中的含义吗?”
应无尘侃侃而谈,只不过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想过,就是不想让苏晏如整日抛头露面,隔着柜台接受所有往来客人的审视。
苏晏如当然也没往这方面想,她只是不想特立独行引人非议。随后便指着账本上的一条条账目,皱着鼻子对应无尘说道:“郎君又吹牛,明明白掌柜在的时候,天天都有大批银钱进项的。而且这上面的哪一条,不是银钱往来?”
看着她的可爱模样,应无尘有些情难自抑的,一把将其抱住:“你可一定要将天然居这边管理妥当,切莫大意。后面我要做的事情,用钱很多很多,就全仰赖于你了。”
苏晏如能感受到这份话语里,浓浓的情意,于是也一点点反手搂住他道:“郎君放心,妾身定不负这份情意。”
······
两人温存了许久,应无尘的情绪已经回归稳定,这就打算松开苏晏如。毕竟人嘛,早起的时候总是很容易火大。
而且两人都在柜台里,挤挤挨挨的也不太方便。最主要的是,他想趁着还有时间,偷摸儿回自己观想出来的“泰山”去看看,说不定那疯女人最近睡懒觉了呢?
其实应无尘也尝试过观想其他的东西,只不过一进入到那种状态,脑海中自然而然就会出现此前的“泰山”,他尝试过几次后,也就放弃了。毕竟要观想,就只能观想“泰山”,而观想“泰山”,就免不了被那疯婆子折磨。
这实在是太操蛋了。
但放弃了观想,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锻炼身体。虽说缺少了简洁、体系化的方式方法,应无尘打算按照原计划,采用健身房学来的那一套:先做有氧,辅助一些力量训练。
虽说这种锻炼方式,所能取得的成果,在人能飞天遁地的世界里,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应无尘从不觉得,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会是什么坏事。
尤其是,天天晚上都要和苏晏如“互动”,他就更需要一个金刚不坏的身体,来降服这个小娘。
否则今后她起势了,容易夫纲不振。
一念及此,应无尘收回心神,嗅着苏晏如的发香,顺着她的长发从脑后抚至腰间。情绪的爆发总需要有个高潮才行,他最后用力的抱紧了怀中女子,传递出自己的情意。
像是呼应他一样,苏晏如也微微用力,回馈着她的情意。
只不过这份情意在应无尘看来,有些太过沉重。
因为他已经被苏晏如给勒得快要喘不上来气儿了。
“松、松手...”应无尘垂着脑袋,费力的说道:“腰...断了。”
也不知苏晏如,是沉浸在波涛汹涌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还是怎的,竟然没有听见应无尘的话,仍旧侧着头,安详的靠在他胸前,只不过手臂一直绞紧,不曾放开过。
应无尘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运出浑身的力气,向下抓了出去。
184. 交接
应无尘躺在床上,此时一副坏掉了的样子,看得满屋子人都一脸的不自然。
早上他带着苏晏如在一楼的柜台处“开小灶补课”,却不料俩人聊着聊着,就抱在了一起。抱在一起也没什么,但苏晏如手劲儿太大,把应无尘给勒得吐了魂。
要不是最后急中生智,赶忙抓住了苏晏如的痒痒肉,应无尘觉得自己都可化生池一日游了。
而此时房间里的人,也都是因为他俩折腾出的动静儿,而闻讯赶来的掌柜们。
其中就包括白守心和林掌柜。
“年轻真好。”
“不过还是要有所节制,须知精气于人,如油养灯。旦旦而伐的须臾快感是以透支体力、精气为代价的。如今就这样涸泽而渔,往后······”
听着林掌柜和白守心在这儿胡咧咧,应无尘也顾不得放空自己,直接坐了起来。随后他把羞得满脸红的苏晏如拉至身后,对着林白二人说道:“别扯没用的,谁昨天夜里一人挑四个来着?”
白守心闻言,直接捂住了他的嘴:“老弟你糊涂了,什么四个不四个的,这怎么还开始说胡话了呢?”
然后对着满脸探究神色的林掌柜,以及其他人说道:“应老弟没事儿,大家都散了吧。”
应无尘一把拉下捂着嘴的手,然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条手帕用力的蹭了蹭,同时对白守心警告道:“以后要是再敢用摸了‘海鲜’的手碰我,舒逸轩就别往城主府送货了,送了也没人会收。”
一句话惊得白守心,立刻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就连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屏息静气等待着事情的发展和走向。
应无尘如今能号令所有掌柜,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经他之手,舒逸轩才能跟城主府搭上关系,并且能将各类小玩意儿成功送进去。
这也是昨天,应无尘说苏晏如能决定谁见与不见城主,商人们如此不淡定的原因。同时,这也是白守心一直紧跟应无尘的理由所在。
毕竟酆都落成的千年时间里,也只有舒逸轩这么个“蝎子屎”,独一份儿的敲开了城主府的门,并且大鸣大放的把“礼”送了进去。
至于别人,谁都尝试过往里送东西,结果不论轻重,连门房那边都通不过去。
而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是傻子,在听闻舒逸轩的“开天辟地”之举后,自然也调查起了缘由。最终大家惊奇的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新人鬼差——应无尘。
并且这个结论,还得到了城主府老管家的认可。
这也是他们能接受招揽,加入“商人互助联合会”的原因之一。否则大家都是关起门儿来,做自己的生意,谁有时间理会劳什子协会?
不过如今看样子,应无尘好像有了新的打算?
至于真的就此取消舒逸轩的特权,商人们经过昨天那场“戏”之后,谁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这俩人配合起来,可太具有欺骗性了。
其中最先按耐不住的,当属星光缘的林掌柜:“无尘兄弟,计将安出?”
结果这一句话,倒是把应无尘给问懵了:什么计?往哪儿出?
不过对此他并未追问,而是高深莫测的说道:“暂时还不能说。只要诸位全心全意为协会办事,该有的总会有。”
林掌柜等人虽然没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总体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应无尘的话,很明显就是在说,今后谁都有机会,往城主府送礼。
再一结合应无尘近几个月来,在协会内部始终良好的风评,他们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生意,很快就会迎来一波水涨船高。届时别说去鬼界堡做生意,说不定开遍地府都不成问题。
商人们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确定了应无尘,依然“龙精虎猛”的短期内没啥问题,就纷纷告辞离去,准备给小两口留点私人空间。
此刻在他们心中,仍旧固执的认为,应无尘和苏晏如是图新鲜,跑到了柜台那边“玩花样儿”,所以才会伤到了身体。此时既然已经没什么大碍,那么换做是谁,都想着要完成刚刚未竟的“好事”。
唯独有一人,心有戚戚焉的磨蹭到最后,等所有人都出去后才紧张的问道:“无尘兄弟,你不是来真的吧?”
别人以为应无尘和白守心之间有猫腻,但白守心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应无尘此前明明没有特殊安排,如今既然要取消舒逸轩往城主府送礼的“惯例”,可就由不得他不紧张。
看着白守心一脸慌乱的样子,应无尘也很诧异:“白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白守心听应无尘叫自己的称呼,心中稍稍安定,不过仍旧追问道:“舒逸轩以后还继续...往城主府送东西吗?”
应无尘对此更迷糊了,MD老子废了好几个月时间才打通的关系,谁说不送的?
“送啊,为什么不送?白大哥不想送了?”
“不不不!哦不对,送送送!”白守心得了肯定的答复,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般,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应无尘伸脖子看了半天,转头问道:“他这是早上起来吃错药了?还是压根儿就没吃药?”
苏晏如也有些懵,对此自然不知如何作答。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思回答。
掀开应无尘的衣服下摆,苏晏如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一道,尚未消失的痕迹,喃喃道:“妾身已经两次伤害郎君,您不怪罪吗?”
听着她自责的语气,应无尘也很心疼。
于是他撂下衣服,将其拥入怀中:“昨天夜里我已经说过,你我的关系已经超过了简单的情和欲,所以今后不要说这种话了。而且就目前的状态来看,如果不出意外,很快我们将分别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的任何一道痕迹,都将是连接你我的纽带。”
“也就是说,纽带会逐渐消失?”
???
应无尘人都傻了,自己好不容易说一句情话,特么就得到这么一句回复?
不过见到苏晏如窃喜的灵动表情,他也了然的笑了,然后拥着怀里的女子,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应无尘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苏晏如有着不小的智慧和决断,自己之前一直都看轻了她。
当初在跟卞城王起了争端的时候,她就毅然决然的跟了自己,放弃了如日中天的卞城王;后来两人在吕梁巷遇袭,按理说她应该远离自己这个危险人物才对,不过她却始终都跟在身边。
这次也一样,她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要分别,而是用一句俏皮话儿,顷刻间就扭转了伤感的气氛。看来自己将她推出来放在天然居,算是一步正确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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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来到情报处,推门走了进去。
其实这里就是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周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当初选择这里作为情报处,也是因为侯涵那些把兄弟们,他们自己挑选的结果。
院中的布置,跟当初购置的时候相差无几,但卫生条件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荒废的时候,顶多就是杂草多了一些,墙角也挂了厚厚的一层蛛网,外带窗户门都有些歪扭罢了。如今再次登门,应无尘竟然发现院子里到处都是杂物,就连直通正厅的这条路上,都丢着一堆乱糟糟的东西。
应无尘不清楚是有人故意给自己的下马威,还是情报处往日的作风就是如此,他现在也懒得多想。在院子中央闭目站了一会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至此,应无尘已经放弃了继续往里走的打算,他巡视了一圈儿后,转头就退了出去。直到走出院子关上门,都不曾有任何一个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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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来到群玉院,敲响了杨妈妈的门。
杨妈妈对他自己孤身过来十分诧异,按理说从几个月前开始,他身边始终跟着苏晏如,甚至于前几天他有事情都是直接跟苏晏如说的。
不过既然应无尘来了,杨妈妈也没有干晾着人家,于是将他让进屋子,并且殷切的端来一杯茶水:“使君这次过来,是有要事吩咐?”
虽然她想问问,群玉院能不能往城主府送礼,不过一考虑到自己做的生意,杨妈妈就放弃了这个心思。
不然就算应无尘同意了,她也不敢背着秦广王府,给城主府塞女人不是?
应无尘低头抿着茶,随后幽幽开口道:“能联系到蒋昭暄吧?”
“蒋公子?”杨妈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试探着说道:“蒋公子他...前天也是第一次来院子这边的。”
“约出来见一见吧,我就在这儿等着。”应无尘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微笑。
只不过这个笑容在杨妈妈看来,十分的危险。
原本她还想着说些什么,甚至遮掩一下秦广王府和群玉院的关系,如今面对着这样一副表情,杨妈妈实在不清楚那样做的后果,于是只好十分正式的敛衽一礼:“使君稍待,妾身这就去联系。”
应无尘点点头,然后继续低头喝茶。
杨妈妈是聪明人,如果此刻她还想着要隐瞒什么,应无尘绝对会抬屁股就走。
他在房间里等了大概半小时不到的时间,蒋昭暄就推门走了进来:“这群玉院也太没规矩了些,怎么能让应兄弟自己一个人喝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应无尘抬手阻止了他招呼婢女的行为,然后点了点身旁的空位道:“坐,有件事跟你说。”
蒋昭暄迟疑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空位上坐下,等待着应无尘的开口。
“城南有处没名字的宅院,里面住了一些往日的泼皮。不过这群人有些不同,他们都是出自枉死城,如今被我用于搜集城中的情报,主要接触的对象是乞丐、还有走街串巷的商贩们。”
蒋昭暄当然知道这个情报处,也曾派人去接触过,只是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如今既然应无尘如此开门见山,他也就没有继续遮掩:“我知道,你身旁的护卫就是负责管理那边的事情。”
“如今我打算把它交给你,蒋兄弟有意接手吗?”
