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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职记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鸡蛋虾仁     地府升职记txt下载     地府升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5. 离开

    天然居的布局、以及建筑结构,可以说是应无尘一手督造的。虽说他并不是学建筑的出身,也没有过工地相关的从业经验,但作为一个甲方来说,他还是很合格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应无尘虽然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效果是什么样的,但是当工匠们拿出解决方案之后,他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所以当初考虑了天然居的“业务范围”,应无尘二话不说就要求工匠们加厚墙体,并且在中间塞了棉、麻、砧板等东西,用作隔音材料。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要求每个房间里,都要单独放置一个常开的隔音阵法。

    如果这种程度的加密手段,还能让人给用最原始的方式听了去,应无尘觉得自己也干脆洗洗睡吧,还组建特么什么情报部门,抱着顺风耳苏晏如,岂不是酆都的大事小情,全都萦绕于心了?

    “咳。”应无尘轻咳一声,做出了点动静。

    苏晏如吓得身体一抖。

    她知道,自己被人给发现了,而且还是“人赃并获”。

    于是她睁开眼,很快就从墙边离开,扭捏的来到应无尘身旁,顺便扯了扯他的袖子。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间有些相顾无言。不过最终还是苏晏如吐着舌头,摇着他的手臂道:“郎君这么快就办完了事情呀!”

    “别装,我知道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应无尘抬手打断了对方卖萌的行为,同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轻轻揪了揪:“可怜我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你倒好,竟然不信我。”

    苏晏如难得见应无尘耍一回性子,然后赔着笑就贴了上去,可怜巴巴的说道:“妾身知错,郎君想要怎么惩罚?”

    “嗯...”应无尘点着脑门,费力的思考起来,不过很就握拳轻捶了一下掌心:“罚你天天带着赑屃,隔段时间就喂点好东西。”

    “······”

    苏晏如有些无语。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到有人这副小孩子作态,是在什么时候了。而且如今应无尘身上复现,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既然对方是在陪自己玩闹,苏晏如也就可怜兮兮的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道:“妾身没银子的。”

    “哈哈哈!”应无尘受不了苏晏如这副小可怜儿似的表情,一把将其拥入怀中:“好了好了,我去找青儿姑娘,是因为赑屃在那里,没别的缘故。”

    应无尘理解苏晏如为什么会紧张,以至于不顾形象的,去听墙角。

    因为事情就像青儿刚才说的那样,自己把人要过来,却又不管不顾,放在谁身上,肯定都会心有疑虑。所以他并有责怪苏晏如,反倒是有些欣喜。

    因为这种被人关心、惦记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体会过了。

    不过虽然享受这种被人挂怀的感觉,应无尘却也没有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他低着头,轻声说道:“青儿的身契就还给人家吧,毕竟当初一直都是她在替我照顾赑屃。她要是选择离开,那就给点盘缠。当然,如果选择留下,你就帮忙物色一个职位,不需要有多特殊,只要你觉得合适,她也同意就行。”

    苏晏如仰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应无尘,随后用力的抱紧了对方。

    她知道应无尘是在安自己的心,也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从一开始见到他,就都没有错。

    因为从小到大,无论是来的酆都之前还是之后,苏晏如都没见过哪个男人,会耐心的给女人解释自己做什么事的缘由。尤其是两人目前,并不能称之为夫妻,而应无尘的这种行为,却让她切实的感觉到了尊重,人格上的尊重。

    所以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行为回应对方。

    应无尘也感受到了苏晏如的情动,虽然不清楚她为何如此,但仍旧捋着她柔顺的长发,一下下抚过去。帮着苏晏如,平复激荡的心绪:“大喜伤心,以后可不能这样激动。”

    “郎君是男子,不懂妾身的。”

    “咋的?我不懂?”应无尘一下激动起来,抱着苏晏如就冲到了床上:“我教你一个男女搭配,缓解情绪的小游戏!”

    苏晏如登时就破颜而笑,心里的烦闷和苦楚一下就不翼而飞了。

    她虽然不清楚应无尘什么时候会离开,但是从对方今天一整日都在忙的情况来看,可想而知时间一定很近了。所以她只是搂着应无尘,没再跟平日里一样索取,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

    “最迟明天一早,蒋昭暄和马面就会过来。这两人你都见过,所以我也就不多介绍什么了。明天先跟他们把工作上的事情,给交接清楚,最好能给他二人安排一个常驻的房间。”

    苏晏如知道,这是在跟自己交代后续的安排,于是她便开口回应道:“铺子这边没问题的。”

    “我把你的安全问题,交给了他们二人。以后有问题了也可以去寻求帮助,但最好还是要自己尝试破局,这样手底下的人、包括外人,才能尊重你。”

    “妾身明白。”

    “但我还是那句话,蒋、马二人可以信,但不能尽信,这其中的度,只能靠你自己衡量了。毕竟说到底,他们跟白守心之流,都是一丘之貉,有奶便是娘。”

    “妾身会学着郎君,处理好与他们的关系。”

    “嗯,短期内倒是不用担心,就怕我这一走半年多时间,谁心里要是‘长了草’,于你不利。”

    半年多...

    苏晏如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儿,但却没有追问,只是情绪上有些低落:“郎君安排了赑屃、以及城主府这边的事情,妾身已经想通了,所以不会辜负您的安排。”

    “说起赑屃,它刚才跟我说,如今能够撑起一人多大的防御屏障。所以让你平日里多带着它,并且喂点好吃的,主要是为了拉近关系,如果真有了紧急情况,它能保住你。”

    苏晏如想不到自己身在城中,会有什么地方需要到这种程度的保护。不过既然他安排了,自己照着便是。

    “妾身明白。”

    应无尘仔细想了想,关于天然居这边的安排,好像就是这么多了。如果自己不出事情,那天然居必定安然无忧,但如果自己那边出了意外,天然居也一定树倒猢狲散,再多的安排都没有。

    想要避免这类事情的发生,只能靠苏晏如撑着。

    但这种考虑应无尘并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是将烦恼的人,由一个变成两个,并无其他增益。

    感觉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应无尘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苏晏如听着他逐渐平缓的呼吸,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躺在他的肩窝上也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应无尘神清气爽的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刚准备开始锻炼,结果一道人影就隐隐的浮现出来。

    “······”看着面前从虚空中走出来的杨云,应无尘整个人都“斯巴达”了。狗日的酆都大帝,厚着脸皮天天说酆都城治安如何如何良好,这特么北方鬼帝都带头私闯民宅,哪里能看出治安良好?

    就在他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喷”之时,杨云先说话了:“奉城主令,宣鬼差应无尘巡视各间地狱。请问特使大人,第一站想去哪儿?”

    “······”

    应无尘的情绪有些不太连贯。

    老子早饭都没吃呢,难道是饿迷糊了?

    杨云见应无尘没有回答,便自作主张道:“那就按顺序,从第二殿开始吧。”

    然后也不等他反驳,立出一道传送门,就把应无尘给丢了进去。

    应无尘情绪激动之下,直接破口大骂:“杨云我草拟姥姥!”

196. 寒风峡谷

    应无尘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这趟出行会如此草率。

    因为之前有过功曹司受封的经历,所以他觉得自己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做到“宠辱不惊”。只不过如今这么“低调”的巡视出行,还真就刷新了应无尘的认知。

    印象中,在电视剧里见过的那些钦差大臣,他们代替天子出巡的时候,哪个不是威风八面、敲锣打鼓的?谁特么像自己一样,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直接“上路”了?

    而且要是自己再晚起一会,说不定都有可能,会被人直接给从被窝里拎出来。

    应无尘蹲在地上,脑袋里反复回想起昨夜,自己关于天然居的安排,看还有没有错漏的地方。只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就以目前的状态来看,自己即便是是发现了哪里有问题,也来不及做出应对。

    应无尘举目四望,发现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完全陌生,且分辨不出方向的场所。

    而且最主要的是,头顶上的能看见的,并不是天空,而是平整的吊顶。这就说明,自己目前应该处于一个很大的房间里,至于房间有多大,暂时还未可知。

    不过从几根粗壮的立柱来判断,这间房间应该是小不了,少说也得有个一千多平方。

    骤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应无尘仔细打量起周围来,并且趁机从墙角摘下一柄火把,用以辅助观察:地面上铺的是方砖,拼成了一个条纹的形状,看样子没有特殊含义;

    周围的墙壁也是砖石垒砌而成,外面也没涂其他东西,连砖缝什么的都裸露在外面。这说明相较于用途,此间主人可能更在乎的是房子的属性,否则最少也该把墙体刷白才对;

    吊顶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根房梁,两端楔着榫卯结构,更多的细节就看不清了;

    最后,房间的空地上,有几根三人合围才能抱住的立柱。上面倒是打磨的滑不溜手,而且还刷着一层光滑的红漆。

    这倒是引起了应无尘的好奇。

    很明显这里处处透露着随意,唯独几根柱子特殊。

    不过研究了半天,他也没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更不清楚,杨云为什么要把自己,给送到这个无人的房间里来。

    “杨云...”

    现在一提起这个名字,应无尘就一阵脑壳疼。

    借着微弱的烛火,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单薄的里衣,立刻就裹紧了身体:“狗日的杨云,能不能好歹让老子先穿件外套,再特么出门儿?”

    就在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候杨云的女性亲友时,忽然一阵风挂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风?”

    应无尘猛地灵醒,低头看了眼被风吹动的火把,心思也一下活泛起来。

    原本他还想着,此时身处未知之地,不便四处走动,况且杨云把自己送过来,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一定另有安排的,所以应无尘打算先静观其变。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应无尘裹紧了衣服,将火把插回远处,然后顺着风刮来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之前光顾着观察周围,却犯了“灯下黑”一样的常识性错误。

    因为有风,就代表着周围不是密闭的空间,而且风过来的方向,往往代表着出口。

    说干就干,应无尘抱着里衣,迎着灌进来的风就走了上去。好在如今这副身体经过地府灵气、还有功德之力的加持,否则这么冷的天儿,一般人还真扛不住。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苏晏如平日里细心,知道原来自己身上挂着的那些令牌,都代表着什么、以及具体有哪些作用。另外就是,她可一定要保存好那些东西,别等自己回去的时候,令牌全都被被狗日的酆都大帝,给收回去了就行。

    尤其是那根簪子,应无尘自己都没搞懂有什么作用,他生怕给苏晏如带去不好的灾难。

    ----

    顶着风走出了空旷的房间,应无尘缩在廊柱后面,往外看了过去。不过就这一眼,便立刻被外面的鬼差给发现了。

    “你!出来!”

    应无尘来不及观察周围,就感觉一根绳索飞了过来,然后很快就捆在了身上。他挣扎了一下,发现应该是能挣脱开的,甚至于只要自己想,还有可能将对方给反绑起来。

    低头看了眼身上有些熟悉的绳子,应无尘便心思微动,紧缚程度果然松了一些。

    至此,他心下稍安。

    其实控制绳子的松紧程度很简单,因为应无尘曾经,也用过这东西——那还是他当初上任鬼差后的某天,去功曹司“后勤处”的鬼曹领衣服时,发下来的。

    配套的还有一份文书,用于记录任务过程,最后上报到察查司判官那里。

    所以他对这东西的使用方法,可是很清楚的:因为地府鬼差所使用的绳索,其实是用灵气凝聚而成的、类似于藤蔓或锁链的东西,根据鬼差级别会有所变化。

    而索住的也不是鬼魂的身体,而是他们的罪孽。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人要是生前为善极多,可以抵消掉全部罪孽,那绳索根本就落不到他身上。而到了应无尘这里,他刚刚吸收了一大波的百姓念力。

    所以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调动功德之力,即刻便能挣脱开束缚。就算是反将对方给绑了,那也不在话下。

    毕竟自己也是鬼差来着,能甩得动由地府灵气凝聚成的绳索。

    不过此刻情况不明,实在不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所以应无尘便任由绳索捆住自己,老老实实的走了出去。

    “别东张西望的,动作麻利点!”对面的鬼差高声喝道:“背着手闲庭信步的,当这是你家后花园儿呢?”

    好在对方虽然语气不善,但动作上还算检点,并没有用力的扯绳索,这倒是让应无尘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收回目光加紧步伐走了过去。

    “这位差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临到跟前,应无尘便趁机发问,顺带着打量起对方。

    绳索的主人,应该是个级别不低的鬼差,因为他身上的“制服”,要比自己当初的那身儿,花哨很多。不过他很快就收回目光,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那鬼差见应无尘一点都不怯生,心中有些疑惑。不过在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时,立刻就笑出了声:“你倒是懂规矩,免得爷们儿受累。”

    应无尘被对方的回答给弄得,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很快就疑惑尽消。

    因为跟着这个鬼差走了没多远,应无尘就见到了一个亭子。亭子里站着许多身穿“制服”的鬼差,正在给排成队伍的鬼魂们扒衣服。

    而亭子前后,分别站着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鬼魂。

    很快就轮到应无尘,身旁的鬼差推了他一下,他便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只见亭子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剥衣亭”三个大字。

    应无尘了然的点了点头。按照之前了解到的信息,可以判断出,这里就是第二殿楚江王治下的活大地狱了,而这处剥衣亭,就是进入活大地狱的入口。

    原本他还想着,自己穿着里衣就到处晃悠,会不会被人给当成搞“行为艺术”的异类给抓起来,结果发现放在别处突兀的衣着,在这里倒是应景儿的很。

    难道说,杨云是看见自己穿着里衣,就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一念及此,应无尘有些无语。

    ----

    应无尘混在被扒了衣服的鬼魂队伍里,跟着人群赶往活大地狱。

    只不过越往前走,寒风就越猛,吹在身上跟刀子割一样。渐渐地,便不知从哪里,飘飞出一朵朵的雪花。

    应无尘对此倒是没有很奇怪,因为活大地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剥衣亭寒冰地狱。所以这里刮冷风、吹飞雪,一点都不奇怪。

    只不过这里的风,虽然吹的是鬼魂灵体,但雪却是浸润到灵魂上的。所以很快就有人坚持不住寒意,缩在地上抱成了一团。

    看着那些个冻得浑身战栗的人,应无尘只是别过头去,有些不忍直视,但并没有像圣母似的,站出来帮衬谁一把。

    毕竟有些人或体质、或意志薄弱坚持不住,可还有很多人,仍旧在坚持着。另外这种怜悯别人的行为,一般都是佛教信徒才干的事儿,应无尘自认为不属于这一教派,所以没有必须挺身而出的理由。

    况且他也知道,该如何驾驭自己的理智、还有同情心。

    另外,相比较于旁人的漠视,应无尘觉得,自己能适当的表现出同情,已经是极为善良的举动了。况且也没人说,同情就一定要采取行动。

    最主要的是,他清楚能被押往这里的鬼魂,肯定是在阳间犯过对应的罪孽,否则不会来这里受苦。而这些人此刻受的苦,也只不过往日种下的因,在这一刻产生的果,怨不得别人。

    所以应无尘直接跨过脚下蜷缩着的身体,跟上了前方的队伍。他此刻虽然也有点冷,但却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很多。

    首先,作为鬼差,他的身体经过地府灵力加持,理论上完全可以免疫这里的寒风飘雪;其次,他身上背负着酆都百姓的庞大念力,天然的就能抵御掉风霜的侵蚀。

    只是为了表现的更真实一些,他没有这么做而已。

    另外就是,应无尘也想要感受这种新奇的体验。远了不说,以后回去跟酆都大帝做述职报告的时候,这全都是活生生的“真材实料”啊!

    ······

    众人很快穿过寒风峡谷,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前面。

    应无尘并没有像别人一样,伸头探出去,而是跟身旁的鬼差闲聊起来:“差大哥,这是到哪儿了?”

