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反击序曲
观音菩萨极其有渲染力的演讲,让地府那些陪同的官员,尤其是泰山府君,脸色变了又变。他们现在生怕再让对方说下去,地府的百姓要不了多久,就全都去信了灵山的阿弥陀佛。
虽然天庭从未阻止过灵山在地府传教,但这也不是可以放纵他们的理由。
况且如果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却不管不顾,这对于泰山府君来说,那可是很严重的渎职行为。尽管他的本职工作,是掌管世间生灵的出生和死亡,但如果要是“辖区百姓”的信仰出了问题,那天庭也是一定会过问的。
泰山府君先是看了看地藏菩萨,发现对方虽然面露不悦但却也没有出面调停的打算,于是他只好放弃,转头捅了捅酆都大帝,示意他过去管管。
酆都大帝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然后又往旁边儿挪了挪屁股,他现在心里对泰山府君极度的鄙夷:不愧是为官多年的老油子,这一手推诿扯皮的功夫,早已臻至化境。你特么不敢明着得罪灵山,那我就敢了?
再说,就像我出面能管得了似的!
老子现在连应无尘那个狗东西都不敢管太深,还能管得了谁?
地府如今暗流涌动,眼看着都要闹翻天了,也没见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神仙过来帮下忙。还有,刚才老子被人群起而嘲的时候,你泰山府君在旁边装什么缩头乌龟?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身为酆都城明面上的“扛把子”,这件事也确实是自己的分内之事,再加上如今手里的镇魂符已经频频发出了预警,这意味着城内的人心已经极度不稳,即将就要出现大问题。
再一结合当下发生的事情,也由不得自己不出面了。否则治下的百姓,被灵山的菩萨给一股脑的全都超度了,那自己这个酆都大帝岂不成了光杆司令?
如今形势比人强,酆都大帝已经做好了跟观音菩萨死磕到底的打算,结果一抬头,他就看见了笑嘻嘻的应无尘,正跟着洛晴“眉来眼去”的聊天,气得酆都大帝差点儿背过气去。
好么,自己这边水深火热的煎熬着,你倒热火朝天的在把妹?
不过酆都大帝转念一想,既然泰山府君能以一招祸水东引,指使自己去硬刚灵山,自己何尝不能再来一手移花接木,让应无尘去对付普陀山呢?
一念及此,酆都大帝对着应无尘使了个眼色。
应无尘抬胳膊拐了拐洛晴:“学着点,看看人家不仅自己会发光,底下的信众也会发光。”
洛晴往旁边挪了挪,结果一下撞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后退了许多,但面对应无尘的“步步紧逼”,自己不仅没有反抗的心思,反而有些顺从的意味。
她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再回顾最近时日的事情,她发现自己总会不知不觉的顺从应无尘,甚至是依赖他。
应无尘看热闹正看得开心,丝毫没注意到洛晴的表情变化。原本他还想着,只要让观音菩萨继续说下去,自己后边都不用串词儿,就能顺利的划水到晚宴结束了。
唯一有些疑惑的就是,远处那些看戏的观众,为啥越来越多的人身上会发光,而且越来越炽烈呢?
真别说,blingbling的还挺好看的。
就在光芒越来越盛的时候,他看见一道饱含深意的目光,应无尘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其实他一直有在留意观礼席,尤其是卞城王那边的动向,毕竟自己三番两次的撩拨,是个人都得生出些火气来。
再加上出于对卞城王身份的“尊重”,应无尘自然对他时刻留心,结果这时候就看见酆都大帝跟自己挑了挑眉。
他当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不过应无尘却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自己这看热闹正到褃节儿上呢,酆都大帝此时却让自己下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且不管这件事背后有什么深意,但肯定会影响到观音菩萨此时在做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肯定会得罪观音菩萨。
好么,你自己不想得罪人,就让老子来?
其实酆都大帝作为自己当今名义上的领导,应无尘现在是不太想搭理他的,毕竟跟着一个不知道为手下谋福利的老大,也实在是太没前途了。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加深两人羁绊的关键时刻?
况且自己如今正在得罪卞城王,甚至有可能得罪的是否一方面的鬼帝,也实在不好在这个时节,再树酆都大帝为敌。
于是应无尘眼神微微一眯,很快就计上心头。
只见他狗狗祟祟的走到卞城王旁边,嘴巴微微张合着说了句什么,然后又盯着卞城王看了半天,最后重重点头道:“殿下放心。”
直到他离开后,卞城王仍旧一脸迷惑的样子。
应无尘看着他懵逼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儿。
不用猜就知道,卞城王现在脑袋里肯定是在思考灵魂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没心情搭理卞城王。
只见他直接走到观音菩萨面前,敷衍的拱拱手道:“还请菩萨稍待片刻,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咨询一下。”
“哦?”观音菩萨猛的被人一打断,情绪上有些不太连贯,甚至忘了自己原本还要说些什么。于是她只能停下了富有煽动性的演讲,转头看向应无尘道:“本座听普贤尊者提起过,说足下是位有大慧根、大智慧之人,不知有何疑惑需要向本座求解?”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哪凉快哪呆着去,老娘现在没空搭理你。
“菩萨容禀,我也是听命行事。请问您准备好了吗?”应无尘深知言多必失,自己只要些微的表明立场,剩下的事情她们自然会脑补齐全,于是开口询问道:“菩萨刚才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请问,如若一名犯人口称悔过自新,那是否可以逃脱律法的制裁?”
“不可。”
“那杀人者事后悔过,是否可以不予追究?”
“不可。”
“那何谈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应无尘觉得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太自然了,提问时的进攻性又太强,于是放缓了语气,但仍旧装作步步紧逼的说道:“敢问菩萨,您念的佛,又是什个么佛?您对于佛的定义,又是什么?”
观音菩萨面容一滞,神色逐渐威严起来。
念的什么佛?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行差踏错之下那是要暴露教义的,可不能随意回答。
况且,根据柳涵汇报的消息来说,这不像是他一个从未礼过佛的鬼差能问出的问题,即便是普贤说他有惠根、即便他的命格与佛祖相似,可这种直指本心的问题,依旧不是他能问出来的才对,难道是有人在背后谋算一切?
回过头再看应无尘咄咄逼人的样子,观音菩萨心中也有些疑惑,抛开柳涵不谈两人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自己?
虽然心里疑惑渐浓,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弯曲,开始点算起来。盘算过后,她的眼神越过面前的应无尘,缓缓飘向远处卞城王所在的方向。
观众席的其他人原本就一直注视着场中的两人,尤其是不知卞城王对应无尘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然后应无尘就像磕了药似的,对着观音菩萨就是一顿输出,而且每个问题都是简单明了的直线球,看样子也是提前就准备好了的。
结果场中的两人俱都沉默,反而看向一边,他们自然而然的也都顺着观音大士的目光再次转头。结果,又看见了卞城王。
卞城王现在人都麻了,但仍旧面色泰然的一言不发,可心里却卷起了滔天巨浪。他的瞳孔微缩,焦距自动汇集在应无尘身上,眼神危险的眯了眯,不过鉴于场中还有外人,他一时不好发作,所以又恢复到了常态。
应无尘见他面容阴鸷的样子,心里已经确定了个八九不离十——背后针对自己的就是他。
因为按照一般逻辑来说,如果是不相干的人被如此针对,第一反应可以是疑惑、可以是探究,也可以是恼怒,但就是不应该记恨。
如果不是顾及到场中还有宾客在,应无尘完全有理由相信,这货绝对会物理意义上的超度了自己。
不过正因为确定了是对方是在背地里针对自己,那应无尘也就没必要再替卞城王留面子了,于是他站在观音菩萨身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卞城王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就好像是在回应他刚才的眼神一般。
卞城王见状,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散不出去,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卞城王额角凸起的青筋,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像他外表这般平静。
而在场的来宾和那些地府方面的陪客,哪个不是人精一样的人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自然娴熟无比,对于应无尘的小动作,以及卞城王的反应,他们自然一个不落的全都看在了眼里。
甚至有一些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再次看向卞城王,只不过目光已经从探究变成了疑惑。
观音菩萨作为名号能在灵山都叫得响的大人物,观察力自然也是一绝。再加上她如今处于玄光阵中心的同时,也被应无尘的连番诘问,给拉进了舆论漩涡的中心,此时正面对着地府亿万生灵的注视。
所以她的精神高度集中,对身后应无尘的小动作也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于是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卞城王,然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对着应无尘开始解释道:“佛,即具足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等正觉之大圣者。”
应无尘听见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你在说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菩萨开始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可是你这左一句觉这觉那,右一句知啥正啥的禅机,我也听不懂啊。
还有,菩萨你是不是少回答我一个问题?
虽然应无尘恨不得观音菩萨直接马上就超度了卞城王,但他也知道,现在可是不能再继续拱火了,否则自己也将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并没有追问之前的那个问题,也就是观音菩萨念的佛是什么佛。
尽管应无尘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里到底有着什么样陷阱,以至于观音菩萨都讳莫如深,但既然人家避而不答,那肯定是有不回答的理由,否则难道是因为菩萨没听见那个问题?
可别开玩笑了,自己拢共问了三个问题,前一个后一个她都作答了,唯独中间的那个没说,那肯定是故意为之。既已如此,自己也就没必要刨根问底的让观音菩萨难堪,这才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于是,应无尘抬手扯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目光微微发散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状态,略作沉思后仍旧不死心的问道:“菩萨所言极是,可我想问的是,放下屠刀和立地成佛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所谓屠刀,指的是心口意三业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颠倒、分别、执着。”观音菩萨对于应无尘见好就收的表现十分满意,于是又缓缓补充道:“放下屠刀谓停止作恶立成正果,至于立地成佛则是佛祖劝慰世人,言改过为善之速也。”
她其实注意到了应无尘抚平衣角的动作,也知道这是因为心中紧张,而导致的下意识行为,所以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绝对是地府方面有人授意,所以他才会打断自己传经,而授意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卞城王。
毕竟从头到尾这个鬼差只跟他有过交流。
虽然从卞城王的表现来看好像事前并不知情,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早就设想好的应对之法?毕竟作为司掌的“大叫唤大地狱”的卞城王,整日里面对的无一不是心险面善、狡猾善辩的伪君子。所以他派人打断自己传经、干扰自己布道,随后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惹了我还想要不沾因果?
