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现身
应无尘来到舒逸轩,结果并没有找到白守心,于是他随便找个了伙计打听道:“你们白掌柜呢?”
能在这种经常有达官显贵出入的铺子里干活的伙计,待人接物方面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应无尘之前还是掌柜亲自迎接的人,所以这个伙计自然也认识应无尘。
“掌柜上午的时候就出门去了,看时间马上就能回来。”伙计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客人是有什么吩咐,需要小的转达吗?”
应无尘了然的点点头,心说这白守心还真是谨慎,自己上午跟他吃过面之后就去找了李白尼,如今自己又是飘香阁又是群玉院的兜了一大圈子过来,结果白守心竟然还没回来。
不过应无尘今天过来另有目的,于是他悄悄对伙计说道:“麻烦告诉你们白掌柜一声,就说有人约他在两条街之外的茶楼见面,有要事相商。”
伙计神情一滞,旋即恢复到正常状态,忙不迭地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应无尘有些狐疑的看了伙计一眼,不过最后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舒逸轩。
他出门后不久,那个伙计也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舒逸轩。
应无尘再次从街角的阴影里走出来,见到这一幕后,他调转了方向原路返回。
因为刚才从群玉院过来时,真的在相隔这里两条街的地方看到过一间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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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到了茶楼之后并未直接进去,而是跟街边卖脸谱的小贩闲聊了起来。
“摊主小哥,最近生意怎么样?”应无尘随意的挑选了一个大阿福的脸谱,放在面前比划着,嘴里似是无意的问道:“最近城中的生意好像不如往常好做了。”
“是啊,现在原本就是农忙期间,再加上马上就到盂兰盆节了,所以这时候都忙着收拾手尾准备好好过节,再有一个月左右时间,生意就能好转了。”摊主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今天买脸谱的人不多,他也乐得清闲,随意的跟应无尘聊着。
“也对,马上就要过节了,小哥对今年的盂兰盆节怎么看?”应无尘把大阿福脸谱换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脸谱。
“能怎么看,不还是跟平常一样,官僚们在台上唱赞歌,底下的人鼓掌庆祝,只有我们这些外围的百姓,连个热闹都看不消停。”摊主不误抱怨的说道:“不过一年就这么一个节日,所以到时候我还是会去看的,顺便把摊主也支过去,能卖一个是一个吧。”
应无尘对摊主的行为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底层人民的真实想法,就像赵本山的小品一样,百姓们平时忙得要死,哪里顾得上听官员们吹嘘业绩,所以他才会问出那句“来时的火车票能给报了不”。
“摊主小哥,我也想趁着过节做点小买卖,这城中什么生意最赚钱?”
小哥一听,还有这好事儿?于是马上开启了大忽悠模式:“你也知道马上就要过节了,那肯定是卖脸谱最赚钱!我可跟你说,我这都是······”
应无尘嘴角一咧,好家伙,这摊主也是个话痨,他一开了话匣子,搞得自己根本插不进去话。
不过好在问题不大,自己也根本没想着做什么劳什子生意,玄光镜的事情也需要好好谋划谋划,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洛晴忽悠出来,不然后面的事情都不太好弄。
而这个摊主,也是应无尘精挑细选的“工具人”,毕竟这条街还算繁荣,虽说是农忙时节,但人来人往的百姓仍然有很多。其中有些摊位不乏生意火爆的,所以那些摊主自然没有闲工夫搭理他,有些生意不好的小贩自己都愁眉苦脸的,遇见一个不买东西扯闲篇的客人不生气才怪。
只有这个卖脸谱的小老板,撑着摊子在那看小人书。
应无尘装作用心倾听的样子,不一会就见到了洛晴进了茶楼。
卖脸谱的摊主,此刻已经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发家史:从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到如今也算是酆都城脸谱界的翘楚新贵,王寡妇死乞白赖的要把女儿嫁给他,巴拉巴拉的说起来就没头。
应无尘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结果谈兴大盛的摊主根本没注意到,仍旧在那口沫纷飞的瞎白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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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晴听见伙计报告之后就跟姐姐通了消息,二人商议一番之后,洛晴打算先看看白守心的表现如何,再决定要不要裁撤掉他。
结果进了茶楼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白守心和应无尘,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察觉到身后有人偷袭,于是她脚下一用力就飘出老远,随后才转过身来。结果就看到一个带着青面鬼脸谱的家伙,伸着一只手站在那里。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洛晴冷声问道。
应无尘直接僵在了原地。
大姐,地府的治安确实差了一些,但酆都城内至今还没人敢闹事,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于是他取下脸谱露出本来容貌,这才说道:“洛正使,一天天过得很潇洒嘛。我在后面进进出出的忙活,你倒是舒服了,可你能不能哼唧两声,给我点反应?让我知道我忙活的价值是什么?”
洛晴虽然是个神仙,但对于男女之事她可不是一点都不懂,毕竟出身在那摆着呢。所以她一下就听出了应无尘话语里的邪恶意味。不过因为面对的是应无尘,她琢磨不透对方的真实想法,再加上本身还是修身养性多年的神仙,对于这种言语上的故意启衅,她很轻易的就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是故意引我来见你的?”洛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聪明的,所以上下稍微一联想,就知道这是应无尘做的局,目的就是引诱自己现身,想必舒逸轩的那个伙计,也已经暴露了。
可自己不过是一上午没见他而已,至于这么下套儿吗?
应无尘见她想明白了,也没多做隐瞒:“洛姑娘才是本次盂兰盆节晚宴的正使,我才是副使。身为手下,我的确不应该要求您事事亲力亲为,可最少也要让我们这些干杂活儿的,能看见您高贵的身影、让我们知道您也是在忙的。连这样小小的要求您都不能满足吗?”
洛晴不是第一天认识应无尘,对他说胡话的本事自然了解,于是反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77. 求人求己
应无尘跟洛晴回到了舒逸轩,还是上次的那间茶室,不过白守心却并没在场,而是守在门外。这是洛晴特意要求的,她生怕应无尘稀里糊涂的就把白守心忽悠走了。
应无尘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也不戳破。
“洛姑娘,我知道你忙,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要是······”
听着他不知所言的话,洛晴心里泛起了一阵儿嘀咕:这人什么毛病,只要自己不直接切入正题,他能天南海北的讲起个没完。刚才从两条街外的茶楼走过来,他嘴就没停过。
于是洛晴一抬手打断了他:“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应无尘恭维的马屁话才刚开始,就猛地被人一打断,搞得他情绪上有些不太连贯,后面想说啥也已经想不起来了,所以只能说出本意:“这不是舞台地基已经打好,想劳烦洛姑娘出手布置玄光阵么。”
“你不是跟飘香阁的鸨母说,玄光阵已经布好了吗?我还以为,灵山那边已经帮你弄好了呢。”洛晴悠然的说道。
却不料应无尘当场“炸毛”了。
只见他大义凛然的一挥手臂说道:“洛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才是正使,布置玄光阵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着你进行?还有,我们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我只负责带人操办具体事物,一切拿主意的事情,还需要洛姑娘你亲自决定才行。”
“······”洛晴一阵无语,心中也泛起了嘀咕: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他这么大反应?
不过在洛晴心中,应无尘绝对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这一手移花接木,绝对不会用的这么有水准。
其实也不怪应无尘,毕竟洛晴作为正使,眼看着都要被自己给架空了,如今关于盂兰盆节晚宴的一应事务,都是自己在拿主意,就算洛晴现在收拾铺盖回天庭都没有多大影响。
可对方既然是自己的领导,那该有的面子自己还是要照顾到的,毕竟现在自己的身板儿还太脆弱,承受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所以不能冒头。
虽然酆都大帝的虎皮也挺好用,但毕竟还不清楚对方图谋的是什么,所以要尽量少用。反观洛晴,最次身后也站着个天庭,由她顶在前头遮风挡雨的刚刚好。
······
经过一阵友好的磋商,洛晴最终还是答应了帮忙布置玄光阵。
原本她是不想管的,毕竟自己属于外来势力,想要在地府布置玄光阵这件事情,需要经过官员们的层层审批才行,这也就难免要跟官员们打交道,洛晴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有阴影。
因为小时候刚被没入教坊司的时候,就总有官员们“关顾”生意,看着那些平日里被自己称作叔叔伯伯的家伙们,总是色眯眯的盯着自己胸脯看,洛晴就头皮发麻。
好在姐姐游历人间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并把自己带出了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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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哪里知道她有这么曲折悲惨的身世,只不过稍稍提点了几句,洛晴就直接答应了。
“洛姑娘,你说要是在玄光镜背面刻上舒逸轩的名字,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我对铺子的生意不看重。”
“哦,是这样啊。那要是加上点别的什么呢?”
“比如?”
“比如天庭的洛晴上仙,深感地府百姓的生活之困苦,所以自掏腰包帮他们炼制了一批玄光镜,让他们在家就能收看到今年的盂兰盆节晚宴,借此丰富他们的闲暇时光,顺便也利于他们实时了解到地府最新的政策动向。你觉得这样有没有吸引力?百姓们会不会因此感激涕零,哭的稀里哗啦的?”
!!!
洛晴坐直了身体,她被应无尘的这句话,一下子切中了内心深处的欲望。
是啊,姐姐为了自己能进入地府主持盂兰盆节晚宴的事情,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而自己能回报姐姐的只有顺利飞升天界,可盂兰盆节晚宴只是一个方面,具体还要落实到酆都百姓们的人望上,这也是她来地府的主要目的。
当人望累积到一定程度,就能转换成功德之力,这才是位列仙班的根本,否则自己将空有神仙的躯壳,没有神格。
“好,我答应你。”洛晴的声音十分笃定。
应无尘嘴角上扬,勾出一丝笑意:果然被我猜中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洛晴来地府的真实目的,也不清楚为什么酆都大帝能放心的把盂兰盆节盛宴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两个“菜鸟”来完成,只是从自己内心最朴素的价值观来判断,再加以其他信息辅助,所以才得出这个结论。
首先,洛晴来到地府肯定不是来做慈善的,那她的目的一定是从盂兰盆节事件中获得什么利益。比如说自己,就是想通过这场晚宴认识那些大人物并建交。
其次,晚宴涉及到的相关人员庞杂,但大体可以分为几类:第一类就是各种官员和商人,但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洛晴对此并不感冒。第二类是晚宴当天出席的观礼嘉宾,不过从目前的情形判断来看,洛晴依旧不感兴趣。最后一类就是晚宴当天的百姓。
对此应无尘还特意测试过一次,当初他带着柳涵和洛晴上街有人出言不逊,洛晴含怒出手,虽说那人受伤严重,但也只是昏了过去,否则洛晴的雷霆一击,还不是酆都城中的普通市民能抗住的。
他那时候也是心中冒出了这样的猜测,如今只用百姓的人望稍稍勾引了一番,洛晴就露出了马脚。
这就对了嘛,你有所求,才能为我所用。
否则,我还真不敢用你呢。
应无尘现在已经完全拿捏住了洛晴的心思,于是继续说道:“所以,洛姑娘现在可以给我介绍那些掌柜认识了。”
他的声音同样笃定。
虽然应无尘跟白守心已经暗通款曲,但明面上还缺少一个遮掩的理由,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的掌柜,都有白守心那样的赌性。
最主要的是,一旦暗中勾结的人多了,难免不被发现,到时候承受洛晴雷霆一击的可不会只有那些掌柜,谁知道这娘儿们会不会连自己一起给办了。
78. 陈若初
拿捏住了洛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做多了,应无尘也不跟她多废话,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想要结交人脉的想法。
洛晴现在受制于人,所以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其实她也曾设想过一脚踢开应无尘,自己完成后面的事情,不过只要再一想到应无尘这人有如此多的心眼子,洛晴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故意给自己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让自己率先跳反?