    被搭话的鬼差,手里正费力的扯着绳索,将在寒风峡谷吹倒了的鬼魂们,给拉到脚下。他们刚才就是这样,一人牵着好多绳子,将绳子末端系着的许多鬼魂灵体,给一路拖了过来。

    以至于应无尘现在,都还能看到来路上,那一道道不规则的线条。

    那鬼差记得这个一路上都不曾言语、更没有到处添乱的家伙,对他的表现也很满意,所以边扯绳子边回答道:“这里是活大地狱的入口。从入口下去,底部有十六个山洞,分别代表不同的受刑之所。”

    应无尘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阴间受刑的地方要叫地狱,敢情儿是因为行刑的场所,真的在地底下啊。原本他还想着多问点儿消息出来,不过既然人家还有正事儿要忙,那自己也不便继续打扰人家工作。

    于是应无尘往旁边让了让,顺便混进了同行而来的鬼魂队伍里,探听着他们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听了半天,他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这些人生前,基本上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边的鬼差,这时候也将半死不活的几个鬼魂给拉至身前,然后清点了一下人数之后,便开始列队。

    应无尘站在队伍末尾,他很好奇为什么不先列队再查人。不过他却没有“指点江山”的毛病,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197. 斫截小地狱

    因为不清楚酆都大帝此次,派自己出巡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所以应无尘只好跟着人群四处游荡,走到哪儿就观察到哪儿。而这一路过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虽说鬼差们,在执法的时候有些不近人情,但若要是对这些,活着时候就犯过大错、且此时还不知悔改的人亲和一些,应无尘觉得会是天大的讽刺。

    所以在鬼差们一脚一个,把那些害怕的鬼魂,给踹进地狱入口的时候,他只是咧了咧嘴。

    眼见着有个鬼差踹顺脚了,准备给自己来一下,应无尘直接闪身躲过。结果就导致,那个鬼差一脚踹空,坐到了地上。

    距离对方最近的应无尘,清楚的听见“咝啦”一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名鬼差的裤裆,应该是出了意外。

    看着对方呈“一字马”的造型坐在地上,蛋疼菊紧的同时,却又双手无措,杵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施为的样子,应无尘特别想提醒一句,这时候最应该捂的不是蛋、也不是菊花,而应该是脸。

    不过考虑到对方此刻的样子,到底还是跟自己有关,所以应无尘有些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直接一把将对方给扶了起来:“差大哥这怎么兴致上头,还来了一段即兴的才艺表演?”

    那鬼差刚才确实一步迈得太大,扯到了蛋,如今冷汗都下来了,疼的直吸凉气,所以根本没听见应无尘说什么。等他疼痛稍缓,便立刻挥动手里的绳索,恶狠狠的瞪向应无尘。

    稍远一些的鬼差,见到这边有异样,也都围了过来。

    应无尘见状也没跟他们多BB,脚下一用力就跳进了身旁的大坑里,直奔底下的地狱入口而去。他甚至还有闲心,扭转身体跟坑边儿上,朝着底下张望的人挥手致意。

    其实以应无尘如今的状态,要是想和平解决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错的又不是自己。

    况且别的不说,以理服人不行,以力服人还是可以的——他觉得凭如今这副,吸收了功德之力的身体,对付几个同样是鬼差的同行,简直绰绰有余。

    但应无尘最终放弃了这样做,因为又累又没有必要。

    反正最后都得亲自走一趟地狱,所以跟不跟上面那些鬼差打好关系,意义不大。

    ----

    应无尘落到坑底之后,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远没有地面上看起来那般简陋。除了那鬼差所言的洞口之外,坑道的最中间还围着一圈儿的桌子,里面坐着身穿统一服饰的吏员。

    拨开人群,他便凑了过去。

    那名负责记录的吏员,见到应无尘打乱了队形,十分不满的挥手斥责道:“别捣乱!这里又不是投胎的轮回司,是专门受刑的活大地狱入口,你着什么急!”

    应无尘唾面自干的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回事儿,并且还顺便抽空看了一眼,这吏员在记录什么。等看清了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往后面走去。

    那吏员说的正起劲儿,发现应无尘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情绪上有些不太连贯。

    “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我?”应无尘听见对方的喝问便回身站定,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左右看了看才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回去排队么。怎么,现在打算食言而肥?”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扭头就走。

    那吏员在众人的笑声中,羞的脸色涨红。最终在其他“同事”的协助下,才平息掉鬼魂们的大笑。

    这吏员决定,等一会轮到应无尘登记的时候,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应无尘当然不是傻子,不可能惹了对方还在这一列排队,所以他绕到了别的队伍后方。那吏员一直有注意应无尘,所以在发现他的走向后,很快就计上心来。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应无尘绕到别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排队的。

    因为刚才已经看清了,吏员们是在记录鬼魂的生平过往,然后发配到对应的地狱受罚。而应无尘的打算,却是每间小狱都走一遍,所以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排队。

    退出乱糟糟的“登记处”,应无尘把目光调转到外围的洞口处,那里每个洞口旁边,都雕刻有对应的名字。

    按照顺序分别是:黑云沙小地狱、粪尿泥小地狱、五叉小地狱、饥饿小地狱、焦渴小地狱、脓血小地狱、铜斧小地狱、多铜斧小地狱、铁铠小地狱、幽量小地狱、鸡小地狱、灰河小地狱、斫截小地狱、剑叶小地狱、狐狼小地狱、寒冰小地狱。

    不多不少,刚好十六个,对应了活大地狱的十六小狱。

    单纯从名字上,应无尘大概率能猜测出,各处地狱所对应的刑罚,就像黑云沙小地狱、粪尿泥小地狱之类的,大概率是用对应的东西,掩埋掉受刑的鬼魂;不过有几个他还不甚清楚,比如:幽量小地狱、鸡小地狱、斫截小地狱。

    所以他选择距离最近的斫截小地狱,走了进去。

    地狱门口的守卫见他是从“登记处”的人堆儿里出来的,也就没有追着要验看什么手信,不耐烦朝身后勾勾手腕,示意他自己进去。

    应无尘脚步稍微一顿,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进去。

    进到斫截小地狱里面之后,他才回过头,看向门口的那名守卫。

    按理说,守卫的工作就是负责验看鬼魂的身份,确保对方没有走错地方,受错了刑罚。

    虽说能来这里受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律法存在的意义,可不仅是为了,保护好人的权益不受侵害;同时也还要保证,坏人免受多余的刑罚制裁。

    可很明显的事,这个守卫并没有尽到该有的职责。

    应无尘摇摇头,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便往斫截小地狱里面走去。很快,他就明白了斫截小地狱的斫截二字,是什么意思。

    因为此间地狱里,鬼差们正一人拉手、一人扯脚的两两配合,将受刑的鬼魂给抬到铡刀下面。只听“咔嚓”一声,受刑的鬼魂便被裁成了两段儿,吱哩哇啦的哭嚎着。

    “······”

    应无尘有些受不了这么生猛的刑罚,捂着胸口就往门外走去。他不是要就此离开,而是需要找个通风的地方,调整好情绪。

    虽说此前就想过,地狱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可他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

    重新调整好状态后,应无尘又回到了斫截小地狱里面,在外围远远的观察着。这次依然有些不适,但他却强迫自己接受这一事实。

    那些被铡刀切成两段的鬼魂们,有的抱着自己下半截儿身子在哭、有的则是在指天怒骂。这就导致整个山洞里,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动静儿,听起来就渗人。

    应无尘依靠强大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掉头就跑。因为在他前后二十多年的受教育经历中,都不曾出现过,这样血腥又暴力的场面。

    不过好在他有一颗大心脏,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就这样,他游离于斫截小地狱的外围,很快将这里转了个遍。

    其实回过头来一看,应无尘觉得这里也不是那么恐怖。只要把受刑的人,给想象成壁虎,把他们断成两截的上下半身,当成壁虎和壁虎的尾巴,他就一点不适都没有了。

    毕竟对正常人来说,谁能被砍成两段,还活蹦乱跳的骂大街?

    观察过之后,应无尘便开始思考起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着,这期间竟然没有一鬼差,拦下自己进行询问。

198. 风平浪不静

    应无尘逛了一大圈儿的斫截小地狱,在这里见识了“切蚯蚓”似的刑罚。起初他还觉得,是鬼卒们都忙着手里的工作,没工夫搭理自己。

    可随着上一批次受刑的人完毕,后一批还没过来时,鬼卒们就算是聚在一起扯闲篇,都没人管自己。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鬼卒们三三两两的聊天儿打屁,偶尔碰见一两个碍事的鬼魂身体,便不管不顾的抬脚踢开。好像他们做这种事情,全都已经习以为常;

    而他们脚下躺着的那些鬼魂,也没人指责鬼卒们如此乱来的行为,只顾着从一堆下半身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而找到了自己下半身的那些,要么顾影自怜的拼接身体,要么跟另一个上半身抱怨此番的遭遇;

    最后还剩应无尘自己,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

    如果抛开鬼哭狼嚎、以及各种怒骂的声音不谈,这里的气氛,简直和谐的一塌糊涂。

    应无尘很疑惑,自己大摇大摆的逛着,为什么没人管管?

    受刑的鬼魂们自顾不暇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鬼卒们都不搭理自己?

    难道他们不清楚,自己是过来帮忙“冲KPI”的么?

    一念及此,应无尘很快就凑了过去,在两个研究晚上吃什么的鬼卒中间插话道:“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没人管我?”

    那两个鬼卒被人打断了聊天,有些不耐烦的对应无尘挥挥手:“诶我说你这人,被铡刀劈成两段儿是什么好事儿吗?没人管你就一边呆着去,这怎么还有上赶着往前凑的?”

    “滚滚滚!不然一刀劈了你!”

    说着,那鬼卒恶狠狠的抬起铡刀,然后又用力的向下按去,发出了“咔嚓”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

    应无尘自知理亏,被“喷”了一句也没多说什么。

    旋即他离开了这俩人,脑袋里自动开始了盘算。

    其实他是综合了当下的信息,确保了即便是被截成两段儿,也没啥太大问题,才做出上赶着的行为的。毕竟每个铡刀旁边儿,都躺着一地的鬼魂。

    他们虽然呲牙咧嘴的在嚎叫,但从中气十足的声音里,可以很容易的就判断出,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应无尘也想尝试一下,看自己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会不会直接在酆都城的化生池里,聚魂重生。

    所以他才主动跟鬼卒们攀谈,希望对方能注意到自己,然后好方便自己观察。因为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且最简单的破局方式。

    可这里的鬼卒们,并没有给应无尘任何的机会。

    再加上酆都大帝将他派过来,又没有言明任务的内容,所以他才有些着急。

    毕竟这活大地狱远离酆都,也就意味着远离政治中心,这对于要走仕途的应无尘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他如今又不能反抗,所以才想着赶紧完成任务,早日回到酆都去。

    不说搅-弄风云做什么大事,至少也要先把情报处的工作,给彻底的铺开了才行。否则以后再有点什么别的事情,要还是像如今这样的两眼一抹黑,实在是太过无助了一些。

    而如今,应无尘不得其门而入,所以只能主动寻求破局。

    可想要在“一片承平雅颂声”里,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这简直无异于火中取粟、大海捞针。除非把水给搅动起来,才能有机会,见到深藏于水面之下的秘密。

    ----

    应无尘的初次尝试虽然不顺利,但刚才那俩鬼卒的反应,也给出了几个有用的信息。

    首先,他四处晃荡的行为,是真的没人管,而不是没人看到,也不是有人视而不见。这说明此番巡视地狱、并且已经到来的消息并没有走漏,至少这些鬼卒们不清楚,有人来巡视他们的工作。否则他们就是装样子,也要比如今更积极一些;

    其次,即便是应无尘上赶着“冒头儿”,鬼卒们也都没人搭理,只不过是威胁了一通,便没再继续理会。这也就从侧面证明,鬼卒们自有一套“业务执行标准”,不是他们各自的工作,没人愿意伸手;

    最后,这里应该是,从来都只有干活儿的鬼卒,而没有负责管理的官员在场。否则绝不会出现,任由一个鬼魂,四处晃荡的情况发生。

    这就让应无尘产生了好奇心:不仅好奇鬼卒们,是如何判断一个鬼魂是不是他们的工作外,更好奇另一件事。

    因为按常理分析,地狱的机构不该如此绵软无力才对,毕竟这样松弛的管理,是震慑不住鬼魂们的。而一旦鬼魂们选择闹事,首先被牵连其中的,就该是官员才对,可要是没有专人负责,那这个责任就只能由二殿下楚江王来背。

    难道说楚江王殿下,已经自负到,不惧此事的发生了?

    应无尘很快就回想起,当时在盂兰盆节宴会上,见过的那个年龄稍长、身形消瘦的黑脸汉子。再一联想起对方,于宴会后聚餐时的各种举动,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不管楚江王是什么样的人,事实上斫截小地狱的鬼卒们,就真的只是负责各自的一摊事儿。根本没人愿意多伸手,来管应无尘这个“闲人闲事儿”。

    难道说鬼卒们,是因为没看到自己过来受刑的“介绍信”,不想加班吗?

    应无尘脑子里乱糟糟的在想事情,一时半刻的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和谐”的斫截小地狱里,一下变得乱糟起来,应无尘赶忙收起思绪,躲到一旁。他向来都没有凑热闹的习惯,况且鬼卒们此时,都已经把事发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是凑过去,也看不到什么热闹。

    于是他选择了远离人群,来到那些被铡刀切成两段儿的人跟前,好心的帮其中一个人找到了下半身,然后递到他跟前:“劳驾动问一句,身体被切开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那人原本正感谢应无尘的热心肠,结果听他这么一问,当即咽回好言好语,话锋一转就开始破口大骂:“能特么什么感觉!还不就是疼一下,不然还想怎样?要不是······”

    兀自的骂了老半天他也累了,然后发现应无尘依旧在帮别人找身体,他也平复下了心绪,感叹应无尘的古道热肠。结果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情绪,又成功被挑惹了起来。

    只见应无尘用胳膊夹着不知是谁的下半身,在那高声叫卖:“瞧一瞧看一看,南来的北往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成功的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后,应无尘转圈儿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半截身体:“从外形以及断口处四散的阴气来看,这应该是一具女子的身体,所以还请各位大姑娘小媳妇们仔细瞧瞧。看看这是谁的,我好帮忙送过去不是?”

    其实找身体这种事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外形、衣着来判断。可大家过来受刑之前,都已经在剥衣亭那里,脱光了外套。

    所以无论男女,此刻全都是穿着里衣的状态,这也就导致了分辨的难道,将呈几何数倍增。

    因为里衣,大多数都是素白颜色,外形和款式上也大同小异,只是再材质上有些许不同而已。如果不是靠近了辨识、亲自感受,只靠目力估算,基本上谁也分辨不出,哪个是谁的身体。

    而若要是碰见更极端的情况:存在某两个身形相似、里衣的材质又相同的人,那必然会遇到认错的时候。

    应无尘就遇见了这种事:此时他面前有两个人...不,有两个上半身,一人一边的扯着他的裤脚儿,都指着他手里的下半身,说那是自己的。

    这就让他很头疼了。

    因为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是不会有人故意认错自己身体的情况发生,所以这俩人肯定有一个是认错了。于是应无尘便商量俩人先松开自己,然后他蹲下来,把那具身体放到俩人中间,温声细语的说道:“你俩好好看看,这是谁的。”

    其实应无尘本来是不想管这种事情的,但他耐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所以才会如此。

    而他好奇的,就是身体上下分离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至于这个疑惑,还要追溯到他小时候看过的,克里斯·安吉尔的人体切割魔术时,就已经产生了。彼时第一次见到那般惊悚的,用电锯将人体分成两段的表演时,他也吓了一跳。

    经过这许多年的沉淀,他都已经忘了,自己当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每次看到类似的魔术时,他都好奇,如果中途出现意外怎么办。

    连带着,他更好奇,身体如果真的被切成两部分,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应无尘不清楚,这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的阴暗面在作祟,还是只有自己是这样。好在如今有机会了解,所以他自然要为了儿时的自己,答疑解惑。

    而他能想到的方法,自然是“挟恩图报”——帮别人寻找身体,然后借机询问其中的感受。

    讲道理,应无尘现在对那个当年萦绕于心的疑问,已经没有多大的好奇了,如今也只不过是,本着“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原则,他才帮这些鬼魂寻找身体的。

    虽说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在阳间做过恶事,否则不会来到此间,受这刀斧胁身的刑罚。不过既然他们如今都已经受过了罪,便算是消了业果,跟刚进入地狱时,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所以应无尘觉得,自己应该帮助他们。

    当然,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另有图谋,所以他才借着机会,解答自己小时候的疑惑。

    只不过如今的好人好事儿,却变成了麻烦,这就让应无尘十分的别扭了。

199. 风也不平静

    应无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柯南第二。更没想过,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

    就在前不久,他还热心肠的帮两个女子,分辨手里的半截儿身体,是属于谁的问题,如今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上下相连的完整身体,他人都傻了。

    这特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妹子,咱就说,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应无尘歪着脑袋,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同时对抱着自己的女人说道:“不然我要喊非礼了。”

    可女子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兀自的抱着他,脑袋瑟缩、浑身发抖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其实应无尘分辨这人是个女子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对方的生理特征过于明显了一点。弄得自己胸前稍下的位置,软软的,甚至还有点热乎。

    要是放在平日里,两人隔着衣服也不至于有如此明显的感受,可这是哪里?