可没那么容易。
观音菩萨隐隐意识到好像哪里并不通顺,但鉴于应无尘的命格,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同事兼未来上司,所以她并未纠结。
既然这是对方极力促成的一件事,自己卖个面子有何不可。
于是,她把目光缓缓瞟向卞城王,似是意有所指。
应无尘并不知道观音菩萨心中在想些什么,而是看她略带深意的瞟了眼卞城王后,就很自然的就认为,这是自己的计谋,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的标志。
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打住,毕竟行百里者半九十,自己前面那么多的努力,可不能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况且根据峰终定律,自己也该在事件的最后再添上一把火,这样才能在观音菩萨心中埋下种子,强化她心中对卞城王的不满。
于是,应无尘装出一副进退失据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眸微微低垂盯着鞋尖儿,顺带着弄出了点动静。
观音大士察觉到之后,主动转头:“足下可还有不曾问出的疑惑?”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说道:“如若还有,那本座明日在此开坛,替此间百姓解惑,足下也可前来。”
言外之意就是,你的目的我已知晓,既是替别人做事,那就没必要卖死力,见好就收吧。否则...老娘明天就要反击了,而你也跑不了。
应无尘自然听出了画外音,但是不清楚对方为何要停顿,否则连着说下来才更符合对方的身份,不过他也没纠结,既然对方给了台阶,自己也不能再继续端着,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他装作怯懦的样子,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卞城王,等看到了对方的表情后,立刻慌张的收了回来,最终认命般的叹了口气道:“多些菩萨教诲,小子不会再有疑惑了。”
说完之后就抬脚往前走去,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稍微犹豫了下就转身走到了洛晴的旁边,失魂落魄的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洛晴看着他好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并没有过去安慰他,而是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随后又目光怜悯的,看向了卞城王。
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明眼人稍微一琢磨就能想明白,尤其是应无尘前后的表现差距极大,很明显是在故意拉卞城王下水,可那又能怎样,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是否入局全凭当事人的本心。
如今再回过头看场中的观音菩萨、以及其他人的表情,显然都是怀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虽然对应无尘有所怀疑,但对卞城王,那可是实打实的质疑。
怀疑,是针对应无尘本人,不确定他的动机是什么,以及出于谁的授意才做出了这件事;
质疑,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不确定地府方面到底要做什么。
但无论是怀疑还是质疑,交集都在卞城王。
尤其是应无尘最后那个慌张的眼神,还有那句模棱两可的“不再有疑惑了”,不仅是让场中的人疑窦丛生,就连收看表演的观众也是一头雾水。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再有是个什么鬼?
再加上他刚才状若无意的想要走向卞城王,但最后硬生生扭转方向,更是强化了众人的疑惑,并且释放出了一个缺口,让大家不得不去怀疑,他到底是下意识的行为,还是故意为之。以及在刚才那场突发的诘问中,卞城王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念及此,洛晴再次远离了应无尘一点。这人好深沉的心机和谋算,竟然能把天庭和灵山两方人马的心思,全都拿捏在股掌之中,昆仑那边到底培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妖孽?
整件事情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应无尘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因为对地府方面来说,是由应无尘出面打断了观音菩萨的传经布道,才避免了地府百姓被提前超度了的命运。无论是否得到了别人的授意,最终的结果也全都是因为他,才变得更为有利。所以只要是地府方面的官员,就一定会记着他的好。
而对于灵山方面来说,虽然错失了一个扩大信徒规模的绝佳机会,但在他们看来,这也是因为地府高层从中作祟的缘故,否则一个鬼差是绝无可能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至于究竟是由谁出面授意的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把这件事算到应无尘头上。因为无论是卞城王、还是酆都大帝、甚至是泰山府君授意的,都已经无所谓了,毕竟灵山和天庭的梁子,也不是结了一天两天了,双方根本不在乎再多一个疙瘩。
别说洛晴这样想了,就连跟卞城王交好的官员,私下里也悄声说道:“六殿下刚才的安排确实有欠妥当,虽然能交好天庭一系,但却不可避免的开罪灵山,甚至跟普陀山交恶,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卞城王闻言,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更别提回答了。
他现在真恨不得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好能把这一身的骚给解释个清楚明白。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所以尽管面对着三十几号人的注视,他有些若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但依旧没有言语。
应无尘悄悄猫在洛晴身后,他把卞城王的表现全都看在眼里,就在他心里盘算着再放一把火,顺便烤烤酆都大帝的时候,观音菩萨看了过来,应无尘赶忙恢复到之前的失魂落魄状态。
“菩萨还有什么吩咐?”
“······”观音菩萨看着他脸色急速变换的样子就有些无语,甚至她之前本就不太坚定的怀疑,瞬间土崩瓦解——刚才发生的一切,绝对是这个不起眼的鬼差谋划,甚至卞城王都是受害者。
“足下才是本次晚宴的核心人物,就这样把舞台交给本座,是否有些不妥?”
凸(艹皿艹)!
应无尘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戏精上身浑然忘了现在晚宴还没结束呢。
大意了,没有闪!
107. 一二三
应无尘依靠强大的控场能力,将之前的颓势给翻转了过来,让那些原本听观音菩萨讲经,马上就要“升华”了的地府百姓,重新落地生根,并再次融入到晚宴的欢快气氛之中。
方法很简单,无外乎是劝他们收回幻想,多着眼于脚下再念两句家长里短。一般入戏不深的百姓,很快就清醒过来,不过总有一些短时间不可自拔的观众,甚至他们还中途寄信来询问,说能否有机会再次聆听菩萨教诲这件事,应无尘则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过搜集来的消息他可没扔,而是回到后台委托照顾赑屃的青儿姑娘交给酆都大帝。
“使君...我...奴家的身份怎么能求见城主呢,您还是找别人吧。”青儿想都没想就拒绝道,甚至她还贴心的向应无尘推荐了个合适的人选:“辛嫣平日里见惯了大场面,让她去吧。”
“你自认身份低贱,难道她就高贵了?”看着辛嫣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应无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只要带着赑屃,就不会有人敢说你身份不够。另外,晚宴之后的会面,是属于私人性质,外人不好在场,所以还得劳烦青儿姑娘你辛苦一趟。”
原本辛嫣听说能出席这种层次的酒席,她都已经想好要穿哪件衣服了,就等应无尘求过来时,她再勉为其难的答应。
可应无尘的一句外人,就把辛嫣气得眼睛都红了,看样子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应无尘。不过她也知道,这里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所以只能气鼓鼓的跺着脚离开了。
听着“咚咚声”渐行渐远,应无尘再次强硬的把赑屃塞给青儿照顾,并指派她现在就去天然居做准备,一定要在酆都大帝进入宴会厅之前,看到赑屃尤其是这几封信。
交待完之后,应无尘就提着“麦克风”走向前台,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本次晚宴的收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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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来宾各位亲朋,这里是地府一年一度盂兰盆节盛宴,我是本次晚宴的主持人应无尘,现在由我来宣布一件事情,一件大家最为期待的事情!”应无尘站在玄光阵里,慷慨激昂的说道。
随后他对后台方向招招手,侯涵就和刘东抬着个大纸箱子走了上来。
“今天白天由舒逸轩、飘香阁、群玉院、星光缘四个店铺汇总过来,关于诸位有奖竞猜的答案,已经被歹人盗走了,不过且请放心,奖品是一定要发下去的,只不过要换一种形式。至于被盗事件的始末,我调查过后会上报城主大人,还请玄光镜前的诸位,多多关注几日后的坻报。届时,我会在上面就本次晚宴的全部过程,做一次细致的述职报告。而今天是个过节的大好日子,让我们暂时忘却这些,想一想开心高兴的事情。”
说到这里,应无尘拍了拍身后的大箱子:“诸位购买玄光镜的时候,店铺不是给您各位一张凭证了吗?上面都带有独特的印记,现在我身后的箱子里,放的就是各位手中凭证的存根。稍后我将从箱子里抽取凭证,作为各位获奖与否的依据。当然,如果您手中的凭证不慎遗失,那就抱歉了,我们只认凭证不认人的。”
至于会不会有人冒领奖品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这是哪?
这可是地府,谁敢在酆都城里闹事?
况且当初白守心在制作存根和票据的时候,曾在上面设下了禁制,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再说,即便是有人贪财冒领也没关系。届时只要把人,押到秦广王殿外的孽镜台一照,就什么都清楚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则更不用他担心,完全就是一条龙服务——闹事者直接扔到对应的地狱里受刑就好了。
应无尘把手伸进箱子里就要开始抽奖,不过他很快又空着手退了出来:“也许有人会怀疑我做这件事情的公平性,认为我故意弄丢了各位的投递,为的就是把奖品发给亲近之人,所以我刚才想了一下,不若由天庭和灵山的来宾,帮忙抽取奖项,这才显得公平。”
说干就干,应无尘跳出玄光阵,跑到酆都大帝面前,抱拳行礼道:“城主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酆都大帝原本还以为应无尘会再次自作主张呢,结果没先到他还记得自己才是地府的主人,于是就象征性的思考了下:“准了。”
其实应无尘根本就没想着要照顾酆都大帝的面子,毕竟他连画饼都懒得给自己画,自己又何必照顾他的情绪呢。之所以特意跑过去问一句,只是因为单纯的不想沾因果。
否则无论到时候如何操作,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
但只要问过酆都大帝后,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无论酆都大帝最后怎么决定,应无尘都会遵循无虞,届时百姓们就算有怨气,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而应无尘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在场的人释放一个信号,明确的表示自己,份属酆都大帝一方。
而在场的人精们,只要稍微一琢磨,就会自然而然的认为,应无尘在面对卞城王和酆都大帝时前倨后恭的态度究竟为何——之前针对卞城王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酆都大帝暗中授意的。
这样他不仅可以转移观音菩萨的注意力,又可以让卞城王方面投鼠忌器。
既然得到了酆都大帝的首肯,应无尘就直接来到泰山府君面前:“府君大人司掌世间万物的出生,不若就由您来为我们抽取第一位幸运观众?”
其实他今天,一直在有意的忽视彼此身份上的差距,所以对于奖项重要程度和嘉宾咖位挂钩这种事情提都没提。一切就像是随意为之般。
泰山府君也被他这种率性而为的洒脱所感染,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啊。”否则平日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他可从未想过要做这种与民同乐的事情。
当把手伸进箱子的时候,泰山府君转头看向应无尘:“这个奖项有什么说法吗?”
“还是府君思虑周全,属下竟然忘记公布奖项的类别了。”应无尘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然后他站在玄光阵里,歉意的作了个罗圈儿揖道:“实在是因为诸位投递的信件被偷这件事,让小子我焦头烂额,竟然忘记公布奖项了,还是府君大人心细如发,望诸位海涵。”
说完之后,应无尘将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了玄光镜前的百姓,而泰山府君也按照规则,一连抽取了十位“幸运观众”,应无尘当场就把准备好的礼物堆在了一边,除了让地府百姓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戏,还有随时接受他们兑奖的意思。
看着后面越来越丰厚的奖品,那些守在现场以及玄光镜前的百姓,立刻就对偷东西的贼人,表示强烈的谴责,如果投递的信件不被偷,那中大奖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对此,应无尘十分自然的就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我特别能理解诸位此刻的心情,因为我原本还想借着盂兰盆节晚宴的机会,向天庭以及灵山的来宾展示我们地府的人文和风貌,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令人不齿的偷盗事件,这会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地府?怎么看待诸位?”