要是跟应无尘闹僵了,也不见得会引起多大的后果,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从中作梗,影响了自己的飞升大计,那才叫得不偿失。
所以洛晴只能带着应无尘,转遍了天庭在地府布置下的铺子,并对应无尘跟掌柜们勾肩搭背的行为,视若罔闻。这个时间持续了大概半旬之久。
她甚至还想着,最好应无尘能赶快策反这些掌柜,好让天庭把注意力集中到地府这边,借此帮姐姐减少一部分的压力。不过洛晴暂时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应无尘能从中看出什么猫腻来,她现在对应无尘这个人,充满了忌惮。
就连应无尘偶尔的语气变化和助词的使用,洛晴都能研究好久,并且试图剖析出他在说这句话时,内心真正的想法和谋划。不过研究了好久,她也没研究出个一二三来,最后只能赞叹一句: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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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晴带着应无尘东家出西家进的,在酆都城逛了一个多月时间,亲眼见到应无尘从一无所有,转瞬之间就织出了一张不小的关系网。虽然这张网目前看来还脆弱不堪,可终有一天将呈遮天蔽日之势。
因为,以应无尘如今不值一提的身份地位,这些掌柜见到他就比见到自己亲热多了。
见到自己时,他们都是不冷不淡的一句“九小姐”,关系近的最多叫一句“二小姐”。可见到应无尘时,恨不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一口一个“应老弟”,一口一个“哥哥办事儿你放心”,胸脯拍的叮当响,气得洛晴真想上去撕开这几人的虚伪面孔。
当然,洛晴也借此机会了解到,原来举办这场盂兰盆节晚宴,并不是一个赔钱的买卖。相反,还能大赚一笔。
只是这必须要仰仗应无尘才行。
他总能轻易切中商铺掌柜们的利益痛点,掌柜们被他三言两语就拉到了“同一阵营”,甚至心甘情愿的自掏腰包,帮他操办各类杂物,而他自己则潇洒的到处吃席。
原本跟姐姐有关的铺子洛晴是一个都不想带应无尘去,可只要想到天庭方面的铺子,能够在这次盛宴中赚的盆满钵满,而姐姐的铺子却被压制的不见起色,她就心痛不已,所以只能又带着应无尘把跟姐姐有关系的铺子重新兜了一遍。
当然,应无尘并没有让洛晴失望,对于这些她姐姐维持的生意,应无尘可以说是照顾到了极点。
同时洛晴也更加疑惑了。
明明应无尘就是一个地府的鬼差,为什么脑子里能装着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甚至有些事情在她看来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只要经由应无尘的嘴说出来,就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在其中。
就比如玄光术这东西,一般都是布置在家门口的,这样施术者可以不用出门就能知道门外拜访的客人是谁,可经他这么一解释,大家瞬间就懂了: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再比如:往年的盂兰盆节晚宴,向来都是官府跟酒楼订购酒席,只是今年应无尘连理都没理那些酒楼的商家。相反,倒是跟那些卖干果零食的店家,亲热的不行。原本还有人质疑他说晚宴晚宴,没有席面吃叫什么晚宴。
结果经他一解释,大家又都觉得——真特娘的有道理啊!
不过也确实,晚宴最少也要从傍晚持续到夜里,再好的席面到时也会变成残羹冷炙,不仅影响口感更影响观感,要是换成果脯零食就不一样了,既不占地方又能解馋,最主要的是,不影响观众们一边看表演一边吃东西。
这可乐坏了那些做干果生意的商家,恨不得把应无尘给捧到天上去,只为了能在席面上出现自己铺子的招牌。
一想到这事儿,洛晴就浑身不舒服。
原本这些掌柜就因为不被天庭重视,所以对自己就颇多怨言,甚至有些轻慢。可一看到应无尘,尤其是听说他能把干果摆到晚宴上,掌柜的就立刻换了一副见到亲爹一样的表情,恨不得把果壳敲碎了,把果肉一粒一粒的喂进他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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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洛晴的姐姐问道。
“很顺利。”洛晴很快又摇摇头道:“应该说,是极其顺利。”
“那你为何愁眉苦脸的?”洛晴的姐姐十分疑惑,如果一切顺利,那洛晴很快就能飞升天庭才对,面对这么大的一件好事,她为什么一脸的愁容?
难道是她有了爱慕的男子?
想到这里时,洛晴的姐姐心中就警铃大作,天庭的神仙在明面上可是不能动思凡之心的,便是自己游历人间的时候,也需要用法术封禁了心识才行。而救下这个傻妹妹,也是看中了她身上的品格和天赋。即便是动了这种小小的恻隐之心,自己也仍旧被困在广寒宫中,禁闭了二百年。
由此可见,天庭对于神仙思凡之心管理的有多严苛,当年就有姐妹因为红尘炼心时与凡人交-合,而被罢黜神位贬下天庭的,就算贬下天庭也不能与爱人相见,而是囚于九幽之下,日夜受那阴寒噬骨的海水侵蚀。
一念及此,洛晴的姐姐就心中发寒,她斟酌了半天的言辞,才开口问道:“晴儿,你不会是有了爱慕之人吧?”本来还想着婉转一点,可再怎么婉转也要落到实处上,所以她就放弃了花里胡哨的想法,来了一脚直线球。
再联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带洛晴打开心结,就经常用这种事情逗她开心,洛晴的姐姐就后悔不已。
洛晴见姐姐一脸纠结的样子,还以为她怎么了呢,结果听见这个问题后,洛晴再也坐不住了:“陈若初!我没有动凡心!我没有!”
79. 姐妹心事
洛晴气得直跳脚,因为姐姐又用相同的事情取笑自己。
其实她也明白姐姐的良苦用心,不过她心中的童年阴影也确实威力巨大,直到现在成了半仙都挥之不去。
原本跟随陈若初开始踏入修仙之途后,洛晴整个人都扑在了这件极其有意义的事情上,这就导致她的性格越来越孤僻,陈若初怕她童年的心结成为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碍,于是经常用男女之事逗弄她,原本想着能借此机会让洛晴释放出心中压抑着的情绪。
不过洛晴自从出了那个地方跟自己踏入修行以后,好像重新找回来童真一般,不仅言语间越来越像小孩子,就连行为也变得越来越幼态。
陈若初猜测,这是由于她的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所导致的。
为此,陈若初还特意跑到离恨天之上的兜率宫去求药。
但老君的仙药等闲不得一见,即便陈若初身居广寒宫宫主,老君依然没有赐下仙药。所以她最后,只求到了药童炼制的低配版仙丹。洛晴吃过之后,行为、言语倒是恢复正常了,就连心智都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的心结也被仙丹的药力给包裹了起来。
陈若初怕就怕她的心结会越积越大,最终会演变成心魔。所以她又想办法跟灵山那边搭上了关系,结果灵山那边对抗心魔的方式不合用,她辗转之后又求到了西昆仑。
可无论是灵山还是西昆仑,都给出了相同的结论:心魔只能依靠大毅力挺过去。坚持住了,就是柳暗花明;坚持不住,那就是香消玉殒。
心结又称心劫,是修仙路上最大的障碍,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神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红尘炼心的缘故,炼的不是慈悲之心,而是向道之心。正所谓‘一念执着万般皆苦,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晴儿,你不要吓姐姐。姐姐自己身居广寒宫多年,凡间历劫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就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妹妹,要是你都不能陪着我,我可怎么活呀!”陈若初哭的声嘶力竭的,这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看见,还以为她让人糟蹋了呢。
洛晴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个姐姐正经起来的时候,简直是高贵美艳的不可方物。可一旦发作起来,那也是戏精中的戏精,就连玉兔都说过,真想把捣药杵砸她脑门儿上。
最后实在是被陈若初哭的心烦了,洛晴赶忙告饶:“姐姐,我的好姐姐啊,你可别哭了。”
陈若初一下就止住了哭声,连抽泣声都没有就说道:“那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洛晴不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道:“我进酆都这么久,除了那些店铺掌柜,一共认识三个异性,其中一个还是酆都大帝,你觉得我能看上哪个?”
“三个?除了酆都大帝和应无尘之外,还有哪个?”陈若初眼睛微微一眯。
“叫李白尼,跟应无尘一样,都是辅佐我操办盂兰盆节晚宴的副使。不过他这人看起来没主意的很,大概率是被应无尘哄骗拉进队伍的小角色,主要是方便驱策。”
“那你对应无尘的观感如何?”陈若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一说起应无尘来,洛晴就火大的无处发泄,刚好姐姐问起这人,她就开始猛倒苦水:“一看就不是好人,哪个好人能像他似的,长八百个心眼子?整天就琢磨着给人下圈套。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有次就想着看,他要是没了我的帮助,怎么去跟其他掌柜搭上关系,结果我就消失了半天时间,他硬生生把我给骗了出去。还有······”
眼看着洛晴有些故态复萌的意思,陈若初知道,事情大概率是出现在应无尘的身上了,而妹妹的心劫也应到了这个鬼差身上。她此时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应该再去一趟地府,见见应无尘。看能不能从他这边着手,解开妹妹的心结。
陈若初有些自责,明明自己上次去酆都的时候,就应该提前了解清楚情况的,否则妹妹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不过她很快就把自责转换成了另一种情绪——对敖如玉的不满。
都怪这个蠢婆娘,明明自己跟酆都大帝还有很多事情没谈妥,她就提前回家了,搞得自己也不得不提前离开地府,否则被西海那边知道了,这一状要是告到天庭,自己往后都别想出广寒宫了。
各有心事的两姐妹,正是相看两生厌的时候,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陈若初原本还想着劝劝洛晴,结果话还没张口,通信连接就被切断了,这给陈若初气得,恨不过把洛晴捉过来打屁股。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
嘎巴——
陈若初听见熟悉的声音,心神一紧就看向手掌。
果然,上面躺着一截儿晶莹的桂树枝丫。
“······”
完蛋!又掰断一截儿。
陈若初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外人才松了口气,随手将月桂树的枝丫丢到地上,嘴里大喊着:“玉兔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撞到桂树呢,下次一定注意,不然可不轻饶你哦!”