蒋昭暄在听见“蒋兄弟”三个字时,心跳都漏了一拍。因为前一个跟应无尘称兄道弟的刘大有,现在已经前途未卜了。不过他很快就收敛心神,接着反问道:“我接手之后,你的护卫呢?”
听着他的询问,应无尘有些怅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侯涵不是护卫。他跟着我完全是为了报恩,也正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才容忍情报处渎职。
如今你既然有意接手,那我跟侯涵之间也自然该断了这层关系。至于后面还会不会有新的联系,完全取决于侯涵自己的决断。毕竟谁也不是都一定要围着我转,走与不走的于我而言差别不大。”
蒋昭暄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轻吐一口气道:“你我相识不过短短两日,为什么选择我?”
“这话问得好。”应无尘放下手里的水杯,然后反问道:“一殿下不是始终想要介入,才会派你来接触我的吗?”
哗——
蒋昭暄拍桌而起,茶水撒了一身都无暇顾及。
185. 新事件
蒋昭暄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心思竟然能缜密到这种程度。
他自问从打进入到群玉院,并且跟应无尘碰面开始,此后的一言一行都反复演练过数次,甚至于连在功曹司露面,间接承认身份时,他也针对应无尘能产生的反应,做出过许多布置和应对。
直至当天回到家里,他还智珠在握的跟父亲说,一切尽在掌握。
如今不过短短两日时间,也是第三次见到应无尘,蒋昭暄就发现,自己的心思好像从始至终,都没能瞒过人家的眼睛。这对于一个向来自负的公子哥儿而言,无异于是次沉重的打击。
蒋昭暄现在已经完全失了神。因为被人识破了目的什么的倒还好,大不了以后不见他就算了,只是若要因此,影响了父亲的安排,那才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应无尘对于蒋昭暄略显慌张的表情,以及极其失态的行为视若无睹,甚至还贴心的再次递过去一盏新茶:“蒋兄弟稍安勿躁。实际上我不在乎你接触我的目的是什么,同样也不关心一殿下的谋划。”
蒋昭暄闻言眯了眯眼,他现在没工夫分析应无尘话里的真假,而是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接触你的目的?”
说完之后,他就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应无尘对蒋昭暄这样的神态很熟悉,简直像极了当年自己,刚看完一大堆心理学的书籍,用别的同事练手时的样子。
于是他微微一笑,解释道:“事情很简单,林公子说与你玩得来,但你俩在当晚的酒席上,几乎没有互动,这说明他所言不实。而你又姓蒋,单单这个姓氏,就足以让我打起精神来观察。最后在功曹司见到你,算是确定了你的身份。”
“这能说明什么?”
“首先,在功曹司发生的一切,人为安排的痕迹太重,让我不得不思考前因后果,加之你出现的时间节点太过巧合,所以自然会特别分析。最后再一结合秦广殿的具体工作职责,推算出点什么并不算难,而你的出现,自然就是计划的一环。”
蒋昭暄闻言缓缓坐回椅子上,表示认同了应无尘的说法,虽然心中尚有疑虑,但他想自己回去好好琢磨,也就没在揪着不放,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要我如何接手你的情报工作?”
应无尘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嗫嚅了半天才说道:“秦广殿不就专门儿干情报的么,蒋兄弟该是家学渊源才对,为什么要问我?”
“······”
见对方抿着嘴不回答,应无尘接着说道:“至于改造原来的院子,还是重新选址就由蒋兄负责了。关于原来的情报人员,我计划全部清退。当然,具体还是蒋兄决定。等你那边算好了费用,直接报到天然居,有人给你批条-子。”
蒋昭暄思考了半天,才犹豫着端起茶水对着应无尘敬了一杯:“自愧弗如,但绝不负应兄所托。”
既然两人的合作,已经初步达成,场面很快就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热络。
而他们二人,谁也没多问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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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了一肚子水饱后,蒋昭暄回到秦广王府走进了书房,对着一侧的书架汇报道:“白天时去见了应无尘,父亲安排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哒——哒——,哒——哒——
秦广王穿着木屐,从书架后面绕了出来,他先是诧异的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随后收起手里的书籍,背着手对着门口躬身行礼的蒋昭暄问道:“不过问题不大,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他让孩儿现在就接手情报工作,孩儿应了下来。”
“嗯。”秦广王不置可否,然后略一沉吟:“你可知他为何这样做?”
“暂时还不太理解,但多少都有交好父亲的意思在。”
“这只是其一,应无尘想要通过你处理情报工作的方式方法,学习秦广殿这边的办事流程。”说到这里,秦广王顿了顿后继续补充起来:“看来他所图非小。这酆都城的天,还真是要变了。”
蒋昭暄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但是他对应无尘能搅-弄风云的事情,持怀疑态度。于是开口问道:“父亲,他一个小小鬼差能掀起多大的波澜?还至于变了酆都的天?”
“多大波澜?哼!”秦广王冷哼一声,丢下手里的书本严厉教训道:“老六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如今困在城隍司动弹不得,你就如此的大放厥词?”
“父亲,孩儿身在功曹司,知道六叔是因为被城主发现了异心才锒铛入狱,这跟应无尘有什么关系?”
听着儿子有些不服气的口吻,秦广王压下心中的情绪,然后缓缓解释道:“城主出手确实不假,但你有没有想过,老六谋算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这次被发现了?以至于将毕焕都赔掉了,仍旧没能唬过去?
要知道,除开应无尘外,北方鬼帝府在搜集情报和办案方面,可并不比秦广殿多什么。尤其是阎罗殿、平等殿、轮回殿联合稽查,但仍旧赶不上城主那边的进度。”
“父亲是说,这一切都是应无尘在暗中谋算,城主也不过是棋...其中一个环节?可为什么功曹司里,所有人都认为是城主在背后谋划?”
“他更深层的谋算,秦广殿这边由于情报不足,所以没有一个可靠的结论。但最少能确定的是,应无尘此人,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他既得了好处,又不沾染丝毫的因果。”
“所以父亲才会,安排孩儿接触他,甚至参与到情报工作中去?”
秦广王点头,然后接着吩咐道:“既然他想偷师秦广殿,那暄儿你也学一学应无尘的心思,不求城府深沉,至少也要学到他那一手阳谋的本事。”
蒋昭暄知道父亲所说的,是指应无尘与秦广王府建立联系的事情,于是恭声应诺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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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一手阳谋,成功勾连上秦广王,但应无尘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沾沾自喜。他清楚秦广王是聪明人,为了介入到自己的“盘口”里,他不在乎出卖秦广殿的情报。
而作为交换,自己付出点“酬劳”,简直天经地义。
应无尘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因为苏晏如在天然居办公,他则睡在了群玉院,所以睡前并没有多余的“体力活动”。
他昨天跟蒋昭暄谈完事情后,就直接住在了这边,并且拒绝了杨妈妈叫人侍寝的安排。
好家伙,老子好不容易给小兄弟“放个假”,你倒好,还想让我们“加班”?
门都没有!
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应无尘来到群玉院的茶餐厅,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了蒋昭暄。
他昨天不是回去了么?
“蒋兄不是平日里一向远离烟花之地,这怎么还在群玉院睡习惯了呢?”
听着他的调笑,蒋昭暄咧了咧嘴,然后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调转话锋说道:“昨日父亲告诉我说,应兄马上就要被派往各间地狱巡视,还望提前做好准备。”
哦吼?
应无尘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他闻言只是心中稍惊,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毕竟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会被酆都大帝给“安排”一手,只不过看如今的结果,好像是抽中的下下签。
见应无尘仍旧淡然自若的样子,蒋昭暄扪心自问,要是自己骤然接到这么难办的任务,去对付各间地狱,那些油滑的官员,肯定不会如此淡定。
他现在很好奇:应无尘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186. 各有算计
早上见过蒋昭暄之后,应无尘一天的心情都变得很低沉。因为从打听说,自己即将被派往各间地狱巡检之后,他就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而且根据“作案”方法,以及过往的经验来判断,这一切的安排,都应该是出自酆都大帝之手才对。
这就跟之前,派自己接手盂兰盆节宴会的任务,简直一模一样。无外乎都是替酆都大帝,分担地府官员们的注意力,好方便他做些别的安排。
对此应无尘心中虽然稍有抵触,但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因为他之前就跟苏晏如说过,两人之间也许会分开一段时间,指的就是这件事。
尽管当初应无尘的心里,还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事情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酆都大帝操办了,从送走天庭、灵山的仙佛们开始,直到宣布民意调查结果为止,的这么大一圈儿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只不过如今看来,自己这是换了一种新的方式,再次被人给拎出来,充当起了出头鸟。
至于他能如此坦然的,接受这份即将到来的安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早上的时候,蒋昭暄说完这个消息之后,就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中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来。那时候应无尘就知道,蒋昭暄能把消息提前透露给自己,除了卖乖之外,他还有着别样的目的——让自己心生退意。
或者换句话说,蒋昭暄想让自己提前做好布置,等到了酆都大帝下派任务的时候,能有正当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对此应无尘却有些疑惑。
按理说秦广王只是负责总领审讯、稽核等任务,确定了谁犯下什么样的错误,然后做好记录、并押赴对应的地狱就好。实际上并没有单独负责管理某间地狱,那他为什么要让蒋昭暄过来,对自己进行“劝退处理”呢?