说到激动处他更是“懊恼不已”,声音哽咽着说道:“也许是我得罪了某些人,让人家给惦记上了,这才致使诸位投递的信件被盗。可我应无尘扪心自问,从三个月前进入地府并当上鬼差开始,也没做过得罪人的事情啊。”
听着他近乎带着哭腔的“发言”,瞬间就激起了地府百姓心中的温柔一面,那些人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就对着玄光镜开始安慰他。
“好了,您诸位的体谅,给了我力量。”应无尘就像是能听见玄光镜前百姓的声音一般,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其实他要真听见就出鬼了,毕竟作为一个普通鬼差,怎么可能拥有顺风耳这样高级的技能。至于应无尘此时的作态,也不过是为了做戏给现场的嘉宾看,尤其是要让卞城王看到,否则他才不会费劲巴力的演什么独角戏。
应无尘抚了抚心口的位置,深深提了一口气,声音里重新洋溢起喜悦:“都怪我,大过节的说这种事情。好了,让我们书接上回,刚才府君大人替我们揭晓了一到十名的丁级幸运观众,接下来有请灵山的来宾为我们揭晓丙级奖项!”
他悄咪咪的“捅”了卞城王一刀,然后又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给遮掩了过去,同时在百姓心中树立了,自己一心为民的好人形象,而那个偷东西的贼人,自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其实应无尘原本还想着再多“捅”几刀的,但是他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再加上卞城王如今的脸色黑的跟个锅底似的,也不好在此时引爆矛盾,所以才住了手。
当然,应无尘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取得如此斐然的效果,更多还是卞城王的功劳。毕竟他之前撺掇百姓朝拜时,顺带着拔高了应无尘的形象,所以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百姓们才会不加怀疑的就相信了。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他真想对着“好人”卞城王献上一首歌曲,再加一个段舞蹈——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至于应无尘刚才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凡是主舞台这里的来宾,不用想都知道是在针对卞城王。
可他们明白,但地府的百姓们却不清楚,所以应无尘才会“多此一举”的突然煽情。其实是为了一点点的在百姓们心中布局,等到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用作威胁卞城王的一种手段。
毕竟引而不发的箭矢,才是最有威慑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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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抽完了奖,应无尘朝洛晴询问了下时间,随后他拿出了一个信号弹握在手中:“东风夜放花千树,吹不落今夜灿烂的星空;宝马雕车香满路,载不走我们此刻的喜悦。请准许我代表本次盂兰盆节晚宴的一百三十五名工作人员,向您致以最诚挚的祝福,让我们用这场火树银花,穿透灯影帘栊的寂静和迷茫,聆听新年的钟声、放飞执着的梦想!”说完之后,他就拉响了手里的信号弹。
信号弹慢悠悠的爬向空中,最终爆发出一团银白色的星光。与此同时,酆都城的四个角落就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一簇接着一簇的烟花腾飞而起,就像千树花开,又如流星坠落,绽放出不同的火光,将天空照得彻亮。
这时候别说罗酆山附近,只要是生活在地府范围内的百姓,无论桃止山、潘冢山、罗浮山、抱犊山,推开家门他们就能看见罗酆山的酆都城上空,绽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绚烂花火,就连黑夜都被驱散了一片。
烟花持续了很久,等人们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里的玄光镜时,镜面里已经没有了画面,但是却留下了一行文字:谨以这场烟花,祝愿各位平安喜乐——盂兰盆节晚宴筹备委员会。
有些认字的百姓,看见文字后自然会心一笑,无论是谁突然间收到一份祝福,都会开心的露出笑容。
就是可怜了那些不识字的百姓,他们心中的情绪有些低落,手指轻轻摩挲着镜面,心中想着,要是自己也识字就好了。
可当手指掠过文字时,玄光镜上就重新显现出了投影:只见应无尘的影像手持半开折扇,微微颔首道:“感谢您对本次晚宴的关注和支持,本人应无尘谨以此次烟花盛宴,祝福您各位事事顺心,平安、幸福。”
随后影像很快就变成了洛晴的模样。
洛晴的影像先是敛衽一礼,随后才说道:“我是洛晴,祝愿地府的百姓富足安康。”
······
影像一再发生变化,每个新出现的人,都会通过这种方式,向地府的百姓传达自己的祝福语,共计变化了一百三十五次后,这才最终归于安静。
每当影像里出现自己熟悉的身影时,玄光镜前的百姓都会兴奋不已,甚至对周围的邻居奔走相告。
“王寡妇!王寡妇!你儿子出人头地了!”
王寡妇原本看见儿子的模样,正捧着手里的玄光镜黯然伤神,结果情绪刚调动起来,就听见隔壁李瘸子的喊叫,这一喊倒好,把她好不容易积累起的情绪,给驱散了个干干净净,气得王寡妇远远的就丢过去一根擀面杖······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许多地方,应无尘就是在路过一户人家时,顺手就接过了从墙里丢出来的一团东西,展开一看,好家伙,是个粉红色肚兜,在街两侧灯笼的照耀下,竟然泛起了朦胧的光晕。
作为一个拾肚兜不昧的人,应无尘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布片给丢回了墙里,结果也不知是今天的风儿太喧嚣还是怎的,肚兜竟然飘进了隔壁院子。
应无尘见状,灰溜溜的带着侯涵跑远了。
就在他二人离开后不久,一个胖大妇人就拧着一个干瘦男子的耳朵,手指头上下翻飞的数落着,而男子手里攥着的正是那个粉色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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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扰你?”应无尘把苏晏如拉到一旁,对着卞城王的背影一抬下巴:“不就是他安排你查验我的身份,他儿子怎么还会在这时候跟你动手动脚?杨妈妈没阻止?”
苏晏如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冷淡并未多解释,只是微微摇头道:“不关鸨母的事,她还被毕二公子扇了巴掌。”
应无尘听罢,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毕老二?
他平日里不向来以文化人自居,怎么如今干起了强买强卖的事情?
由于接下了盂兰盆节晚宴的事情,应无尘很早之前就对酆都城内的官员构成,及其亲属关系做过调查,所以他对于卞城王一家还是颇有了解的。
卞城王姓毕,但具体名字未知,好像是因为涉及到命理方面的事情,地府的十殿阎罗都只有姓氏没有名字,至于酆都大帝则干脆就是个封号,连姓都没有。
而卞城王娶妻蒋氏,诞下一女,后续纳赵氏为妾,生下两子,分别为毕开和毕焕。苏晏如刚才口中的毕二公子,就是毕焕。
这人之前应无尘并没见过,只是调查时听李白尼汇报说,他一向自诩翩翩浊世佳公子,平日里喜好舞文弄墨,甚至还组建了一个诗社,平日里专爱流连秦楼楚馆,而群玉院自然是他的首选。
想到这里,应无尘收敛心神,把苏晏如拉至身后道:“一会跟我进去,你负责伺候场中带着白纱风帽的女子,记住,进去之后,非必要不可出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随后他也不管苏晏如听没听见,就笑吟吟的走进了宴会厅:“简慢了诸位贵客,晚会舞台那边还有点手尾需要处理,所以来晚了。不知对于今日的表演,诸位满意否?”
因为应无尘面对的是天庭一方,所以陈若初当先表示道:“马马虎虎,歌舞也就看起来热闹,实际上却离不开声色娱人,一点深度都没有。”
“陈仙子教训的是,小子记下了。”应无尘对着陈若初弯腰致谢,然后看向灵山那边:“诸位尊者觉得,晚会上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考虑到应无尘的命格,原本观音菩萨想接过话头的,结果再想到之前他给卞城王下套的始末,观音菩萨又闭嘴了。
反倒是普贤菩萨开口说道:“使君此乃大善之举,芸芸众生皆是肉眼凡胎,哪里能品鉴其中的深度,本座倒是觉得,既然是为平民举办的晚宴,自然是要图个热闹、开心。”
因为他从未放弃过,想让应无尘转投佛门的想法。
应无尘只觉得普贤菩萨话里有话,但也没有多想,而是继续听取别人的意见。他现在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笔,低头进行速记,偶尔还会停下来思考片刻,再恍然大悟的点头,重新低头记录。
而那些提出了整改建议的“外宾”们,丝毫不觉得应无尘失礼,甚至还会在他停顿之时也停止讲话,然后待应无尘再次记录后,才继续讲话。
如此持续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应无尘才把所有人说过的话给记录妥当。
而场中无论是天庭还是灵山的人,此刻都已经没有刚进门时的庄严和肃穆,包括陈若初在内的所有来宾,在看向应无尘时,眼光都会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毕竟谁又能对着如此认真听话的小辈计较呢?
应无尘做完了一全套的戏,这才吩咐厨房开始上菜。与此同时,苏晏如带队,身后跟着一群手托菜盘子的女子,众人鱼贯而入后,先是绕着两张桌子走了一圈,然后才把菜品摆上桌面。
应无尘开始介绍道:“考虑到有灵山的客人,所以今次的餐品分为荤素两种,各位可以自行选取餐品放入锅中。桌上的锅子也是仿照太极阴阳鱼的形状制作而成,寓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还请诸位不要取笑。”
“何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听着酆都大帝的提问,应无尘很欣慰,你总算是知道该干点人事儿了,否则老子一个人在这耍单口相声,岂不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一口锅,两种汤底,仙佛鬼,满桌菜品。此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应无尘解释完,就发现场中安静的落针可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见众人依旧闭口不言,于是他十分自责的说道:“小子没什么学识,只是觉得数字上比较接近,所以就借用了这个名声,还请各位海涵。”
“哈哈哈好!”泰山府君听到这里,直接破颜大笑:“好一个数字上接近就靠上了名声,左右不过是一顿吃食,诸公着相了。”
随着他的干预,场中的其他人自然也纷纷卖好:“府君所言极是。”
······
见场中重新恢复了热闹,应无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真的好险,要不是泰山府君出面,场面还真就冷了下去。
只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才会让场中的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应无尘先是陪在两方来宾这桌,讲解了火锅的吃法和之前就编好了的餐前小故事,然后示意苏晏如她们上前布菜。做完这一切后,他这才转头走向地府官员的那桌,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眼下正是大家推杯换盏的开心时刻,自己是不是该给卞城王添点堵才行。否则他要是吃不饱,岂不是会怪罪自己招待不周?