话音未落,芊芊身影就已经飘走了。
远处的灵兔原本正奋力的捧着药缸在捣杵,可听见她这么一说,气得直接丢掉手里的药杵子,站直了身子掐着腰,耳朵高高的竖起,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就连一直迷离着的眼睛都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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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姐姐倾吐了苦水之后,洛晴的心情果然舒畅了很多。不过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别说姐姐起疑心了,她自己现在都怀疑自己到底怎么了。
所以她主动切断了跟姐姐的联系。
“明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过了啊。”洛晴抱膝蹲在房间里,喃喃的扪心自问。
不过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她站起了身。可就在低头的时候,她缓缓摸了摸肚子,随即脸色一垮。
本来身为神仙,餐风饮露就足够维持身体的能量消耗,但架不住应无尘天天大鱼大肉的胡吃海塞,她也忍不住尝了一口,结果就被应无尘抓住了痛脚,只能陪他吃完了一餐饭。于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眼看着自己都已经连着吃了半个多月的食物了,猛然间再想戒掉,也不太容易。
“都怪应无尘!”洛晴恶狠狠的说道。
80. 送子观音像
应无尘连着忙活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才把各类店铺、歌舞表演、串场的台词这些事情理通顺。
当然,一切都按照酆都大帝的意思,全都是应无尘和洛晴商量着来的。只是他们意见相同时,应无尘完全听洛晴的,意见不同时,洛晴则全都听应无尘的。
非常公平。
期间他也顺带着吃了一个多月的流水席,导致他现在一闻见酒味就想吐。
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的时间,盂兰盆节已经近在眼前了,应无尘也逐渐变得清闲下来。原本他还担心因为柳涵的离开,会影响到自己跟灵山那边的建交,可不曾想那些掌柜,就像是大海中闻见了腥味儿的鲨鱼一样,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因为他们经营的产业,都是售卖开过光的佛身法相,附带着经营一些零散的法器物件,可佛像这东西一般只有信徒才会购买。所以这些掌柜们的客源,都相对比较固定,除了那些狂信徒之外,平常一些的客人们,复购能力低得可怜。
而他们找上门的原因也很简单——酆都城一共就这么大,信徒也就那么些,所以想请应无尘通过盂兰盆节宴会,帮忙宣传一波店铺的名声,至于那些客人买了佛像之后,是供起来还是就地砸碎,他们才不管那些。争取获得新的客人,提高店内的业绩,这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只要你能来我的铺子消费,我给你当信徒都成’这是其中一名掌柜的原话。由此足以见得,地府内的这类店铺间竞争压力有多大。再加上酆都城外还有地藏菩萨的道场——地藏王菩萨宫,所以这些隶属观音菩萨手下的掌柜们,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不过这也让应无尘犯了难,事实就像这些掌柜们说的那样,酆都城一共就这么大,信众也只有那么多。
在信徒的心中,他们信奉的菩萨就是万能的,所以轻易的不会更换信仰之神,也就更没道理既买地藏菩萨像又买观音菩萨像。
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在一家专营地藏菩萨像的铺子买了佛像,去另一家卖观音菩萨像的铺子里买法器?
别开玩笑了,在信徒的心中,这是渎神,是对信仰的极大侮辱。
其实应无尘心里有种痛苦的抽离之感,这件事情就好比娱乐圈里的那些破烂事儿一样:佛祖、菩萨就好比那些明星,吃着信徒们的香火,享受着粉丝们的拥戴,最主要的是,还有人无脑追捧甚至大笔大笔的砸钱。
讲道理,应无尘其实并不太想管他们菩萨和菩萨之间的香火之争,反正都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甚至他心中现在就已经有了对策,不过并没有和盘托出。
只是一想到自己前前后后谋划了这么久,没道理因为这点心里的不痛快,而放弃前期的诸多努力。
虽然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但是应无尘依旧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
因为他在等,等一个能代表观音菩萨的使者出面。
眼看着盂兰盆节召开在即,地藏菩萨的信众数量将会再次上升一个等级,没道理观音菩萨不眼红才对。
虽然地府的空间广度并没有多少,但这里却是天下间第二多的生灵聚集地,最重要的是,这里不像天庭、灵山、西昆仑,这里的生灵大多数都没有信仰。或者换句话说,他们心中也有信仰,但这个信仰不是某一个具体的神仙或者菩萨,而是他们心中的老天爷,是他们心中的祖先。
天庭管理了地府这么多年,从未注重过地府百姓的“精神文明建设”,致使这里人的精神土壤越发贫瘠,直到灵山发现了这件事情后,才有所改善。于是地藏菩萨为了传教,屈尊降贵的来到地府,做起了“心灵讲师”,也就是负责给那些往生的鬼魂们超度。
从此以后,地藏菩萨的声望就水涨船高,人们对于他的称呼也变成了地藏王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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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天南海北的一顿胡扯,就是想看看这群掌柜里,到底谁才是那个能代表观音菩萨的使者,不过他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眼看着盂兰盆节就要召开,灵山那边的观礼嘉宾也要就位了,这让他也有些心急,于是应无尘话题一转,终于讲出了自己的计划:“周掌柜,你们回去不妨做几个新的塑胎,赋予观音菩萨不同的能力。”
几个掌柜你看我我看你的摸不着头脑,最后周掌柜出声询问道:“应使君此言何解?”
“就比如,菩萨怀里抱着个婴儿。”应无尘比划了一个抱孩子的动作,继续说道:“那这个佛像就叫送子观音像,只负责保佑怀上孩子,不管别的。当然,最好是把你们菩萨塑成女子的形象,毕竟一个男人抱孩子不如女人亲切。甚至理由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就说这只是菩萨万千法身中的一种。”
“······”众位掌柜一阵无语。
应无尘也迷茫了。
怎么?我说错了?
“是谁跟应使君说菩萨是男人的?”周掌柜出声问道。
“柳涵啊。”应无尘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她说你们菩萨是男人,总不能她跟观音大士朝夕相处的,连性别都弄不清楚吧?”
“······”周掌柜也无语了,自己虽然没见过菩萨几面,但菩萨一直是女子形象来着,难道自己年纪大了,眼神出问题了?
“行了,是男是女不重要,你们倒是好好考虑考虑我提的建议。”应无尘也没多纠结,观音菩萨是男是女跟自己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听他这么一说,几位掌柜才收回心神,思索着应无尘提出的建议。
周掌柜是越想越心惊,于是他疑惑的偷瞄了一眼应无尘。
这个鬼差到底是什么人?
他怎么一句话就能切中事情的要点?
作为深耕地府多年的老掌柜,他自诩看人不会出错,所以也就确信,应无尘在事先并不知道己方铺子的境遇,可自己跟老赵他们就只是简单的陈述了一遍如今的情况,应无尘转瞬之间就给出解决方案,并且是行之有效的具体方案,这怎么能不让人心惊?
可他也明白,这世上就没有白吃的大餐,既然应无尘给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那己方就应该付出相应的报酬。
“应使君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81. 找靠山
周掌柜他们得到了切实可行的好处,剩下的事情自然也该轮到他们偿还人情了。
原本周掌柜还想着:嘘寒问暖,不如一笔良田巨款,所以打算花钱购买应无尘的idea。
可应无尘的人情是那么轻易就能偿还得清的?
再加上如今他也不缺钱,所以对于周掌柜他们给出的提议,应无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周掌柜,我听说功曹司的二把手是你铺子里的主顾?”就在周掌柜挖空了心思,想要讨好应无尘时,应无尘如是问道:“他家的小儿子刚成婚不久,我建议你带着送子观音上门,刚好应时应景。”
周掌柜听他这样一说,瞳孔收缩成针鼻儿大小,同时额角的青筋不自觉的跳动了几下,心中更是惊恐不已:明明自己刚才还觉得对方不了解自己铺子的事情,可事实却是,他连自己铺子有什么主顾都清楚,甚至连对方的家事都调查的明明白白。这岂止是对自己铺子不甚了解,简直就是了如指掌。
于是周掌柜缩腰塌肩,小眼睛四处巡梭着答道:“应使君说笑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还知道客人的家庭情况,即便是功曹司的陈大人从我这里买过玉观音像,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他的行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目的是既不得罪应无尘,更不想得罪功曹司的二把手。
“是吗,那你们就回去做新的泥胎雕塑,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再来问应某了。”见周掌柜如此不老实,应无尘浑不在意的说道:“刚好我也不想因为你们,得罪了地藏王菩萨一系,所以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加油。”
说完,应无尘带着“关机”的赑屃,转身出了家门。
至于身后的那群掌柜,无论他们怎么呼喊,应无尘连头都懒得回了。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索性他也懒得关门了,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还能偷东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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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应无尘对于灵山这边,可是一直都关注的很。
他从接到酆都大帝的委派之后,就从未松懈过,尤其是操办盂兰盆节晚宴这种,需要跟各个部门的官员把招呼给打到位的事情上。
为此他还在判官司泡了好几天,就为了拉他们入伙。
天庭的神仙和灵山的佛祖们,都能为了人间的一点香火传承,而打的不可开交,所以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做到无欲无求,地府的官员们自然也不例外。
判官们的职位不高不低,所以俸禄也没有几个钱,但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住在鬼界堡,所以自然需要其他渠道来填补口袋里的亏空,而应无尘许给他们的,就是经济上的帮助。
作为回报,阴律司判官透露出一则消息:功曹司的书佐陈含元刚给儿子取了一门亲事,如今正愁抱孙子的问题,所以一连求了好几尊佛像回家,日日跪拜只求佛祖能赐下一个孩子。
应无尘的第一反应是好笑,毕竟生孩子这种事情,明明是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努力才可以,陈含元不从自己儿子和儿媳身上想办法,竟然想着去求佛祖,那有个屁用?