要说这父子二人只是单纯的好心提醒,应无尘是万万不能信的。谁要是跟搞政治的谈论情谊,早晚都有让人给卖了的一天。
所以秦广王也好、蒋昭暄也罢,他俩的目的一定是让自己主动退缩。
但应无尘这人向来不怕麻烦,所以明知对方不想让自己更进一步时,他仍旧选择接下来。至于酆都大帝最终如何安排,以及自己后面该如何应对,他现在还没想好。
虽说这种行为可能在秦广王看来,是有些不识抬举。但既然对方选择一种温和的方式劝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为了“舔”酆都大帝,而得罪秦广王一方。
所以应无尘给蒋昭暄的回复是:位卑言轻,城主亲自下达任务,如果实在拒绝不能,那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蒋昭暄对此也表示了理解,并且祝福他好运。
其实根本不用别人多说什么,应无尘自己心里,就清楚的知道:如果酆都大帝一定要安排自己巡视各间地府,那这次的任务一定不会简单。
毕竟官员们接触起来,可比商人们要困难多了。因为在他们心中,可并不是那般纯粹——只要能赚钱,其他什么都好商量。
所以应无尘心中,正在盘算自己手上的资源,寻求着可以“借力”的角度。
如果说起跟政府单位的接触,他作为跑业务出身的职员,也算是有着一定的经验,但这份经验却不一定适用于地府这边。毕竟原来生活的地方,那是一个社-会-主-义-社-会,这边可是封建官僚制度,统治者集团的人,在各自的一片区域内,可是拥有绝对的权威的。
当然,要说起两种制度下的官僚,他们也有着部分共通的地方,就是官员们心中唯一不变的“道义”——谁能帮他们升官儿,谁就是铁铁的好朋友。
可应无尘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是文昌公,也没有这样的好手段。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次前往各间地狱巡检,大概率是要趴下一些人的“底-裤”,甚至摘掉他们乌纱帽的。这样一来,别说跟官员们“做朋友”了,到时候他们招待自己,不提前布置好刀斧手,就足以证明自己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了。
况且凭心而论,应无尘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其实很难办。因为在卞城王出事之后,其他官员要是聪明一点,肯定都在抓紧时间的,收拾各自的烂摊子才对。至于不聪明的,恐怕早都被踢出官场了。
所以等自己动身前往巡检之时,官员们大概率都已经处理好了首尾。自己去了也只能看到,他们想展露出来的东西而已。
没有丝毫的真实可言。
另外现在最让应无尘难以理解的,就是酆都大帝打算让自己如何处理。
他不可能不知道,单凭自己一个小小鬼差,无权无势的绝对清查不掉地狱里的腌臜事。可按照蒋昭暄所言,秦广王已经确定,这件事必然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只不过是区别在于时间早晚而已。
按照这个逻辑来说,酆都大帝在派自己执行任务之前,肯定会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堵住各处地狱官员的嘴。这个理由,不仅要让官员们明面上认同自己的身份和职责,还要能将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真实目的,给掩盖起来。
毕竟酆都大帝想要的,只是通过自己的身份,在各间地狱里制造巨大冲突,用于转移官员们的视线,借此他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所以这个理由,一定会让官员们认识到,自己的出现会威胁到他们的官位,这样冲突才够强烈,才能吸引到足够的目光。
可这个理由对于酆都大帝来说是一块儿“遮羞布”,但对于地狱里的官员们来说,却是一柄悬于头上的利刃,随时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儿。所以自己这次巡视地狱的工作,可想而知会被各种掣肘。
虽然酆都大帝另有目的,不是非要让应无尘查什么具体案子,但他心里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巡视各间地狱,那可是实打实的任务。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想,应无尘肯定要把事情给做漂亮了,否则他还不如不接这个惹人嫌的任务。
可只要接下这个任务,这其中就定然会产生矛盾和冲突:应无尘需要“掀翻”几个官员作政绩,官员们则需要自保“求生路”。所以此行一定会面临各种刁难,甚至是冷箭。
这种类似于代天子巡视地方的情景,很快就让应无尘联想到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名字叫《潜规则》。里面举过很多例子,都在陈述明朝的宦官,是如何跟地方勾结,欺上瞒下赚的盆满钵满的事情。
应无尘还想着能从中汲取出对自己有利的部分,用于这次的任务,不过他抱着脑子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那些案例的个中细节,甚至于连书的作者,是如何做事件分析的,他都已经忘了个溜干净儿。
其实应无尘也有心拒绝这次任务,不过他一想到自己今后要走的路,就很快甩出了这种想法。
毕竟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
不过他并没有自负到,认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彻查各处地狱的腌臜事。之前掀翻卞城王,那还是酆都大帝足够给力,这次他可没有理由会管自己。
而他之所以选择迎难而上,也是想要为今后的仕途官路,提前做好布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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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躺在床上,脑子里思考着一切的可能,但却因为总是缺少关键性的信息,所以他并没有捋出一条清晰、明确的脉络。尤其是当向蒋昭暄询问起,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对方表示并不知情时。
应无尘就更迷惑了。
因为按理说秦广王知道消息后,应该打探清楚了才会派人过来知会的。可现在蒋昭暄竟然说,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任务,但是不知道具体内容。
这就很难受了。
不过既然任务是巡视各间地狱,那抽空去阴律司查一查资料,确定每间地狱的职责所在,那还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只知道一个名字,显然是融不进去,官员们所在的群体里。
一念及此,应无尘有些心累的深吁一口气,不无感慨的喃喃自语道:“狗日的酆都大帝,就不能让老子消停几天缓缓么。”
“郎君往后说话时,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这要不是妾身,换做别人都够革您的职了。”
应无尘感觉到有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头上,手指从鼻梁两侧向眉心方向滑动,祛除着额前的皱纹。
享受了片刻,应无尘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一脸疲态的苏晏如,这才稍稍定下了心神:“你怎么在这儿?”
没错,他现在仍旧实在群玉院,而此时苏晏如应该在天然居,学习如何管理账本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里?
不过看着对方脸上,那种掩盖不住的疲惫,应无尘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将其按倒,两人和衣躺在一起,享受着彼此紧靠的片刻安宁。
“是杨妈妈叫人来说,郎君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妾身就想着赶紧过来看看,怕您出了什么事情。”
“嗯,我明白。”应无尘没有多解释,而是讲起了别的事情:“这两天学得怎么样?”
“有点不太好懂,但白掌柜他们脾气很好,也很有耐心的教······”
听着对方温柔的倾诉,应无尘合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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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应无尘刚睁开眼,就发现身旁的人已经香踪渺渺了。要不是房间里仍旧留有一丝余香,以及桌子上用纱布罩着的饭菜,他甚至还以为昨晚是在发梦。
简单的吃了几口东西,应无尘调整好状态就前往院子里锻炼身体。
原本按照侯涵说的,观想时不宜吃太饱,否则会影响修炼效果,所以他那段时间,都是不吃东西的。只不过改用了新的锻炼方式之后,他发现不吃好像有点低血糖。
表现出来的状况就是,组间休息时坐久了,之后要是猛地一下起身,就会眼冒金星的“黑屏”老半天。
应无尘也曾经怀疑过,这副鬼差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血糖这种东西,只不过一时无法验证。可不管有没有他都知道,不吃东西一定就会头晕。
不过今天到院子里的时候,应无尘发现侯涵竟然出奇的在这儿,对此他也没有理会什么。毕竟群玉院是杨妈妈在管,而且做的还是开门迎客的生意,所以有人出现很正常。
不过看着对方一脸纠结的样子,应无尘知道,这是蒋昭暄已经开始动手,清理情报处了。
187. 雁过拔毛
侯涵之前从城隍司消失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如今隔了几天时间重新现身,应无尘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他是为情报处那些“杂鱼”们来求情的。
事情也正如所料,侯涵在应无尘跑完圈儿之后,就面露难堪的靠了过来:“应...使君能不能,原谅他们一次?”
应无尘头上顶着一条绫子正在擦汗,一点迟疑都没有就反问道:“我之前去过一次那边,他们知道吗?”
“知道。”侯涵有些难堪,他自然知道应无尘去过情报处那边。
只不过有人说要灭一灭他的威风,所以才没人出来接见,后来在应无尘“灰头土脸”的离开后,大家还以为他黔驴技穷,甚至为此大肆庆祝了一番。
却不曾想,短短一夜时间,情势就急转直下。
而且新来接手情报处的少年,看起来要比应无尘还要不好惹,至少从脾气上,要比应无尘火爆许多。因为有几个把兄弟只是说了两句脏话,就被人给打掉了满口牙。
侯涵猜测这人,大概率是受了应无尘的委托,所以才过来处理情报的事情。所以他还想着跟对方和谈,结果人家亮出功曹司的身份,说这间院子内暗藏玄机,需要收归官府,一下就堵住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原本侯涵跟着应无尘这么久,他记得功曹司的职权范围,好像不包括收缴土地的事情,结果人家说地曹专门就管这个,他登时就傻了眼。
既然和平“交往”已经不可能了,侯涵就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替弟兄们找回场子。结果那少年又简单的一招手,就从四面八方跳出来许多的鬼将,马面也赫然在列。
侯涵这下才知道,对方一定是受了应无尘的安排,对之前的事情做“清算”来了。他是一个讲道义的人,所以并不会无底线的偏袒弟兄,所以天还没亮,就趁着夜色来了群玉院守着,直到应无尘的出现。
“他们都知道错了,使君还是给个机会吧,毕竟之前的工作,他们做的······”
“做的怎样?”应无尘扯下头上的绫子,斜了一眼侯涵:“我这人什么规矩你不懂?作为朋友,我给过你机会,也看在你的面子上,给过你那些把兄弟机会,可有谁珍惜过?现在来找我求情,不好意思,晚了。”
说完之后,应无尘就把绫子甩到肩上,大步离开了。至于侯涵怎么办、最终如何抉择,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应无尘自问对他无愧,所以根本不会挂怀这种事。
他当初能三番两次的容忍李白尼,那是因为李白尼心是好心,但性子太软。如今这般对待侯涵的事情,却不可同日而语——帮他可以,帮他的把兄弟们,却是绝对不行。
且不说白守心他们都在暗中看着,就是自己的本心这关,也不允许应无尘原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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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稀客稀客。”笑脸的绿袍判官,见到应无尘就打趣道:“如今完成一件天大的任务,你不抓紧时间消化功德之力,却跑来见我们几个老头子?”
“魏判此言差矣,本官不老。”身穿玄青色官服的察查司判官插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应无尘问道:“关于你后来说的分布式记账问题,本官回去想了想,确实有可取之处,只是······”
“等一下,陆判大人,能不能别我一来你就催着问。刚才魏判也说了,让我抽空儿消化功德力,所以哪里有时间研究分布分布式记账的问题。”应无尘有些无力吐槽。
判官司这四个领导,好像一直都在喝茶摸鱼。可每次只要见到自己,他们就都问东问西的,恨不得把自己给“掏空”了一样。
就比如刚才说话的察查司判官,之前只不过是跟他吹牛,提了几嘴区块链记账本的事情,他就一直记到了现在。而且看样子,真的打算应用到工作当中去。
可是你用就用呗,至于跟我说一遍吗?
“陆判,小子我就是个鬼差,你们察查司内部的工作安排,就这样说给我听真的合适吗?”应无尘吐槽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红衣服的阴律司判官:“崔判,我是来借腰牌的,想去阴律司查点东西。”
红衣判官低头抿了一口茶,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吏员道:“搬把椅子过来。”
应无尘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捂脸。
得,今天要是不抖落点东西,怕是进不去阴律司的。
对着搬椅子的吏员拱拱手,应无尘一屁股砸下去,然后趴在桌上说道:“您各位抓紧问,小子今天事情很多。”
四位判官对视一眼,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再一联想到此前城主府时,发生的那件事,他们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应无尘是来翻八热地狱及其附属小狱的情报的。
“年轻人还是要有朝气一些,你这幅样子...”赏善司判官下意识的就想要说教,不过很快就意识到在城主府时,听到的那则消息,他也就息了说教西昆仑子弟的心思,免得最后自取其辱。
“我赏善司这边,衡量界定‘善’的标准已经定出,但也想······”
“罚恶司这边,根据之前你的提议,已经开始采取数罪并罚的策略,目前来看效果良好,只不过······”
“分布式记账的问题,吏员们反馈回来,还是外出调查时不太方便,另外就是负责整理的吏员,他们都抱怨管理账本太麻烦,尤其是在前后两个账本之间,插入新的······”
“阴律司已经重新排序了卷宗文书的顺序,只是如今乱糟糟的还没有个头绪······”
听着几位判官的诉求,应无尘一时间有些头大。
特么自己就是个公司职员,或者说句好听的,充其量是个中层小领导,管理管理员工还不在话下。可这竟然问自己立法和执法的问题,那不是相当于跟黄花大闺女要孩子——难为人么!
不过好在应无尘一向都有急智,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很快就给出几条策略。
“赏善司这边,大善小善之间都可以累计,但要逐级递减。避免两个小善相加,大于等于一个大善的情况发生。虽然这两者,所产生的善意功德相等,但事情所代表的含义却很不同。同时也接着这个契机,引导世人向往大善;
罚恶司这边的情况有些复杂,如果有人犯下滔天罪行,他也就不在乎多犯几次小罪。长此以往下去,多次犯过小罪的人,也有可能落草为寇,成为新的江洋大盗。所以需要对应的减刑机制,比如什么样的善能抵什么样的恶。当然,这种事需要多和魏判研讨才行,至于具体的执行标准,不妨两位多互通有无,总会有一个平衡点在;
察查司这边,完全可以按照之前的记录方式记录,只不过需要吏员抽出一定时间,将外出的账本条目,誊写到用于归档的账本之上,并且一定要做好归类。至于整理档案的事情,就需要陆判去求鬼帝也好、求城主也罢,将不同的账本,通过一定的规则相连,只要调动其中的条目,其余账本上相关的内容都一同浮现。要是城主那边也做不到,我再另想办法;
最后是阴律司这边,其实跟察查司的处理大同小异。一个主账本,记录所有信息,子账本定期汇总即可。至于崔判刚才说乱糟糟的事情,那是因为吏员们办事,缺少了章法所致,完全可以腾出一个空房间来,用作中转,等全部整理完毕后,按照顺序转回阴律司的卷宗室。”
听着应无尘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判官们眼睛都亮了!