    这可是活大地狱的其中之一小狱。凡是来到这里的鬼魂,无一不是从剥衣亭过来的。

    而凡是途经剥衣亭的鬼魂,就没有一个不是,被扒了外套的。

    也就是说,现在两人,正近乎于赤裸相对的抱在一起。再加上女子正浑身发抖的打摆子,所以应无尘对某些体感的反馈,简直不要太清晰。

    另外,作为几乎天天都是跟苏晏如一同起床的人,他很清楚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会是种什么感觉。至此,应无尘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怀里的人一定是个女人。

    ----

    虽说对于自己能惹得女人投怀送抱这种事情,应无尘感到很是骄傲。但他可还没傻到,能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而出头的地步。

    于是应无尘有些无奈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稍远一些、围着看戏的鬼卒们说道:“几位差爷搭把手,把人拉开行不行?”

    结果一句话,就让怀里受惊了的女子,直接箍紧了双手,勒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好在之前有过被苏晏如伤到了的经验,所以应无尘现在的身体,对于抵抗疼痛的能力,有了明显的提升。反应到当下的场景就是,无论怀里的这个女人再怎么用力,他也只是觉得喘气儿有些费劲,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鬼卒们原本连工作都不想多伸手,此时就更不可能管应无尘的破事儿了,于是就站在那,抱着手臂贱笑:“我说兄弟,你这真是艳福不浅呐!这女人刚才我们看了,盘靓条顺,可要抓紧时间下手啊。”

    “对啊对啊,尤其是那两条大腿,简直能夹死人。”

    ······

    听着对面的污言秽语,女子的情绪很激动,但仍旧死死的抱着应无尘不撒手。

    应无尘一听对方双腿能夹死人,便低头小声问道:“你还练过武?是主修腿法的?听说过十二路谭腿吗?”

    他当然清楚,鬼卒们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事儿,而是形容女子有一副好“炮架”。可应无尘仍旧选择,连续抛出了这几个,看似单纯实则另有算计的问题。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女子闻言抬起头看了过来,眼中充满了迷茫,不清楚是在疑惑他提出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

    可应无尘没却心思犹豫,趁着对方精神松懈之时,立刻退后几步,挣脱开了女子的怀抱。

    见她还要强抱自己,应无尘直接立掌叫停:“STOP!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女子被他怪异的动作和言辞,给轻易的止住了身形。不过呆愣了片刻之后,仍旧选择靠了过去。

    应无尘见对方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贴过来的样子有些心累。

    于是他抬手,将女子给拉到身后:“你要有困难就直说,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出手,帮不了忙的情况,你即便是做再多都没有用。”

    应无尘不清楚对方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粘着自己,但他能确定,这人一定是遇到了困难。否则绝对不至于,在礼教严苛的情况下,与自己这个陌生男子之间,发生任何的肢体接触。

    可知道对方遭遇了麻烦归知道,他可没有满口答应,说要帮忙出面解决。

    应无尘自有一套,符合自身行为标准的逻辑在。这就像他当初跟苏晏如说过的那样,有事情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要不得。

    而在应无尘严谨、且自洽的行为准则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要挟,“强买强卖”就是其中一种。

    如今他虽然不清楚,这陌生女子到底要借自己做什么文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对方是在用身体做筹码,希望自己这个“傻小子”能够挺身而出。

    应无尘虽然不反对自己被人给当成工具人,但即便是强如酆都大帝,在利用完自己以后,都得支付相应的报酬,何况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的陌生女人?

    尤其是,对方能出现在活大地狱的入口这里,就说明她极有可能,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应无尘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同意,跟恶人做交易的。

    这跟瞧不瞧得起谁的身份,没有丝毫关系。因为应无尘本身,就不是什么淳良之人,所以他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看不起别人。

    而之所以选择不跟恶人做交易,那是因为他怕,怕耳濡目染之下,受到对方习性的“侵蚀”。最终导致自己,作为独立个体的行为和逻辑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到自己的人格。

    虽说人性并不能以简单的非善即恶作为二元区分,但应无尘此刻需要一个较为客观的立场,来站稳自己的脚跟。所以只能以第一印象作为依据,来评判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和行为。

    “先说你有什么事情,再谈其他。”应无尘扯紧了领口,对着一步之遥外的女说道:“如果你的困难我能帮忙,你牺牲的色相才值得,否则就是肉包子打狗,白白被占了便宜。”

    女子闻言猛然惊醒,然后放下张开的手臂,缓缓走到了应无尘的身旁,同时眼神希冀的看着他,并且双手抓紧了他的胳膊。

    “······”

    应无尘人麻了,这特么哪儿来的粘人精?

    不过相较于之前上来就抱的情况来看,此时对方只是扯着自己手臂,应无尘对此已经很满足了。看样子这女人,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主儿,还是勉强可以谈一谈的。

    但转念一想,恐怖分子挟持人质的时候都可以谈,遑论一个女人?

    于是应无尘没有理会周围那些,略显异样的眼光。悄无声息的抬了抬胳膊,挣脱开对方的手掌后问道:“现在能说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了吧?”

    至于对方为何,要单单抓着自己不放的这件事,他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因为问了也白问。

    还不如保存一份风度,最少这样做能在对方心里,埋下自己足够洒脱的种子。

    这样有利于,今后挖出更多的料。

    至于为什么要了解这个女人、甚至介入到她身上发生的事情里,其实应无尘有着自己的打算。

    首先,无论酆都大帝那边,派自己到各间地狱来巡视,其中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自己都要把任务给好好完成。因为这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政绩,更是日后晋升,实打实的筹码;

    其次,虽然不清楚本次任务的具体方向和细则,但如今多少也都能隐隐的,猜出一部分:无外乎是把所见所闻,给呈报上去。否则要是真的打算解决什么隐患和问题,派五方鬼帝微服私访,比让自己过来什么的,都要行之有效得多;

    最后,无论是为了政绩考虑,还是为了任务考量,他都要亲自介入到事件之中。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到第一手的资料。更别说还能借此机会,加深对整个事件经过的感受和认知,同时更有利于了解今后的同僚了。

    再辅以苏晏如那边,搜集到的各项情报和资料,应无尘能够轻易地建立起一套,对所有调查对象的“用户画像”。

    另外,他也可以借此机会,在回去做述职报告的时候,写出更有真情实感的文字,以此去跟酆都大帝那边,索要更为丰厚的报酬。

    所以了解女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则是非常有必要的。

200. 陆安恬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应无尘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完全就是个骗子,身后最少站着一车面包人...一面包车人。

    否则她凭什么上来就送菜?

    难道因为觉得自己长得帅,所以情难自控?

    可别闹了。

    应无尘自知长相中规中矩,没什么突出的地方,所以不存在这种可能。就算是他有潘安的美貌,那也不会自恋到,觉得光凭一张脸,就能让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地步。

    所以这个女人的行为,处处透露着诡异。

    再加上他一向谨慎的性格,所以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是个骗子。专挑自己这种,看起来性子软、没脾气、又好欺负的老实人下手。

    一旦到时候,自己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来,登时就会从人群里跳出几条大汉,一个说自己玷污了他未过门的嫂...妻子,另一个挣开口袋就让自己赔钱。

    这也是突然遭遇这种状况后,应无尘下意识的高举双手、自证清白的缘故。

    不过后来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是这样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毕竟按照酆都现在的习俗来判断,可以知道这是个礼教严防的时代。另外就是,这女子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造型上看,都显然是个未成年人,因为她根本就没及笄。

    所以这应该,不是一个“仙人跳”的骗局。

    虽说用半大孩子当诱饵,更能激起某些人的xp,但在地府无论是历法还是理法,那可是对未成年人,都有着极大的保护的。

    好在后来经过言语试探,发现人群里并没有藏着女人的同伙,应无尘这才放下戒备,询问起对方到底有什么事情。

    因为根据他的判断,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大概率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否则不至于抓着自己一个路人不放手才对。

    可与此同时,问题也就随之而产生了。那就是应无尘想破脑袋,也没想通的一件事——如果这人不是骗子,那她为何要撇下其他膘肥体壮的鬼卒,专门抓着自己寻求帮助呢?

    只因为...自己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

    那也不应该啊。自己之前,明明忙着帮脚边那两个半截儿的女鬼,在分辨下半身呢,根本就没往人群那边的热闹里去凑。

    而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就是从斫截小地狱入口方向,那堆看热闹的人群里,冲出来的。

    再加上她始终惊慌的神色,应无尘打算先抛开有色眼镜,尝试着相信,她确实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可这一试不要紧,竟然还真的发现,这女人确实遇到了困难。

    ----

    “小女子名叫陆安恬,原本在酆都观看盂兰盆节晚会,不料散场之时却被人盯上,几日后便被抓到了这附近。今天趁着守卫松懈,才想着要逃回酆都。可眼下举目无亲的,谁又肯为了我一个弱女子,去得罪人?”

    听着女人开头还算语义明确,后来就乱七八糟、且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应无尘挑了挑眉。因为他很快就从中,提炼出了几条较为主要的信息,且其中一条,极有分量。

    首先,她叫陆安恬,是酆都人士。如今来到这里,不是因为犯罪、也不是探亲,而是被抓过来的。其次,抓她的人有派守卫监管,但她还是趁机逃了出来,这说明她脑子还算好使。

    并且,从描述中也可以听出,她不曾得罪过什么人,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抓来的,更不清楚为什么要抓她。

    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话语中,应无尘很敏锐的察觉出一条信息——抓她的人,官位绝对不会太低,最少也得是,手握一方权柄的实权人物。

    否则不会有胆量,敢在酆都城就人掳走。

    一念及此,应无尘有些心累,同时更想喷酆都大帝一脸的口水。如果让酆都大帝来切身体味一下,看他往后还能不能大言不惭的,跟自己说出酆都城一向治安良好的话来。

    不过既然已经遇到了事情,应无尘就不可能装作没看见,毕竟自己此次来巡访各间地狱,可是有任务在身的。虽说暂时还不清楚,具体的任务内容是什么,但他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积德累功的机会。

    “姑娘,你且说说事情的经过,我好帮你想想办法。”应无尘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并且逐渐的带上了点引导的意味在:“比如你在哪场看的盂兰盆节晚会,什么时候发现的被人尾随等等。”

    女子闻言,很快就陷入了回忆,然后缓缓开口道:“小女子家住城北吕梁巷,跟几个相熟的姐妹一起,在群玉院外面搭的戏台子上,看的晚会表演。当时只是有几个人总是偷瞄也没太在意,后来回家的路上,才发现被人给跟踪了。”

    吕梁巷...又是吕梁巷。

    听见这个地点的时候,应无尘下意识的,心都抽抽了一下。不过想着那件事情如今已经结束了,他也就没揪着一个地点不放。

    “继续。”

    女子瞄了应无尘一眼,见他在低头思索,才接着说道:“不过晚上跟着的人,在吕梁巷附近就没了踪影。小女子当时以为只是同路,也就没太在意,可几日后上街,却被人给掳来了这边,才终于确定,那几个就是坏人!”

    “嗯。”应无尘抬头看了一眼此时“热闹”的斫截小地狱,然后抬手示意陆安恬,往人少的角落里靠一靠。他可不想被人给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盯着看的同时,还指指点点个没完。

    虽说此时这里,已经恢复到了往日的常态,鬼卒们也重新开始了“工作”,断肢的鬼魂们继续呼嚎喝骂,可总有几个闲得没事儿的家伙,不时的往他这边瞟过来。

    而也是这时候,应无尘才留意到,为什么之前鬼卒们没人搭理他。

    因为从外面进来的“正规”鬼魂,手里都拿着一张“说明书”,上面记录了需要切割身体的哪部分,然后按顺序交到鬼卒手里。不像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孤魂野鬼”,孑然一身。

    等一切处置妥当之后,鬼魂们开始排队,鬼卒们也才正式开始工作。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前面的工序都已经准备完毕了,所以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不过他现在也有些好奇,万一哪个鬼魂站错了队,切错了地方该怎么办?

    难道还能重新切一遍不成?

    应无尘摇摇头,抛出这些乱糟糟的思绪。他带着陆安恬,避开了旁人注视的目光,沉吟了片刻后才问道:“姑娘家中的长辈,最近可曾与什么人交恶吗?”

    “不曾。”

    听着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应无尘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循循善诱的引导起来:“不急。姑娘可以先回想一下,具体追溯到晚会前,大概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可以。那时候你家中的长辈,在言语中有没有提过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内容?”

    “没有。”

    “······”

    两次都得到坚定的拒绝,饶是自诩肚里能撑船的应无尘,也一时间有些头疼。

    妹子,你要这么不配合,大哥我可是很难办的。

    ----

    见应无尘被自己给噎得翻了白眼儿,陆安恬赶忙解释道:“小女子句句属实。家中长辈虽有经商,但向来都是与人为善,不曾交恶过任何人。所以歹人肯定不是冲着他们去的,而是...”

    “而是什么?”见对方有些吞吐,应无尘下意识的说道:“不是冲着你家长辈,那自然就是冲着你喽。”

    虽说陆安恬说是跟“闺蜜”一起外出的,可实际上被劫走的人确实她,所以歹人的目标一定不会是旁人,只能是陆安恬自己。

    “是的。”陆安恬有些羞涩的往额头两侧捋了捋碎发,扬起小脸儿道:“他们大概率是冲着...小女子的美貌来的。”

    “······”

    应无尘往后退了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陆安恬几眼。

    刚才怎么没发现,她还是自恋鬼来着?

    另外,应无尘现在十分想问问刚才那个,说陆安恬盘靓条顺的鬼卒,身材暂且不评论,他是瞎了眼么,从哪儿看出眼前这个自恋的小家伙,有脸蛋儿来着?

    小小的腹诽了几句,应无尘义正言辞的说道:“姑娘,如果真的需要帮助,还请你正视我提出的问题,切莫要耽搁彼此的时间。”

    见他辛苦憋笑的样子,陆安恬有些气恼的一手掐腰,趾高气扬的点点手指:“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姑娘可是酆都城里少有的美人儿······”

    应无尘无视了对方王婆卖瓜一样的说辞,他现更好奇的是,陆安恬为什么收起了初见时的惊慌,不仅在神采飞扬的“指点江山”;甚至连自称,都从小女子变成了本姑娘。

    难道说...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足够保证安全了吗?

    她凭什么这样认为?

    一念及此,应无尘瞳孔微缩,像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他很快就恢复常态,不露声色的抬手,打断了陆安恬的吹嘘:“陆姑娘你之前说,是在群玉院那边,观看的盂兰盆节晚会,所以一定也知道我是谁了,对吧?”

    “那是自然。”陆安恬双手掐腰,然后如数家珍的开始讲道:“酆都城的鬼差;完成了连赏善司判官,都解决不掉的什么任务;操办起盂兰盆节宴会,甚至还组织起了‘商人互助联合会’;最后,更是以一己之力,掀翻六殿下卞城王······”

    听着对方的夸耀吹嘘,应无尘并没有迷失心智。

    因为他刚才说的,可不是指的这方面。

201. 理由

    耳边听着陆安恬,天花乱坠一样的吹嘘,和毫不吝啬的夸赞之词,应无尘并没有掉以轻心。他询问对方的话,说的可不是表面上这些。

    但随着对方越说越激动,甚至还抱着自己胳膊,仰慕的摇了几下,应无尘便彻底“败下阵来”。

    他并不是“因吹失听”,而是实在无法把这个未成年的女孩儿,与老谋深算一词给关联起来。

    虽说暂时相信了对方,是因为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才过来寻求帮助,但应无尘仍旧没有放弃的追问道:“说说你家里的条件吧,既然能在酆都定居,人脉总还是有一些的吧?”