108. 堵王
现在场中的情况是这样的:天庭和灵山的外宾坐一桌,酆都大帝和泰山府君陪在这边;另一桌坐着地府方面的陪侍官员,一到十殿阎罗王全部在场,且严谨的按照从大到小的数字顺序顺时针落座,中间穿插着功曹司的六位主吏司功。
这时候就能看出彼此的亲疏远近了,一殿下秦广王跟十殿下轮转王两人落座后,就举着酒杯对饮了一口;二殿下楚江王原本正对面是六殿下卞城王,不过他看见对方后,就提着旁边的一位功曹主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嘴里还轻轻嘀咕了一句:“晦气。”
应无尘把一切都看尽收眼底,随后记在了心里。
这些啊,这些都是日后能用到的好东西。
查了一下两边的人数,刚好每桌都是十六人,应无尘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其实当初准备这两张桌子的时候,可难为死他了。因为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一张圆桌坐十个人也就差不多了,否则要是夹桌子中间的菜品也太费力了,难不成到时候让客人站起来夹菜?
可别开玩笑了。
要真是这样,应无尘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毕竟相较于领导夹菜时转桌儿,更尴尬的就是让领导站起来夹菜了。
再加上如今吃的是吃火锅,这可是要讲求一定的社交礼仪的,应无尘怎么可能允许“客人站起来夹菜”这种失礼的事情发生。
如果要避免这种事情,那就得在桌子上好好下一番功夫。
当初他还想着,让天庭和灵山的人分开坐,这样就能完美解决所有问题。
但当应无尘去跟酆都大帝汇报的时候,他却第一个不同意了。并且酆都大帝连理由都懒得编一个,就说是不能分开坐,剩下的让应无尘自己想办法。
应无尘那时候恨不得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他甚至想掐着酆都大帝的脖子好好问问:你特么也不告诉我有多人要吃席,我怎么准备桌子?到时候要是来几十号人,那特么得准备多大一张桌案?
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但既然接下了任务,应无尘也就没再废话,直接就去找木匠打桌子了。
鉴于酆都大帝并未提供搂席的人数,所以他自作主张的,订了一张二十人的桌子和一张二十五人的桌子。
先试试水。
可等到了验货的那天,应无尘这才发现,狗日的木匠提供的方案清一色全都是方桌,看着他们做好的样品,应无尘往上面一趟,感觉旁边儿再睡俩人都绰绰有余。
这要是坐在桌角旁边的人,别说站起来夹菜了,他就是趴桌子上也够不到斜对角的菜啊。
兜兜转转改了好几次,总算是把桌子的事情弄好了,应无尘这才意识到,连客人的口味偏好什么的都不知道,特么到时候该吃点啥?
原本他还想着去问问酆都大帝,不过想到对方那一脸的倒霉模样,应无尘也就绝了这种心思。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那几张方桌给了他灵感,于是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应无尘叫木匠们给那几张方桌拼在了一起,只不过中间留了个洞。而晚餐的菜品改成火锅,也是那时候才决定的。
至于由方桌拼成的大桌子,则是应无尘以备不时之需的后手准备。
他生怕到时候,天庭和灵山组个六七十号人的旅行团来吃席。
中间空出来的那个洞,也是为了方便侍者站在里边布菜才留下的,因为好几十号人坐一张桌上,要想照顾到他们的用餐体验,就只能由别人伺候着。
应无尘当初还让人进去试验过,样子看起来有点类似赌场,里面的荷官就是站在台子中间,转圈发牌。
不过好在天庭和灵山都是要面子的,没有因为听说吃席免费而派太多的人员过来,所以应无尘的备选方案,就这样被放弃使用了。
如今看着两桌的客人在热闹的吃吃喝喝,应无尘就想着给卞城王加个菜。
否则席间“冷场”可就不太好了。
虽然俗话总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应无尘从未自诩君子,所以这套理论不适用于他。
再加上从打确认了卞城王是自己的第一个“仇人”开始,应无尘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另一句话——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而他现在,就是在扮演一个小人。
“六殿下,您一直面容严肃,难道是菜品不合口味?”应无尘替卞城王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一盘菜放到他面前:“您请。”
卞城王原本对于火锅这种新吃食很感兴趣,所以一直都是兴趣盎然的尝尝这个、吃吃那个,冷不丁看见应无尘走过来,他所有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而现在,应无尘又在耳边叨逼叨个没完,把卞城王仅剩的一点好心情,也都给消耗干净了。
“本官天生黑脸,你且去忙不必理会本官。”
“欸——,六殿下这说的是哪里话,小子我能有今时今日,当然也少不了您和在座诸位的提点。”应无尘朝身后勾了勾手,青儿就送过来一杯酒,他接过之后对着卞城王举杯道:“还请六殿下能不计前嫌,日后也多鞭策小子才是。”
然后一口吸干了杯中酒,随即像是上头了似的脚下有些不稳,在身旁人搀扶下才能维持住身体平衡。
对于应无尘的敬酒行为,这在酒桌上其他人的眼中,自然是为了之前晚会的事情而赔礼道歉,可卞城王却不这样认为,甚至他觉得,对方连不胜酒力时的样子都是装的。
否则应无尘之前那么清晰明确的站队,如今却又当着另一桌酆都大帝的面,就敢如此大鸣大放的过来道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再加上之前明里暗里,对应无尘做过的调查都表明此子绝非善类,所以卞城王想都没想,就知道对方是另有所图。尽管如此,他也知道不能一直干晾着应无尘,否则就是在为难后辈。
于是卞城王选择端起了酒杯,不过却被应无尘一把就按住了手腕。
“我深知六殿下心中不快,也知为何如此。”应无尘又从青儿端过来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酒,二话不说就吸干了:“我人微言轻,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但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也就不厚着脸皮求六殿下原谅,但依然希望您能理解。”
一连干了三杯,应无尘有些摇摇欲坠的倚着青儿,靠着她的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就在应无尘还要端起第四杯酒时,这次却被卞城王给拦住了:“你身为本次盂兰盆节晚宴的使者,以一己之力操办如此大事,且取得了斐然的效果,算是居功甚伟,这一杯本官替你喝。”
说完,他就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接应无尘手里的酒杯,因为对方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无不是在强调希望冰释前嫌。
作为上位者,卞城王觉得自己应该适当的展示一下容人之量。
虽然他心里这样想,但应无尘却一点机会都没给。
就在卞城王伸手要接过酒杯的时候,应无尘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迅速站直了身体,同时让卞城王去接酒杯的手也落空了。
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应无尘突然间清醒过来,口齿清晰的说道:“殿下莫要蒙骗于我,什么效果斐然居功甚伟,民意调查的结果还没出来,小子哪敢冒认此等殊荣?”
“······”卞城王看了看落空的手,心中一阵无语,他现在十分确定,应无尘就是装的。
否则哪个喝醉的人会有如此敏捷的反应,甚至还话里话外的给自己下套儿?
特么民意调查的结果确实还没出来,可从主会场走到天然居这边来的路上,百姓们都在议论晚会的事情,从他们喜形于色的表现来看,这次的民意调查的结果,就差不到哪里去。
卞城王原本还想着再跟应无尘客套两句,不说让对方就此收手,至少也能让自己先把这顿饭,消消停停吃完才行吧?话说刚才那个什么鱼丸,闻起来就很香,夹起来的时候还滑滑的,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不过再一看到应无尘此时的表情,他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再一想到刚才说过的话,卞城王现在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无缘无故非得提什么民意调查的事情。
这下好了,如今桌前十好几双耳朵都听见了刚才自己说的话,万一到时候民意调查的结果对应无尘不利,想都不用想,今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亲亲好同事”,绝对会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传得满地府都是。
他们才不会管这件事情与自己有没有关系呢,毕竟事涉权利争斗,不能单纯视之。
虽然席中大家一直在热络的聊天,可事后下起手来,这些脸厚心黑之辈,也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到时候百姓就会想,明明看着很新奇的节目,为什么结果与自身感受相去甚远呢?
然后在某个时刻,就会有个大聪明跳出来,解释卞城王在左右民意调查,到时候自己怕不是得被百姓们的口水给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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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卞城王失神之际,应无尘像是才看到他要接酒杯的样子,于是恭敬的把酒杯奉至他的手中,待到卞城王回神时,应无尘悄悄松手,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化作糜粉消失不见了。
另一桌的客人们原本一边品尝菜品一边小声的聊着天,结果听见这边的响声也都看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酆都大帝有些不悦的问道,他刚才正在陈若初的帮助下,跟天庭的几位来宾在拉关系,原本只差一哆嗦就能促成合作了,结果一声异响就打断了他们的谈判,让之前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和谐氛围消失殆尽。
“回城主,应使君在跟六殿下敬酒时,不胜酒力之下失了分寸,打碎一只酒杯。”有官员回复道,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因为应无尘喝多了才发生这种事情。
酆都大帝直接忽略了回话的人,先是看了眼应无尘,不过看他双眼清明丝毫没有醉酒的样子,就又调转了目光,询问似的看向了卞城王。
卞城王茫然的左右看了一圈儿,结果发现自己现在又特么僵住了。
因为这时候,回答是也不对,回答不是更不对。
如果回答是,就容易让在场的人认为自己没有担当,连这点小事故都需要推给别人,甚至还可能让同桌的几位同事,误以为自己是在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毕竟之前应无尘就摆出了一副认错求原谅的姿态。
如今在场的人除了侍女外,全都是宾客和各部门官员,这要是让人认为自己小肚鸡肠,那对今后的官声影响可是很恶劣的。尤其是天庭的上仙也在场,到时候碎嘴子楚江王再多“润色”几句,卞城王都能想到从今往后的前途无亮。
可要回答不是,那就相当于变相表明,之前替自己说话的那名官员是在扯谎,甚至是有意诬陷应无尘。尽管自己并没有示意他这样做,可事实上却指向了这一结果。
要是放在平时,打碎一个酒杯能有多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人多想。但就因为盂兰盆节的事情,应无尘如今的身份和名望俨然有些不同,刚才来的路上,就听见其他几殿阎罗在小声地议论,说应无尘此子有大才一类的话。
尽管他们说的场面话当不得真,可也不会短时间内改弦更张的。
至于那名官员,他刚才说的话,难免让人联想到是在故意拉踩应无尘。要是再往深处想,他与应无尘平日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拉踩?难道就是因为嫉妒?