188. 身份的猜测
应无尘并没有因为再次“折服”几位判官,而产生任何的沾沾自喜情绪。因为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这点东西,已经快被掏空了。
虽说素来有急智,可这也是建立在过往的知识储备上的。否则即便有再快的反应,肚子里要是没有一丁儿点的墨水,说出来的话必将会漏洞百出,最终的结果也只能徒增笑料。
跟四位判官拜别后,应无尘拿着从阴律司那边借过来的腰牌,前往阴律司的档案室去查资料了。
至于另外四位喝茶的判官,则在他离去后,再次开起了“小会”。
“几日前在城主府,十殿下说他来自西昆仑,如今倒是多少能证明其身份,可唯一令我有些好奇的是,西昆仑历来不曾有过立法衙门,应无尘是如何知道,我们在处理政务时,哪里出现的问题?”
“而且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是提早就准备好了,用来应付我们的。但如果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把困扰诸位数日的问题给解决了,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真的比我等都更适合判官司?”
听着察查司判官和赏善司判官在交流,平日里难得发言的罚恶司判官也插了一嘴:“你们没发现吗,他好像什么都懂一些。说不定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三人说完俱都有些沉默,然后把目光看向了一脸思忖的红衣判官:“老崔在想什么?”
阴律司判官闻言收回心神,然后盯着门外应无尘离去的方向说道:“我在想,他真的来自西昆仑吗?”
“这话什么意思?”其余三位判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互相对视几眼后,有人问道:“城主不是也证明了,他来自西昆仑吗,难道这也有假?”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在酆都城里,质疑酆都大帝是会被发现的。不过这几人既然稳坐判官司数百年,自有其道行。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小心行事。
阴律司判官用手指沾了点茶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随后用袖子搽干水迹:“有没有一种可能,西昆仑是在故意拉拢应无尘,所以替他伪造了身份?”
咝——
其余三人全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再一结合刚才桌面上的文字,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老崔,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阴律司判官闻言竖起了一个拳头,对着三人比划了一下。
“十层?!”
“不,是一层都没有。”
“······”
看着三位同僚无语的样子,阴律司判官解释道:“我翻遍阴律司所有生死簿,都不曾在其上发现应无尘的名字。而且他出任鬼差时所绑定的文书,上面同样没有详细的生平过往。
虽然西昆仑地界儿特殊,但仍处世间。所以按理来说,只要在应无尘位列仙班之前,生死簿上,都该有他的名字才对。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但经由反复查证,这人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生死簿上一笔记录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西昆仑首座出手干预了天道,抹掉了应无尘的过往?”
“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致使那位不惜干扰天道轮转,也要隐藏他的身份?”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但话题最终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一时间出不来了。可就在这时候,察查司判官撂下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拍大腿,看得其余三人一头雾水。
只见察查司判官飞身而起,在阁楼上层的书架里翻找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捧着一本册子落回地上。
然后翻开封皮,指着其中一条道:“当初鬼差李白尼汇报,说是一同拘回鬼魂三十有一,路上跑了四个,剩下二十七人,而应无尘就在其中。”
其他三人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即四处星散,回到各自的卷宗室翻找起对应的文书。
等他们再次碰头时,却惊奇的发现:手里的三份卷宗,外加一份档案,都指向了同一件事——应无尘最开始,是一头短发,后来土地神为其断发续长,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可放眼四大部洲,有人类踏足的地方,全都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敢毁伤”,所以削发这种行为,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的。
但实际上,阴律司这边的档案里,关于四大部洲有人削发的记录中本就寥寥无几,其中也没有一个叫应无尘的人。
还有一件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出,但通过情报就能进行判断:应无尘原本,极有可能会走上代表极了的仙界!
因为据同一批,在应无尘之前、最后进入地府的那名鬼魂们所说,他跳进旋涡时,明显的发现另一个没有关闭。
所以这就证明:他们这一批,是有人有机会往生仙界的。否则如果都是地府亡魂,那代表仙界的旋涡,根本就不会开启。
而再一结合这段时间应无尘的表现,判官们几乎能确定——他一定就是那个,可以往生极乐,但最终进入地府的人!
“这是不是能证明,应无尘的来历确实不凡?但他为什么放弃了仙界,来到地府?”
“可要是这样,以西昆仑首座的地位,为什么不直接替他还魂反阳?”
几人分别捧着各自的卷宗册子,然后发现问题更复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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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此刻正在奋笔疾书,把从阴律司卷宗上查到的信息,事无巨细的一条条誊写到纸上。这都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准备的,否则要是“现上吊,现扎耳朵眼儿”,那就真的是为时晚矣。
抄写完毕之后,他又将卷宗一一放回原位,提着崔判官的腰牌出了卷宗室。
往常过来时,应无尘都需要在门口处进行登记,只不过这次他是拿着判官司老大的腰牌过来的,书记官也不敢让他登记。
心满意足的带着写好的记录,应无尘便起身前往了天然居。
毕竟从刚刚在判官司,对几位判官的表情分析,他们应该是也知道了,自己即将要被委派新任务,前往各间地府进行的事情。否则崔判最后,不会特意为自己指明,哪些卷宗是能用到的。
一直到出了“阎罗殿”的大门,应无尘心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不过他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可没时间理会其他。
来到天然居后,应无尘找到了苏晏如的房间,发现她正在抱着一本账簿,正在心无旁骛的“啃”着。应无尘也就没打扰,自己找了个空位,然后把誊写好的纸张往桌上一铺,开始逐字逐句的推敲起来。
良久之后,苏晏如放下手里的账本,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应无尘在房间里。
她立刻站起身,同时脸上不自觉的勾出一个笑容走了过去。
“郎君这是哪里来的腰牌?”苏晏如捻起被应无尘放在桌角的长条令牌,仰头看了半天,除了在上面发现一个“律”字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应无尘闻言抬起头,顺着苏晏如的动作看过去,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阴律司的令牌,给带了出来。
“······”
不过既然已经带了出来,应无尘就没打算主动还回去。毕竟谁知道在新任务下来这段时间之前,自己还会不会去阴律司查资料。
如果还需要过去查东西,那也不能总是麻烦崔判官不是?
所以应无尘觉得,自己扣下这枚令牌,是为了大家好。
小小的自我安慰了一下,应无尘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示意苏晏如也坐下:“学账这种事急不得,我当年为了考注册会计师,学了两年结果都没考过,所以你也别太急于求成。”
注册会计师?
苏晏如最近总是能从应无尘这里,听到一些不明就里的话,但她很聪明的从不追问。因为应无尘要是想解释,自然会说明其中含义。
这次也是一样。
“注册会计师就是一种考试,合格的人才能当掌柜。”应无尘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他倒不是故意为了拽词儿,而是想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防备以后自己说出什么突兀的话来。
届时即便是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身边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应无尘指着桌上铺着的几张纸说道:“这上面是我抄录的,关于十殿阎罗王的具体司职,你与我一同研看。”
见苏晏如有拒绝的意思,应无尘继续补充道:“天然居日后必将是酆都城里,达官贵人们经常出入的场所。作为这里的掌柜,你必须要了解客人的喜好,而从他们平时的工作着手,绝对是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他说的是实话,天然居是今后与酆都城的大小官员,建立“软连接”的必要手段,所以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生活习惯,都是一定要有的环节。
“妾身都听郎君的。”苏晏如甜甜一笑,然后就低头看起桌子上的内容。
两人头碰头的靠在一起,一张张、一条条的逐句分析起来。
189. 情意
苏晏如很好奇,到底是哪里的规矩,当个掌柜竟然还需要考试。况且放眼整个天下的四大部洲里,也就只有南赡部洲,是通过考试选拔人才的,而且考试的名字好像叫科举,也不叫什么注册什么师的啊?
另外,那些通过科举考试的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国家栋梁,谁会考过了以后,跑去铺子里当掌柜?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还有就是,郎君真的是太过与众不同。且不说让自己一个女子,负责管理他的生意,就说允许自己,与他一同调查十殿阎王这种事,简直都闻所未闻。
这天下间的男子汉大丈夫,哪个会如此不遗余力的,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
虽说两人行过周公之礼,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实际上自己与他并没有夫妻的名分。没有名分,则代表身份不正,身份不正则言不顺。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郎君都不该如此帮衬自己才对。
······
苏晏如的小脑袋里想着乱糟糟的事情,反应自然也就慢了下来。当应无尘几次询问无果时,他终于发现了异样,于是侧着头往前探了探,就发现苏晏如蹙着眉头,小脸儿都皱在了一起。
应无尘也童心大起,伸手搭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向下拉动。“吧嗒”一声双唇分离,露出了里面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诶呀!郎君做什么!”苏晏如立即惊醒过来,打掉了那只作怪的手,然后捂着嘴道:“丑死了!”
应无尘歪着头,看着对方含羞带怯的样子,心中一阵满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发展到了此刻这般,言笑无忌的地步。
于是他接着调笑道:“丑不丑的咱先不提,你怕不是已经忘了,我们现在确实是死掉了的。”
见对方捧手在心,一副要拿小拳拳锤自己胸口的样子,应无尘一把将其拉过,然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指着桌上的其中一条问道:“我刚刚在问你,这里的‘功过两半’具体是什么解释。”
苏晏如也收起小性子,低着头看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第一殿,秦广王蒋,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功过两半者,送交第十殿发放,仍投入世间,男转为女,女转为男。恶多善少者,押赴殿右高台,名曰孽镜台,令之一望,照见在世之心好坏,随即批解第二殿,发狱受苦。
不过琢磨了半天,苏晏如也没想通如何评判功过、抑或是善恶的多少。
所以她轻轻摇头:“妾身不知。”
“听闻阎王殿,有专门负责称量善恶的一杆秤。届时阎王殿的称量官们,会将人放到称盘上,称杆的两端就会发生倾斜,然后根据善恶所代表的重量、以及秤杆的倾斜程度,进行量刑和评判。”应无尘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然后他接着补充道:“让你了解这些,不是奔着接触十殿阎王去的,毕竟以他们的官位,此刻的天然居尚未起步,还远远高攀不起。
如今看这些,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气,外带着加深了解各处阎殿,都有着什么官职。这些低级的官员们,他们才是天然居开业后,最主要的客群。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你分别记录好各处官员,他们的习惯、言谈等内容,后面我会有大用。晏如你要明白,应无尘的前路能有多远、多宽阔,全都押在了你的身上。”
应无尘说的并不是场面上的漂亮话,而是他真的有用心,在跟苏晏如建立连接和羁绊。因为从古到今的书籍上,都有关于“众人拾柴火焰高”的记载和论证。
况且他也始终认为,一个人虽然能走得更快,但结伴才能走得更远。而且旅途本身是孤独的,所以路上总是需要什么,来调剂、滋润干涸的心灵,男女之情、朋友之义绝对是最佳选择。
应无尘并不是临时起意,其实他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是在这样做的。
只不过相比较前几次,他这次的用心程度,要比当初对待李白尼、柳涵都更多。
应无尘不清楚,自己为何独独对苏晏如这样有耐心。也许是因为两人,日久生情的关系;也许另有原因,抑或是在自己的内心里,还有着更深的鬼蜮伎俩。
他不敢、也不能往深了想。
虽说应无尘从来都不会放过,了解自己内心的机会,但这次他却意外的怂了。生怕届时展现在面前的,是一颗黑透了的心,将他此前在脑中构筑的那些“阳光”、“纯净”、“悠然”,全都给浸染成漆黑。
而且此前的二十多年时间,应无尘从未认为自己的内心是黑暗的。但同时他也知道:有些东西,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万一自己剖开了,就是黑的呢?