难道他还指望着,佛祖能从中经上一手?
那这孩子还是他的亲孙子吗?
可佛祖要是跟陈含元的儿媳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那陈含元不成了佛祖他爹?
嘿嘿嘿...
想到这里,应无尘邪恶的笑了。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了猥琐的思绪,在脑海中就勾勒出了一个新的计划——用送子观音像搭上陈书佐的关系,然后通过他来探听功曹司内部的声音。毕竟六位功曹各司其职,明面上一团和气,但暗地里的摩擦却不曾断绝过。
结果顺着陈含元这条线一查,他自然就查到了周掌柜的铺子。
应无尘刚才出言试探,可周掌柜却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让最近办事一直顺风顺水的应无尘十分恼火,所以二话不说的就甩手离开,其中不乏让周掌柜摆正自己位置的意味在其中。
而应无尘想要搭上陈含元的关系,也不过是谨慎之举。
因为由他串联而起商人们附庸其上的利益联盟,虽然看似强大,但实际却不堪一击。毕竟商人重利,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作倚仗,稍微一个风浪就能让这艘外表华丽的舴艋舟,顷刻间覆灭。
而地府如今最大的靠山有三座,其一自然是泰山府君、其二是地藏王菩萨、其三是酆都大帝。
泰山府君司掌世间万物的出生和死亡,平日里忙的脚打后脑勺,再加上应无尘一个小小鬼差,连见一面泰山府君都是奢望,所以更甭提找他做靠山了。
地藏王菩萨在地府开设道场传经布道,所以想要见上一面还是很容易的,但他旁边还有个bug一样的谛听,能轻易听出自己的心声,所以应无尘也不敢接近。
最后只剩下个酆都大帝,原本应无尘以为他可以是个很好的靠山,再加上双方目前还处于友好的合作之中。可自从串联起商人联盟后,他的信息获取渠道也变多了,自然也晓得了酆都大帝如今的处境。上层权利之间互相倾轧,可不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角色能参与其中的,否则最轻也得是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既然高官攀不上,那就从中层官员开始,而功曹司作为目前与自己利益相悖的部门,所以自然博得了应无尘格外的关注。
再加上六案功曹从一开始就安静的匪夷所思,所以应无尘自然也换位剖析过他们的想法,结果却一无所获。毕竟自己对他们没有了解,仅仅通过利益角度来判断,未免有些武断。
虽然很多事情不好分析,但有一点肯定不会有错——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走的顺风顺水,否则他们往年忙的焦头乱额的事情,被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差给轻易办成了,想必他们屁股下的官位也要坐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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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绕着主会场转了一圈,见事情都按照设想的在稳步推进,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不知道功曹司什么时候会突然发难。虽然他也不是很怕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到时候难堪的不只有自己,还有酆都大帝。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应无尘还是选择先跟酆都大帝通通气儿。
82. 境遇不同
酆都大帝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因为眼看着盂兰盆节召开在即,他作为主人要亲自出面,接应天庭和灵山的观礼使者。可作为酆都大帝,他自然是要讲究排场,否则自己就空着俩手去接人,岂不让人给笑掉大牙?
但捉襟见肘的城主府压根儿就没有钱,地府方面又因为之前他力排众议的给应无尘批了一笔巨款,所以现在也拿不出多少钱了。
就在酆都大帝愁的头发都要薅掉一绺儿的时候,管家来报说应无尘求见。
他本来是不想见的,因为城主府如今也欠了应无尘不少人情,毕竟从夫人在舒逸轩偶遇应无尘后,那儿的伙计已经很久都没来上门讨债了。
作为酆都城这张蛛网上最大的蜘蛛,酆都大帝自然对城中发生的各种事情,都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应无尘串联起一个新的商人团体,除了能更好的完成盂兰盆节晚宴的事情,他也从中品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不过酆都大帝对此却没有表现出否定的意思,毕竟无论如何,应无尘都是在给自己挣面子,如果自己出手摧毁了他的商人团体,盂兰盆节也就不用办下去了。
相反,酆都大帝对于这件事情还有些纵容的意味在其中。毕竟那些官面上的人,总是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留意应无尘的动向,酆都大帝自己也可以借此机会喘息片刻。
否则,时刻都要精神紧张的防着那些,不知从哪个暗处射出的“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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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应无尘时隔两个月之后,第一次见到酆都大帝,毕竟前几次求见,都被人家给拒绝了。
原本他还以为今天不用点手段是见不到酆都大帝的,结果从管家通报到带自己进门,前后花了没有五分钟时间,就足以见得酆都大帝此时的处境有多憋屈。
应无尘稍微一联想,也就明白了他今天为何如此痛快的接见自己。
毕竟眼看着盂兰盆节晚宴即将开始,天庭和灵山的使者想必也已经上路,要不了多久就该进入地府了。可酆都大帝现在连个接引台都没布置,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穷的叮当三响。
如今自己又是在城中搞风搞雨的,酆都大帝很自然就会把目光订到自己身上。再加上自己今天也是有事相求,所以只要城主大人开口,帮忙修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接引台,问题还不大。
至于时间紧迫,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毕竟在地府,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使磨推鬼。
“属下应无尘,拜见城主大人。”应无尘上前见礼道。
酆都大帝闻声放下手中的书卷,从桌案后面抬起头,他忽然发现,应无尘好像比两个月前健壮了不少,脚步也沉稳了许多,最主要的是,他肩上还挎着个口袋,赑屃正歪着脑袋趴在口袋边上睡大觉。
从体型上看,赑屃也比两个月前圆润了不止一圈。
“······”酆都大帝一阵无语。
好么,自己在后面应对那些风雨,这俩货却吃的膘肥体壮、满嘴流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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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两个月跟商人们相处,应无尘都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但他总是能很清楚的摆正自己的地位,所以在面对酆都大帝时,尽管行礼行的腰酸腿疼,但他却依旧维持着该有的礼仪和风度。
长久地一阵沉默,应无尘感觉腰都已经断了,他真后悔刚才行礼的时候动作过于标准,导致现在都有些维持不住身形了。
好在这时,酆都大帝像是才注意到应无尘一般,终于开口说话了:“自己坐吧,以后也不用如此客套。”
应无尘这才如蒙大赦的站起身,找了个靠门的椅子坐下了。
当然,这个座位也是有讲究的——这代表了应无尘对酆都大帝无尽的崇敬之情。
一般来说,主人家坐在正位上,距离主人家越近则说明客人跟主人的关系越亲近、或是地位越尊崇。所以应无尘很自然的就选了个靠门的位置,这是他向酆都大帝传达出的自己的态度——我都已经把身段放得这么低了,你作为一个领导,下次是不是也该体谅体谅我?
见到应无尘此时还有精力跟自己耍小心思,酆都大帝恨不得再给他找点事情做,于是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派应无尘处理接引使者的事情。
“你此次求见,所为何事?”
听见酆都大帝问话,应无尘立刻站起身回答道:“禀城主,盂兰盆节的相关事宜已经处理差不多了,节目单和具体的流程已经由洛晴正使审批,报备至功曹司了。不过奇怪的是,功曹司那边一点回应也没有,所以想来问问城主大人,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到了功曹司?”
“坐下回话就行。”酆都大帝摆摆手:“功曹司确实对你颇有微词,不过本座业以申饬过他们,所以你不必担心。还有其他事情吗?”
应无尘虽然得到了酆都大帝坐下回话的许可,但依旧只在椅子上坐了半截儿屁股,上身微微前倾,恭敬的一塌糊涂。
“既然城主有令,功曹司必定会遵照无虞,属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今天求见则有两件事情,第一是为了功曹司这件事。第二则是想着,让城主能去参观一遍盂兰盆节晚宴当天的流程,也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斧正我们的工作成果。”
“还有这种事情?”虽然酆都大帝对于应无尘搞出的风雨有所耳闻,但也不曾亲眼见过,于是他开口问道:“往年的节目,唯恐提前被人得知,何故你不担心?”
应无尘对于这种敝帚自珍的行为,心中很是不屑。
这就是人们思想上的差异造成的,有些人生怕自己的本事被大众所熟知,从此不能维持生计。可他们不想想,你不给观众点甜头,人家凭什么买你的票?
而应无尘邀请酆都大帝去彩排现场,也不是随性而为,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了的事情。
83. 作秀
应无尘邀请酆都大帝去看彩排,自然有着他的用意,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最主要的是,洛晴今天有事情不在,这是一个展示自己能力的绝佳时机。
因为有着上次突然消失的经验教训,所以洛晴要忙别的事情时,她都会主动跟应无尘报备,现在二人的关系俨然已经“攻守易型”。
而他邀请酆都大帝去看彩排的理由也很简单。
只要酆都大帝在彩排现场提出一丁点的意见,哪怕是他让演员们把刘海从左斜变成右斜这种无关紧要的建议,他都会大肆宣扬出去,声称这是经由城主亲自斧正过的节目。
想必到时候城中的官员们,即便是不喜欢某个节目,或是不喜欢这种舞台风格,他们也会克制很多,这样就能有效减少自己被冲的风险。否则批评了节目也就等于否认了酆都大帝,而在酆都城中,最少明面上还没有人敢站出来否认他。
不过酆都大帝却有些犹豫,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肯定有猫腻,再加上应无尘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他不想答应:“本座最近杂事很多,就不去了,你与洛晴拿主意便是。”
“城主说的是。”应无尘有些惶恐,于是小声bb道:“可盂兰盆节晚宴,作为地府一年一度的盛典,若能得城主大人亲自参与,想必定会增色不少,百姓们也乐得如此。再加上表演节目的演员,都是市井之辈,很少见到大人物,若是晚宴当天出了变故,这可如何是好。”
酆都大帝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嘟囔,额角不易察觉的跳动了一下。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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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大帝跟着应无尘,还是来到了盂兰盆节晚宴的主会场。
他现在人都是懵的,明明自己是要给应无尘安排新工作的,结果新工作还没安排出去,自己却被带到了这里来。
“大人小心脚下。”应无尘“当啷”一声,踢飞了脚下的半截儿木头,这才拉着酆都大帝继续往前走:“今天是第一次彩排,所以现场有些乱糟糟的,还请您见谅。”
“无尘!无尘!”李白尼匆匆而来,他也是今早才听说酆都大帝要来现场视察的,所以刚刚一直忙着整理房间,好有个能让城主落脚的地方。
原本他还不信酆都大帝能拨冗来看节目,但出于对应无尘的信任,他还是照着吩咐做了,如今房间刚收拾好,就见应无尘领着城主来了,于是他隔着老远就慌忙的见礼:“城主大人。”
当啷——
哗啦——
咕咚——
周围响起了各种声音。
那些干活儿的工人,是应无尘托各家掌柜从百姓中雇佣而来的良民,他们平日里就是务农种地,所以对于酆都大帝,他们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对于应无尘这个几天都不来一次的“大官”,他们都尊重的不行,更遑论酆都大帝了。
如今拿着不菲的工钱,他们心中已是感恩戴德,哪曾想过还能见到城主大人?既然是李使君说那人是城主,工人们也没有了辨别真伪的心思,于是就像田地里被割倒的麦穗儿一般,想都没想就全都跪地行礼,口中直呼:“城主大人!”