相比于这个猜测,卞城王觉得,大家更愿意相信那名官员是出于别人的授意。
而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里,明面上跟应无尘关系不和睦的,也就自己了。尤其是对于场中陪坐的官员同事们来说,经过之前功曹司内讧的事情,他们有的是亲历者,有的是见证者,所以肯定都已经知道了自己曾偏袒过林天一,所以就更容易往这方面想了。
一念及此,卞城王脸部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不过他很快收拢好情绪,不动声色的对着酆都大帝回答道:“臣下与应使君对饮,换盏之际不慎摔坏酒杯。”
要不怎么说是老油子呢,卞城王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既保全了先前出声解释的林天一,又成功的模糊了责任界限。
不过听着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应无尘当时就不乐意了:我之前通过苏晏如对你传达善意,那时候你不接受,如今反过来想就这轻描淡写的遮掩过去?
门都没有!
于是应无尘插话道:“城主勿怪,属下此前见六殿下神色有异,以为哪里有问题,再加上想着跟在场的官员们攀攀关系,这才上前敬酒。如今想来,是属下过于孟浪,这才惹得六殿下不悦,所以闹出了这场笑话。”
卞城王:话说得真好听,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应无尘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揪着不放,毕竟如今天庭和灵山的客人都在场。很明显,这就不是一个处理破烂小事儿的时候,所以卞城王才选择偃旗息鼓。
但应无尘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人,况且今时今日的优势在我,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卞城王,否则后面没了如今的机会,哭都找不到地方。
“既然六殿下看不惯属下,属下就去门外候着,您诸位有事记得招呼一声。”应无尘对着两张桌子的宾客行了个礼,就要迈步离开。
可他还没踏出一步,就被人给拉住了:“有些人自持身份,但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说话的人是酆都城内十殿阎罗之一的楚江王,行二。
应无尘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对着说话之人抱拳道:“谢二殿下抬爱,不过小子在场确实僭越了,这就退至门外守候。”
见对方还要再说些什么,应无尘就轻声劝慰道:“您与六殿下同在酆都为官,切莫因为小子我伤了和气。”说完还瞟了一眼卞城王。
楚江王自然没有强留,他出声也不过是为了扫卞城王的面子,找补当初换座位的名声。如今见应无尘如此识趣,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应无尘出门前,又直直的看了一眼陈若初,随后就面无表情的出了门去。
卞城王啊卞城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稀里糊涂的已经跟天庭交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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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晴在门外站着,听见开门声后转头就看见了应无尘,她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随后很快就隐而不见了。
“怎么出来了?一会姐姐不是还找你谈话么。”洛晴问道。
是啊,明明晚会结束之前,洛晴就传来了陈若初要见自己谈话的意图,可如今自己立场,陈若初怕是有些想要说的,也不能主动出来寻自己了吧?
且不论陈若初找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主动权在手,应无尘就不是很着急了。
如果是好事,就静静等待它的发生;如果是坏事,那想多也躲不过去。
“问你话呢。”洛晴见他不语,就继续问道:“怎么出来了?”
“没事,里面有点冷,我出来暖和暖和。”应无尘毫不在意的说道。
“冷?”洛晴迷糊了:“吃火锅还会冷?”
吃火锅冷不冷,应无尘不知道,但他知道,卞城王现在肯定冷的浑身别扭。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卞城王现在就像是犯了痔疮一样,只有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而且身上也像是爬满了小虫子一般,哪哪都不舒服。
其实一想也对,如今缺少了应无尘的暖场,场面顷刻间就冷了下去。
原本他在场的时候大家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可应无尘出了这道门后,客人们发现,原本美味的食物也如同嚼蜡一般,这真是稀了奇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应无尘在场的时候,他会解释各种菜品的吃法,以及讲各种应景儿的小故事,所以所以大家边吃边品,自然也就有不同的感受。
可他“被迫离场”后,大家就只能自己品、自己琢磨,旁边缺少了个会捧哏的,自然也就少了极大的滋味。再加上来自上界的仙佛们,平日里哪个不是自诩见多识广,如今盯着一盘菜吃的热火朝天的,成何体统?
于是,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场中总有几双怨念的眼神,会不时的飘向卞城王。
卞城王刚夹起一颗鱼丸,同桌的几双眼睛就会不约而同的看过来,这让他直接就把鱼丸给丢进了盘子里,筷子也放在了桌上。
不是他吃饱了,而是特么三十好几双眼睛盯着,再好的胃口也咽不下去了。
好在旁边伺候的侍女们很有素质的没东张西望,不然卞城王觉得晚上睡觉都不安稳。甚至掀开被子,里面就会有无数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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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当初也只是想恶心恶心卞城王,却不曾想能起到如此强烈的效果。
他现在正在外面跟洛晴扯闲篇。
原本洛晴应该跟自己一样,进去陪吃陪喝陪······
就只有陪吃陪喝,暂时还没有陪-睡觉这项业务。
可之前过来的路上,洛晴死活都不同意陪席,应无尘自然也乐得清闲,否则到时候再让人误以为是自己争功冒进,那就不好了。
不过左右闲来无事,他也就没话找话的问道:“你姐姐也在里面,为什么不想进去?”
“······”洛晴一阵无语,原本她还觉得应无尘知情识趣儿,甚至还编了个房间里面冷的蹩脚借口,特意出来陪自己,却不料他也这么无聊:“就是不想进去,尤其是场中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看见他们的嘴脸就浑身不舒服。”
看着她说话时不自觉眯起的眼眸,应无尘知道这是触及到洛晴的内心了。
不过他虽然好奇,但却也没有打探人家姑娘心事的想法。
毕竟老话总说:女人心海底针。
而且应无尘总觉得,女人的脑回路是三角形的,有直路不走偏要拐弯儿,这种事情从窈娘和杨妈妈那里就可见一斑。
明明很多事情她们直接找自己就行了,可总想着走迂回路线。
就比如杨妈妈可以直接跟自己要《清平调》这首诗一样,她偏要在中间插一个苏晏如。
再比如窈娘,当初自己送上门的买卖她们看不上,如今却求着自己过去帮忙。
没办法,酆都城内无论是花楼还是戏坊,总免不了皮肉交易的事实,而如今的群玉院,因为两首《清平调》地位扶摇直上,俨然成为了酆都城内的妓院第一股,窈娘自然也坐不住了。
109. 好事和坏事
应无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洛晴闲聊天,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离开地府返回天庭。所以在这之前,最少要借着她的关系,跟天庭这边的人混个脸熟儿才行。否则别到时候自己费劲巴力的招待了他们,结果人家返回天庭之后,调屁股就把自己给忘了个干净。
那还了得?
而洛晴也带搭不理的回应着,因为她此时正在默默的消化着功德之力。因为刚才晚会的时候,应无尘顺带着提了一嘴她的名字,所以洛晴已经成功的感知到了冥冥之中的牵引,那是一股由地府百姓们的念力,化作而成的功德。
这也是她此次来到地府,所要寻觅的东西。
其实,这股力量在最开始卖玄光镜的时候,洛晴就已经感知到了,不过因为时断时续的不是很真切,所以她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与之建立起联系。
而这也是洛晴能信任应无尘的契机,否则她怎可能如此放心的任由一个陌生人来负责操办自己的飞升大事,即便对方是酆都大帝亲自指明之人也不行。
好在如今的信任没有错付,应无尘确实把晚宴办的有声有色。这一点,从功德之力的反馈来看,就足以确定了。
虽然晚宴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但因为吸收了一部分的功德,所以洛晴已经隐隐触及到了飞升的契机,一切只要等到几天后的民意调查结果出来后,就会尘埃落定。
届时,承载着百姓们署名的裱纸,经过地府灵力的加持就会化作强大的功德之力,然后按照天道运转的规则,分散到对应的人身上,这也是她之前会同意应无尘录制影像石头的原因。
毕竟多出一份力,就能多争夺一份功德。
如今的两人都各有心事:应无尘在琢磨着,该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让外宾们记住自己;而洛晴却是在专心的吸收着功德,将其转化为修行之力。所以场面上就不可避免的冷了下去,好在这时后厨的学徒工过来禀报,才将将缓解了尴尬的场面。
但应无尘宁愿继续尴尬下去,也不想听见学徒工汇报的事情。
因为他说:“使君,后面出事了。”
就这一句话,足以让应无尘本来有些飘飘然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回到了地面上。他收拾起多余的心思,眼睛很快就眯缝了起来。
出事了?
虽然之前就设想过,后厨有极大的可能会出问题,因为高师傅的性格,就管不好其他的厨子们。只不过应无尘却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慢慢说,到底什么事情。”他示意学徒工先把气息喘匀了再说话。
“使君还是随我去看看吧,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
听到这里,应无尘瞳孔一缩。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好家伙,看样子事情就小不了。
至于他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起伏,自然是因为到此刻为止,天然居都还没有正式的对外营业,所以平日里来天然居的人,也就是那些掌柜们会带一些相熟的朋友过来,从未有过散客。况且他们过来也不是单纯的吃吃喝喝,一般都是相约到这里商谈事情的。
因为应无尘建立天然居的初衷,就不是想单纯的经营一家酒楼或是一家饭店,而是想着做成一家私人性质的俱乐部,集商务、休闲、娱乐为一体的高端场所。否则那些掌柜们,怎么可能放着原本的大好生意不做,跑来跟自己凑热闹开什么劳什子酒楼。
而他如此劳心劳力的操办这桩生意,目的也是为了方便今后,能串联起各部门的官员,和城里城外的商人们,所以他对各方面的事情都无比关心。而如今最担心的后厨竟然真的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继续安稳下去。
再说,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针对房间里面那群,正在吃吃喝喝的仙佛以及地府官员们而来的。况且就算是天然居已经开始对外营业,来这里的客人也一定是身份尊贵之辈,否则连进门的票价都掏不起。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后厨出现问题。
“去看看。”应无尘一马当先的走往后厨。
洛晴迟疑了下,也跟着走了过去,因为她也是天然居的掌柜之一。
原本洛晴对于做生意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甚至还劝过应无尘,说让他有时间可以多研究研究修炼的事情,不要老是沉溺于铜臭之间。
但是自从后来,听见应无尘给白守心几人规划的蓝图之后,洛晴就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在天然居的股份里参了一股。因为她隐约的察觉出,应无尘此举另有目的,虽然还不清楚对方具体在谋划什么,可她就是不相信,应无尘肯老老实实做买卖。
基于此种猜测,洛晴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陈若初,陈若初也深以为然的表示了同意,所以才会提前来到地府,她原本想着,先跟应无尘接触着看看,再决定后面参与到什么程度。
只不过因为种种缘由,暂时两人还不得空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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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来到后厨,发现厨房的“现任总把头”高师傅,随手就从旁边的菜板子上操起一把菜刀来比划着,而此时他对面还正跪着个少年人,脑袋都已经杵进了一地的烂菜叶子堆里。
高师傅瞥见应无尘过来,对着那个跪着的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碎,窖藏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
说话的时候,菜刀还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挥舞着,应无尘生怕他一个闪失,就给那个跪着的家伙开了瓢。自己这里开的是高端商务俱乐部,又不是高端商务屠宰场,总不能还没开门营业,就先出了人命官司吧?