所以应无尘在做什么谋算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免使用阴谋手段。这样虽然心思不一定是干净的,但他可以保证,手段一定是光明的。
而且最主要的,阳谋无论是用起来还是说起来,都比阴谋能更容易被接受。
再加上最近因为跟苏晏如接触的多了,应无尘的很多行为都是下意识、且没有经过思考的,所以他这次,并没有扪心自问,为什么待苏晏如与众不同。
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理由?
当跳出思维陷阱之后,应无尘发现自己一瞬间就开阔了许多,同时他也在心里吐槽起来:不得不说,搞技术出身的人就是这点不好——做什么都想着刨根问底儿,穷举所有可能。
连带着自己,总是下意识的,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往坏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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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如背着手,委屈巴巴的坐在椅子上。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回答不出来课堂提问的学生一样。
事实上,她真就是因为回答不出应无尘的提问,才做出这副惹人怜爱的表情来。
应无尘虽然很吃这一套,但同时心里却很清楚,所以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毕竟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酆都大帝给派往各间地狱进行巡视。
而且截止到目前为止,谁也不清楚此次任务会持续多久。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三五天,也有可能是三五年。
自己虽然能不管不顾的去做任务,但是天然居这边的生意,可不能一直荒废,等着自己回来再主持。届时别说苏晏如能不能撑得了那么久,就说以白守心为首的那群商人,要是不反了天才有鬼。
所以应无尘打算,天然居这边的事情一切照旧。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会提前跟马面、还有蒋昭暄打好招呼,届时出了事情,苏晏如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而应无尘现在做的,就是为了防止任务时间拉长,提前让苏晏如做好准备。
只不过此时看来,对方好像还不清楚这些,好像认为自己是在跟她玩闹罢了。
于是应无尘放下手里,用几块令牌拼接而成的“教鞭”,拉着苏晏如语重心长的说道:“据可靠消息,我接下来的任务,是被派往十殿阎王所辖的各间地狱去巡查,所以会离开酆都。
具体离开多久还不清楚,这期间会不会往返于酆都也不清楚。所以晏如你要明白,天然居的生意只能靠你支撑才行,毕竟我们俩才是最亲密的人。
至于白守心他们,虽说现在看起来,面上是一团和气的没有异心,但我离开酆都后,野望必定滋长。不说明面上对你指手画脚,就是私底下的阳奉阴违,你能拿他们如何?而这又是人心、人性所致,我们没有提前避免的办法。
但天然居又事关重大,所以晏如你需要像我一样,有拿捏住他们的手段,而且是独属于你的手段。其中最行之有效的,就是你能让天然居账面上的钱翻滚起来,这样即便是他们心里有想法,但却没人敢呲牙。
可从管理生意的角度来说,你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们那群老狐狸的,所以只能从别的角度出发。而论及对酆都城里官员们的了解,你们却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才是你钳制他们听从号令的关键所在。”
听着这番包含真情实感的话,苏晏如心绪激荡之下,反手握住了应无尘的手,想要回馈自己的情意,只不过怕再次伤到了心上人,便动作小心的捧在脸上。
她此刻终于能确定,自己已经被对方潜移默化的给“一举拿下”了。
回想起两人初次相见时,自己抱着用身体换自由的心情,与他睡在了一起。后来却他发现了自己别的有用心,只不过他却没有就此翻脸,甚至还承诺许给自己自由身。
虽说当时逢场作戏的可能更大,但如今杨妈妈切切实实的,已经把身契还给了自己,自己也去官府消了贱籍,成了独立的人。
但却不曾想,在这一刻连同身心,都一起“卖”给了应无尘。
因为所处环境的关系,苏晏如自诩见识了许多,真真假假的爱情。可她从未想过,属于自己的这一份爱情,来的这样猝不及防且莫名其妙。
但她知道,自己就是爱上了面前这个人。
也许从自己叫他郎君的那一刻起,心就已经系在了他的身上。
190. 各项安排
应无尘捧着苏晏如的小脸儿,仔细的感受着对方的绵绵情意。他不清楚自己心中涌动而起的情绪,到底是爱情、还是一种临时的冲动。
他也不想深究,只想仔细感受这一刻,充盈于心的悸动。
应无尘觉得,就算自己真实的心底,仍旧是阴暗不堪的,那也不能把各种鬼蜮心思,用到身边人身上。尤其苏晏如对自己来讲,她不仅仅只是枕边人,还将是自己今后,最重要的助臂之一。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待她都要真诚。
应无尘的手指轻轻摩挲,视若珍宝的捧着苏晏如,借着对方滑-嫩的肌肤,用心的感受着彼此间流转的浓情蜜意。
很快,他就清晰的感受到,掌心变得湿湿滑滑的。再一抬头,便发现苏晏如此时正闭着眼,翘起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珠子,那是她的泪水。
泪珠颤颤巍巍的滴落下来,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最终浸润到自己的手心上,消失不见了。
应无尘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将苏晏如给拉进怀里,然后一言不发的搂着,感受着彼此心贴心的美好体验。
这次不仅他很克制,苏晏如同样克制。
因为之前有伤了应无尘的“宝贵经验”,她这次并没有用力的拥抱,而是反手揽着情郎的肩膀,将头埋在颈间,用力的嗅着属于他的味道。
苏晏如没有追问,为什么应无尘会把心中的谋划和算计,分享给自己。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厚望。
她只知道,这一刻的两人,彼此心系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的垫脚石,苏晏如现在完全不在乎。
而且她也知道,按照应无尘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深情,他是一定不会辜负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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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拥抱了片刻,双方便都冷静下来。苏晏如也脱离了应无尘的怀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郎君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妾身自己看便是了。”
苏晏如只是简单收拾了下仪容,然后就把桌上的几张纸整理到一起,捧着读了起来:“第二殿,楚江王历,三月初一日诞辰,司掌活大地狱,又名剥衣亭寒冰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在阳间······另发入到十六小狱受苦,满期转解第三殿,加刑发狱······”
其实按理来说,应无尘自己也需要了解上面的信息。只不过相较于苏晏如,他的时间要充裕很多。
别的不说,等酆都大帝的任务派发下来,他临时看都来得及。只不过按照应无尘平日里的习惯,相较于临阵磨枪,他更喜欢提前就做好安排,免得事到临头才慌乱不堪的“抱佛脚”。
但既然如今苏晏如放下了学账的事情,想趁着自己离开之前,将这些官员的信息给牢记于心,那自己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打扰。
应无尘站在原地,盯着苏晏如的身影看了片刻,然后就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住不叫停那个坚韧的女子。
下到一楼,这里只有几个伙计,在百无聊赖的扯闲篇。见到应无尘过来,他们很快就止住了话题,然后故作严肃的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应无尘抬手叫住其中一个,然后问道:“白守心人呢?”
“回东家,白掌柜今日还没过来。”
应无尘了然的点点头,然后迈步出了天然居。
他现在要趁着,酆都大帝的调令没下来之前,安排好天然居的后事。除了是免去苏晏如的后顾之忧,还有清除掉可能存在的一些隐患。
虽说这些事情交给苏晏如去做,更能有助于她树立威信。但以此刻的情况来判断,别说白守心他们,就是底下打杂的人,都不一定会服气。
所以这种事情,还得应无尘亲自来安排。
远了不说,就刚刚自己从楼梯走到门外,这一路上都没人说过来带路。这足以证明,苏晏如无论是能力还是威望,都不如白守心。
因为白守心在的时候,小厮们可不敢聚在一起闲聊天儿。
况且应无尘自己,亲自编写的员工培训手册,上面明确要求了,无论客人认不认识路,从他们踏进天然居的门开始,就要享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可现在的情况很明显,白守心他们并没有落实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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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在舒逸轩找到了白守心,对方此刻正蹲在柜台里算账。
“白掌柜现在日进斗金,看不上天然居的小生意了吧?”
听着他揶揄的语气,白守心咧咧嘴,心说我不就是今天没过去么,你至于追上门来调侃?
不过从应无尘的这一行为,他也判断出了:对方扶持苏晏如,并不只是做个样子的,否则不该如此上心才对。
白守心很快放下手里的账本,绕出了柜台,然后带着应无尘往茶室的方向走去:“应老弟今天过来,不能专门儿是让哥哥我难堪的吧?”
应无尘虽然心里,很不满意白守心,在对待天然居的事情上这般敷衍。但他其实很清楚、也很明白,只要天然居一日没有营业,或是说只要一日没有展现出得天独厚的优势来,这群掌柜们,就不会把天然居给放在心上。
对此他虽然心有戚戚焉,但却也无能为力。毕竟话都已经说过好几遍了,这群人能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跟着自己胡闹,把天然居的框架给搭建起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的行为了,若是自己追的太紧,怕是会起到反作用。
“白大哥这话说的,我哪敢让你难堪?”应无尘反问了一句,然后跟着对方进了茶室。
不过进门之后,他就收起笑容,郑重的说道:“白大哥,也许别人不信,但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天然居真的事关重大,所以很多事情都马虎不得。”
白守心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放下茶壶,收起玩笑的心思询问道:“应老弟,你这话怎么讲?”
“我今天去了天然居,发现白大哥对我做的员工培训手册,好像有些别的看法,不知你如何打算?”应无尘并没有直说对方阳奉阴违,而是仍留有一步余地,相信以白守心的智慧,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白守心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膝盖,然后赔笑着说道:“老弟你看这事儿闹的,是哥哥疏忽大意了。你放心,准保落实到位。”
其实按理来说,这件事明明是归苏晏如管的,但应无尘却来亲自找白守心落实,除了表明自己的信重外,也是在告诫对方:我虽然有别事情忙,但仍旧看着你们的表现。
白守心自然读懂了其中含义,所以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原本他还想着,等苏晏如问起来,就用暂没开始营业、培训的事情来得及、或是这事儿不归自己管等理由给搪塞、敷衍过去。
只不过见到应无尘如今,明显是给苏晏如站台来的态度,白守心也就收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应无尘虽然不清楚,白守心具体在想什么,但心里也大概能猜出个一二三来。所以就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前往下一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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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蒋昭暄时,应无尘简直都不敢相认。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面前这个双目充血、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人,跟此前那个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给联系到一起。
“蒋兄弟,这情报处是有吸阳...阴气的妖精么?你咋成这个样子了?”
蒋昭暄闻言,状若痴呆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缓缓抬头,等确定了说话之人是应无尘后,他就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枉我平时见你处事井井有条,赞叹你心性手腕都是上上之选。其他生意更是做的风生水起,缘何对情报工作,如此的不上心!”