面对百姓们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唱礼,应无尘也有些失神:如此壮观的一幕,自己何时能做到?
他很快就收拾好不该有的情绪,低头颔首的静立一旁。
这是属于酆都大帝的荣誉,还不是自己能染指的。
“免礼吧。”酆都大帝一抬手,百姓们就感觉好似一股微风拂过,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
原本有个人因为见礼时太着急,一脑袋杵在了半截儿木头上,瞬间头破血流。但如此场面他也不能乱了尊卑次序,所以不敢声张,好在酆都大帝目睹了这一切,所以使了一点法术。那人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复原了,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酆都大帝亲手扶起了他,轻声问道:“起来吧,如今正是农忙之后的闲暇的时节,怎着不好生休养一番,又跑到城中做事了?”
工人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跟城主说话的机会,于是把自己能说的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俺是城外人,没有自己的田地,缴了主家的租子就剩不下几个子儿,可俺家还有个老母需要照顾,就只能比别人多忙一点。好在李使君是个厚道人,给的赏钱很足,今年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要是换做平时······”
说到后来,他也自觉失言,所以有些惶恐起来:“俺...俺...俺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是平时不好,是······”
酆都大帝也没多追究,反而是轻声安抚他道:“慢来慢来,要的就是能说实话。如今我也没什么其他事情,老丈就陪我聊聊如何?”说完也不等应无尘,兀自的拉着那名工人,进了李白尼提前布置好的简易房间。
应无尘招招手,李白尼疑惑的走了过来:“无尘,你不进去随侍城主左右,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进去干什么,听别人吹彩虹屁有意思?”应无尘随意的吐槽了一句,如果那个工人之前说的话还是肺腑之言,后面的话就纯纯故意为之,谁说百姓就全都是憨厚老实之辈了,在为自身争取利益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智慧同样不容小觑。
就连周围这些人都是,抛去了初见酆都大帝时的惶恐情绪,正一个个的小声商量着什么,有人还声称要不要也找个石头碰一脸血,这样说不定城主也会召见自己了。
“······”应无尘一阵无语,他生怕那人一头撞死,于是赶忙阻止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干活儿,想见城主的就准备好自己要说的话,我一会帮你们找机会。”
如果说在酆都城里有什么机会可以一步登天,那跟酆都大帝混个脸儿熟,就是其中之一。即便是最终没能成功,那以后跟别人吹嘘的时候,资本也更雄厚一些。
应无尘帮他们,也是在帮酆都大帝,更是在帮自己。
工人们有诉求——想要跟城主聊天。
酆都大帝有诉求——想做一场政治秀。
自己有诉求——想要双方都满意。
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84. 暗流涌动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弟,应无尘自然不能让酆都大帝浪费感情的白白做一场政治秀。
所以,他吩咐李白尼去买几车西瓜过来,顺便跟卖水果的老赵交代几句,老赵作为人精一样的掌柜,自然能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果然不出所料,老赵带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来到主会场这边,那些看客都是城主的说书先生和童子们假扮的,为的就是把今天这场秀给宣扬出去。
等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应无尘挑开帘子走进了房间。
“城主大人,按您的吩咐,给雇工们购置了一批水果,如今东西已经运到,请问该如何分派?”
酆都大帝为官多年,自然很轻易的就想通了这里面的症结,于是他站起身道:“你啊,这么点小事都需要本座亲自操办。”路过应无尘时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敲打之意。
不过从力度上判断,应无尘知道,酆都大帝对于自己如此上道,他满意极了。
应无尘扶起之前陪酆都大帝聊天的老丈,三人一同出了房间。结果外面原本热火朝天的场景,有一瞬间的安静。
不过旋即就又恢复到了繁荣、热闹的景象。
酆都大帝从老赵手里接过大半个西瓜,手指轻轻用力就扣下来一块儿,品尝过后就表示了赞扬,然后亲自组织人手分发西瓜,那些工人们也说了一大堆吉祥的马屁话,并趁机跟城主大人拉关系。
而酆都大帝则游走于人群之中,亲自-慰问百姓们。
说书先生们则努力的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将这场政治秀渲染成一次完美的亲民活动。
这就是应无尘的一石三鸟之策。
按照国人的思维来说,饭桌上最容易谈成事情。可如今时机不对,所以他就张罗了这样一个局面——酆都大帝展现出亲民的一面,百姓也从他这里得到了心理满足。
最后由自己组织人手,把事情宣扬出去,那就再完美不过。
原本应无尘还想着自己写一份标准的文章框架,然后让他们填充之后再宣扬出去,不过后来他放弃了,毕竟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是一种高级的能力。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应无尘写不来这种-马屁文章,如今的行事风格已经让他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抵触,他不想更讨厌如今的自己。
应无尘把老赵拉到一旁,悄声问道:“这些人靠谱不?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无尘老弟多虑了,就算他们受人指派,也是不敢抹黑城主的。毕竟只要是生活在地府,就没人不受城主钳制。便是那些愤世嫉俗的书生都不敢,你就放心好了。”老赵很自信。
话是这么说,可应无尘自打见过这群说书先生之后,心里就总觉得不太靠谱。
于是为了稳妥起见,他把混迹在人群里的狗子给拎了出来。
狗子就是之前窈娘委派来找自己的伶俐小厮,他如今也跟随着飘香阁的演出队伍来到了主会场这边。
“狗子,你去打听打听他们都记录了什么,最好是能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宣扬这件事情。”应无尘指了指那几个负责记录的童子,示意狗子从他们身上下手打听消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狗子也了解到了如今应无尘的身份,于是他欣欣然的领命而去。
“无尘老弟,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老赵有些不满,毕竟城中人再糊涂,也知道不能冲撞城主才是。
过头?
应无尘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谨慎过头了。
如果说搭上酆都大帝的关系,就有机会一步登天。
可要是反其道而行之,那是一定能“登天”。
如果在一片的吹嘘声中,突然冒出来不同的声音,人们就只会有两种反应:第一,这人在哗众取宠。第二,这人说的确有其事。
一旦稍有迟疑,这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意识就将逐渐站到上风,反对的声音也会越来越多。而那个率先“跳反”的人,只要是不立刻被‘淹没到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就立刻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出名的概率高达百分之百。
这也是种变相的一步登天。
再联想到此时酆都大帝的遭遇,应无尘完全有理由怀疑:某些说书先生为了博取名声,会跟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合作。
他们一方负责在明面上抖出酆都大帝的黑料,另一方负责掣肘,双管齐下之后,如果抹黑酆都大帝的说书人性命不保,百姓自然就会联想到他是不是说了实话,引起了报复。
甚至有极大的可能,那些背后之人会在一个合适的机会,下手宰了说书人,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民怨。
当民怨呈鼎沸之势,天庭也就不得不考虑换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治理地府,届时很大概率不是空降一位新领导,而是直接从地府提拔,因为空降的人不了解地府的情况,所以不如直接提拔来的效果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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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跟应无尘预料的完全一致。
狗子从干果盘里挑了几样糖果发了下去,就从一个童子那里打听出了结果——他家先生做了两份记录了,其中一份就是自己手里的马屁文章,另一份则是先生贴身保存,轻易不与外人一观。
老赵听过之后,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可不相信会有哪个说书先生肯记录两份马屁文章,毕竟他们只赚一份钱,能出一份力就已经是他们信誉良好的保证了。既然其中一个写的是花团锦簇的马屁文章,另一份自然不会是相同内容。
“哎呦无尘老弟,都是哥哥糊涂啊。”老赵一顿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这些人都是城中各大酒楼举荐而来的,我看你这边事情比较急,也没多想就全带过来了。”
应无尘现在也没心思跟他互相安慰,一旦那份黑料流露出去,遭殃的可不仅仅是酆都大帝。否则自己何必这么大张旗鼓的早早带人过来,等彩排开始自己偷摸领人看完就离开岂不更好?
“老李!老李!”应无尘招呼起李白尼:“让侯涵带着他的弟兄,去把人找出来!”
85. 两只狐狸
一处阴冷的房间里,侯涵手里拎着发红的烙铁,咄咄逼人的上前问道:“是谁指使你们的?”
对面是一个涕泗横流的中年人,他正被绑在一根十字木头架上。眼泪、鼻涕、口水的混合物,顺着下巴上的胡子拉出一条老长的晶莹丝线。
“大爷!你想让我说的,我是真不知道啊。”中年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控诉着:“我就是收钱办事的,有人花钱让我写东西,我就写了,哪里知道是谁付的钱啊。”
呲——
中年人骤然听见这一声,真是被吓得上下一起流水儿。
很快,他的裤脚就滴滴答答的渗出液体,散发着腥臊难闻的味道。
侯涵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烙铁按在中年人身上,而声音也是烙铁插进了旁边的水盆里发出来的。毕竟应无尘特意交代过,吓唬吓唬就行了,真要动用起私刑来,事后免不了被人抓住把柄。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下次就该烙在你身上了。”侯涵不无警告的说道。
“大爷,大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写好了拿过来,我签字画押行了吧!”中年人实在受不了了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也不知道这群狗东西跟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人,学的逼供手法。
之前还说要把自己的手指甲一个一个拔掉,那可是十指连心,之前不小心摔断指甲都疼的要命,如今要是被一个个拔掉,那还能活吗?
后来还说要找个发情的母狗,与自己那啥那啥。
中年人一想到那种画面,他就头皮发麻,所以也认命了:“大爷,您要是不放心,就把内容写下来,我照着念,这样总行了吧?”
侯涵对中年人的表现很满意,他点点头就出了审讯室去找纸笔。
侯涵也自诩是心志坚定、杀伐果断之辈,不过最开始听见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讯手段时,他也心中发寒——到底是什么样的鬼蜮心思,才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方法?