应无尘这时候忽然间想起一个问题,就是地府的鬼差因为受到灵力加持,所以受伤之后不会流血只会冒黑气,具体情况可以参考当初柳涵给李白尼捅了个对穿,那时候就一点血迹都没有,可没有受过灵力加持的普通鬼,受伤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是流血还是漏气儿?
应无尘现在很佩服自己的脑洞,因为一把菜刀就能想到别的地方去。
虽然很好奇心中疑惑的答案,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一个抖机灵胡闹的场合,毕竟天然居今后要涉及的方方面面太过广大,作为起步阶段,更是容不得有半点的闪失。
即便是之前就做过承诺,说不会干扰高师傅管理后厨,但此时也没时间给应无尘多做考虑了,所以他趁着对方情绪回落之时,赶忙走上前去夺下了菜刀:“高师傅消消气儿,何至于动这么大肝火。”
应无尘把菜刀放在旁边的菜板上,踢了踢脚下的菜叶子说道:“高大厨你这地面卫生,往后可是要多多注意才行,否则我换个人帮你收拾。”言外之意就是,你再这么不修边幅下去,老子就要修理你了。
高师傅停顿了一下,虽然他没听懂应无尘话中的特殊含义,但也听出了对方不高兴的情绪,于是就指着跪着的那人说道:“没听见使君说话吗,滚起来把烂叶子收拾好。”
那人得了吩咐,自然忙不迭地爬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开始收拾着,一时间各种菜叶子到处乱飞,捡菜叶子的人也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那些围观的厨子和学徒工见状,自然哄笑成一团。
高师傅听着耳边笑声,瞬间就脸色通红无比,然后一脚就踹在那少年人的屁股上,同时大声吼道:“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虽然看热闹看的飞起,但应无尘也没忘记,自己来后厨究竟是要做什么的,所以在那人低着头准备离开时,他横跨一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慢来慢来。”
应无尘挡住了少年的去路,对着他身后的高师傅问道:“发生了这种事,高大厨就不准备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原本他听着姓高的在那又是拿刀又是谩骂,看起来就很唬人的样子,还以为他打算从严处理并借此树立威信呢,结果就这?
就这就这?
不过应无尘也是从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个姓高的,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憨厚老实,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其实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就不难看出,高师傅是有意在替这个少年人开罪,否则他也不会在应无尘过来的时候,才提起菜刀。而这样做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只是后来,他发现应无尘并没有追究的打算,所以就又急着,想要把这件事情给遮掩过去。
应无尘起初并未多想,而是单纯的认为高师傅在树立威信,不过现在他也已经看明白了,姓高的明明就是有了私心,想大鸣大放的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趁机让这个少年脱身。
应无尘轻蔑的撇撇嘴,随即转头看了一圈儿。
他从周围其他人的表情中,读出一个信息来——高师傅平日里,应该对这个少年很好,否则也不至于让周围人全都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再加上刚才进门时听见的那句话,应无尘猜测,这个少年人最少也应该,是高师傅新收的徒弟才行,否则后厨的普通人,是没有资格瞒着大厨,单独进出储藏间最里面的地窖的。
而这个规定,也是当初为了确立主厨的绝对威信,应无尘自己定下的。
其实后厨的储藏间共分两层,上面一层是存放普通的蔬菜一类,贵重的原材料都放在下面的地窖里,也就是高师傅称的窖藏。上层和下层之间,利用阵法相隔,进出需要持有令牌才行。
而持有令牌的人,除了负责管账的是白守心外,就只剩下高师傅了,他一直随身带着那块儿令牌。就是应无尘本人,也要拿着白守心的令牌,才能进入储藏室的里间儿。
一念及此,再结合刚才路上的时候,学徒工也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所以应无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大概就是:
高师傅觉得这个少年人踏实肯干,所以对他照顾有加,甚至私底下还打算收其为徒弟;
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人私自动用了储藏室里间的原材料,闯下大祸;
鉴于厨房人多嘴杂,高师傅认为这件事情瞒不住,所以才不得已派人来通知自己一声;
等自己过来,他才做戏一般的开始处理这件“家丑”,甚至不惜用菜刀来强调决心;
最后发现自己并未追究,他就打算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放过徒弟。
不得不说,这一连串的处理看起来很符合高师傅的老实人性格,但应无尘却不这样认为。
老实人怎么了,老实人就不能骗人了?
而且要真论起行骗的成功率来说,老实人才更为致命。
如今高师傅不管是出于舔犊之情也好,还是出于本性也罢,既然他今日打算放过这个少年,那日后也就极有可能,因为别的缘故而放过其他人。
自己这里开的是俱乐部、做的是买卖,可不是什么善堂,怎么可能任由姓高的在这儿行善积德?
于是应无尘勾勾手腕,就有两个识趣儿的厨子把场中的少年给摁倒在桌案上,其中一人还提起了之前应无尘夺下来的菜刀,一把就楔在了少年面前。
急的少年慌张呼救:“师父救我!天宝不敢了!”
还不等高师傅说些什么,应无尘就玩味的笑了起来,他拍拍少年人的脸,顺便从对方头发间,挑出一片夹杂在其中的菜叶子,放在眼前来回翻看着,嘴里缓缓说道:“我他妈是不是给你好脸色了?”
说完,脸色就沉了下去。
少年人见状,后面想要呼救的话也生生的止住了,只不过眼神慌乱的想要看向高师傅,脑袋也一个劲儿的选择远离菜刀的锋刃。
“摁住了!”应无尘低声喝道,然后转头看向高师傅:“现在,能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吧?”
高师傅从未想过,原先一直笑呵呵的应无尘,严肃起来竟然能有这种如山一般的气势,于是他怯懦了半晌,这才解释着说道:“林天宝趁着我没注意,顺走了令牌,然后动了里面储藏的玄灵草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姓林,还叫林天宝?
应无尘敏锐的察觉到,这人竟然跟林天一同姓还同辈。因为之前据星光缘的林掌柜所说,酆都城内姓林的人家就没几户,这还是仗着百十来年前林家老太爷收了一大批义子,这才让林家开枝散叶。
结果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有的人外出之后就不曾回来、有的人又自入轮回,所以人口又逐渐凋敝下来。如今酆都城里还姓林的,多多少少都是沾着亲带着故的。
基于这种说法,应无尘也就不得不,把年龄差距过大的林天宝和林天一,往一块儿想了。
毕竟自己之前就跟陈含元有过节,而作为陈含元的亲家,林天一不可能不知道这种事情。再加上刚才跟卞城王的一番博弈,也是林天一率先跳出来的,所以应无尘很自然的就把这几件事情给串联到了一起。
不过他却没有多做思考,而是看向高师傅,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事实的真相。
显然对方刚才说的那些,纯纯是在扯淡骗傻子,否则就因为林天宝动了里面的原料这种小事,难道也值得如此的大动干戈?
就算高师傅偷偷把被林天宝动过的那部分,算在每个月的食材损耗里,一般人也发现不了。所以既然高师傅能大张旗鼓的张罗这场戏,那就绝不会单单因为这种事情。
一念及此,应无尘对着人群外面的洛晴说道:“洛小姐,你人头熟,麻烦帮忙去前面传句话。”按照之前的约定,应无尘并未对外透露洛晴已经入股了的事情,所以在言语上,他还是秉承着之前的习惯,对洛晴十分客气。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高师傅,再次开口道:“我这人规矩不多,但仅有的几点就包括,允许再一不可再二。现在我最后问一次,如果高师傅还不说实话,那就连林天宝带你一起,打过之后扭送府衙。我相信,此刻正在前面吃饭的秦广王殿下,一定很乐意接受这桩案子。”
高师傅见应无尘不似作伪的样子,于是一股脑的把事情全都给抖落了个干净,毕竟林天宝只是个还没进门的徒弟,又不是亲儿子,没必要为了他连自己都给搭进去。
听过高师傅的解释之后,应无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现在的事情变得有些棘手,林天宝之前竟然在玄灵草上涂了蛇毒。
而玄灵草又因为其本身的特殊性,能保持一定范围内的空气干燥且稳定,所以通常都是用来当做干燥剂使用。可这种东西一旦在沾染了蛇毒之后,就能短时间内恢复活性,并迅速将蛇毒吸收,然后化作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散布到空气之中。
根据蛇毒种类的不同,也具有不同的负面效果,比如致幻、破坏身体内部器官等等。
如今按高、林二人的交代,他们也不清楚用的是哪种蛇的毒液。
对此,应无尘不得不麻烦洛晴去储藏室里辨认,结果她也不认识。但不认识归不认识,洛晴也给出了不同的答复:“我刚才尝试着吸进身体一部分气体,发现除了体热之外,并未有多余症状。”
应无尘听后,脑袋里的疑问更深了,既然有人安排林天宝下毒,就不可能会如此草草收场才对,否则谁会闲着没事干来这儿下毒玩儿?
难道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可别闹了,前面上界的仙佛和地府官员在吃喝,后面的厨房就闹出这种事情,这两件事情怎么可能一点联系都没有。
不过应无尘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按理来说,洛晴身为神仙,机体内部的环境应该十分稳定才对,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她的表征显示为体热呢?
就在低头沉思的时候,他猛然感觉身旁有人在靠近,结果扭头就发现一个圆润的脸庞近在咫尺,上面两颗葡萄一样的黑亮眼珠,里面清晰的映射着自己的倒影。
于是应无尘战术性后仰,终于确定了对方就是洛晴,他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平日里,洛晴向来都是跟自己保持一步半左右的距离,怎么今天竟然会贴的如此之近?
应无尘也有些好奇的在对方眼前摆了摆手道:“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但洛晴并未回答,而是继续靠向应无尘,应无尘此刻要是再不明白这是蛇毒造成的,他也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他二话不说,弯腰扛起洛晴就出了储藏室,然后头都没回的对着那群厨子吩咐道:“看好那两个人,要是跑了一个,天然居上上下下包括我自己在内,谁都跑不掉!”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些变了形儿,因为洛晴趴在肩上的时候可一点都不老实,双手已经从腋下穿过,此时正在他胸前划拉着。
就算是到了此时,应无尘还不忘在心里吐槽:这天庭来的圆脸小妞儿是属秤砣的吗,看起来没多大的个头,想不到这么重,难道真应了那句话,浓缩的都是精华?