说着,还抖了抖手里的记录册子,上面乱七八糟的记录着各种信息,蒋昭暄正费力的在分门别类、重新摘抄。
应无尘扒开掐着自己脖子的两只手,也没有追问对方,刚刚为什么会问出那番话,更没刨根问底的,抓住对方调查自己的事情不放。
而是把蒋昭暄给按回到椅子上,随意地从桌上,捡起一份报告看了起来:“蒋兄弟这是,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蒋昭暄也息了激动的心绪,他对应无尘的反应很满意。
因为他刚才,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了“我未经同意调查过你,现在你知道了,要怎么处理”的意思。
蒋昭暄设想过,应无尘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有可能会装着不在意,实际上却婉转的追问;或是干脆就勃然大怒,质问自己为何调查他。
却从未想过,应无尘会这样的淡然处之。
扪心自问,蒋昭暄觉得要是有人,胆敢私下里调查自己,他绝对能让对方吃不了、也兜不走。
其实应无尘心里,他确实很抵触别人调查自己的隐私。只不过最近总是被酆都大帝,给拎出来当枪使,他对此已经很早就有了预期,所以虽然心里很膈应,但也还能接受。
简单的跟蒋昭暄扯了几句有的没的,他就直奔主题道:“你也说了,我别的生意怎样怎样,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着让你,能在我外出的这段时间,帮衬一把。”
蒋昭暄蓬头垢面的,正准备跟应无尘,述说自己这几天彻夜忙碌的功绩。结果对方这次过来,根本不是冲着情报处来的,对于工作上的事情问都没问,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帮他女人站台?
大哥,你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蒋昭暄虽然不满意应无尘的轻慢,但也没说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的狗屁话,而是询问起要帮衬到什么程度:“天然居那边的生意要是铺开了,确实能跟情报处互补,只是不知需要我怎么帮?”
“情报这边最好分成两部分,原有的业务仍旧是你全权负责。明面上的往来,转移到天然居那边,你与苏晏如商量着来。另外,你抽出时间筛选一批人,调派到天然居工作。”
蒋昭暄也有这方面的打算,对此自然大力赞成,但仍旧有些疑虑:“身份如何安排?”
“因为往来天然居的客人,绝大多数都为男性,所以安排的人手,一定要以样貌上佳的女子为主,同时还需要老弟你亲自调教。至于明面上,就说天然居需要招聘一些营销人员,平日的工作就是了解各位贵人们的喜好,提供定制化服务。”
“定制化...服务?”蒋昭暄喃喃自语,随后装若癫狂的锤了一下桌子:“妙啊!”
原本最令他头疼的,就是如何召集人手。要是说招聘服务官员的女子,就难免让人往秦楼楚馆那方面想,可他调查过天然居,也了解应无尘的为人,所以清楚的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允许别人把天然居,给往高级妓院的方面去想。
如今换汤不换药的,虽然事情的本质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只不过换了个说法,一下就显得高大上起来。
所以蒋昭暄立刻就将这几个字,给记录到了纸上,然后对应无尘追问道:“天然居的二期扩建计划需要抓紧了,我打算把情报处,全部给挪过去。”
应无尘了然的点点头。
其实他心里最开始,也是这样打算的。毕竟人手都在一起,不仅方便管理,也有利于信息的传递,但随之弊端也很明显:天然居整日里进进出出的这么多人,难免会被人给注意到。
“二期的计划先不急,至少也要等到天然居正式营业之后。但我深知情报工作的重要性,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任由其野蛮生长下去,所以这次巡视地狱回来,再另做打算。”应无尘做了回应,顺便也答复了,最开始蒋昭暄对于自己,放手情报处不管的不满。
“嗯,也行。”蒋昭暄点点头,他知道这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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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应无尘拜别蒋昭暄返回到天然居,结果一进门,就发现马面等在这里。
191. 阎王的司职
马面其实是被应无尘给叫过来的。当初第一次遇袭的时候,应无尘就跟马面说过,自己需要经常联系对方,让他给一个好用的联系方式。
刚开始时候马面还有所犹豫,不过后来因为盂兰盆节的事情铺开,他自己也从中赚到了很多钱,所以对于应无尘要联系自己的事情,自然上心无比。
所以就给了他联系方式。
而应无尘招呼马面过来,自然是为了保护苏晏如的人身安全。虽说酆都的治安一向良好,但应无尘可不敢用这种不可控的东西,赌那群商人们的节操。
况且蒋昭暄那边,为了分化侯涵的把兄弟们,并没有全部裁撤掉,所以自然会有人心生不满。他们不敢惹蒋昭暄,又寻不到自己,所以极有可能会来天然居,不说对苏晏如下手,最少也要恶心自己。
基于此等情况,应无尘毫不犹豫的召来了马面,并且安排道:“这段时间抽调一些人手,安置到天然居附近,务必要保证苏晏如的安全,还有生意的稳定。”
马面自然满口答应,毕竟他出钱入股了天然居,到时候赚的钱也有他一份。虽说保护一个女子,让马面心里有些不太爽利,到一考虑到对方身后站着的是应无尘,他也就勉强接受了。
应无尘自然发现了对方皱眉的小动作,于是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此事干系甚广,万望马先生切勿懈怠。苏晏如身系天然居一应事务,决不能出事。”
马面这才正视起来,他很好奇应无尘为什么如此谨慎,也好奇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布置。
不过虽然心里好奇,但马面却没有追问,因为守了这么多年的鬼门关,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不不仅不能问,最好连听都不要听。
既然是“金主儿”的要求,且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马面便领了命,下去安排人员,提前去做准备了。
应无尘目送对方离开,然后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把要做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保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和表情,敲响了苏晏如的“办公室”房门。
“是我,应无尘。”
苏晏如此时正在默写,听见门外有人刚准备叫人进来,结果发现是应无尘后,她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提着裙子跑到门口,一脸笑容的打开门:“郎君快进来。”
应无尘也回以微笑,抬腿走了进去。
他歪着头看向苏晏如写的东西,然后很自然的就看见了,桌面上胡乱丢着的毛笔。应无尘顺手捡了起来,然后放在旁边的水盆里涮了涮,用纸吸干水分后吊在了笔架上。
“往后做事要有规矩,无论多么着急,面上的事情决不能出错。”应无尘虽然欣喜对方顾着自己,所以来不及放好纸笔,就奔向门口的行径。
但仍旧告诫道:“天然居的生意你无需操心,但做事的章法却不能丢下。”
苏晏如清楚对方是在教自己规矩,所以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俏皮一笑,然后献宝似的,就从暗格里翻出应无尘手写的原稿,放在他手上:“妾身已经背好了,郎君不妨考一考?”
“哦?”应无尘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还是第一见到喜欢考试的人,所以他随意的捡起其中一张纸问道:“第三殿宋帝王,司职如何?”
“宋帝王殿下姓余,生日是二月初八,掌管黑绳大地狱。”苏晏如背着手,侃侃而谈道:“黑绳大地狱外围,另设有十六小狱。凡是在阳间忤逆尊长、教唆他人兴讼的,会被推到这里,受倒吊、挖眼、刮骨之刑,刑满之后转解第四殿。”
“嗯。”应无尘对此比较满意,然后接着问道:“一殿秦广王处有孽镜台,会衡量亡魂的好坏之分,为什么不直接押往对应地狱,而是要从第二殿一直往后轮刑?”
“······”
苏晏如被问住了,因为这些东西,应无尘给的记录上,并没有写。
见对方“唰”一下就红了脸,应无尘直接抬手把她给招呼道身前,然后轻声安慰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所以这才是天然居,需要负责的事情。”
苏晏如点点头,心中记下了。随后她询问道:“那妾身还背吗?”
应无尘觉得背与不背的意义,以及不太大了,只要对方能明白自己的用心就可以。只不过一想到她此前的兴奋模样,应无尘实在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继续吧。”
苏晏如这下也收起了多余心思,她一条一条按照顺序往下背道:“第四殿,仵官王吕,司掌合大地狱,又名剥剹血池地狱,另设十六小地狱,满日送解第五殿察核;
第五殿,阎罗王包,司掌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狱。殿外有一望乡台,能令人闻见世上本家,因罪遭殃各事,随即推入此狱,受苦满日另发别殿;
第六殿,原卞城王姓毕,新任不知,负责掌管大叫唤大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原卞城王还司掌枉死城,在此处受刑之日满转解第七殿,再查有无别恶;
第七殿,泰山王董,司掌热恼地狱,又名碓磨肉酱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受苦满日,转解第八殿,收狱查治。又,凡盗窃、诬告、敲诈、谋财害命者,均将遭受下油锅之刑罚;
第八殿,都市王黄,司掌大热大恼大地狱,又名恼闷锅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受尽痛苦,解交第十殿,改头换面,永为畜类;
第九殿,平等王陆,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发往此地狱受刑之人,需要等到被害者个个投生,方准提出,解交第十殿发往天、人、地、阿修罗、地狱、畜生六道;
第十殿,转轮王薛,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发四大部州投生。男女寿夭,富贵贫贱,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凡发往投生者,先令押交孟婆神,酴忘台下,灌饮迷汤,使忘前生之事。”
逐条背过之后,苏晏如一脸希冀的看向应无尘,期待着从对方口中得到夸赞。
192. 蟠桃宴
应无尘考验了一遍苏晏如,关于各间地狱的基础知识,也就没有深入往下展开,继续追问。因为他也不清楚个中细节,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应无尘只是把苏晏如说过的内容,给在脑袋里稍微过了一遍。算是对此前就已经有了初步印象的内容,给再次加深之后,便放下手里的纸,用烛火给点燃了。
因为按照规矩来说,阴律司的东西干系重大,只能看、不能带出来。
可规矩这东西,历来都是给守规矩的人准备的。
应无尘虽然一直都是奉礼守法的好公民,但他也不介意,偶尔做点出格儿的事情。更何况各间地狱的详情,本就该公之于众的才对,不然怎么才能起到警醒世人的作用。
为自己的不合法行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后,应无尘便大摇大摆的毁灭了证据。之后谁要是敢说他知法犯法,应无尘绝对会啐那人一头的口水。
阴律司老大都默许了自己做的事,别人谁敢呲牙?
做完一切后,应无尘双手拉着苏晏如,然后安排道:“我出使各间地狱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明确的公文落实下来,所以不能声张出去。包括白守心他们,要是有人来问,你就说我不让告诉。”
“嗯,妾身明白。”苏晏如左右看了看,顺着窗口露出的天边一角儿,她就反手握住应无尘:“郎君,天黑了。”
应无尘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无意识间送了一回菜。
不过他仍旧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然后站起身道:“是么,我去看...”
话说到一半儿,应无尘发现自己就像是个风筝一般,始终脱离不掉束缚。因为对方的力气太大,并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连带着他后面要说的话,也都一起咽回了肚子里。
再低头瞅瞅自己被反握住的两只手,应无尘一脸真诚的看向苏晏如,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我去窗户前面,确认一下天色。”
“不用,妾身能看清楚,天确实已经黑了。”说着,像是为了给自己的说辞找跟脚一般,苏晏如抬起了光洁的下巴,比划了一下桌子上的烛台:“喏,房间里都已经点灯了,郎君刚才也还用烛火烧东西来着。”
看着对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应无尘实在说不出天色尚早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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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良久的沉寂之后,苏晏如像是搁浅了的鱼儿一般,终于缓过气来。然后手指放在应无尘的身上,一圈一圈的打着转转:“郎君此行身旁无人照顾,还真叫人担忧。”
“不管各间地狱的官员,内心里如何看待,但我始终都是,披着城主大人的虎皮,所以他们明面上不敢怎样。”应无尘捉住了那只作怪的小手放在心口,沉吟了一下说道:“反倒是你这边,叫我一时放心不下。”
苏晏如有些不服气的撑起身子:“郎君可别小看人,等您巡视归来,说不定天然居早都完成了布局,开始彰显出威力了呢!”