就算是自己从阿鼻地狱出来,也不曾听闻如此阴狠毒辣的审讯手段。
好在中年人已经认命,否则侯涵自己也不清楚,如果真要使出这般手段,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觉。
俗话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应无尘这是要让里面的中年人从今往后都睡不安生啊,指不定一会自己放他离开后,他自己就去轮回司求一碗孟婆汤,入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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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些?”应无尘拿着中年说书人按过手印儿的证词,对侯涵问道:“还有别的吗?”
“没了,三个人的证词完全一致。”侯涵束手立在他的身后,很安静。
“倒是可惜了。”
应无尘随手把证词撕个粉碎,有些事情他并没有瞒着侯涵进行操办,而是大鸣大放的让他参与进来,其中自然不乏招揽之意。毕竟自己现在抽不出时间练习功法,侯涵的武艺也算可以,最少当个保镖还是足够用了。
而且,侯涵这人的弱点很明显,应无尘确信自己能拿捏住。
“人就先放了吧,顺便给外面散布口风儿出去。就说功曹司的书佐陈含元收买人心,故意抹黑城主的声誉。这种不大不小的官儿,最适合背黑锅了。”应无尘随意的吩咐道:“你不要出面,让你的弟兄们通过城中的泼皮们行事。”
侯涵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去办事了。
随后,应无尘也换上一副明媚的笑容,去外面找酆都大帝。
毕竟城主大人的目的只是做个秀,又不是真的准备跟工人抵足而眠,如今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要是任由他把这出政治秀延续下去,留给后面的彩排时间就严重不足了。
应无尘来到酆都大帝身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酆都大帝沉声问道:“当真如此?”
“是的,城主大人。”
酆都大帝犹豫一下后,对周围吃瓜的百姓们告罪道:“诸位见谅,我还有些要事需处理,今天各位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请大家不要着急。”说完就带着应无尘匆匆离开了。
后面那些工人们,听酆都大帝如此说话,恨不得现在就跪地上给他磕两个,再顺便上柱香。
“城主真是好人呐!”
“我以前还骂过城主坏话,如今真是悔不当初。”
“真想不到,城主那么高贵的人,竟真能与我们同餐而食。”
“确实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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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了吗?”酆都大帝坐在应无尘给他预备好的位置上,缓缓问道。
刚才应无尘跟他耳语时也只说了一句过犹不及,于是大小两个狐狸,便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
如今二人正坐在台下观看彩排。
台上是一段歌舞表演,舞女是群玉院的,奏乐的却是飘香阁。
这是应无尘的两全之策,他生怕这两家表面上配合,背地里互相使绊子,于是就把她们两家放在了一个节目里,并且事先已经言明,如果出了事情肯定要各打五十大板,谁也跑不了。
只是今天飘香阁的姑娘们,格外卖力气。
原本自己当初看她们演奏时,姑娘们都是带着指套借力,如今竟然全部摘掉了,丝毫不心疼指甲上涂满的蔻丹。如果说直到此时,应无尘还想不清楚她们为何这样,他也就白混了。
一定是狗日的李白尼,把酆都大帝来此的消息透露给了小颖姑娘,否则不该如此才对。
群玉院的姑娘也不是蠢人,见到应无尘陪着一个陌生人恭敬的陪侍,她们也猜出了对方的不凡。于是姑娘们的舞蹈也更加卖力,袖子甩的漫天飞舞。
应无尘就好奇了,三四丈长的袖子到底是怎么甩起来的?耍这东西可比耍棍子困难多了。
盈盈的腰肢仅堪一握,到了下面却急剧的膨胀,浑圆的屁股上只绷着一条薄纱,奶奶的,上次看表演的时候她们可不是这么跳的,酆都大帝一来就恨不得脱光光,真是妖精!
86. 求人不如求己
应无尘原本想消消停停的看表演,顺便抽出心思来考虑点事情,如今酆都大帝坐在身旁,他是一点心思都抽不出来,生怕引起城主大人的不满。
听见酆都大帝问话,应无尘回答道:“还不确定,就是散布个口风出去,陈含元深耕功曹司多年,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否则他儿子也娶不到林家女。”他本不想主动摊牌,毕竟这有邀功的嫌疑。
但酆都大帝何等精明,对于应无尘的一系列小动作,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嗯,本座已知晓。”酆都大帝点点头道:“这舞不错。”
应无尘见酆都大帝一时半会儿都夸不到点子上,他有些着急,于是准备上点“手段”。
“城主大人,您觉得这舞女是戴着金耳环好看,还是银耳环好看?”
“现在就很好。”
“······”应无尘算是看出来了,酆都大帝不是不上道,他压根儿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才故作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可这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明白了,属下一会就让她们把金银首饰全都摘掉。”应无尘轻飘飘的说道。
“······”这下换成酆都大帝无语了。
这人什么毛病?
一点亏都不肯吃?
虽然知道就此服软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但酆都大帝也确实是怕了应无尘,万一他真这么干,到时候在晚宴上丢脸的还得是自己,于是他便追加了一句说道:“还是戴着吧,不然太素净了,也不怎么好。”
“那城主觉得配乐如何?”应无尘继续问道。
“不错,可圈可点。”酆都大帝原本习惯性的想着打个哈哈遮掩过去算逑,不过他怕应无尘再起什么幺蛾子,就又补充了一句:“乐曲舒缓雅致,甚合本座心意。”
其实说来也怪,明明自己才是酆都城的主人,如今竟然会怕一个小小的鬼差?
可事实就是如此。
按照北方鬼帝杨云和张衡二人呈报的信息来看,本次盂兰盆节晚宴绝对算得上是别开生面、抓人眼球,满足天庭那群头发长见识短的神仙,以及灵山那群头发短见识更短的和尚,完全是绰绰有余。而应无尘自己,也将在晚宴之后彻底扬名。
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今后自己难免还有很多事情,都要让他出面去办才能放心。
虽然交给别人也可以,但总不会有他办事这么让人舒心顺意。
酆都大帝算是看明白了,应无尘就是一个顺杆爬的菟丝子,最开始扯着自己的虎皮疯狂组织人脉网,如今摊子已然铺开,操办起事务来,自然免去了许多的啰嗦和扯皮。要是他日后再把地府的官员也给全都拉进关系网里,这地府怕不是要变了天?
其实酆都大帝一点都不担心应无尘会造反,毕竟他的身份在那摆着,西昆仑从来都凌驾世人之上,看不上也不会看上地府这么小的地方。最主要的是,酆都大帝隐隐觉得,应无尘此人野心不小,地府、西昆仑都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也许三十六重天之上的皇极凌霄殿,都不是他的终极目标。
难道说,他有着更高的追求?
就是不知那位‘致召万灵,统括真圣’的西王母,是从哪个偏僻角落里发现的这人,把他送进地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酆都大帝隐约间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点重要信息——是了,云阳梧桐枝。
她该是冲着那个至尊之位去的,就是不知这个鬼差需要多久才能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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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台上的舞女也恋恋不舍的退到场下,因为后面的演员已经做好了登台的准备。
“节目和节目之间的转换有些僵硬。”酆都大帝缓缓开口,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对于应无尘来说,他现在也想看看,如果任由他发展,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也可以算得上是从龙之臣。
酆都大帝从未轻视过应无尘,出于对西昆仑的尊重,他甚至高看应无尘许多。
即便是日后两人起了冲突,酆都大帝也不怕,因为应无尘在地府的基本盘,就是自己的仰仗。所以他才开口提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建议:“如果能有个起承转合的角色,润滑一下就好了。”
“城主英明,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应无尘腼腆的说道:“为了提高天庭和灵山的观感,我写了串台的本子,请您过目。”说罢,应无尘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酆都大帝并没有接手,他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就足够了,至于具体过程如何实现,他丝毫不关系。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根本不重要。
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天边看节目,直至全部结束之后,应无尘才请示道:“如今城主看过节目之后,不妨去后台鼓励那些演员一番?”
酆都大帝欣然而往,毕竟做戏讲究做全套,否则就可惜了前边的诸多铺垫。
演员休息后台,李白尼正带着一群演员们列队欢迎。
酆都大帝简单的鼓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在他临走之前,应无尘主动揽过了修建迎仙台的事情,因为他感受到了酆都大帝的信重。毕竟城主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天竟然还能拨冗陪着自己折腾一趟,就足以见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无论是投桃报李也好,是另有图谋也罢,酆都大帝都对应无尘的表现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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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酆都大帝,李白尼跟着那群演员在后台一起吹起了彩虹屁,应无尘点了点他,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老李,今天城主过来的事情你都跟谁说过?”应无尘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
“你都知道了?”李白尼有些扭捏:“我就是今天出门之前,跟小颖提了一嘴,然后她一追问我就说了,不过你放心,我只跟她一个人说过。小颖也保证过,绝不外传的。”
“哈!知道了。”应无尘点点头离开了。
看样子,以后有些事情还得是自己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87. 最后的宁静
夜晚,酆都城内一处宁静的府邸中,灯火通明。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面容阴翳的男子问道。
“回殿下,这次提前得知消息才能做好了布置,如今虽然出现些许意外,但总算幸不辱命。”下面跪着的大汉,双手恭敬的举着一份情报:“这是三日后盂兰盆节晚宴的节目单,以及城主今日的一言一行。”
阴翳男子手掌轻轻一勾,大汉手中的情报就飘飞道眼前,一点点展开。
他仔细的阅读起情报,分析着该如何利用手中的东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应无尘的身份确定了吗?”男子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口中无意的问道。
“虽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他就是灵山一系,但也八九不离十,毕竟他与净土宗首座的徒弟关系亲近。想必是应无尘自己就足以代表净土宗,所以首座的徒弟才会离开。”大汉回答道:“另外就是,他与灵山那边的掌柜们,关系远不如其他方面的亲近。属下猜测,是为了避嫌故意为之。”
“如果确定他分属灵山,那出于避嫌的考虑,也不是不好理解。”阴翳男子有些了然道:“酆都城内最近的风声日紧,你们的身份没暴露吧?”
“请殿下放心。”
两人随后又交流了了几句,大汉便躬身退下了。
这地府沉寂千年,也该换个人当家作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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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应无尘心旷神怡的醒来。
事情就如他所布置的那般,都在稳步前进。昨天晚间的时候,风声就已经散布出去了,想必经过一夜的发酵,最迟今天中午左右,陈含元就该有所动作。
无论他是去找城主澄清事实,再解决功曹司的内部矛盾,还是先解决功曹司的内部矛盾,再去找城主请罪,盂兰盆节晚宴上,功曹司绝对是抽不出空来找自己的麻烦。
“饿了。”应无尘揉了揉肚子,刚好这时候洛晴也登门来访,他笑着说道:“早啊洛姑娘,吃了吗?”