虽然腹诽不断,但应无尘脚下却一点都没耽搁,几步就冲到了前厅。
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了,直接用洛晴的屁股就撞开了房门,“咚”的一声,屋子里原本还有些安静和谐的氛围,瞬间就被打破了。
应无尘也没多说废话,把肩上的人往陈若初身旁一方,再喊苏晏如过来帮忙摁着洛晴,这才得空解释道:“诸位见谅,天然居后厨有人投毒,洛小姐不慎吸入毒气如今已然发作,还请在场的神仙大能施以援手。”
到底还是神仙,反应一点都不弱,这帮人听见有人投毒后,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卞城王,因为在此之前,就只有他是滴米未沾。
卞城王:“······”
110. 送上门
应无尘风风火火的把洛晴扛了过来,直接送到陈若初的面前,因为还不清楚洛晴究竟是中了哪种蛇毒,所以他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简单的概括一下。
结果众人听过之后的反应,也都各有不同。
天庭和灵山的人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给应无尘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家伙,就像你们不会中毒似的,洛晴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表示问题不大呢,如今不也栽了跟头?
地府这边负责陪侍的官员中,虽然有几人的情绪和表情都发生了剧变,但也都只是发出了几声惊疑,并未过多言语。
泰山府君老神在在的,甚至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
而酆都大帝和陈若初的表现,可以算得上是场中最不淡定的两位了,因为他俩都是豁然的站起了身。
不过二人接下来的行为,也存在着很大的区别。
陈若初直奔洛晴而来,丝毫顾不上询问发生了什么,可见她对洛晴的关心掺不得假。在苏晏如的协助下,陈若初一指点在洛晴的额心位置,随后就开始检查起她的精神状况。
而酆都大帝只是瞟了一眼那边的动静,就把目光调转过来,看向应无尘。同时递上一个危险的眼神,里面蕴含着怒意和问询。
应无尘对上了酆都大帝的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怔忪。即便是心理素质强如他,在与酆都大帝对视之后,也不免寒毛直竖,心里更是警铃大作,因为他从中读出了一丝杀意。
也正是这股异样的感觉,刺痛了应无尘的敏感神经,让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只不过应无尘稍微一思考,就想通了酆都大帝眼神中的复杂含义,以及他究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此之前,自己曾与卞城王发生过冲突,用的理由就是他吃东西时挑挑拣拣、神色有异,再一结合如今洛晴中毒的事情,酆都大帝自然认为这是前面冲突的后续,是自己在故意针对卞城王时,用上的手段。
一念及此,应无尘赶忙出声解释。
他把从出门接到学徒工禀报、然后去往后厨调查储藏室、直至扛着洛晴回到前厅,这段时间的所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完完全全的讲了出来,并没有因为他是天然居的掌柜一员而有所隐瞒。
酆都大帝听过之后,眼中的疑虑稍减,眼神也不如之前那般犀利,但仍旧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在其中。
应无尘品过之后,在心中叫起了撞天屈。
天地良心,我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天庭的使者来开玩笑啊。
再说,洛晴中毒对我有什么好处,是能直接栽赃给卞城王,还是能让天然居声名远播?
嗯...好像...也许...都可以的说。
毕竟洛晴在天然居中毒这件事,除非酆都大帝下了封口令,否则按照后厨那边人多嘴杂的情况来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传扬出去,即便是后厨那些人忌惮于自己的威慑力不敢多言,但如今在场的官员们,可不会给自己一个小小鬼差卖面子。
而这些官员们要是八卦起来,甚至跟城中的妇女有得一拼。
所以,天然居在酆都城内扬名,算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事情了,只不过传扬出去的名声,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但只要肯用心经营,这种口碑也是很容易就能挽救回来的,所以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至于栽赃卞城王这件事,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做些什么,就能达到不俗的效果。因为场中的其他人此时肯定心思各异,从他们最开始都看向卞城王的眼神就能知道,卞城王已经是他们的怀疑对象了,所以无论卞城王做没做这种事情,他现在都是百口莫辩,至少短时间内是摘不掉这个帽子的。
虽说只要到孽镜台前的业镜上照一照,就能立刻辨明情况,可孽镜台毕竟是专门为作恶多端的鬼魂,所准备的望乡之地,卞城王怎么轻易的会自降身份去那里。
况且仅凭酆都城第六殿阎王爷的身份,就注定了没人能强迫他行事,即便是酆都大帝都不可以。
因为使用孽镜台,也是存在一定弊端的——只要照过业镜之后,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就会全部显现出来,再也没有半点隐藏的可能,而卞城王连名字都隐而不宣的,怎么可能去孽镜台前照一照。
除非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去照业镜。
但卞城王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应无尘想不到他有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理由。
相反,如果到时候自己携大势逼迫卞城王去照业镜,他都不见得会去的。
毕竟在酆都城内为官多年,谁的屁股底下,也不见得比谁干净多少。况且,不论他撺掇百姓,意图抹黑酆都大帝的名声这件事,就单说在背后谋算自己、干扰盂兰盆节晚宴等事情,都不可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他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既然去照了业镜,就意味着官声官途到头,而不去照业镜,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不太好的名声。两相取舍之下,卞城王要是肯去孽镜台前照一照,那还真是出鬼了。
思虑至此,应无尘有些无语——毕竟这件事情,还真不是自己主动谋划的,纯粹就是个巧合而已,但现在又不能解释太多,否则就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在狡辩。
而当下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亦如卞城王一般,沉默不言。
可三十好几号人就这样你眼望我眼的对视着,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好在这时候洛晴已经恢复了神智,脸上的红晕也退了下去,陈若初也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
酆都大帝见状率先问道:“洛晴仙子现在感觉如何?”
洛晴虽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眼神还是有些混沌的,这表明了她思绪上一时间还没好转过来,所以陈若初代替她回答道:“中了赤炎纹蛇的火毒,好在中毒不深,现下已经好转,调息片刻即可。”
然后她又调转目光,看向应无尘:“下毒之人在哪?”
“在厨房,我现在叫人押过来?”应无尘询问道。
尽管此时的饭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但这也不是一个适合公开审讯的场所。可是如果要私底下审讯,那也不太现实,毕竟投毒之事,跟在场的所有人都息息相关,不可能避开他们,所以应无尘才有此一问。
陈若初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些,稍微沉吟了一下后就点头道:“那就叫过来吧,先问问什么情况。”
但应无尘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调转了目光,询问似的看向站在旁边的酆都大帝,得到对方首肯后,他这才动身前往后厨。
应无尘这样做,倒不是说不给陈若初面子,或是要跟酆都大帝死死绑在一起。而是他目前,只可以听酆都大帝的命令行事,至于其他人的安排,则是一点都不能听。
虽说在场的天庭之人也好、灵山之人也罢,他们对外的身份都要比酆都大帝高贵许多,可如今却是以客人的身份降临酆都城,而酆都城此时的主人,是酆都大帝。
所以于情于理,应无尘做任何事之前,都需要看酆都大帝的脸色,否则就是僭越、是包藏祸心之举。再加上他如今,确实存着想要交好天庭和灵山的心思,所以才会先询问陈若初的意见,否则就该无视陈若初,直接问酆都大帝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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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到了后厨,此时包括林天宝和姓高的厨师在内,所有人都已经被鬼将队伍给团团围住了。
马面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指着储藏间的方向问道:“外面的街道上乱糟糟的,怎么铺子里面也这么乱?”
“马先生?”应无尘愣了一下,刚才只不过是对着守在外面的仆人说,让他去通知街上巡逻的鬼差,不曾想马面也亲自过来了。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解释太多,于是应无尘招呼了一句,就带着马面押着几个涉案人员往前面走。路上的时候,他还不忘跟马面叮嘱几句:“待会见了城主,他问什么就说什么,多一句都不要提。”
马面点了点头,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紫檀小葫芦。
今天是他除了受封十八鬼将之外,第一次面见城主,所以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不过他随后瞄了一眼应无尘,看对方随意地样子,外加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的语气,好像见城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心态,马面有些惆怅:因为跟应无尘一比,自己好像才是那个新人。
等等...新人?
马面这才意识到,大概是将近四个月之前的某天,自己初次见到应无尘。那时候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鬼魂,来到鬼门关之后就跟大多数人一样,因为畏惧后面各处大小地狱的刑罚,所以选择了花钱消灾。
只不过他当初的情况,有些特殊。
那时候黑白无常正好路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会主动跟他一个新鬼搭话儿,甚至还要给他做鬼差介绍人。而自己也是出于好奇心,才会参与到牛头和白无常之间的争夺,但也正是这份好奇心,才让自己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虽说目前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没发生变化,还是鬼门关守将。但实际上已经是应无尘维持的几股势力中,武力一方的代表了;而由侯涵所辖的那群赌鬼混混,则代表了情报方面;至于商人、官员方面,应无尘也都各有布局。
当初自己受他委托,去联系那群老兄弟时,还被人嘲笑说越活越回去,否则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新人鬼差驱使。可他们只看见了应无尘的表象,但自己却是知道,他身上一直都带着云阳梧桐枝的。
至于云阳梧桐枝,那可是跟自己腰间的紫檀葫芦一样,同产于昆仑之巅。区别在于,梧桐更稀少而已,如今仅存于世的,怕也就剩应无尘手里的那一小截儿了。
要不是当初在昆仑附近索魂的时候幸得老君搭救,并赠送一枚紫檀葫芦,否则是决计走不出昆仑的,甚至连化生池聚魂重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关于云阳梧桐枝和玄阴凤凰羽的事情,也是当初老君随口提了几句,自己才记下的。正是基于应无尘这样的一重身份,所以在面对六殿下审问时,自己才咬死了没说。
一念及此,马面觉得自己应该加深与应无尘之间的联系,于是说道:“当初桃止山那次,有可能是...”说到这里,他握拳的右手竖起了大拇指和小手指,做了个“六”的手势。
虽然不清楚这个手势跟数字“陆”有什么关系,但马面之前确实见应无尘比划过,于是他才照葫芦画瓢的有样学样。
应无尘低头瞄了一眼就继续赶路,并未多言。
马面见状更是心惊——他不能早就都已经知道了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守了几个月的秘密,岂不是一直在浪费感情?