“老实点。”应无尘把苏晏如给塞回被子里。
虽说这个时节的天气算不上冷,但夜晚的时候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而且最主要的是,应无尘被那俩“车灯”,给晃的眼睛疼,连带着火气都被勾了起来。
见对方不服气,应无尘接着说道:“也不知刚才是谁,嘴里叼着被子,呜呜呜的就是不让掀开。”
苏晏如被捉到痛脚,撒娇似的锤了应无尘一拳,然后枕着他的胸口,懒猫一样舒服的蹭了蹭。随后便闭上眼睛,仔细回味起刚刚那股,美妙而又玄奇的感觉。
应无尘往上拉了拉被子,将对方的肩膀给盖住,然后手掌无意识的拍了起来,脑袋里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别的事情。
他清楚苏晏如今天“战力不佳”,是为了体谅自己。所以为了回馈对方,应无尘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还是将她给“斩于马下”。
也许是熟能生巧,也许是锻炼起了效果,抑或是苏晏如状态欠佳。反正应无尘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的凶猛。但这种事终归还是小道尔,只能当做生活的调剂品,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所以他很快就抽离出心思,想起更多的谋划和算计。
如今天然居一切如常,但并不代表往后一直都会如此,所以该有的安排一点都不能少;蒋昭暄那边要更复杂一些,秦广王对他肯定另有安排,绝不会只是辅助自己管理情报工作;还有就是马面,以及城隍司里还在关着的卞城王。
应无尘大概能猜出来,酆都大帝为什么一定要,指派自己去巡视各间地狱。
除了自己根底干净,不属于乱码七糟的派系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自己不仅有着举办盂兰盆节宴会的人望,还有“掀翻”卞城王的壮举,这些多少都会起到威慑作用。
届时由自己出巡,声势大、噱头足,更方便酆都大帝在里面闪转腾挪。
只不过他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到时候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
一念及此,应无尘就十分心累。毕竟上面有着这么一个,不会体谅下属的领导,属实太过糟心了一些。
脑袋里纷纷扰扰的想着事情,难免就会顾此失彼,而苏晏如明显察觉到了应无尘的异样。
“郎君心里有烦忧的事情?”
应无尘闻言一惊,知道自己忽视了身旁的佳人,却想起了理不出头绪的破事儿。
于是他收回心思,然后弯起一缕长发在苏晏如的鼻子上挠了挠:“是啊,乱糟糟的很多事情。”
见应无尘没有解释,苏晏如自然也没有不识趣儿的追问下去。只不过被头发划过脸颊,给弄得痒痒的,她也伸出手臂,抓住一绺儿头发,轻轻扫过应无尘的喉结。
两人又继续玩闹了一会儿,然后就吹熄烛火,便准备安寝。可这时候两人才发现,刚才上床“歇息”的时间太早,现在还没有困意。
“郎君,要不妾身陪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保准能忘记所以的不开心。”
看着苏晏如像是一只计划偷腥的小猫咪,应无尘也难得配合了起来:“是吗,什么游戏?”
“这个游戏需要郎君配合才行啊,就是······”
拥着怀里的娇躯,应无尘抛开心里所有的思虑,然后全然投入到“游戏”之中。房间里很快就,传出了喘息和吟哦声,伴随着窗外的蛙鸣,奏起了一首动人的交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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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不修。”应无尘小声的吐槽了一句,吓得苏晏如攥紧了手里的茶杯。
要不是城主府用来待客的茶杯,之前就被酆都大帝给加持过,说不定此时早就已经“命丧当场”了。
应无尘自然发现了苏晏如的异样,于是不动声色的握住那只手,对着房间里撑着腰眼儿站着的酆都大帝说道:“城主这大清早的,怎么不好好休息休息?”
“······”
酆都大帝一阵无语,心说要不是你大早上的来登门,本座何须刚闭上眼就出来待客?
不过到底还是城主,该有的礼仪酆都大帝是一点都不缺少的:“盂兰盆节宴会的事情你办的很好,天庭这次也很满意,所以半年之后的三月三,你随本座一同出席蟠桃盛会。”
“去哪?!蟠桃宴?”
应无尘人都傻了,自己特么前一个正经任务才完事儿,后面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出了毕焕和城隍司的破烂事。如今抛开别的暂且不谈,单单是卞城王的案子还没完全落听,你这就连半年之后的事情,都给提前安排好了?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果然,地府才是剥削最严重的地方。严重的资本家看了,都会流泪的程度。
其实对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事情,应无尘心里没有多少抵触,只不过让他这么大反应的原因,是因为他从酆都大帝的话语中,读出了不一样的含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巡视各间地狱的这趟任务,大概率要持续到三月三之前。
现在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刚过去不足半个月时间,距离三月三还有七个月时间。也就是说这七个月,自己要走访八大地狱,外加其各自配套的十六小狱。
若是时间上均分,大概平均二十六到二十七天,就会历经一处地狱及其小狱。
一念及此,应无尘头都大了——很明显,酆都大帝这是让自己马不停蹄的奔波。
只是不清楚,他是怕自己扒了太多人的底-裤,致使地狱动-乱,还是另有谋划。
如果要是前者,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做到?而且走马观花的,一间地狱停留二十多天,能看明白什么?
于是,应无尘举起手问道:“城主,时间上是不是太紧了?”
他此刻完全顾不上什么蟠桃不蟠桃宴的了,虽说记忆里有只猴子说,这东西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吃了能延年益寿、增长法力,但应无尘根本没时间理会,只想求证心里的疑惑。
毕竟自己张罗盂兰盆节宴会的事情,前前后后一共忙活了三个月时间,就这还是在酆都城里,有政策倾斜、有商人、洛晴等人的协助才办下来的。如今换成外出办差,却一个地方停留时间不足一个月?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可以?
193. 造势
酆都大帝现在很好奇,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可应无尘却表示时间太紧了些。可如今距离三月三还有半年多时间,他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这是不是说明,应无尘其实已经知道了什么?
酆都大帝没有回答,而是定睛看着对方,等待着他的解释。
应无尘知道自己的试探起了效果,于是接着说道:“城主,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讲。”
“我孤身前往各间地狱巡视,这其中是否有些不妥?”
“哦?”酆都大帝确信,应无尘是真的知道了这件事。
虽说这是一件还没下达的任务,但酆都大帝却对应无尘提前知道任务内容这件事,并没有多问,毕竟这座酆都城建立的这么些年,从来都不是铁桶一个。况且自己当初,也没禁止别人往外传播。
所以,应无尘要是想知道这件事,渠道可以有很多。
酆都大帝收回心思,然后顺着话题往下说道:“并无不妥。”
“······”
应无尘无语了,原本他还想着,靠这件事激怒酆都大帝。届时任务内容提前泄密,对方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就可能放过自己,去祸害别人了呢。或者至少也该追问,自己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然后整治官场才对。
结果然并卵,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想笑。
对此,应无尘选择扭过头,不看酆都大帝那张辛苦憋笑的脸。
然后他有些认命的接着问道:“那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该如何自处?”
“意外?什么意外?”酆都大帝反问道:“放心,你本次出巡代表的是本座,谁还敢对你不利不成?”
看着对方义正言辞的样子,应无尘真想飞起一脚,踹在那张大脸上。但凡长脑子的人,都明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你酆都大帝是怎么好意思,让我放心的?
另外远了不说,就前不久,自己和苏晏如明明就在酆都城的街道上,都被人给截杀了。你作为酆都大帝,卧榻之侧竟有歹人起舞,如今是怎么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的?
应无尘梗着脖子,身形一点点萎靡下来,他现在已经累觉不爱了。
不过一考虑到此行的目的,他便另起一行道:“城主,任务的事情您看着安排吧。今天过来是想借赑屃一用,放在天然居养养人望。”
酆都大帝对应无尘的反应很满意,毕竟一个还没发布的任务,自己很显然不能多说什么,如果他继续问下去,两人之中总得有一个先让步。好在如今应无尘放弃询问,刚好正中下怀。
“天然居?那不是一间酒楼么,本座对那里的火锅印象很是深刻。尤其你当初,还说什么暗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韵来着。”
“城主大人就不要调侃我了,一二三什么的,当初也跟您解释过,就是为了好听而已。”见对方环顾左右而言他,应无尘撇撇嘴,然后适时的提醒道:“天然居不是酒楼,是会馆。所以来借赑屃,养一养人望。”
“原来不是酒楼,倒是可惜。本座还想有时间,带夫人过去一同品尝呢。”酆都大帝没有追问什么是会馆,但也同样没有回答应无尘的问题。
应无尘心里当然清楚,对方这是在干什么,于是接着补充道:“区区不才,腆为天然居的掌柜之一,城主若要莅临,天然居必定扫榻以待。”
听他这样一说,酆都大帝立刻来了兴致,只不过语气略显严肃:“本座记得,酆都城的律法里,明令禁止官商勾结的。”
应无尘特别不喜欢,跟这些搞政治的人谈话。因为他们总是,动不动的就上纲上线儿。
如今听着酆都大帝上来就给自己扣帽子,应无尘立刻反驳道:“城主此言差矣。我就是个小小鬼差,虽然有个官身,但谁拿我当过官员?
另外,律法所限的,明明是禁止官商相护,谋取私利。可天然居做的是正经生意,账目条陈等一应事务,从建立之初就脉络清晰、源头可辨,如若哪位大人不放心,随时欢迎莅临查账。”
应他的这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其实刚开始组建天然居的时候,应无尘就已经把事情,都给考虑了进去。虽说当时并没有想这么深,他只是怕,以后会犯了啰嗦。
如今回过头再看,所以的布置都刚刚好的,没有枉费心机。
至于另一些更深层的谋划,想必经过时间的发酵,慢慢都会起到相应的作用。
所以基于此等情况,应无尘对自己的生意,还是很有信心的。
并且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他深知在自身势力地位都不足的时候,一定要对现有律法奉行无虞。这不仅是给当权者面子,还能有效麻痹敌人的认知,借此影响对方的判断。
酆都大帝现在就被麻痹了。
因为他见应无尘对酆都的律法如数家珍,连带着心情都变得喜悦起来。所以对于应无尘敢,明晃晃的做生意这种事情,他也就没再追问,更没说要派人过去查账的事情。
至于想借赑屃出去的事情,酆都大帝更是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告诉应无尘,说让他走的时候自己去取就行,反正城主府他也熟,没必要总是让管家带路。
见目的已然达到,应无尘现在是多余的一句话都懒得奉承,直接拉着苏晏如的手,就往赑屃休息的院子走去。
路上的时候,苏晏如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城主府的布局,准备学习一手,最好能“嫁接”到天然居里。应无尘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于是放慢速度,好方便她观察。
两人走了一会,终于见到了人影儿,于是应无尘对着园子里忙碌的身影喊道:“挑两朵好看的,我一会带走。”
浇花的仆役直起腰,心说刚才说话的人谁啊,脸比屁股还大?
也不看看这是谁家,你张嘴就要几本花木,好像逛市场一样随意。
不过抬头发现喊话的人是应无尘,他便立刻堆满了笑脸,水壶也来不及丢下,提着就跑了过来:“是应哥啊。”
打了个招呼后,仆役谨慎的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这片花草是夫人新移栽过来的,还没养活,等过段时间小人挑几株好看的,给您送过去?”
“也行。”应无尘点点头,然后把身后的苏晏如拉至旁边,对着仆人说道:“送去天然居,交给苏掌柜。”
“得嘞,小人记下了。”
苏晏如一言不发的静观其变,等着仆人离开后,她才开口问道:“妾身只不过是随意看看,就算养在天然居,也没时间照料。况且郎君平日里,也不喜欢莳花弄草的,今天怎么突然就起了兴致?”