    “什么人脉?”陆安恬因为被打断了说话,情绪上有些不太连贯,迟疑了很久才接着说道:“家里的长辈很厉害,但如今早都入了轮回司,剩下的我爹和叔父们,只是简单的做些生意填补家用,没什么人脉。”

    她说话时的情绪有些低落,连带着脸色也垮了下来。

    应无尘撇了眼面前这张,乌漆嘛黑的小脸儿,只能看见陆安恬眉眼有些低垂、微微撅起了嘴。却怎么也分辨不出,她此时的心思。

    既然无法察言观色,应无尘便换了思路,接着说道:“这里是活大地狱之一的斫截小地狱,负责管理此间的最高领导,是二殿下楚江王,陆姑娘对此有了解吗?”

    他看似是在科普,但实则另有算计。

    因为应无尘可一直都没有忘记,对方口口声声的说,有人抓了她,并且还派驻了守卫进行看守,但如今她跑出来这么久,却连一个过来寻找的人影儿都没见到,这很不符合常理。

    另外,应无尘自诩心志坚定,但初次进入斫截小地狱的时候,也是骇然的有些惊恐。所以没道理陆安恬对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这般的视而不见。

    不过虽然心存疑惑,但应无尘却表现的很有耐心,一点多余的神色都没有。

    陆安恬听着他的问题,手指点着下巴,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具体的还不得而知,只听说楚江王殿下姓历,主掌大海之底,正南方沃焦石下的活大地狱。而活大地狱纵横八千里,另设十六小地狱。”

    看着她动静之间简直判若两人的神情,应无尘很快的,就联想到了另一个人——柳涵。她也是有着两副性格,只不过相较于陆安恬来说,柳涵武力更强大,而且还会变颜色。

    应无尘摇摇头,收回多余的思绪,就着陆安恬的回答,继续深入的询问起来:“按照地府的建制,每处大地狱都设有不同的小地狱,而如今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就是活大地狱的十六小狱之一,陆姑娘对此有什么感受吗?”

    顺着他的手指,陆安恬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胡乱挥舞着四肢的鬼魂,正被两个健硕的鬼卒,给强力的按在了砧板上;另一边有个早都准备好了的鬼卒,此时正高高立起了铡刀;然后等到鬼魂进入刀锋之下,便面无表情的,将那人给切成了两段儿······

    应无尘是因为接受了这里是地狱的设定,并且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所以才能完好的呆在这里,而不至于四处逃窜,可陆安恬不一样。从始至终,她的表现都非常符合,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形象。

    无论是藏不住心事的语气和神采,还是捉摸不定的少女心事。都表明对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

    可一个孩子,是怎么做到对此间的刑罚视而不见的?

    要说陆安恬也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应无尘是万万不能相信的。因为仅仅这一个理由,可解释不了她此时,饶有兴致的表情。

    尽管那张脸上依旧布满了尘土和泥疙瘩,无法分辨具体的容貌,但应无尘依旧能从陆安恬眼中展露出的神采,确定她是真的,对于刑罚不恐惧,甚至还有点好奇在。

    这就很诡异了好么。

    虽说陆安恬此刻的表情,有点像儿时切蚯蚓为乐的小伙伴,但如果类比到当下的场景,应无尘依旧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慢慢磨一点情报出来时,斫截小地狱的门口,再次涌入进一批人来。吓得陆安恬赶忙扯着应无尘的袖子,藏在了他身后。

    应无尘回头瞟了一眼,发现刚刚还自信飞扬、满脸好奇的小丫头,此刻正双手握拳交叉护在胸前,瑟缩、隐忍的样子,像极了把头插进土里的鸵鸟。

    再一对比她刚刚双手掐腰,挺着小胸脯的模样,应无尘总算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与她年龄相符的行为和表现,同时也收回了一些心头的忌惮。

    他悄悄后退几步,借着身体和障碍物的遮挡,将陆安恬给按坐到距离最近的人群里,他自己也盘腿坐在旁边,从手臂上摘掉抱着的两只胳膊,反手握在了手心里。

    “姑娘见谅。”应无尘小声解释了一句,随后便稍稍用力,借此给对方传递力量。

    他不清楚这些突然闯入的人是谁,但从陆安恬的表现来看,这些人大概率是来抓她的。

    ----

    从这批人统一的装束上,可以判断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鬼卒、鬼差之流,最少也得是鬼将一级。虽说鬼差、鬼将从职级上来说是平等的,只不过一个是文职一个是武职而已,可任谁都不会把这两者,给轻易地混为一谈。

    至少从气势上来说,鬼差就要弱了同等级的鬼将,好几个档次。

    应无尘自己就是鬼差出身,所以对于双方间的这种差距,感知的更为明显。

    同时他也清楚,自己如今带着陆安恬藏身人群里,怕也不过只是坐以待毙、饮鸩止渴。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助二人平安度过危机。

    因为这几人的等级,虽然看起来不如马面高,但应无尘也没自负到,能以一当十的地步。况且他一直都是以脑力见长的,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之时,没必要跟别人“甩肌肉”、“刚正面”。

    而眼下,确实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应无尘悄悄拉了拉陆安恬的手,示意对方不要紧张,同时开口安抚道:“藏在人群里始终不是办法,一会我想主意制造混乱,你趁机藏好了,或是逃出去都可以。”

    陆安恬闻言抓紧了他的手掌,以为应无尘要放弃自己独自脱身,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哀求。

    应无尘低头看了眼,被对方用手指甲抠的有些发白的手掌,但却没有挣脱。

    “放心,你只管逃跑或者藏好,我留意你的动向,自然会来寻你。”为了增加自己言语的可信性,应无尘接着补充道:“卞城王都被我给掀下马来,所以这里的人,知道我身份后就不敢造次了。”

    陆安恬呼吸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想说,自己根本就没考虑过,应无尘会不会有事。至于刚刚的表现,也只不过是怕失去了对方的庇护,无处藏身而已。

    不过显然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应无尘此刻正思考着脱身之法,哪里有功夫关注陆安恬的反应。

    那边带队闯进来的鬼将,跟一旁的人简单说了几句什么,便开始了在人群里搜寻起来。

    随后他一脚踢开了碍事的“障碍物”,大张旗鼓的搜寻起来。

    鬼魂们是来这里受刑的,所以他们听从地藏菩萨的教导,遵守斫截小地狱里的规矩,轻易不会闹事。可这些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他们的办事方式很显然是不属于此间的。

    再加上受刑之人,又都是在阳间犯过错误的人,所以脾气秉性自然暴躁一些。

    最后,即便是再怎么心平气和的人,在面对别人对自己的东西弃若敝履时,多少都会火大。尤其是这个东西,还是自己身体一部分时,火气简直蹭蹭的往上涨。

    于是还不等应无尘想办法制造混乱,这群冲进来的鬼将,就已经跟鬼魂们发生了冲突。

    听着充斥于耳的“彼其娘之”一样的污言秽语,应无尘靠着墙壁撑起身体,拉着陆安恬往门外摸去。

    路上的时候,陆安恬只是小心的观察着爆发冲突的人群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注视着应无尘。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应无尘全副身心都在留意场中的动向,骤然听见耳畔的询问,立刻止住身形看向陆安恬,然后很快收回心思继续赶路。

    “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哪里还需要理由?”他不仅没有回答,还反问了一句。

202. 两个选择

    其实应无尘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陆安恬,可没有他话里说的那样“高大上、伟光正”,至于其中蕴含许多的心思和谋算,则轻易不足为外人道也。

    ----

    两人贴着墙壁,小心谨慎的往门口挪去,结果迎面撞上了守在门外,验看手令的那个家伙。应无尘对这人有些印象,但却没有多少了解。

    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拉着陆安恬藏身在人群外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充当起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甚至于看到激动时,他还举着另一边空着的手,对人群里吼道:“打他!”

    结果自然被门外进来的那家伙给横了一眼。

    不过那人并没有理会应无尘,而是快步冲进了人群里,手里的水火棍劈头盖脸的,就冲着进来闹事的那群家伙砸了下去,同时高声喝道:“干什么!干什么!”

    应无尘见状长吁一口气,扯了扯身旁的陆安恬,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大步往门外走去。

    其实按道理来说,以应无尘的习惯,此时应该留在原地,探听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才最符合他的利益价值。可刚才吹牛一样的话都说了出去,他此刻实在不好意思,做出食言而肥的举动来。

    ----

    两人顺利的出了斫截小地狱的门,应无尘举目四望,观察起周围的状况来。场地中间,仍旧“热热闹闹”的围着一群鬼魂灵体,偶尔还能听见几句官员的呼喊声。

    仿佛跟身后的小地狱里,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两方天地。

    还不等他继续观察,就察觉到手臂被人牵起,应无尘赶忙收回目光看了过去。结果就发现,陆安恬此时正闷着头,带着自己就要往隔壁的灰河小地狱里钻,他赶忙拦下。

    “你做什么?”

    “去避祸。”

    听着对方理不直气也壮的语气,应无尘有些头大。

    自己当初还真是想瞎了心,否则怎么可能意图,就靠着这个傻丫头,在活大地狱里掀起波澜来?

    虽说她的事情听起来很有爆点,如果操作得当,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于转换成文字,也更适合用做述职报告上,使用的事件材料。

    但放眼整间活大地狱,怎么着也不至于,挑不出另一个有爆点的社会性-事件吧?

    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应无尘拉住了陆安恬:“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群人要么是第一个就选中了斫截小地狱进去,要么就是分成了多个队伍,齐头并进。”

    “你怎么知道?”

    “······”

    应无尘有些心累,说她是傻丫头吧,她怎么还喘上了。

    “其实想要判断这种事情,理由很简单。如果他们不是第一次进入地狱里办事,就不会冒然的,跟里面的人起冲突。另外我们出门碰见的那家伙,大概率是负责维护斫截小地狱里治安的人。

    而那群进里面抓你的人,连跟他都没把招呼打到位,就说明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所以综合以上信息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这群人的业务很生疏。”

    听着他的分析,陆安恬略作思索,然后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很多人同时行动?”

    应无尘一巴掌捂到脸上,有些心累的指了指周围几个地狱入口:“看到了么,门口都是空荡荡的。这就说明,每间地狱里面,都发生了不小的冲突,而这些人就是进去维护治安的。”

    “原来如此。”陆安恬表示学到了,然后仰着小脸儿问道:“那现在我们去哪儿?”

    “······”

    应无尘一时有些无语。

    累了,毁灭吧。

    呆愣了片刻,他“宕机”了的大脑,便重新开启,继续开始了工作。此刻应无尘也不顾不得,到底是谁在逃命避祸的问题,直接挣开了陆安恬的小手,捉着她的脑袋瓜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甚至还用力的晃了晃:“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陆安恬抬手从脑袋上,摘掉了应无尘的手掌。

    “你没听见水声吗?”

    陆安恬这才知道,应无尘是在调笑自己,于是追着他不依不饶的捶打。

    两人闹腾了一会,应无尘叫住了陆安恬:“好了,现在我给你两条建议。其一,去找官员们报信,就说你被人给抓了过来,需要寻求帮助。如果顺利,你今天就能回到酆都城,跟家人团聚。

    其二,跟着我一起四处奔波。但是有几件事我需要提前讲好:首先,我虽然可以帮你解决问题,但目前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短期内你离不开这里。另外,我帮你可以,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

    “什么报酬?”陆安恬想都没想,就追问起来:“钱?还是...本姑娘?”

    “······”

    应无尘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前后两辈子加一起,都没像今天这样无语过。

    “不要钱,需要一个承诺。”他直接无视了陆安恬后面的那选项,然后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生意上的事情,与你无关。”

    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应无尘自认为是个思想和身体都很健康的人。虽然偶尔在做谋划、以及盘算的时候,会带上一点鬼蜮的心思,但那也是出于对人性阴暗面的忌惮,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没道理,盯着一具没长开的身体,产生什么欲念。

    而且说实话,就苏晏如那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风韵女子,简直香死了好么!

    不过他虽然这样想,可陆安恬却不这样认为:“告诉你,本姑娘可是酆都城······”

    “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你知道就好。”陆安恬见应无尘跟自己这般心有灵犀,满意的轻捶他一下。

    不过一想到对方在酆都“呼风唤雨”的,竟然都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陆安恬又气恼的踹了他一脚。

    结果恶寒的应无尘,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陆安恬就是在故意作怪,甚至可以说是在“勾引”自己,其目的就是为了白嫖自己的帮助。

    应无尘可一直都记得,就在前不久,她说抓她的人,就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如今怎么可能,转头就许给了自己?

    另外,就算陆安恬真的长成了天仙一样的容貌,美的看一眼就能让人,鼻涕冒泡儿、走不动道儿那种地步,应无尘也接受不了她。因为别的不说,就说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已经犯了应无尘的忌讳。

    如今两人是这种“互相帮助”的关系,他还暂且能接受,可要真考虑交往,应无尘是万万接受不能的。

    没见苏晏如现在,一天都洗八遍手?

    虽说应无尘从来就不是一个洁癖的人,但自从见过酆都城里,有人在雨后,掬起马蹄印里的水洗菜时,恶心的他一天没吃下去饭。从那以后更是责令天然居上下,全都要注意个人卫生,否则直接开除处理。

    所以在面对蓬头垢面的陆安恬时,他实在没有一副好牙口,能下得去嘴。

    于是在听说了对方打算跟自己同行,拒绝找官员帮助时,应无尘说道:“讲真的,官员们虽说很多时候都不太靠谱,但欺上瞒下、官官相护的概率应该也不大,否则以酆都...以城主大人那性子,早都该介入调查了。”

    陆安恬听说他拒绝自己陪同,当时就“炸了庙”。

    “你仔细看看,看清楚了!”陆安恬使劲儿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兀自气恼的说着:“本姑娘梳洗停当之后,肯定不会比苏晏如那种残花败柳差的!”

    呕吼?

    小丫头很有自信么。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苏晏如现在是老子的人?

    “且不说你我二人,如今还不是合作关系,即便是真的合作起来,也要守我应无尘的规矩。那么现在我倒是想问问,是谁给你的勇气,诋毁苏晏如的?”

    “我...我...”陆安恬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应无尘也没揪着不放,只是重新建议道:“按年纪来算,我多少都能当你的长辈。所以出于对晚辈的关心,我诚挚的希望你,能去找负责管理地狱的官员们去帮忙,让他们······”

    陆安恬听他念经一样的语气,立即双手抱头捂住了耳朵:“抓我的是二殿下楚江王的亲信手下,专门负责管理活大地狱一应事务的!”

    应无尘立刻止住了说教,然后分析起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按陆安恬此前表现出的古灵精怪来看,此事不乏为假的可能性。可结合此时的场景,再加上之前的那番分析,应无尘又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于是他反问道:“你之前还说,家里没得罪人,也不清楚是谁要抓你。怎么着如今就一口咬定,认准了下手的人,是二殿下楚江王的亲信?”