“······”洛晴早起本来心情不错,差点被他一句话给干自闭。
原本得知三天后姐姐就会来地府做客,洛晴还心情美丽的做了些准备,结果应无尘一见面就问她吃没吃。其实这本就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打招呼,但无奈应无尘后面有一万句话在等着,目的就是让自己陪他吃饭。
洛晴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来地府的唯一作用,就是陪应无尘吃饭。
因为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自己其实根本没做什么事情,除了顶着一个盂兰盆节正使的名头,带应无尘认识了几个掌柜之外,剩下的事情就是陪他吃饭。
而应无尘这人也确实能力突出,竟然能让那些平日里一直哭穷的掌柜们,连续“放血”两个月,尤其是还生怕他吃的不满意。洛晴甚至都觉得要是自己不在场,他们最少也要再叫几个陪酒的。
按照应无尘当初在飘香阁谈生意时的状态来看,他最少也是个花丛老手才对。
可要是这样,为什么应无尘却总让自己陪着呢?
难道他并不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洛晴很快就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顺便回答道:“谢谢,我不饿。”
毕竟姐姐大后天就要降临地府,届时她要发现自己胖了,那还不得让她再笑话二百年?
尤其是一想到陈若初那个大嘴巴性格,洛晴就感觉自己的名声肯定是保不住了。纵观天庭在位的、不在位的神仙,好像也没谁因为口腹之欲,而变成一个胖子的。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是圆脸,所以只要身形稍微圆润一点,就更容易被人叫胖丫头了。
“好吧,那洛姑娘陪我吃点吧。”应无尘也没多说,站起身就往外走。
他今天的目的也很明确,毕竟之前灵山那边的掌柜们,不知哪个脚欠的把自己家门槛踢坏了,这件事情可不能就此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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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掌柜,今天怎么是你主事了?”应无尘靠在椅子上嘬着牙花子,对旁边倒酒的老者似是无意的问道:“周掌柜呢?”
“老周昨天染了风寒,现在正在卧床。”林掌柜倒好了酒,摆在应无尘面前。
“我还以为陈书佐事发了,他现在受了牵连不敢见我呢。”应无尘低头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可没道理林掌柜都在,周掌柜却不在的道理啊。”
“使君这是哪里话,陈大人是跟我侄儿论亲家的,我老林可高攀不起人家。”
应无尘点点头,心下了然。
功曹司共分六部,分别为天曹、地曹、冥曹、神曹、人曹、鬼曹。虽说六案功曹直属十殿阎罗,可却从来都没同心过。再加上他们的职责类似于现代政府机构的秘书处,负责呈报阴司公文、传达诏令等一类的工作,所以就更不可能同心了。
首先,他们的升迁与否,完全凭借十位殿下对他们的年终考评而定,所以为了提高业绩,他们难免要互相扯皮倾轧。
其次,毕竟上面有十个领导,听谁的不听谁的,这里边总要涉及到站队的问题。
最后,作为领导,十殿阎罗也不可能让他们同心,毕竟底下的人全部安生了,怎么能体现出领导者的御下手段?
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俯瞰世间万物,一家独大绝对不符合他的利益诉求,所以上位者一般在面对下属相争时,都会选择两不相帮,如同游离在羊群外的一头饿狼,随时在窥伺羊群里两群即将斗殴的羊,老弱病残一定会进入它的腹中,成为最可口的食物。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导致了往年的盂兰盆节花销一点都不少,但百姓并不买账的结果。
因为往年的晚会需要经过十殿阎罗批示和签字,而领导们一般就是挂个名,不会操办具体事务,所以他们张张嘴,底下的人就要为了他们的需求四处奔波。遇到了某几位领导的意见相悖时,扯皮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官员们为了满足领导的私欲苦苦挣扎,百姓们能满意就有鬼了。
再说回功曹司。
陈含元是地曹的书佐,地位相当于办公室主任的生活秘书,林掌柜所说的侄儿,则是天曹的主吏司功,地位相当于秘书处的办公室主任,剩下五个部门的主吏则地位相当,全部是副主任。
如今天曹一把手和地曹二把手结为亲家,自然让另外四个部门的一二把手分外眼红,所以不难想象,现在功曹司内部一定乱了套。
88. 动荡伊始
事情也确实如应无尘所料。
因为刚才林掌柜的家仆来汇报说,旁系的家主林天一出事了,如今已经被夺了官帽,正居家待参。
而林天一,正是六部功曹之一天曹的主吏司功。
起因就是有传言说他与地曹书佐陈含元二人和谋,抹黑城主的名声。
经过昨天的政治秀等一系列事件的发酵,如今在酆都城内谁要是敢说一句酆都大帝的坏话,立刻就能迎来一头的口水。
如今林陈二人已经算是彻底的官声扫地、复出无望了。
原本以天曹主吏司功和地曹书佐的能量,也不至于连一点挣扎和反应都没有就直接在家待参,实在是其他几个司的人一起出手,将二人的后路全数切断了。
当林陈二人今早刚踏进功曹司的大门开始,两列事先预备好的刀斧手,就直接扒了他们的官袍官帽。那些闻讯而来的“同事”,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直接罗列好了他们的罪证,甚至连二殿下楚江王亲自签发的手令,都已经拿到手了。
如今只要一殿下秦广王点头,林陈二人立刻就能被下入地狱。
顺利一点的话,今天林家就可以准备开席了。
应无尘有些感慨,那些人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陈含元留啊。
无论刀斧手还是手令,看样子都是事前预备好了的,就等着二人上班,然后直接发难。
如果按照昨天自己泄露出去的口风,陈含元只要把自己择干净了,就不会有多大问题。如今既然涉及到了官官勾结,那事情就有些大条了。
不过应无尘很快也就释然了,如果陈含元因此被罢官,那也完全是他自找的。因为从一开始,在选秀现场使绊子的那些泼皮,就是他授意的。
虽然应无尘从未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但出于多方面考虑,他也给过陈含元机会。
当初应无尘还特意跟灵山这边的周掌柜还提起过这事儿,想着大家不妨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和气才能生财。可姓周的太飘,自以为抱上了陈含元的大腿就已经足够了,丝毫不把应无尘放在眼里,这下可把应无尘给惹毛了。
老子抱上了酆都大帝的大腿都没敢飘,你姓周的多个勾八?
再说你姓周的不是觉得陈含元的腿够粗,不屑于跟老子合作么?
今天我就把陈含元的腿给砍了,看你以后如何自处。
当然,这也应无尘是给其他的合作者,敲响的一记警钟——上了我的船,没到站可就只能跳海里了。
于是,应无尘毫不犹豫的就把陈含元给踢出去背黑锅了,顺便给人曹、鬼曹、冥曹、神曹四司的主吏送上一份大礼。毕竟这也方便自己,过几天去找他们谈合作不是?
而这四司的一二把手则非常默契的接过了应无尘的脚球。
面对着绝佳的机会,扳倒天曹主吏司功和地曹书佐的绝佳机会,他们实在没有放过的理由。
至于盂兰盆节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他们可从不会顾及。跟自己的晋升相比,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大不了以后给应无尘送上一份厚礼,还了人情就好。
这世道,哪里还有永恒不变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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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之后,应无尘又跟林掌柜聊了几句,顺便交代了点后续需要注意的事情,就带着吃货一号赑屃和吃货二号洛晴离开了。
“林掌柜这人要比姓周的聪明。”应无尘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对身边的洛晴说道。
“那是他看见了昨天城主对你的信任,所以才敢在你身上押宝。”洛晴不屑的撇撇嘴,随后继续说道:“昨天我不在,你就急慌慌带着城主展示功绩,难道你就这么急着把我踢出去?”
“洛小姐说笑了,看彩排完全是临时起意,当不得算计。”应无尘打了个哈哈。
昨天的动静闹得不算小,根本就瞒不住洛晴。
毕竟城主走访民间、体验百姓疾苦、与工人促膝长谈,这么一连串有话题度的大事件,怎么可能瞒得住。再加上应无尘自己也有意从旁推进这件事,所以更不可能引而不发,况且他也根本就没打算瞒着洛晴。
因为根本就瞒不住。
如今走在街上,到处都是对于城主大人高风亮节的赞颂之声。更有甚者,说到激动之时,便对着城主府的方向纳头就拜。
“城主昨天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人跪拜?”洛晴看着前方跪倒一片的百姓,有些疑惑。
应无尘微微摇头,心中一阵吐槽:人多是人多,看着都像托。
明明昨天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按理说还不应该取得这么夸张的结果才对。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面前,由不得应无尘不信。
他让过了跪拜的人群,拉着洛晴贴着街边走。
既然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那无论好坏,这其中一定是又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应无尘心中冒出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带着洛晴来到一个乞丐面前,把林掌柜赔的门槛钱丢进乞丐的破碗里问道:“小兄弟,那边发生了什么?”他指了指跪拜的人群。
小乞丐一把捡起碎银子,又是擦拭又是咬的,确定了碎银的品质后就放进了怀里,这才捧着应无尘的袖子激动的说道:“你知道吗!我们城主真是个天大的好人呐!昨天吴老二就跟城主提了一嘴家里的事情,今天一早,他家被侵占的田产已经要了回来,泼皮也道了歉。跟他同行的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大家互相一确认,就决定一路跪到城主府门口,表达感谢。”
吴老二?
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
应无尘甩掉小乞丐的手问道:“哪个是吴老二?”这老弟说话就说话,戏也太多了。
“就中间那...”小乞丐疑惑了一下:“诶?刚才还在呢。”
应无尘眼神微眯。
遭!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来不及废话,把手里剩余的银子一股脑丢给了旁边的瞎眼乞丐,“当啷”一声,乞丐脚下那个带着裂缝儿的碗这下彻底碎了。
“抱歉。”应无尘告罪一声就要离开。
唰——
瞎眼乞丐手中的拐棍刮出一阵破风声,横在了应无尘面前。
89. 实则虚之
瞎眼乞丐手中的拐棍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直挺挺的横在了应无尘胸前。
“碗碎了。”老乞丐说道。
应无尘心中着急,但仍旧努力的平复语气道:“碗里的银子都是赔您的。”
“多了。”老乞丐不依不饶。
“剩下的钱就劳烦您保佑我平安吧。”应无尘不再犹豫,抬手掀开拐棍就一马当先的离开了。
洛晴盯着瞎眼乞丐看了许久,这才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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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每逢大事要有静气。”洛晴道:“我看你平日里神采飞扬的自信模样,不曾想你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洛姑娘,你最好也回去盯着你的那些掌柜。”应无尘语气深沉的说道:“城中出事了!”