应无尘当然知道,苏晏如肯定没工夫照料这些花花草草,只不过他仍旧说道:“就养在房间里,心情好了就打理打理,要是没时间就干放着,没什么大碍。”
事实上,应无尘根本就不在乎苏晏如养不养这些东西。他只需要城主府的仆人,把东西送到天然居就足够了。
因为无论是过来借赑屃,还是索要花草,他这样做得目的,都是为了替苏晏如造势。
届时暗中有蒋昭暄和马面协助,明面上还有城主府的这一层关系在,想来苏晏如无论如何,都能坚持到自己巡查地狱回来。
只有确保了后方无忧,应无尘才能放心的出去“开疆拓土”。
尤其是刚才,在跟酆都大帝的交流中,他隐隐察觉到,也许用不了一天时间,自己的新任务就该降临了。因为对方已经知晓,任务内容泄露了的事实,所以他绝不可能,放任自己在外面潇洒,任由事态继续扩大。
再加上酆都大帝从来都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所以最迟两日内,任务一定会颁布下来。
也就是说,应无尘最多还有一天半时间,来确保天然居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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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了赑屃之后,应无尘一头缩在了苏晏如的房里,开始准备外出的相关事宜。
“耳聪目明”的商人们,听说城主家的神兽,被请到了天然居来,纷纷放下手里的生意,过来瞻仰一番。结果他们刚见到赑屃,就听跑堂儿的小厮来报,说城主府的管家,要见苏掌柜。
众人立刻警醒起来,然后屏息静气,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苏晏如却并未多说什么,抱着赑屃就下了楼去,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掌柜。
“这是苏掌柜要的花,夫人说既然您开了口,无论成活与否都要先送过来。如果您看了喜欢,等后面开了新的,再遣人来送。”
老管家指挥仆人,把花交给了苏晏如,然后就对着她拱了拱手,便带着仆人离去了。丝毫没有管那群,“斯巴达”了的掌柜。
掌柜们的心里,简直翻起了惊涛骇浪:这花是送给苏晏如的,还是送给应无尘的?
要是送给应无尘,那他到底凭什么,能劳烦城主夫人记挂着花期的事情?
如果是送给苏晏如的,那她又凭什么,能跟城主府搭上关系?
194. 听墙角
苏晏如现在很好奇。
除了好奇应无尘能指使城主府的仆人外,也好奇他为什么能跟城主夫人搭上话。
因为按照刚才管家的话来判断,很明显的是,城主夫人已经,知道了仆役要往天然居送花的这件事。而且不仅没有阻止,还想的更为周到。
“郎君认识城主夫人吗?”苏晏如服侍应无尘脱掉外套,然后随口说道:“您没看见刚才在外面,白掌柜他们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到底有多好笑。”
“不光我认识城主夫人,白守心同样也认识。而且我第一次见到城主夫人的时候,就是在舒逸轩。”应无尘当然知道苏晏如说的,并不是这方面的认识,但却也不想解释太多,免得她到时一知半解的,在旁人面前露了怯。
苏晏如愣了一下,随后就接话道:“诶呀,妾身当然清楚,城主夫人是舒逸轩的常客。听说还是因为郎君的关系,现在酆都许多富太太,都去舒逸轩买东西。尤其是那颗号称海洋之心的宝石,都已经炒到了天价。”
应无尘闻言咧咧嘴。
当初他只不过稍微提点了一下,不曾想白守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找了几个酸儒,就开始给各种珠宝编故事。酸儒们虽说做人不怎么样,但说起话来那可真是“引经据典”,咬文嚼字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头疼。
他们的办事效率很高,白守心提了要求,酸儒们只用了不到一夜时间,就写好了几篇像模像样儿的小作文。白守心甚是满意,然后拿到应无尘面前,他捧着看了几眼,便直接全部给打了回去。
因为写的内容,除了用词考究、高深之外,其他的简直一无是处。而且故事还是那种,俗到不能再俗的破烂桥段,比如:穷书生和女鬼之间的缠绵悱恻、和富家女之间的爱而不得、和仙女之间的背叛世界,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结果打回去倒好,这群酸儒立刻就“炸了庙”,驳斥应无尘一无是处,妄图染指圣贤文字。不过应无尘可没跟他们多BB,几锭银子甩出去,他们谁也没能扛住金钱的攻势,很快就重新堆砌出了一篇,更为华丽的辞藻。
当新的稿件拿到手之后,应无尘愣是看了半天,都没看懂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不过他却猛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再一细究,应无尘发现这上面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其效果有点类似于“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圈子太小,熟人很多,匿了”的这种。简直跟B乎上的“懂哥”们,可以并驾齐驱。
不过也正是这种似是而非、朦朦胧胧的描写,一下就满足了酆都人的想象力。他们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大肆赞美“海洋之心”的绚丽,以及所象征的隽永爱情。
换句话说,就是曾经“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现在“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海洋之心”。更有甚者,他们简直把这颗石头,给当成了比大力丸还厉害的东西,传言看一眼就能包治百病。
气得一笑堂的老大夫,差点儿就直奔轮回司报道去。
就这样,应无尘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营销策略,将这块从海边跟渔夫,用两袋子咸盐换来的破石头,给“打板儿拱了起来”。
后来白守心更是突发奇想,竟然不知从哪雇来几个和尚,说是要给“海洋之心”开光。气得应无尘直接“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拎起扫帚就打跑了秃瓢儿和尚。
也正是因为这场闹剧,让“海洋之心”的名头,彻底在酆都城内传开了。
如今听苏晏如旧事重提,应无尘直接黑着脸道:“再拿这东西笑话我,让你好看。”
话说的很严厉,但两人谁也没有当真。
尤其是苏晏如,挂好了应无尘的外套之后,就从后面揽住他,然后呵气如兰的问道:“郎君想要妾身,哪里好看?”
“······”
听着对方媚入骨髓的声调儿,应无尘打了个哆嗦。
然后费力的调整好心跳和呼吸,他这才接着说道:“赑屃的习性很简单,只需要照顾它吃饭,然后你平时外出的时候,时刻带在身旁就可以。”
苏晏如的手插进了里衣,然后问道:“吃喝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应无尘抖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抽出那只到处乱摸的小手,抱在了腰间:“我后面还有点安排,怕是前半夜结束不了。所以今晚你就先歇息,不必等我。”
“嗯。”苏晏如乖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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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跟苏晏如温存了一会,然后就推门走了出去。绕到隔壁推开门,就发现青儿正在照顾赑屃。青儿就是那个在飘香阁“工作”,之前应无尘忙起来,就会帮忙照顾赑屃的女孩。
如今应无尘虽然跟飘香阁那边犯了点矛盾,但仍旧坚持把青儿给要了过来。因为他怕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对方在飘香阁立足。
原本窈娘还准备狮子大开口,结果发现卞城王锒铛入狱的“倒台”之后,她几乎连夜就把青儿、以及身契,全都送了过来。
应无尘之前一直忙着别的,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如今需要照顾赑屃,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才”。刚好之前就没确定,要安排青儿做什么,如今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青儿见应无尘穿着里衣就过来,以为要发生什么好事儿了呢。不过一考虑到隔壁住着的人,就是如今天然居的掌柜,她便熄了心中不该有的幻想。
“使君是过来看赑屃的吗?”
“嗯,有些事情需要问问。”应无尘当然看见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他简直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因为每次去群玉院的时候,那些女人们见到自己,就是这样的神情,好像睡了自觉,她们的身价就能飙升一样。
只不过如今既然青儿都没揪着这事儿不放,应无尘也没必要自作多情。
于是他敲了敲赑屃的龟壳:“醒醒,有点事情跟你说。”
正处于“省电模式”的赑屃,一下子从龟壳里伸出了脑袋,然后看着倒悬的应无尘说道:“小辈你找我有事?”
“之前有人说你在积蓄力量,如今怎么样了?”应无尘坐在桌前,从旁边的木盒子里,捻起几片菜叶子,一边喂食一边问道:“天天睡大觉,你不累么?”
赑屃伸着头费了半天力气,结果一口东西都没吃到,然后干脆脑袋往后一仰,开始摆烂。
“睡觉就是积蓄力量,再有个把月的时间,足矣。”
“原来如此。”应无尘低头思忖起来,原本还想着靠赑屃的力量,在物理意义上将天然居给保护起来,如今发现倒是想多了。
不过他仍没有放弃,抬手躲过了赑屃悄悄伸过来的脑袋,把菜叶放回了盒子里:“能不能在天然居外面,建立一道屏障?”
“做什么用?”赑屃见偷食不成,这下真的放弃了,于是蹬着四条腿想要翻过来自己进食,结果却无能为力。
不过它很快就补充道:“我不清楚天然居有多大,但是以目前的力量,立起保护一个人大小的屏障,还是可以的。所以小辈,你要给我点好东西吃,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哦!”
应无尘听它这样说,直接一手按住了龟壳,防止它真的翻过来,顺便也站起了身。
如今既然得到了答复,他也就没打算继续逗留,毕竟天色已晚,要是在青儿房中呆久了,容易惹人非议。
不过走到门口时,他还是被人给叫住了身形。
“使君不在这边歇息吗?苏...掌柜应该已经睡了。”
“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青儿姑娘也早些休息。”
“辛嫣说,使君...瞧不上我们,可为什么偏偏,对同样出身的苏掌柜另眼相看?是因为群玉院的...更清白么?”青儿的声音虽然怯怯地,但语气却很坚定:“您把奴家要过来,却又弃若敝履,该叫人家如何自处?”
应无尘猛地回头,倒不是因为恼怒,而是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对方的感受,只顾着怕她在飘香阁受委屈,却不曾问过人家自己愿不愿意。
应无尘一向是自诩非常有同理心的,如今倒是被别人,给诘问的哑口无言。
况且凭心而论,青儿哪哪都挺好的,既有着成熟妇人的妩媚,也有着少女一般的天真烂漫。当然,后者是因为柳涵当时,把人家的记忆给更改了才导致的。
不过这对应无尘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他自己就不是什么干净人,也没有精神洁癖到对方必须纯洁,所以对于青儿的问题,他沉吟了下便回答道:“我记得当时就和辛嫣姑娘说过,女子的清白从来都不在罗裙之下。
所以,谈不上干不干净的问题。把你要过来,只是觉得相识一场,不想让你因为我的关系,在飘香阁受委屈。当然,如果你自己愿意,同样可以消了贱籍去另谋生路,我尊重你的选择。”
听着这番话,青儿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需要发泄,如果此时情况允许,她甚至想趴到应无尘的怀里,放声痛哭。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这种意思,她也不敢这样放肆。
应无尘理解青儿,他很清楚这种骤然来到一个生疏的环境,周围到处都是陌生人时,内心该有多么的孤苦。但是理解归理解,他此刻却不能借一个肩膀出去。
毕竟此情此景,很容易就让对方误会什么,所以他选择推门离开。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应无尘才隐约的,听见阵阵似有似无的压抑哭声,直到房门紧闭便再无一丝声音传出。
他清楚,哭声表明了青儿已经卸下心防,能够融入到天然居这个新环境里,所以他并未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这都什么事儿啊!”应无尘轻声念叨了一句,连后面要做的事情,他也都没有心情去处理了,转头直接回到苏晏如的房间。
结果一进门就发现,苏晏如此刻正聚精会神的,侧着脑袋趴在墙上,为了更仔细一些,她还闭上了眼睛。不用想都知道,她这副皱着小脸儿、浑身都在用力的模样,就是在听墙根儿。
应无尘有些无语,心说我轻轻推门是怕打扰你休息。如今你倒好,精神抖擞的在等着吃瓜?
好家伙,你是有多无聊?
另外作为天然居的掌柜,连自己家的生意都不了解,这样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