    “我就是知道!”陆安恬噘着嘴,骄傲的像一只下了蛋的小母鸡。

    应无尘见状低头不语。

    他明白一个小姑娘被抓到这里,心里藏着秘密很正常。见到自己这么半个熟人,主动寻求帮助时,吐露个只言片语的,也都是理所当然。

    可应无尘还是犹豫了。而他此时纠结、犹豫的,并不是这丫头说的内容真假,而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这趟活大地狱之行,怕是一时半刻的,都结束不了。

    再加上应无尘未雨绸缪的性子,他总是习惯于提前找好退路,所以下意识的,就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203. 决断

    应无尘现在很犹豫,因为他若是揪着这件事情查下去,怕是少说也要“捅破了大天”,至少得撕了楚江王的面皮。

    虽说此时处在活大地狱不比酆都城,没有那般诸多资源供自己享用,但应无尘依旧信心十足。即便是举目望去,周围的人全都似敌非友又能怎样?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有这样的实力。

    说句不客气的话,想要在这群“四处透风”的官员之中腾挪,应无尘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们自己就乱起来。更何况自己如今,面子上还担着酆都大帝的虎皮,所以想要离间这个,本就松散的官员群体,简直易如反掌。

    一旦这样做了的后果也很明显,就是到时候免不了的,要接受酆都大帝的怒火。所以在没有想好一个,令其满意的交换条件之前,显然不能轻易开罪于他。

    而这才是令应无尘举棋不定的关键所在,至于楚江王的脸面,他根本就不在乎。就好比当初,在面对卞城王时一样,要不是发现他惹到了自己,应无尘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交恶。

    而两人交锋的结果,现在也一目了然——自己活蹦乱跳,卞城王锒铛入狱。

    虽说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方犯了酆都大帝的忌讳,可即便没有那件事儿,应无尘也有信心,在别的方面让卞城王栽一跟头。不说断其一指,最少也能让他疼上个把月。

    因为莫说他卞城王,跟酆都大帝之间还有着极大的差距,即便是酆都大帝自己,也没办法完全做到,在地府一手遮天。所以应无尘有的是办法,能让卞城王咽下几只“绿头苍蝇”。

    所以类比到如今的场景,结论也同样适用。只不过,对象从卞城王换成了楚江王。

    一念及此,应无尘收拢心神,转头看身旁的人问道:“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语气很平静,如果陆安恬真的了解他的为人,就能知道这时候,要还是当做玩闹一般的继续耍宝,那两人之间,便再无丝毫合作的可能。

    陆安恬虽然不清楚这些,但是她能听出应无尘语气里的正式,像极了家中长辈发飙前的征兆。于是她也肃容道:“之前确实不清楚,到底是谁要抓的我。可从那个宅院里逃出来的时候,听人提起过。”

    “提起什么?”应无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猪队友,竟然会主动暴露自己的主家?

    “是个杂役模样的人,不清楚他在跟谁说话。反正大概意思讲‘准备好柳枝、蒲叶等一堆沐浴的东西’,晚上书吏大人要用。”

    书吏?

    应无尘更迷糊了,一处阎殿里,书吏的数量可是有很多的,大到负责起草制令的叫书吏,小到跑腿外出办事儿的,也能叫书吏。所以单单就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职位,她是怎么联想到楚江王的亲信的?

    “或者换个说辞更贴切。”陆安恬知道自己的说法不可信,然后接着补充道:“关押我的那处宅院附近,周围人都噤若寒蝉的,称其主人为殿直大人。还有还有,我亲耳听见有人说,那个什么破殿直,是楚江王的亲信!”

    殿直!

    应无尘瞳孔一缩。

    在听见这个职位时,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所言非虚了。而按照陆安恬此时的表现来看,她是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的。

    所以凭着她刚才说的这番说辞,再加上自己此前的那些推断,大致可以判定,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是真的。

    因为按照前不久从阴律司那边,查到的资料来看,各处阎王殿的建制由上到下,等级之间十分森严,这样就造就了每一位阎王,在各自领地内的无上权威。

    而殿直就是阎王的亲信副手,一般都是由书记官,也就是书吏兼任,这样主仆之间的对外口径,可以达到高度的一致。具体的职级关系,有点类似于皇帝和当班的太监队伍。

    所以虽然殿直们是没有实权的虚职,但因为“天子近臣”的身份,却没人能忽略掉他们的能量。

    一念及此,应无尘的心中有些紧张。

    倒不是说他怕,而是从打在酆都站稳脚跟之后,他就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孤身一人直面BOSS的感觉了。之前无论是办盂兰盆节宴会、建商人联合会,还是斗卞城王,更多的还是攒势之后的迅猛一击,与此刻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当下的这种感觉,有点类似于玩角色扮演类的网游:主角一点点通过自身努力,干爆最终BOSS并通关的样子。所以要评价他此刻的心情,用兴奋一词来说,更为合适。

    虽说现实和网络游戏之间的区别也很明显——游戏里会给主角练级,提供各种刷怪的副本,但应无尘现在,却没有这种待遇。

    可他却丝毫不慌张,因为这在他看来,完全都不叫问题。

    毕竟相较于,跟着“主线任务”被动成长的主角来说,应无尘此时不仅有着更高的自由度,可以自由选择进攻、或是防守的时机。他甚至还可以利用规则,达到根本就无需自己出手,便能顺利“攻略”掉BOSS的程度。

    虽说这样一来,需要更多的谋算和安排,但应无尘却一点都不在意。毕竟只有通过各式各样的利益交割,才能建立起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网。

    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丝线组成的网,给牢牢拴在自己身上。

    至于这期间造成的乱子,会不会被酆都大帝记恨,引来雷霆手段的镇压,应无尘则丝毫不担心。

    因为对上位者来说,手底下的人若是全都祥和一片,那才会真的坐不住。而一些适当的、无关痛痒的扯皮和拱火儿,相信酆都大帝绝对不会在意,甚至于他对此事有些喜闻乐见,也尤未可知。

    反正只要到时候,述职报告写得漂亮点儿,再让一些既得的利益出去,想必酆都大帝不仅不会怪罪,甚至还有赏赐颁布下来。

    尽管如此,应无尘同样也知道,自己虽然可以大大方方的搞事情,但是勾连各处官员的事情,却是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否则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具体的情况,可以参考现在关押在城隍司的卞城王。

    虽说应无尘没有造反的心思,但却不敢用自身的前途,去赌酆都大帝的气量。

    ----

    陆安恬见自己说完了情况之后,应无尘就面容严肃的闭口不语,还以为他心生惧意打算退缩了呢,心里顿生焦急。

    尽管之前在酆都的时候,听说过许多这个鬼差的“丰功伟绩”,但陆安恬自己却从未亲眼见识过,所以对于传言的真实性,她并未完全相信。

    再加上此刻应无尘的沉默,她心里就更是没底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陆安恬慌乱之中逃出了那个院子,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可是内心恐惧之下又不能留在原地,所以只好一路闷头跑。结果稀里糊涂的,就来到了活大地狱入口处。

    然后也不知道是小姑娘自己心大,还是想着藏在人群里,静待脱身的时机。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陆安恬靠近人群,一个不小心便从入口那里跌落,顺着坑洞边缘就滚到了十六小狱外面的广场上。

    这也是她,始终都灰头土脸的缘故。

    刚好那时候,广场中央的官员们才整理出一批人员名单,指示围着的人,前往各处地狱受罚,慌乱之中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痛苦和灰土,远远的坠在人群后面,懵懂的闯进了斫截小地狱里。

    看着一群突然“欺身而上”的鬼卒,她吓得连恐惧都忘了,只想脱离他们的包围。

    好在鬼卒们还算“恪守本分”,选择第一时间验看受刑人员的手信,陆安恬才趁机,从中脱离出来。

    结果她一抬眼,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

    经过分辨之后,才确定了这人,就是前不久在盂兰盆节上,那个操办一切的鬼差。

    虽然还不清楚,他怎么会在这里,但结合酆都近来的各种传闻,陆安恬觉得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所以才会认准了应无尘,希望通过他,顺利返回酆都。

    如今见应无尘有些犹豫和退缩的意思,陆安恬赶忙替他打气道:“只要你能悄悄带我回酆都,不会有人发现的。至于报酬,我家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应无尘听着陆安恬“空手套白狼”一样的言辞,哪里还能不清楚她此刻心里的小九九,于是便收起思绪,笑着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他并没有解释自己在想什么,更不可能把心里的算计,给宣之于口。

    至于陆安恬的误会,于应无尘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204. 过夜

    应无尘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随后便开始在脑中构思起了,具体如何操作这一件事,才能取得对自己,最为有利的结果。

    首先他很明确,自己需要通过这次的事情,跟活大地狱的各级官员们,正式建立起“外交关系”。所以诸如,帮陆安恬回酆都这样的小事情,优先级就必须往后面排。

    而要想跟官员们成功搭上线儿,就需要一个切入口。陆安恬的事情,则无疑是个最佳的机会。

    所以应无尘很快,就确定了本次行动的方案:

    首先,确定陆安恬口中的那个殿直,到底是哪一班“太监”里的哪一位;其次,打探出对方的性格特点,梳理出人际关系图谱,确定“敌我关系”;最后,把陆安恬的事情,“不小心”透露给对方交恶的人,让其“狗咬狗”。

    当然,不管他们如何的乱咬一气儿,应无尘在这期间,都得始终保证陆安恬的安全。因为这是他述职报告中,最为重要的人证。

    一念及此,应无尘打定了主意,决定先安抚好陆安恬,让她跟着自己的步伐行动。

    “陆姑娘,为了确保能安全的把你给送回酆都城,我现在需要做一点准备,所以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吧。”

    陆安恬抬头看了一眼应无尘,她觉得对方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但却一时半刻的也闹不清楚,也就只好同意似的点了点头:“那现在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得好。”应无尘仰头看了一眼,确定此处距离坡顶的洞口,大概有六七米的样子之后,他便寻找起可能的路径,进行离开。

    “你在找什么?”陆安恬见他一直不紧不慢的四处张望,于是便开口催促到:“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说完还伸着脖子,往斫截小地狱那边看了看,确保里面的“追兵”没出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应无尘见状,一把按住她的脑袋,把人给拉了回来。因为两人此时,早都已经绕过地狱入口的那片空旷场地,躲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所以只要不是故意露出马脚,短期内不会有人过来这边。

    “你安静一点,别有太大动作,我正在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陆安恬低头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想让她们长久的安静,那肯定是不现实的。所以没过多久,陆安恬就像是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来回的摆动身体,嘴里也断断续续的往外嘣出内容来。

    “应无尘你快点想办法,我都冷死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抱怨,吓得应无尘赶忙堵住了她的嘴:“都说了安静,你再这样吵闹下去,早晚会把‘追兵’给引过来的。”

    原本他还打算再说教几句,不过看着对方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样子,便立刻松开了手:“说来也奇怪,我是在剥衣亭那边脱了的外套。可你很明显不是过来受刑的人,为什么也光...也没好好穿衣服?”

    “什么!你是犯罪了受罚才过来的?”陆安恬一蹦三尺高。

    原本她还以为,应无尘是有任务才过来的,毕竟家中有长辈参与进了商人联合会里,所以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很正常。可如今看来,好像完全不是之前长辈所说的那般,他竟然犯事儿了?

    应无尘虽然对陆安恬的一惊一乍有了心里预期,但没想过她如此的不知深浅。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再这般咋呼,就没人管你了!”应无尘恐吓了一句,然后谨慎的往周围扫了扫,确定这里还算安全后,才微微放下心神。

    虽说自己此次过来的真实目的,犯不上跟一个“工具人”解释什么,但为了能让对方安静下来,他还是不得不解释了一句:“我过来是有别的事情,没有犯罪。否则你现在绝不可能,全须全尾儿的在这蹦跶。”

    说完之后,应无尘发现对方原本戒备的状态有所松懈,但却没有全然卸下防备,就知道她并没有想明白,这其中存在的因果关系。

    于是他只好接着补充道:“麻烦用你那本来就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儿,仔细的想一想。如果我真的犯了事儿,抓我的人也得是城隍司的人,跟活大地狱有什么关系?

    另外,即便是我被活大地狱抓了过来,在刚才知道了你是,楚江王殿前班直的目标人物后,就该第一时间举报你,换取我的减刑机会。可我并没这样做,反倒是帮你觅得了藏身之所。所以,你现在懂了吗?”

    陆安恬听他说了一大堆,先是有些懵懂的摇了摇头,然后很快又用力的点了点头。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除了选择相信面前这个人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可选之路了。

    于是,陆安恬赔着笑、舔着脸的靠了过去:“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呵…”

    应无尘看着她傻丫头一样的咧嘴笑,也有些忍俊不禁。

    按照酆都城的规矩,女子无论年龄大小、成家与否,在仪态方面可是都必须要恪守纲常的。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要笑不露齿。

    所以,应无尘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像她这样恣意洒脱的模样了。即便是亲如苏晏如,也不曾对他展露过,类似的样子。

    ----

    缩短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方式有很大,但不得不说,微笑确实是其中,最为行之有效的手段之一。

    应无尘现在也不责怪陆安恬咋咋唬唬了,而是在尽力的给她解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不用怀疑,这里肯定有一条通往上面的路。因为外面的广场上、各间小地狱里,都有着许多的‘工作人员’,他们肯定不会住在这鬼哭狼嚎的地狱入口。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等,等他们散了值之后,跟着一起离开。

    当然,其实我更建议今天先不要轻举妄动,因为外面那些来抓你的家伙无功而返之后,肯定会采取对应的补救措施。而守住各处要道,仔细的盘剥来往人员,无疑是他们最先能想到的方法。

    再加上你说的背后主谋之人,又是殿前班直这样的角色,我想很多小吏,都会卖一个面子给他。多了不提,但就是对方假传一个楚江王的旨意,就没人敢拒绝他的要求。”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陆安恬听着应无尘头头是道的分析,心中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辞。

    只不过抬头看了眼天色,她心里头又些紧张。

    因为自打记事以来,陆安恬还从未跟男子有过抵足而眠的经历。即便是家中的长辈,也都没有过。

    再一想到马上就会发生的事情,陆安恬脑中,很自然的就想起了爹爹见到四娘时的样子。于是她学着四娘的语气,故作娇羞的说道:“官人,今夜需要陪寝吗?”

    结果就这么一句话,恶寒的应无尘,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他往远一些的地方挪了挪,然后嫌弃的背过身去,抱着肩膀开始在脑中规划行动路线。

    陆安恬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暗自庆幸,计划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

    过了片刻,也不知是精神紧绷的时间太久,还是真的已经折腾累了,陆安恬兀自愉悦的高兴了一会,竟然倒头就睡了过去。

    应无尘虽然在脑袋里盘算着事情,但是耳朵却一直都是支着的,所以对于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很敏感。而身后的响动,自然也没有瞒过他。

    应无尘闻声转过身,就发现陆安恬一头杵在了旁边的地上,身子瑟缩的抱成一团,歪歪扭扭的睡了过去。远远地看过去,那副样子可怜极了。

    左右看了看,应无尘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以枕着的东西,于是便把腿放了过去。结果刚凑到跟前,还没等他动手呢,陆安恬自己就抱了上去。

    然后拱了拱脑袋,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当即沉睡过去。

    “······”

    好家伙,你倒是会找地方。

    兀自的吐槽了一句,应无尘抿了一口口水,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此间的温度,确保不会在夜里把自己冻醒之后,他也找了个姿势躺了下去。

    原本还想着,先换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再说,可看如今陆安恬“死猪”一样的酣睡模样,自己要是想换地方,非得背着她走不可。

    “算了,又不是没在野外过过夜,想来如今这副经过了各种强化的身体,应该能扛得住。”应无尘咕哝了一句,便安睡了过去。

    同时他脑袋里,也回想起了当时,参加公司野外拉练的经历。

    ······

    ----

    翌日一早,应无尘从陆安恬身上,费力的扒出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一米六不到的傻丫头,居然挺有分量,跟个秤砣一样。

    这衣服是他昨天夜里铺在地上,给自己垫着用、并且给陆安恬连铺带盖用的,如今天亮了自然要收起来。不然要是被人给当成咸湿佬,大叫非礼可就十分不美妙了。

    也多亏了苏晏如选的这件里衣,足够宽松甚至还富余了许多。不然就是打横儿了,也不够两人铺的。

    更何况,还给陆安恬盖了一部分。

    披上了里衣,应无尘又从裤腰边缘,捞出两块儿土疙瘩丢出去,确保了没有残留之后,他才系好了里面的扣子。再一回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他就不自觉的咧了咧嘴。

    因为昨天夜里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应无尘就觉得有人在旁边乱蹭,而且对方的头发,还刺激的鼻孔痒痒的。

    其实按照往常一贯的警觉,他早该醒了过来才是,只不过跟苏晏如一起睡习惯了,应无尘下意识的就抱了过去。也正是这一抱,立马让他困意全消,惊醒了过来。

    借着微弱的夜光,应无尘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努力分辨了一会,才确定了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儿,是属于陆安恬的。

    他那时候也没工夫追问,对方为啥不是枕着自己的腿,而是跑到了自己怀里来。

    只是看着对方,冷得浑身直打哆嗦的样子,索性心一横,就把唯一的里衣铺在地上,赤裸着上身拥着陆安恬为对方取暖。因为在入睡前,他已经观察过了,附近除了土堆和石块儿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

    辛苦的撑了一夜,总算是熬了过来,应无尘在天边刚刚泛白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然后便开始了一天的操练。但显然此处不宜有大动静,所以他就简单的做了几组俯卧撑,就重新开始了观想。

    不过很快应无尘就退了出来,因为那个疯女人,竟然还蹲在他观想出来的“泰山”上,守株待兔。应无尘“无能狂怒”的腹诽了几句,便把目光转向一旁安睡的身影。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陆安恬睡眼朦胧的,抻着懒腰醒了过来。

    看着对方的动作,应无尘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手里的土灰给揉进眼睛里。

    “唔!”陆安恬舒服的抻个懒腰,然后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应无尘,一下子就僵住了。

    老半天之后,她才攥紧了领口,呜咽着道:“你松手!”