他把手中的一个纸团交给洛晴。
这是应无尘刚才得到的一份情报,上面记录了功曹司内乱的始末,以及另一件事:从昨天夜里开始,城中就突然多出了一群人。
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的汇聚在一起后就开始行动。明面上是赞颂酆都大帝的功绩,实际上他们都是托,伪造了城主替百姓伸张正义的履历,至于吴老二、王老四这些人的身份,不用想也都知道是伪造的,他们口中宣扬的所谓城主替大家办的那些事情,自然也都是假的。
应无尘很快就明白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把酆都大帝的名声快速炒作起来,然后再一举撤火,反咬一口。这样酆都大帝就彻底成了沽名钓誉之辈,如果计划得当,刚好可以与三天后的盂兰盆节一起发动。
届时天庭、灵山的人全都降临地府,酆都大帝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辩驳不清楚。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个理儿。
“还真是好算计,呵。”应无尘把纸团交给洛晴,低头沉思起来。
洛晴闻言接过应无尘手中的纸团,疑惑的展开看了看,瞳孔急剧收缩。
还真是出事了!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去找那些掌柜,因为从这份情报上的记录来看,对方是冲着酆都大帝去的,跟姐姐的铺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洛晴现在很好奇两件事。第一,对方来势汹汹的针对酆都大帝,为什么应无尘却如此着急。第二,应无尘到底是从哪得到的这份情报。
毕竟从今天一早开始,二人就形影不离的,也没见他跟谁接触过啊?
不对!
刚才那两个乞丐!
“这份情报是那两个乞丐给你的?”洛晴虽然猜到了,但不确定究竟是老乞丐给的还是小乞丐给的。
毕竟小乞丐跟应无尘有过身体接触,而老乞丐则深不可测。
这二人都像是应无尘的探子。
“小乞丐。”应无尘头也不抬的答道。
“所以你把剩下的钱都给了老乞丐,就是怕小乞丐的身份泄露?”
“对。”
应无尘第一次发现,洛晴也是个十分墨迹的女人。
没看自己都急的火上房了,她还有闲心问东问西的。
就在他思考其中的症结时,洛晴又问道:“为什么你会选择乞丐做探子?”
“哎!”应无尘长叹一口气,看样子不满足这个好奇宝宝的问题,自己是没时间想事情了。
不过他很好奇,以洛晴平时展示出的智慧,不应该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才对。
于是,他开口解释道:“其一,要说这酆都城内,遍地都是但又不会引起官府注意的群体,一定非这些乞丐莫属。就连那些街边游荡的人群,只要稍微有聚集的趋势,鬼差们立刻就会现身,生怕他们袭击路人,造成动荡。其二,这些乞丐非常好收买,几文钱就能搞定。其三,他们平日里乞讨,接触的人和事很多,我只需要他们把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就能拿到赏钱,所以他们也很乐意帮我做事。”
应无尘给出了回答,但洛晴依旧不依不饶:“那为什么百姓聚集起来,官差没有阻拦?还有,乞丐怎么可能会写字?”
“既然对方是有组织有目的的做事,那自然是跟官府有所勾结,再加上他们明面上是替城主扬名,所以无论出于哪方面考虑,鬼差都不会管。”应无尘又心累的吐了口气:“至于另一个问题...会写字的人,能通过笔杆子记录见闻,不会写字的人,也能通过脑子记录见闻,刚好那个小乞丐会写字罢了。”
这洛晴,自从陪自己吃饭开始,智商就严重下滑。虽然原来也不是很高,但现在俨然已经发展成了盆地。
难道说吃东西能影响智商?
是了,以前就听某些专家说过,吃盐吃多了的人,就容易变成傻子。
看样子,洛晴就是其中的患者之一了。
再一联想到赑屃,自从跟了自己混以后,好像也比在城主府的时候嗜睡多了,难道它也是患者之一?
可自己怎么没事?
应无尘一拍脑门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为鬼魂灵体,吃东西从来都是用鼻子吸的,而洛晴和赑屃可不一样,她俩一个是神仙、一个是神兽,自然是直接把事物咽进肚子的。
淦!
这俩货不会真折自己手里吧?
思虑至此,应无尘打算以后少带她们去吃饭,否则洛晴回了天庭以后却变成了个傻子,天庭找自己要人可咋整?
赑屃也是同理,别到时候负屃没找到,反让酆都大帝搭进去个赑屃,他不得生吞活剥了自己?
应无尘甩甩头,抛开了杂七杂八的思绪,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至于酆都大帝,应无尘是压根儿一点都不担心,如果他连这点风波都应付不过去,也白白司掌地府这么多年了。
按理说对方来势汹汹,所有的手段都在针对酆都大帝,可应无尘总觉得,对方既然敢在酆都城跟酆都大帝作对,不应该就这么点智商才对。
如果抛开了那些不可能的选项,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对方表面在针对酆都大帝,实则是为了对方自己。
再一联想到对方突然发难的切入点,应无尘就更能确定了,对方就是朝着自己来的。
90. 虚则实之
应无尘故作无事发生一样,带着洛晴走进了舒逸轩,好像刚才着急上火的人不是他一样。
舒逸轩的掌柜白守心正在柜台里忙的脚打后脑勺,不过在见到应无尘后,他还是抽了个间隙从柜台里面走出来,非常热情的给了应无尘一个大大的拥抱。
“应老弟,今天怎么有空,拨冗来哥哥这里坐坐?”
应无尘见柜台那边排着一溜儿准备结账的客人,伙计手忙脚乱的挂票记账、取票结账,也就没跟他多客套,示意他先去忙,随后就自顾自的进了后面的茶室里,洛晴也跟了进去。
见二小姐俨然一副小跟班的样子,白守心低头微微沉思。
不过他很快就被伙计叫住了:“掌柜!掌柜!”
白守心伸脖子往茶室的方向看了看,摇摇头回了柜台里面。
“龙眼吊坠一条,陈夫人您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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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里,应无尘缓缓的倒了杯清茶,迷醉的吸了一口。他在心中一阵感慨,茶水无愧涤烦子之名,确实能让人忘记烦恼。
“你在担心什么?”洛晴问道:“难道是怕那些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你?”
???
应无尘再次疑惑的看向洛晴。
他发现,洛晴好像有恢复智商的趋势了。
难道说,是因为她坐在椅子上导致双脚离地,病毒就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他轻咳一声道:“洛姑娘,我现在身负盂兰盆节晚宴的一应事务,所以就目前来说,我们的利益诉求是一致的,现在你得帮我。”
应无尘有些尴尬,毕竟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但好在他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脸皮,于是继续说道:“毕竟我要是出了事情,盂兰盆节晚宴基本上就腰斩了一半,无论你想通过晚宴达到什么目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这就是你从一开始,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原因?”洛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继续问道:“你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其实这也不能怪洛晴多想,毕竟应无尘这人是有“前科”的。
首先,二人初见时,他竟然能不靠外力,单纯以强大的精神力就破掉了自己的摄魂术。这无疑体现了应无尘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深不可测的城府。其次,他还有着高超的“白手套”技巧,再加上他那鼓动人心的三寸口舌,洛晴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事情他一早就猜到了。
唯一值得怀疑的地方就是,应无尘刚才那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不似作假。
不过洛晴很快也就释然了。
他那副慌张的样子,应该是在做戏才对,以应无尘的城府,装作一副慌张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容易。
没见一进舒逸轩开始,他还有心情优哉游哉的喝茶了?
洛晴越是纠结其中的细节就越是怀疑,毕竟仔细回想起来,刚才应无尘那副慌张的模样,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结果就是她越怀疑,就越能坚定心中的猜测。
其实洛晴这是陷入了思维误区。
殊不知,她的思路从出发点就进入了烂泥潭里,因为她首先就认定了一件事——应无尘此人,心思深不可测,如今发生的事情,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洛晴那些多余的想法,都只不过是在完善这个错误的认知,她又如何能够想的透彻明白?
与此同时,洛晴心中再次发问道:这应无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思虑?
再一想到自己如今跟他合作,更是无异于与虎谋皮。
所以洛晴本心之中,是不想与应无尘接触太深的,因为她怕自己即便是回了天庭,也有极大概率会被对方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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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见洛晴脸色时而疑惑、时而明悟的样子就很想笑,毕竟她这副迪化了的样子,实在太能满足一个人的虚荣心了。
于是他轻轻放下茶碗,腼腆一笑道:“洛姑娘抬爱。”声音中尽显谦虚和云淡风轻,好一派高人作风。
作为一个现代人,装b谁不会?
其实他哪里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机缘巧合的赶在了一起,比如柳涵进入地府、自己被城主召见、盂兰盆节晚宴等等。
但应无尘也确实是个能抓住机遇的人。
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件事情,经他这么一串联沟通,就好像从头到尾全都是他的精妙布局一般。
既然洛晴愿意往这方面想,应无尘自然也不会做那种煞风景的事情。
“所以,洛姑娘接受我的合作邀请吗?”
洛晴犹豫了半天,这才轻吐一口气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就合作愉快。”应无尘习惯性的伸出右手,不过他很快就改为抱拳的动作:“烦请洛姑娘多些筹谋,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毕竟已经确定了双方的合作意向,后面的事情也就不是很急了。
再者说,应无尘可从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习惯,他也不敢把宝全都压在一个不熟悉的女人手里。要说起整个地府里,自己虽然认识的人不多,但跟自己利益诉求一致的,可大有人在。
虽然这件事情,只要搞定了酆都大帝就足以无忧,可应无尘暂时还不清楚,对方在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所以也就不会这样贸然的上门求助。
如果说自己帮酆都大帝操办盂兰盆节晚宴、替他作秀,就能把对方看成是自己人,那应无尘也妄以聪明人自居了。
对于政治家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站队,任何人都可以是朋友。
同理,什么时候都可以背刺曾经的朋友。
而酆都大帝到目前为止,一点行动都没采取,甚至连通知自己一声的意思都没有,应无尘就猜到了,酆都大帝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十殿阎罗可以坐视功曹司内斗,酆都大帝也可以笑看自己跟那些背地里的人互撕。
不得不说,这些上位者的恶趣味,还真特娘的操蛋。
应无尘走在酆都城的街道上,看着一路膝行而前的人群越聚越多,他计上心来。
你酆都大帝不是想笑看云卷云舒嘛,老子就送你一场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