    因为应无尘在陆安恬作势要喊的时候,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等确定了对方,不会喊叫之后,他才松开手。

    然后嫌弃的在裤子上蹭了蹭。

    陆安恬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跟一个刚认识的男子,共度了一夜。虽说这次的情况很特殊,但无论如何事实都是,自己陪着一个男子,在野外共宿了一夜。

    看着应无尘一遍又一遍在裤子上蹭口水的样子去,陆安恬的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她怔忪的问道:“你刚才捂本姑娘嘴之前,洗手了吗?”

    应无尘茫然的往周围看了看,然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陆安恬:“你觉得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洗手吗?”

    其实陆安恬早就想到了这一问题,只不过心中仍旧抱有一丝希望,如今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她立刻涨红了脸,跳起来就要捶应无尘。

    应无尘见对方不依不饶的样子,灵机一动:“你领口开了。”

    果然,这句话的威力很大,陆安恬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双手捂紧了领口,同时色厉内荏的威胁道:“说,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我刚才确实什么都没看到。”应无尘高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可以发誓,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说谎,刚才的说辞,确实是权宜之计。可他昨天晚上,却是看了个实打实。

    因为陆安恬睡觉的时候很不老实,所以领口自然就散乱开了,连带着里面的肚兜,也歪歪扭扭的皱巴巴团在一起,他自然看见了里面的春光。不过作为一个大了对方十多岁的“长辈”,应无尘很快就侧过脑袋,避了过去。

    但同时有一点他也必须要承认,就是之前确实小瞧了陆安恬,没想到这傻丫头,竟然也胸藏丘壑。

    有时候应无尘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LSP,因为同样都是黑黢黢的夜色,分辨陆安恬的容貌用了老半天,可却能一眼就瞟见对方,领口里的白兔子。

    一念及此,应无尘有些怅然的收回了心神,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转头便对陆安恬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

    两人都没有行李,所以根本用不着怎么收拾,抬屁股就能直接走。不过出于谨慎,应无尘还是将原地睡出来的痕迹,给用脚扫平了。

    陆安恬对此有些疑惑,不过她却难得的,忍住了没有询问。

    收拾停当之后,应无尘带着陆安恬,小心的走了出去,趁着十六小狱中间的广场上还没有人,两人悄悄地摸了上去。

    因为那里有个传送阵,能把阵里的人给送到地面上去。

    应无尘昨天就已经确定好了,要在所有人都没“上班”的时候,抓紧离开这里。

    因为按照陆安恬所说,那个殿前班直既然会不辞辛苦的从酆都城,给大老远的把人绑了过来,就不可能轻易的放过她。所以从打昨天那群人无功而返之后,往后的排查,只会越来越严格。

    虽说事态的发展会是这样的走向,但应无尘更相信人性,他不认为一个殿前班直,有能力让手下日夜不间断的,轮守在活大地狱的出入口。即便是他这样要求,手下的人也不会照单全收的奉行无虞。

    事实也正如应无尘所料,两人顺利的通过广场中央的传送阵法,出现在了活大地狱的入口。此时这里只有两个酣睡的守卫,口水流的老长。

    应无尘带着陆安恬,小心的绕过守卫,沿着印象中寒风峡谷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安恬见他像是知道方位一样,心中愈发的好奇。不过跟着走了半天,她最终还是憋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知道路?”

    “嗯,知道一个地方,会有我们需要情报。”应无尘指的是,当初被杨云给传送过来的那个大殿。如今回去,也不过是为了确定某些信息。

    他当时只顾着观察内部情况,却在门外遇见了鬼差队伍之后,忘记了留心外部情况。如果要是所料不错的话,那里就应该是活大地狱的“政绩、经济、文化”中心才对。

    因为按照一般规律来讲,遵循着路径最优的逻辑,剥衣亭前面的大殿,肯定另有作用。再一类比酆都城里,城隍司、判官司的格局,所以不难推断出,那处大殿就是楚江王办公的场所。

    而作为活大地狱,绝对的核心人物,楚江王经常出入的场所,一定就是本地的“市中心”。

    ----

    两人穿过寒风峡谷,趁着没人涉足这里,很快就来到那处大殿前面的剥衣亭。

    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应无尘现在可以确定了,陆安恬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因为刚才的一路上,他并没有刻意的运用功德力抵御寒冷,可陆安恬却能够安然无恙的走过来,这说明她没做过恶事。

    而一辈子为善的人,是轻易不会更改习性的,因为每次的改弦更张,都是在冲击她的人格。尤其是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简直无异于直接摧毁她的价值观。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应无尘对陆安恬的态度更友好了许多。他虽然从未自诩过正人君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敬仰品性高洁的人。

    “这件衣服你先穿上,里衣就暂时不要换了。”应无尘递过去一件外套,然后自己也随意的捡起了一件,套在了身上。

    原本他还想着,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那件衣服,只不过他很明显是想多了,就按照苏晏如准备的那件衣服的材质,说不定他刚脱下去,就被人给捡走了。

    “呼。”陆安恬很快就穿好了外套,然后满足的拍了拍胸口:“暖和多了。”

    应无尘又捡起了一件稍微干净的外套,拉着陆安恬就往寒风峡谷的方向跑过去。在那用衣服接了几片雪花,之后搓成雪水捧了过去:“洗把脸吧。虽说可能有点冷,但总比现在脏兮兮的样子强多了。”

    陆安恬如今的年纪,自然充满了童趣儿,所以对于应无尘的建议她爆发了极大的热情,从地上捧起一捧雪花递给应无尘:“你也洗。”

    “好,我也洗。”

    应无尘自己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直接捧起雪就往脸上招呼,连带着,他还把胳膊搓了个遍儿。

    两人玩闹了一会,陆安恬也累了,挎着应无尘的胳膊,就借着力往峡谷外面走去:“已经很久都没这样开心了。小时候爹爹陪我玩,后来过了十二岁,家里人就不让我出门,天天待在绣楼里。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听着长辈的吩咐,不出去看盂兰盆节宴会,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也不知爹爹和二娘,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耳边充斥着少女的心事,应无尘也一片安宁。

    他总是习惯在做什么大事之前,好好放松心神,然后投入全部心力,去奋力实现目标。

205. 投桃报李

    应无尘现在很惆怅,因为他根本就回答不了,陆安恬提出的问题。

    “真是奇怪,明明前天在野外睡得就还舒服,怎么昨天感觉哪里怪怪的?”

    “······”

    讲道理,要不是当时看陆安恬冻的浑身直哆嗦,应无尘才不会抱着给她取暖。可也正因为是这样,他实在不好意思把真实情况给说出来。

    虽说应无尘自知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心里都没什么猥琐、奇怪的想法,但他也确实有点羞于启齿。而且最主要的,雷锋同志的精神,一直都在教育他:做好事就可以了,千万不能留名字。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人都沉默了。

    本来陆安恬也就随口一问,她这两天跟应无尘拌嘴都有点习惯了,可突然间发现,对方竟然没有回应,陆安恬一下子就感觉出了异样。

    “你怎么...不说话?”

    “没事,在想你刚才的问题。”看着对方小心试探的样子,应无尘很快收回思绪,然后灵机一动道:“说不定你上辈子是个泥鳅,专门喜欢钻土地里睡觉呢?”

    “你!”陆安恬闻言,有再多的小心思也全然都顾不上了。只见她直接举起小拳头,就往应无尘身上招呼。

    看着对方“凶巴巴”的样子,应无尘也隔着桌子,跟她拉扯起来。不过为了照顾短腿儿的陆安恬,他也适当的放慢了脚步,让对方锤了几下。

    毕竟如今这副躯体,在经过地府灵气和功德之力的双重加持后,“耐操能力”已经有了显著提升。所以陆安恬引以为傲的小拳拳,砸在身上简直跟挠痒痒差不了多少。

    ······

    两人又玩闹了一阵儿,应无尘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叫停道:“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如今你打也打了,是不是也该消气了?”

    “哼!”陆安恬像是得胜的将军一般,骄傲的仰着头,随后又对应无尘警告道:“再说我是泥鳅还揍你!”

    说完,再次“恶狠狠”的举起了拳头。

    应无尘对此当然不甚在意,而且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也看出来了,陆安恬就是个涉世未深的性子,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简直不要太容易。

    既然刚才插科打诨的话起到了作用,应无尘也就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毕竟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虽说像这类的调剂品,能有效增加生活的乐趣,但也却也不能“贪杯”。

    ----

    两人昨天,是在活大地狱外围的客栈里安顿了一晚,如今天亮自然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

    其实应无尘原本打算将陆安恬给留下的,不过鉴于昨天外面乱糟糟的形势,他实在有些不放心对方继续独自一人“留守空房”。所以这次出门,他要把陆安恬带在身边。

    虽说两人一起行动,目标过于明显,而且也会变得更不可控,但应无尘总觉得,若是撇下陆安恬,一定会乱子。

    他不清楚自己这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是出于哪里,但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决定姑且先做好准备,省的到时候再犯啰嗦。

    不过为了确保不被自己人“背刺”一刀,应无尘小声的叮嘱起来:“你我此时的关系,对外要宣称是兄妹。所以,在外面不能跟我顶嘴,知道吗?”

    “知道了。”陆安恬浑不在意的撇撇嘴,她对于昨天,应无尘抛下自己,一个人出去玩耍的行为很不满。

    其实某些时候,陆安恬也想过要逃离出去,不过当她屡次推开窗,看向外面陌生的街道和布局时,很快就收回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她再也不想体会,那种举目无亲的绝望感觉了,至少留下来,身边还能有一个熟悉的人在。

    而且经过之前的几次拌嘴,陆安恬也愿意相信,应无尘不会对自己不利。

    甚至于,她还从几次“交锋”中,感受到了如同父兄一般的关爱。所以,陆安恬如今很喜欢跟应无尘反着来,为的就是体会这种,许久不见的关怀。

    应无尘又哪里能知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还以为对方跟自己唱反调,不过是小孩子都有的叛逆期罢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而此时见她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应无尘就知道:得,这是又犯病了。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便再次叮嘱道:“听话,我今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不要······”

    话说到一半儿,陆安恬就抱着脑袋、捂住了耳朵,同时嘴里也神神叨叨的开始重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样子像极了抱头蹲下的可达鸭。

    而这句话,也是之前应无尘被陆安恬问东问西的给弄烦了,才说出来的。没想到如今,却是被人给学了去。

    ······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到楼下,应无尘跟柜台前忙碌的掌柜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陆安恬往外走去。

    说来也是巧了,其实他之前根本就不认识这家掌柜,可人家确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攀谈过后应无尘才知道,这人是星光缘林掌柜的旧仆,也正是因为当初,他给林掌柜出了个“送子观音像”的主意,这个掌柜才能把生意拓展到这里来。

    而这个掌柜,做的也不仅是客店生意,营收的大头儿,主要还是靠着佛像等“周边产品”的销售业务来支撑。

    为了感谢对方的收留,应无尘也大方的,回馈了他一个新点子,就是雇几个伶俐一些的人,专门做探店的生意。利用玄光镜等辅助手段,记录下客店里的陈设、吃食,然后放置在柜面附近,等客人入住之前,让他们挑选合适的房型,以及选择是否订购套餐等增值服务。

    虽说这种东西没有技术壁垒,很容易就能被同行学了去,但用作还人情,还是刚刚好够用的。而且更主要的,无论是谁偷学了这项本事,心里都得记着他应无尘的好儿。

    这些念想,最终也都会转化为念力,化作功德回馈给应无尘。

    其实从打那晚在天然居,跟陈若初的一番交谈之后,应无尘就已经隐隐的猜出了,洛晴来地府的目的,就是为了功德。

    虽说他后来在功曹司接受封赐的时候,也吸收了许多的功德之力,但除了增强体力、外放抵御寒冷侵蚀之外,他却并未从中发现,其中还有什么更高级的作用。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光听“功德”两个字,就知道这一定会是个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那自然得是多多益善才行。

    本来最开始的时候,应无尘也没想这么多,只想帮对方弄个赚钱的点子,抵上自己过夜的费用就完了。不过他后来发现,这里面其实有很多的可操作空间之后,才转换了思路。

    因为这样做,还能取得另外一个效果,就是经过这家掌柜的嘴,很快就能把应无尘这种“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事迹给宣扬出去。届时“一传十,十传百”的,口碑很快就能立起来。

    当然,他并不是卖好给体系内的这些掌柜,而是要通过口碑效应,在百姓和官员的心中,埋下一个慷慨、侠义的种子,好方便日后的晋升。

    这家掌柜之前跟着林掌柜,自然见识过应无尘“点石成金”的好手段,所以他犹豫都没犹豫,连夜就置备齐全了东西,天一亮就召集好了人手。如今正愁不知如何下手呢,见应无尘要出门,赶忙拦住了他。

    “先生留步。”掌柜拉住应无尘,给其他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身份,便追问起具体的落地方案:“先生之前说的,小老儿已经置备齐全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应无尘因为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自然没工夫搭理,所以简单的提供了一个思路,就带着陆安恬离开了。

    路上的时候,陆安恬回身往客栈方向望了望,有些气恼的说道:“这掌柜还真没眼色,我们不过住了几晚,就上赶着要好处。”

    应无尘对此不置可否。

    他虽然心中有谋划,但做的这种布置,也不过是属于随手洒下的种子,能开花结果自然为好,掩埋在土壤之下也无关紧要,所以他自然不可能投入太多心力在上面。

    尤其是在已经指明了前路的情况下,这家掌柜仍旧不知深浅的追问,显然想要靠他能成事儿,是不大可能了。而对于不能成事儿的人,他更是扶都懒得扶一下。

    “晚上换个地方住。”

    “嗯。”陆安恬难得的没有反驳应无尘,跟着他的脚步渐行渐远。

    ----

    最开始的时候,应无尘还想着,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自己该如何能赚到第一桶金,才可以避免露宿街头时,就遇见了之前那个掌柜。

    他很感谢对方的收留,但刚刚也已经都还了人情,所以两人如今互不相欠,他自然也没道理,继续住人家的铺子。

    “一会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楚江王殿。所以你不要······”

    “那岂不是送上门去?”陆安恬一听要去楚江王殿,赶忙一个“急刹车”,拉住了应无尘。

    “是去楚江王殿,但不是去见楚江王,而是先摸摸底。”应无尘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待会儿要做的事情,免得陆安恬捣乱:“我们跟着发配过来的鬼魂队伍一起走,混在里边打探情报,你注意观察。”

    “好耶!”陆安恬一听这么刺激,立马来了兴致:“不过本小姐该观察些什么?”

    她开心了应无尘却有些头大,因为显然自己之前的告诫,对方不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出”,而是压根儿连一个字都就没听进去。

206. 超编

    应无尘带着陆安恬,此时已经成功混入了,发往活大地狱的鬼魂队伍,不过却很糟心。因为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带陆安恬出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丫头丝毫没有小心行事的概念,很怕别人看不见她,忙前忙后的跑个没完。

    也就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小心谨慎的样子,不过后来在路上,发现了许多酆都城里没见过的东西后,她简直开心到飞起。

    也就是应无尘深谙人心,跟带队的鬼差“混成了朋友”,否则按陆安恬现在咋咋呼呼的样子,肯定会被绑住手脚铐起来带走。

    毕竟鬼差的任务,是把队伍给安全的送到楚江王殿,期间要是出了岔子,大家就都是一根绳子上吃挂落儿的蚂蚱,谁也跑不掉。所以为了保证行程无虞,鬼差们不会允许有人如此跳脱。

    而应无尘提前就有准备,早在昨天单独行动的时候,他就通过客栈掌柜,从天然居那边走账,在这边的钱庄里,调来了散碎银子。如今陆安恬故态复萌,他自然要用银钱开路,买一个“平安喜乐”。

    带队的鬼差本来就纳闷儿,这谁家孩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就在他准备呵斥的时候,应无尘悄咪咪靠了上去:“家里的妹子,从小没规矩惯了,差大哥见谅。”

    说完他就递过去几块银子。

    鬼差见有外快可以赚,也就没多说什么。其实原本他还想好好盘查一下的,毕竟活大地狱的犯人,都是些鱼肉乡里、坑蒙拐骗一类的人,这兄妹俩虽然举止有异,但却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

    尽管这批过来受刑的鬼魂,已经提前经过了地藏菩萨的感化,收敛起了恶念,可他仍旧觉得有问题。

    应无尘也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就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口袋,全都塞给了鬼差:“刚才您说,下地狱之前要经过剥衣亭,那眼下这点东西,我也用不上了。还是劳烦差大哥,帮忙代为保管一下吧。”

    鬼差掂掂钱袋子的份量,然后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懂事儿。”

    见对方并未追问其他,应无尘也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就跟鬼差分开,转头看向陆安恬的身影。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陆安恬便笑嘻嘻的跳了起来,隔着老远就大力的挥手招呼道:“应无尘你快来!”

    结果就这一句话,惊得应无尘汗毛都立了起来。因为从刚才的交谈中,他已经得知,这次带队的鬼差,虽然是从活大地狱这边的城门外,开始接手的队伍,但却是酆都人。

    这就意味着,对方将有极大概率,知道“应无尘”这三个字。

    果然,那鬼差狐疑的看向了应无尘,眼中闪烁起莫名的光华。

    “陈若初!”应无尘对着陆安恬吼道:“你再乱给我取名字,看我揍不揍你!”

    说完他就小心的留意起那名鬼差的脸色,见对方恍然的点头后,应无尘才有些虚脱一般的,缓缓吐了一口气。

    不过他却不敢再放松警惕,赶忙将陆安恬招呼到跟前:“回来!”

    虽说刚才遮掩了过去,但应无尘此时仍旧心有余悸:“你现在伪装的是一个即将接受刑罚审判的罪人,不说让你满脸凄然、慷慨就义,最少也该装装样子才对。你看看周围谁跟你一样,像是出来郊游似的。”

    陆安恬闻言吐了吐舌头,见他小心谨慎的样子,也知道刚才好像差点闯了祸,于是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诶呀,本小姐会注意的。”

    说完就要跑,结果甩了半天手腕,也没挣脱应无尘的掌控。

    应无尘可不相信,陆安恬会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而他现在,又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若是影响到自己,搜集情报、结识活大地狱的各级官员,那才叫得不偿失。

    “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游戏,你跟在我身边,只要闭嘴超过四刻钟,奖励你一件小礼物,怎么样?”应无尘深知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是顺毛驴儿,得哄着才行,否则肯定炸毛儿给你看。

    果然,陆安恬一听,立马来了兴致:“什么礼物?什么礼物?”

    “秘密。”应无尘微微一笑,他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只要你安静下来,晚上回去我就给你个好东西,保证是你们见过的好、东、西。”

    其实他根本就没提前准备好什么秘密礼物,这套说辞也不过是为了哄她,而现场编出来的借口。尽管是这样,但应无尘却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如果接下来的事情能顺利铺开,“礼物”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

    陆安恬哪里会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出于对应无尘长辈一样的信任,她自然满口答应下来:“不就是半个时辰么,本小姐倒要看看,你神秘兮兮的到底准备了什么!”

    “一言为定。”应无尘伸出小拇指示意了一下。

    没曾想陆安恬一脸嫌弃的扭过头,并没有跟他拉钩的打算:“幼稚。”

    “······”

    应无尘有些尴尬的收起小拇指。

    不过既然交易已经达成,他的目的也就到了,所以对于陆安恬的小脾气,自然是能忍则忍。

    其实回头想想,应无尘现在的好脾气,全都是当年,在好几个女同学之间,替她们缓冲关系时练就的。否则要按他平日里性子,谁要是敢三番五次的唱反调,应无尘早撂挑子不干了。

    好在陆安恬现在,已经如约的老实下来,应无尘才松开她的手腕,朝着前面的“大部队”追赶过去。

    刚才两人吵闹,很明显跟队伍已经脱节了。

    等应无尘追过去时,就发现前面带队的鬼差已经开始查人数了,于是他赶忙调匀呼吸,防止对方发现异样。

    不过鬼差对此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他故作平静的样子根本就没在意,很快就略过他俩,从后往前又查了一遍。

    等确定两组数据之后,鬼差跟队伍前头负责记录的书记官汇报道:“赵大人,本次押赴人员共计四十有五。”

    书记官似模似样的点点头,手指在舌头上沾了点口水,就抿起手里册子,嘴里重复道:“七月廿九卯时,四十五人赴…多少?”

    话说到一半儿,书记官一下合上手里的册子,背过手去严厉质问起来:“一共多少人?”

    鬼差有些不明所以,重复了一遍:“四十五人。”

    “不可能!”书记官丢下一句话后,就从台上走了下来,然后目光如电一般扫过人群。

    应无尘一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儿,再加上他一直都有留心,所以当然知道对方,此时是在默默的查人数。

    他心里有些暗道糟糕,都怪昨天踩点儿的时候距离的太远,没注意到还有查人数这么一个环节,否则怎么着也不至于,这样冒冒失失的坠上队伍。

    就在应无尘思考应对之策时,那名书记官忽然脸色一松:“明明是四十四人,哪来的第四十五个。”

    他回头对带队的鬼差招招手,两人交换了印鉴之后,便开口道:“剩下的没你事儿了,人我带走送往楚江王殿,至于你可以留在城中歇息几日,再行赶赴酆都,交卸任务。”

    说完之后,也没等对方答复,招呼着鬼魂们跟他走。应无尘和陆安恬,自然也跟了过去。

    而那个鬼差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抓了抓后脑勺,在那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我明明查了两遍,就是四十五人来着啊。”

    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盖有楚江王殿的接收印章之后,他就很快甩甩头:“管他呢,反正人已经带到,四十四、四十五的,跟老子又没关系。”

    莫说他奇怪,应无尘更奇怪。

    因为刚才,很明显就是由于自己和陆安恬的加入,导致队伍人数“超编”,与秦广王殿那边传给楚江王殿的文书上的数字对不上,所以那个书记官才重新查验起来。

    不过从最后两个数字来分析,应无尘就更奇怪了。因为他和陆安恬明明是两个人,为毛之前那鬼差汇报上去的人数,只多了一个?

    另外,前后两次查人时,明明谁也没动,怎么到书记官那里,人数怎么又自动少了一个?

    如果说之前那鬼差不识数,两遍都查错了,应无尘是不信的。因为对方掂量钱袋子的动作很熟练,说明他对数字很敏感才对。

    可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207. 许久未见

    跟着书记官一起,应无尘和陆安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殿。而对于这个地方,两人都很熟悉,因为他俩从活大地狱那边,反向穿过寒风峡谷时,就来过这里。

    陆安恬虽然心里很好奇,应无尘为什么要回这里,不过鉴于两人才立下的约定,她也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目光百无聊赖的到处张望。

    应无尘已经是第三次过来,其中第一次过来时,他只是看了些表面的东西。第二次来,原本是带着一探究竟的打算的,不过也只确定了这里是个偏厅,再往里面走就另有乾坤。

    因为穿过这里和外面相连的廊桥,就能看到许多忙碌的身影,他当时身边还带着个“小拖油瓶”自然不方便继续探查。虽然如今身旁,依旧跟着“拖油瓶”,但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已经不需要多做什么,等待此间正主儿现身就可以了。

    ----

    事实也正如应无尘所料,因为很快就从后面的入口处,绕过来两列队伍面对面的站好。从他们所穿衣服的样子和制式来判断,这应该是内监一类的人物。区别于殿前班直,两者一文一武交相辉映的,拱卫着二殿下楚江王。

    而应无尘能认识这些,当然是因为他在城隍司和功曹司,见过类似的衣服样式。虽说彼此间有些差距,但各间地狱都是酆都下属,所以想来区别不会很大。

    也就是在这时,位列两班的内监齐声唱喏:“恭请楚江王殿下!”

    “恭请楚江王殿下!”

    “恭请楚江······”

    听着耳边犹如3D立体、循环往复的回音,应无尘有些头疼。

    他总算是知道,这座空旷的大殿里,那些刷了红漆的柱子是干嘛用的了——里面绝对是雕出了一定的弧度,用作扩音装置,而外面罩上一层薄薄的漆,其功能就大概率类似于扬声器里,决定放声性能的纸盆了。

    其实这东西,跟应无尘当时在盂兰盆节宴会上,用到的扩音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显然楚江王殿这里的设备和设施,更质朴一些,同时效果也要更震撼。

    因为此时,大殿中间已经有人开始下跪了。而应无尘当时,别出心裁的弄了一出快闪,虽说震撼人心的效果简直拔群,可也没人说“顶礼膜拜”的。

    至此,应无尘一把拉住身旁、瞪着大眼睛发愣的陆安恬,等她也蹲下之后,才开口解释道:“隐藏行踪的第一要义,就是融入到环境里。”

    陆安恬有些不明所以的,扭头看了一圈儿,随后微微撅起了嘴巴,表示不赞同。

    应无尘见状,当然知道她还在恪守那个禁言一小时的约定,所以也就没故作不解的逗她说话。毕竟难得耳根子清净,他还想多感受一会儿。

    于是,应无尘指了指身旁那些依旧站着的人影,接着说道:“信不信,最慢只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就全都得跪下。”

    话音未落,陆安恬就惊奇的发现,那些站着的人影儿,就像是田间割麦穗儿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虽说这里只有四五十人,但所产生的视觉效果,依旧有些不俗。

    “你怎么知道?”陆安恬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也顾不上什么不能说话的约定了,扯着应无尘的胳膊就开始询问,末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语气有些僵硬的说道:“难道...你...会下咒语不成?”

    一边说她还一边谨慎的往后挪了挪,不过因为是蹲着,所以样子看起来很笨拙。

    应无尘现在很佩服小丫头的脑洞。然后也不知是被勾起了同心还是怎的,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你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吗?”

    陆安恬闻言,从头到脚把自己给摸了个遍,最后双手捧着小脸儿,有些惆怅的咕哝起来:“脸好像圆了很多。”

    应无尘见状直接笑喷了,不过考虑到此刻的场景,他很快就控制好情绪,趁着其他人发现是自己笑出了声儿之前,赶忙把头低了下去。

    其实应无尘笑的不是陆安恬呆呆傻傻的样子,而是她若有其事、怅然若失的表情。平心而论,以陆安恬如今的年纪,做出这副蠢萌的表情,确实能让她显得可爱很多。

    眼见着人群逐渐安静,看向自己这边的目光也都游离开后,应无尘把陆安恬拉到跟前,开始跟她解释起,这其中的玄妙之处。

    否则若要是,任由小姑娘自己发挥脑洞,她后面要是不配合,就该惨了。

    ----

    其实应无尘能知道,人群纷纷跪倒这种事情很简单。因为显然这里的廊柱,就是为了产生这种效果,而特意准备好了的。

    从刚才“余音绕梁”的效果来看,大殿里的这几根柱子,显然全都是扩音设备。而扩音的目的,也是为了保证说话的人,不至于脸红脖子粗的扯嗓子喊,就能让其他人听见说的是什么。

    甚至于,还可以产生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当然,想要产生这种效果,必须要站到对应的“阵眼”上。否则整个大殿里,谁说话都自带3D立体、沉浸式回响,早都该乱了套了。

    而这些,也才只是先决条件。

    至于能产生后面人群跪拜的效果,最主要的还是利用了人心、人性,才达到了令众人“俯首称臣”的地步。

    首先,个体一旦处于群体之中,就很容易会失去自我,从而根据别人的行为,下意识的就同步到自己身上,否则就会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只要有一个人起头儿,很快就会有人跟随。

    其次,在人们心中,本能的就会对高大、威严的建筑产生景仰之情,比如山海关的城墙、故宫的宫殿群。而这里的廊柱,虽说只是放大说话之人的声音,但却能起到类似的功效。

    所以几番作用之下,就会出现鬼魂成片跪倒的情况。

    陆安恬听罢之后,本能的就要反驳,可却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论据支撑,只好把头扭到一旁,表示抗议。

    应无尘自然没有要说服她的打算,因为妄图去改变别人,又累又没有必要。

    其实在这其中,应无尘还有一点没有明说。就是任何人,都有一套自己做事情的行为准则在,这与各自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有关,也与人格有关。

    而且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轻易发生更改。

    套用到当下的场景就是:这些初次来到楚江王殿的鬼魂们,稀里糊涂的,就被人给“上了一课”。因为他们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楚江王送上来的“下马威”。

    也正是这件事,致使整个群体,在绝对的威势面前,不得不立即做出应对。所以结果就导致,人群下意识的俯首帖耳,没谁能生出反抗的念头来,即便是有人事后反应过来,但只要还没脱离这个群体,他就仍不会违背“群体的意志”。

    所以应无尘很佩服,这座大殿的设计者和修建它的匠人们。竟然可以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就轻易驾驭了,这群来此处“报道”的鬼魂。

    而且更主要的是,楚江王在这里,只需要简单几句,恩威并施的话,就可以把鬼魂们之前在地藏菩萨那里,获得的或付出的情感,全都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因为楚江王,将成为鬼魂们新的主心骨儿。

    一念及此,饶是自诩心思缜密的应无尘,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能如此感慨,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尚未得到证实,但大概率为真的缘由——如果这一切的布置和规程,全都是出自于楚江王之手,那就说明此人,绝不会是个简单的泛泛之辈。

    最少当初在盂兰盆节晚会后的宴席上,他大鸣大放的跟卞城王不对付,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要么是同席的其他官员,要么就是做给天庭、灵山的仙佛们。

    如果让应无尘来选,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楚江王跟同席的官员们,也不是初次相见,所以没道理在那样的场合,故意摆脸色给谁看。

    所以应无尘决定,要趁着如今这个机会,好好的观察观察楚江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成分”。

    很快,在人群全都跪倒静默的时候,楚江王“姗姗来迟”。

    只见他穿过位列两班的内监,来到大殿的某处手臂轻抬,随后低声讲道:“本王这里人人皆是平等,不兴跪拜一事,都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经过廊柱的扩散,在大殿里产生了犹如,神祇俯瞰众生一般的效果。尤其是他语气里,略带的悲悯和不忍,更是惹得人鼻子发酸。

    若不是应无尘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儿,他说不定也得像那些感激涕零的人一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高呼“殿下仁慈”。

    如今跟应无尘一样,“没能成功入戏”的人还有个陆安恬。

    她此时正双手握拳,轻轻捶打双腿,舒缓酸痛的感觉。

    应无尘见状,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把衣服的下摆往旁边一扯,就示意陆安恬坐上面。陆安恬直接眼前一亮,随后缓缓坐了过去。

    不过可能她蹲久了腿太麻,导致一下做错了地方。

    “我说,你坐错地方了。”应无尘撑着身子,往后面微微仰了一些。

    不料陆安恬并没有起身坐回去的打算,还转身举着小拳头,对应无尘警告似的比划了一下。

    应无尘转头往旁边地上,空着的衣服下摆看了看,旋即收回目光,看向了大腿上坐着的陆安恬:“我说,好歹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不是你说,让本姑娘跟你兄妹相称的,坐一下你的腿怎么这样小气。”说完还气恼的哼了一声:“怎么,本姑娘很重吗?”

    “那倒不是。”

    应无尘看着她傲娇的样子,心中有些抽离。

    老子确实说过兄妹相称的话,可是你也不看看年纪,按照酆都的规矩,你特么都能嫁人了,现在大大方方的坐我腿上,真的呆胶布?

    应无尘本来还有心解释几句,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他太过着相,所以也就只好作罢。只希望着,对方能够早一点意识到男女大防,赶紧下去。

    因为陆安恬现在坐的位置,有些太过微妙了一点。以至于让他的小兄弟,都隐隐有了抬头之势。

    讲道理,应无尘虽然血气方刚,但却从未对陆安恬这个小破孩儿,有过任何的旖旎想法。不过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就比如“压枪”,越想,就越是压不住。

    ----

    就在应无尘努力的分散注意力时,旁边儿那些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人群,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此刻正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起来吧。”应无尘拍拍陆安恬的肩膀,示意她抓紧时间,不要做什么太反常的举动。

    陆安恬闻言站起身,仰头疑惑的看向应无尘:“你口袋里,装了棍子一类的东西吗?”

    “······”应无尘人都傻了:“没有。”

    “不可能,我明明感觉到了。”陆安恬不信邪似的,就要翻应无尘口袋,吓得应无尘赶忙应对。

    也正是这一番大动作,立刻就引起了楚江王的注意。

    “是何人喧哗?”

    不过当他看到是应无尘的时候,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连带着脸上威严的表情,也都维持不住了。

    应无尘见自己已然暴露,于是便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同时把陆安恬给拉到身后,带着她一起走上前去:“二殿下,当初的宴会一别,还真是许久未见呐!”

208. 发现

    其实应无尘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楚江王既然能费尽心力的,修建这么一座大殿,他就不可能不考虑到,把“阵眼”给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楚江王只要站对了地方,就能把大殿里所有人的表现,都给尽收眼底。效果有些类似课堂上的讲台,只要老师站上面,学生在底下的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楚江王就已经留意到了应无尘。毕竟别人都是,跪着在那涕泗横流的抱头痛哭,感受着来自人格上的尊重。

    甚至有些泪窝子浅一点的,都已经哭得快要断了气儿了。唯独应无尘,蹲在人群里,格外的惹人注目,哦对,他旁边儿还一个小孩子跟他类似,只不过是抱着腿蹲在那里。

    这场景就有点像是,在一幅线条简约的画作里,不小心滴上了一滴墨汁一般,异常的扎眼。

    所以楚江王自然注意到了,应无尘那边的动向。

    楚江王原本还以为,是自己投入的情绪不够,甚至是最近“功力”有些退步了。毕竟平时无往而不利的手段,这回倒是有些失效的迹象出现。

    尤其是在多方外物的辅助和加持下,若是连几个来此悔过的鬼魂都感动不了,那再往后想做的其他事,也基本上就没什么指望了。

    可当楚江王把目光调转过去,却意外的发现,应无尘竟然叉着腿,蹲在人群里,惊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儿。因为按照之前,去城隍司跟老六的一次谈话,从对方忌惮的语气里可以得知,这人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尤其是当初城主,还隐约的给几人透露过,说要派这个鬼差来巡视各间地狱。如今既然在“自家院子”里见到应无尘,楚江王两相一验证,当然轻易的就意识到,应无尘定然不是犯事儿了被抓过来,所以他一定是过来做任务的。

    而城主之前的那番话,不仅不是引而不发的威胁和警告,更不是商量,而是明晃晃的通知——我就要这样做,你们谁要是有意见,就自己调整。

    所以楚江王见到应无尘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而是紧张的提起了第二口气。与此同时,他目光也在人群里,来回的巡梭起来,分辨着应无尘的同伙。

    因为城主派多少人来、派谁来,可关系到活大地狱往后的“政治格局”,以及他自己统治根基的稳定性。

    最终楚江王确定,应无尘是孤身...只带了个小孩子就过来时,他才稍稍松快儿了一点。

    虽说不清楚那个小孩儿的身份,也不了解城主派应无尘过来,到底有什么秘密任务,但楚江王仍旧打算,先装作没看见对方。毕竟人家过来了,但没主动找上门,就说明是想要“微服私访”一番。

    而他也需要利用这段时间的缓冲期,来调整、布局活大地狱的一些事情,最好是能把应无尘给忽悠走。至于他离开之后去祸害谁,楚江王才不会在乎。

    他甚至都想好了,私底下派人跟着应无尘,把搜集到的信息汇总起来,然后去敲另外几位好兄弟一笔。楚江王相信,只要自己手里握着这份“第一手资料”,到时候肯定不愁买家。

    不过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就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应无尘和那个孩子的各种小动作时,却并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结果。而是随着他的无视,应无尘他俩反倒是“变本加厉”,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这就导致,原本沉浸在悲伤气氛里的人群,被这么一搅和,所有的情绪,顷刻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至此,楚江王只好无奈的“现身”,打断了应无尘二人。

    因为他怕要是再这样,任由对方闹腾下去,自己在人群这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就会被毁个干干净净。毕竟威严扫地之后,再想重新建立起来,可着实有些困难。

    所以当应无尘跟楚江王“发起对话”时,楚江王仍旧不免心中抽动:本官可不想与你再见。

    应无尘自然也发现了,对方隐隐抽动的脸颊,不过他却没太留意,而是带着陆安恬就走了过去:“二殿下帮帮忙,找个地方落个脚,否则我就得露宿街头了。”

    该!

    楚江王在心里高呼了一句,不过话到嘴边儿,却变成了:“本王那里还有几处空着的院子,就暂时准许你住进去。”

    “多谢殿下款待。”应无尘回了一礼,同时带着陆安恬退至一旁,开启了看戏模式。

    楚江王对此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起,刚才的未竟之事——好好地给鬼魂们“洗脑”。

    不过他却惊奇的发现,这次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跟往常一样,投入进情绪里去。而没有情感,是忽悠不了这群鬼魂的。

    楚江王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了应无尘身上。

    不过考虑到对方如今代表的身份,楚江王也有些无可奈何。甚至于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么个活大地狱的最高统治者,如今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儿里,好像也不太好使。

    这就有些操蛋了。

    ······

    ----

    楚江王抬手,示意陪侍在侧的内监,把底下鬼魂群体给带走,按照规矩送往剥衣亭。同时他也有些心累的,转身跟应无尘招了招手:“边走边说。”

    应无尘自然欣然的跟了上去,同时也不忘招呼了身旁的陆安恬一声,两人落后半步的,跟着楚江王往后面走去。

    作为一个曾经的公司小领导,应无尘刚才还真替楚江王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以他的经验来判断,楚江王刚才还真的有点儿“危险”。

    当然,这个危险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情感意义上的。

    这种感觉有点像小学的时候,辛辛苦苦的编出一篇“同学情深”的小作文来,可文章里的主人公就在旁边,而他还知道,你写的故事是假的。

    不过好在楚江王最后,总算是把今天的“例行表演”给应付过去,否则应无尘都觉得,自己成了摧毁对方自信心的罪魁祸首。

    一行人很快就绕到了后面,楚江王示意应无尘先坐,随后就跟身旁的仆从吩咐了几句,仆从很快就领命而去。

    不久后,仆从带来一个人,应无尘敏锐的从他身上,察觉到了点特殊东西。

209. 养不熟

    应无尘能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万天工,否则绝对不会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对方虽然名字很大气,但长相却显得有些“小家碧玉”,甚至完全可以说是,配不上他的名字。

    所以这样反差强烈的一对儿组合,应无尘没理由会记不住。

    其实万天工原本也不过,只是楚江王的一个手下、一个内臣而已,应无尘根本用不着对他这样关注。因为活大地狱的高层这边,他只需要能跟楚江王,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就可以了,至于这些附庸而生的“猢狲”们,没必要理会太多。

    可问题也就出在了这里。

    应无尘自问从来到这里,坐到椅子上开始,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可怪就怪在,万天工从外面,被楚江王给叫过来之后,他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的扫过来。

    因为之前被酆都大帝给派人跟踪过,所以应无尘对这些,一向都很敏感,可以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是否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再加上他后来还吸收了很多的念力,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察觉的更为清楚。

    应无尘虽说可以放开身体里的功德之力,感知对方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但他却不能这样做。因为按照当时陈若初所言,功德之力玄妙异常,每个人都会发现不同的用处。

    所以他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是大多数,还是极个别特例。换句话来说,就是楚江王当面,应无尘不能做这种“亮底牌”的行为。

    可不亮底牌,并不代表他拿万天工没有办法。

    “二殿下这里的仆人,还真是热情。”应无尘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说我应无尘,脸上有花儿不成?”

    楚江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思索,应无尘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阴阳怪气儿”的说话,于是只好反问起来:“怎么,哪里有问题吗?”

    “殿下管这位大人叫万天工,对吧?”应无尘站起身,绕着万天工走了一圈儿,然后好奇的询问道:“你老是盯着我看,是因为觉得我眼熟?还是觉得,我像你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不成?”

    虽说他的模样看起来笑吟吟的,可任谁都能听出话语里的不高兴来。

    楚江王闻言,则眼睛微微一眯,随后便不由分说的,开始训斥起万天工:“你好大的胆子!本王何时教过你们,如此的冒失无礼!来啊,将其叉下去。”

    万天工吓得直接开始跪地叩首,慌张的身子直哆嗦,还不等他说出什么求饶的话来,就被左右两侧的内侍,给架了出去。只不过他的身影转过角落,即将隐而不见的时候,脑袋轻微抬起,恶狠狠的盯着应无尘的背影,样子像极了毒蛇。

    他以为应无尘不会察觉,所以样子毫不掩饰。可北方鬼帝那样的人物跟踪,都能被察觉出来,他一个小小的楚江王府属官,何德何能可以瞒住应无尘。

    尤其是当应无尘已经留心之后,万天工所表现出的情绪,就更不可能被他给忽略掉。

    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应无尘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坐回了原位。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万天工,而是开始想办法,尽量先找人牵制住他,避免耽搁接下来的行动了。因为应无尘知道,即便是自己想通了哪里与对方结仇,短期内也解不开这段“孽缘”。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对方。

    见应无尘沉默不语,楚江王算是明白,他这是心里产生了芥蒂,所以便开始想办法,解开这个疙瘩。毕竟抛开其他因素不提,应无尘此刻所代表的可是酆都大帝,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住面子才行。

    “本官平日里有些疏于管教,无尘你不要放在心上。”楚江王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就转头询问起别的事情来:“这次过来,是常驻还是办完了事情就走?”

    “看情况。”应无尘收起多余的心思玩味一笑。

    他现在都还不清楚,酆都大帝派自己过来到底要做什么,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跟脚儿给和盘托出。再加上刚才,楚江王对万天工那种,轻拿轻放一般的处罚,让他也有些不太满意,所以应无尘的回答很敷衍。

    不过他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所以并没有借着酆都大帝的虎皮,给楚江王难堪。而是转头,给对方解释起陆安恬的身份:“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最近还需要劳烦二殿下帮忙照看才行。”

    楚江王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但对应无尘的请求,还是报以了极大的认真态度:“诶,无尘这说的是哪里话,既然来了这边,自该由我这个东道主安排才是。”

    既然话题扯到了陆安恬头上,她本人当然不能再“装木头人”下去,而是对楚江王福了一礼:“往后还需仰仗二殿下。”

    礼仪端的是毫无破绽,与她平日里,跟应无尘在一起时所表现出来的跳脱性子,简直判若两人。

    应无尘对她这样的表现很满意。

    本来就该是这样,小孩子私下里活泼一些没问题,但到了正式场合再继续如此,就显得失了教养。

    应无尘收回目光,看向上首坐着的楚江王,跟他聊起了这一路过来的见闻。主要还是应无尘在挑起话题,楚江王分点作答,样子看起来有些像“毕业答辩”。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应无尘在暗示楚江王,自己过来主要是调查人文风貌,借此让对方减轻戒备而已。虽然暂时还看不出楚江王是否信以为真,但至少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完全相信的。

    ······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陆安恬在旁边听得头昏脑涨的,眼看都要睡着了。她很好奇,明明楚江王的身份地位,要比应无尘高出不止一大截儿,可在两人的谈话中,从未出现过敬语,完全像是两个平辈之人在交流。

    其实也就陆安恬年纪小,否则换苏晏如在场都不会有些疑惑。因为应无尘虽然自身地位低,但他此刻代表的,可是地府的最高统治者酆都大帝,所以楚江王不敢拿大。

    另外就是,虽然应无尘这趟出行,没有“明发谕旨”,身份显得有些不正。可也就是因为没有明文诏书,楚江王才更忌惮。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怀里有没有揣着什么“圣旨”、“口谕”一类的东西。

    楚江王可是清楚的记得,当时去城隍司见卞城王时,他曾特意的提起过,说这鬼差身上,可挂着一圈儿罗酆六天鬼神的令牌,其中还包括纣绝阴天宫的。

    如今这些东西,楚江王一个都没见到,所以自然要在言语上,谨慎对待才是。

    因为陆安恬不懂可以,但作为活大地狱的管理者,楚江王需要保证自己的官位,所以任何的谨小慎微都不为过。

    ----

    就在陆安恬昏昏欲睡,小鸡啄米一般的点起了头时,“打机锋”的两人总算是完成了交谈。应无尘也带着她,跟着一名内侍,赶赴今晚住宿的地方。

    楚江王就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俩的身影消失,然后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身旁摆摆手,走到了偏厅里。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很好奇一件事,就是以老六对应无尘的忌惮,以及应无尘之前在盂兰盆节宴会上的前后表现,都表明这是一个颇有城府的人。所以没道理像刚才那般,突然地发难。

    再加上刚才他也多方的试探,却并未从应无尘那里得到什么信息,所以更加能证明应无尘的城府。可就是这样一样心渊似海的人,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对一个下属发难?

    “殿下。”万天工的声音,打断了楚江王的思索:“属下有要事禀报。”

    楚江王闻言转过身,并没有追问他口中的要事,而是询问起刚才的冲突:“你盯着应无尘看,到底所为何事?他又缘何那般不满?”

    “回殿下,这件事与属下接下来,要禀报的事情有关。”

    “讲。”

    “跟随应无尘而来的那个孩子,天生异体,是绝佳的炉鼎。”

    “当真?!”楚江王激动的腮帮子发抖,旋即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此等大事,为何隐瞒不报?”

    万天工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没有瞒过对方,于是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讲起了事情的经过:“盂兰盆节宴会那次,属下陪殿下前往酆都城,穿街走巷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异样。

    后来经过打探,终于确定了,她就是二殿下一直需要找寻的炉鼎。然后趁着当初酆都的乱象频生,下官安排人手将其掳了过来。原本打算等风头过去,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给您送来,不料却被应无尘给半路截胡。

    而刚才殿下您,带着他们过来时,下官就注意到了。起初还以为看错了,等细细分辨之后,能确定她就是之前掳过来的那个。不曾想应无尘如此谨慎,下官不过是偷瞄了几眼,就被他给发现了异样。”

    听着万天工的讲述,楚江王并没有追问,他是如何确定了陆安恬的特异之处,以及把人给掳了过来,为什么没有立即禀报一事,因为楚江王很清楚,万天工的私心所在——无外乎就是他想“公器私用”,打算将陆安恬占为己有而已。

    如今万天工能把事情给和盘托出,也不过是觉得,凭他自己守不住秘密,所以想要通过用这个秘密,换一个好下场罢了。楚江王很清楚这件事,也就没有揪着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不放。

    “本王知道了,准你休沐三日。”

    “是。”万天工其实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他跟随楚江王多年,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也就没敢再多要求什么。

    等万天工退下之后,楚江王有些意味难明的叹了一口气:“跟随本王多年,却还是没能把你给养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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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职记介绍:
应无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鬼差,开始了007没工资的打工人生活。
为了不再继续这种苦逼生活,他开始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当上阎王,实现鬼生自由。
可是每一个被他成功救赎过的女鬼,都想着要跟他再续前缘,这让应无尘十分心累。
他抱着一根柱子,看着下面围着的一群女人,奋力的发出呼喊:“我就是想当阎王,没想结婚呐!”地府升职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府升职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府升职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