再一想到仅仅四个月时间,应无尘就能从籍籍无名之辈摇身一变,成了酆都城内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硬生生靠着一张嘴皮子,就勾连起城里城外好大的一股势力,如今天然居的落成,也俨然表明了他在官场的布局,也正式开始了。
所以马面基本可以确定,应无尘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否则他不该如此淡定才对。
原本马面还想着,能在关键时刻卖一份人情出去,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为了往回找补,马面尴尬的开口道:“应兄弟,不是我不想提早告诉你,而是······”
“我懂。”应无尘犹豫都没犹豫就打断了他。
趋利避害不仅是人的天性,也是动物的天性,并且比人类还要更敏感。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马面之前都没有站队自己一方的理由。至于如今他能说出来,也是看着天然居发生了变故,想要出一份力换一点好处。
甚至再往深了想,马面能在这个褃节儿上说出这桩旧事,也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城府到底如何,看自己值不值得追随罢了——如果自己一会忍不住情绪,直接与卞城王对上,那马面当场跳反都是有可能的。
别说现在时机不对,就算占据了天时地利,应无尘也不会当着马面等人,轻易就对卞城王启衅。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过是为了给对方添堵,对整体局势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可一旦正面骑脸输出卞城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况且如今以双方实力来衡量,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所以不管怎么说,最少在明面上,应无尘还是得跟卞城王,彼此之间各留一分颜面在。
最主要的是,应无尘心里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他不屑于使用阴谋手腕,更喜欢用借势而起,也就是所谓的阳谋。
因为这样不仅效果更好,而且说出去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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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前厅,不过没去之前吃饭的包厢,而是去了另一间名叫“南山”的包厢。
名字取自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初为了符合诗句里的逼格和意境,应无尘还特意叫人在院子里修建了一座假山。
只不过假山到底是假山,看起来就low的一比,很明显就配不上五柳先生的诗文,所以他也没臭不要脸的把这首诗也给抄过来,但是“南山”这个名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应无尘又给保留了下来。
至于他选择叫马面把人押到这里,而不是之前吃饭的包厢,自然是有原因的——毕竟好几十号人守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不吃不喝的审犯人,这场面怎么想怎么诡异。
所以,他才决定换一个适合谈事情的包厢。
应无尘先是站在房间中央,闭眼感受了一下,然后在脑袋里构思了一幅接下来的场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回到之前吃饭的包厢,解释了一下情况后,就把三十六个人全都请进了那间名叫“南山”的包房里,出门时还不忘带着几个侍女,毕竟一会客人们大概率是不会继续吃席了,所以干脆把人都带过去。
一大票人拐了个弯儿就鱼贯进了“南山”,酆都大帝进门后,先是示意天庭和灵山的客人落座,然后自己就一马当先的坐在了主位上。
好在当初应无尘在设计包厢的时候,就有考虑过要举办大型聚会,所以才有了这间足够容纳近百人的“南山”包房,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包厢,还真不一定能坐得下这么多人。
应无尘最后才进来,然后安排侍女们端茶递水。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和马面一人提着一个“案犯”,站到场地中央。
“禀城主,这人就是投毒之人,他叫林-天-宝。”念到名字的时候,应无尘还特意加了停顿,而且是对着林天一念出来的。
结果不出所料,林天一在听见这个名字后,脸色立刻就变得惨白,身子一软,差点儿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吓得他身后的侍女,更是直接跪地上磕头认错。
场中之人都在关注着林天宝,哪里有人会顾及一个侍女的告饶声。
“说起来有些好笑,我们在场就有姓林的,而且也是天字辈,名叫林天一。”可是应无尘却停下了后面的话,示意苏晏如先把人扶起来,这才继续说道:“你说是吧,林司功?”
天庭和灵山的人,在听见林天宝三个字之后,目光就下意识的看向了应无尘。因为他之前一直都用“后厨学徒工”几个字代指投毒之人,如今却又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名字,肯定是有缘由的。
而地府的官员则在听见林天一三个字后,就纷纷看向天曹的主吏司功林天一,然后又转头看向应无尘,要不出意外的话,他口中所指代之人,就是天曹司功了吧?
结果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了脸色惨白的林天一。
事实上,应无尘知道投毒大概率不是林天一的授意,否则他自己都还在场呢,怎么可能安排人连自己一块儿毒了。如果说他真能狠得下心连自己一块儿给毒了,那也不合理。
毕竟集体中毒可是大事件,且不论天庭和灵山的人有多少种秘法,能轻易查出是谁所为。就是一殿下秦广王也还在现场呢,只要他狠了心想要查这件案子,要不了一天时间就能破案。
到时候要是实在不行,还可以提着林天一去孽镜台照一照,他可没有卞城王的身份地位,都不消说酆都大帝,就是秦广王一句话,林天一就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自个儿跑过去照镜子。
毕竟多少也做了几年的官,林天一已经从最开始的失魂状态恢复过来,他故作淡定的掀开手边的茶碗盖子,缓缓说道:“本官确实名叫林天一,不知应使君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就是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林司功。”应无尘连连摇头,然后指了指嘴里被塞了麻布的林天宝问道:“您认识这人吗?”
“······”林天一求助似的看向了卞城王,结果对上了对方严厉的神色,他就一咬牙道:“认识。”
实在是他不想承认都不行,因为应无尘的手一直在那块麻布上比划,林天一敢肯定,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拔掉麻布,到时候再被林天宝给攀咬上,事情就变得愈发复杂了。
“既然两位的名字如此有缘,不如结拜为兄弟?”
“应使君又说笑。虽然本官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本官的表亲二哥。”
嚯!
没想到看起来年龄只有十五六岁的林天宝,辈分却一点都不小,竟然是四十好几岁的林天一的二表哥?
应无尘肚子里笑的都快转筋了,不过脸上倒是一片平静:“那林司功对于你二表哥投毒这件事,如何看待?”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跟林天一没多大关系,但应无尘就是想要小小的恶心他一下,顺便报复他之前为卞城王张目,而把自己给推出来挡枪的事儿。
毕竟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他也知道现下的场合不是自己的主场,所以做好了准备工作就退至一旁,等着酆都大帝或者陈若初的表演。
111. 自救
天然居的“南山”包厢里,姓高的厨师已经晕了过去,他之前还浑身抽搐着胡言乱语,甚至把自己六岁的时候,跟小伙伴一起扒墙头上,偷看隔壁女主人洗澡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可见是真的已经吓破了胆。
但即便他说那些的都是实话,可连一句有用的内容都没有。他只是翻来覆去的说,因为收了林天宝一两银子的拜师费,所以才用考察的名义让他帮忙打下手,最后林天宝趁他不注意顺走了储藏室的令牌,然后进行投毒。
然而蛇毒是从哪儿来的、林天宝有没有其他同伙、在没在别的地方下过其他毒、令牌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被偷······等等重要的环节,高师傅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气得酆都大帝,当场就扬言要让九殿下平等王,拉他去铁网阿鼻地狱受刑。
结果高师傅就是被这句话,给吓晕了过去。
至于林天宝,则因为从打发现林天一开始,就“呜呜呜”的叫唤个不停,听得人耳朵痒心里烦,所以在很早之前,就被酆都大帝给封住了意识,此时正叼着手指头,躺地上呼呼睡大觉。
考虑到事情涉及洛晴和地府一方的脸面,所以应无尘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提议让酆都大帝和陈若初两人,一人负责一个“案犯”交叉审讯,然后审讯好了他俩再一碰头、对对口供,大概齐也就差不多弄明白了。
这样即便是问出点隐秘的内容,也不至于当场就被其他人给知道了。
原本他最开始的时候,打算直接将两个犯人分开“关押”,但是一想到自己也隐隐牵涉其中,所以才没敢这样做。
显然,酆都大帝和陈若初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应无尘的提议。
不过他俩同意并没有个卵用,因为只要在场的其他仙佛们不同意,这件事情就进展不下去。
果然,酆都大帝刚打算让应无尘把人带下去,天庭那边就不乐意了:“城主这是何意?”
“······”酆都大帝被问住了,于是他抬眼示意应无尘去坐坐思想工作,结果应无尘刚解释了一句,就让人给顶了回来。
“应使君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分开审讯左右不过是为了防止两个犯人串供,只要封住五感就好,何必那么麻烦。”无论是天庭还是灵山的人,听说要分开审讯,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合着饭没吃消停不说,现在饭后的瓜也吃不消停了?
简直岂有此理!
其实对天庭和灵山的仙佛们来说,分不分开审讯其实一点影响都没有,毕竟无论最终的审讯结果如何,都是要对他们公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他们亲耳听到的,另一个是经过别人转述知道的。
而这其中的差别就可大可小了,所以,这才是他们不同意分开审讯的根本原因。
应无尘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即便是聪明且一向有急智的他,也没了主意。
毕竟作为“受害者”,他们是有知道整件事情始末的权利的。再加上这群“吃瓜群众”的身份地位,实在太高了,自己也无法强硬的让他们离场。
但现在的问题却是,酆都大帝一力想要促成单独审讯,天庭和灵山的人死活不同意。
这就僵住了呀。
两大之间难为小,应无尘自己也僵住了。
最终他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想到办法,于是对坐在上首的酆都大帝说道:“出于人格平等的角度考虑,属下认为,应该施行公投制。”
“······”酆都大帝一阵无语,心里却轻轻念叨着“人格平等”和“公投制”几个字。
他现在觉得很没面子,明明这几个字单独拆开,自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组合在一起,就特么完全不明白了。
什么叫人格?难道是神格的低阶体现?
可神格对应神位,神位本身就有高低,何谈平等一说?
还有,公投是个什么鬼?大家一起往出扔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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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很清晰的就捕捉到了酆都大帝的疑惑神情,然后转身看了一圈其他人,结果发现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他这才知道,原来在地府这边,并没有所谓公投制的概念。
可聪明如他,并未揪着这件事而向大家告罪,因为这只会解开别人无知的疮疤,不仅不会得到谅解,还会徒惹非议。
于是应无尘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很自然的就解释道:“所谓公投制,就是指所有因为这件事情,而牵涉其中人员,无论官职大小、身份尊贵与否,每个人都具有相同的话语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子不才,舔为公投发起人,所以不参与表决。”
应无尘的三言两语,再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无论是天庭的神仙,还是地府的几位官员,全都对举手表决这件事情极为好奇。而灵山的菩萨和尊者们,则因为众生平等这个词而有些微微色变,不过他们几人对视之后,很快就恢复到常态。
于是在应无尘宣布了规则之后,众人开始了第一次表决。
结果以十三票反对、一票弃权、两票赞成,驳回了分开审讯的建议。
其实按理来说,应该是十三票反对、一票弃权、十八票赞成才对的,只不过地府方面“陪侍团”的票数,被在场的仙佛们给齐刷刷忽视了。
原本先投的反对票,结果除了陈若初外,天庭和灵山剩下的十三名外宾,全都举起了手,这时候应无尘表示十三票反对十九票赞成,刚打算把人带下去审讯时,天庭的一个神仙发话了:“好了,十三人反对三人赞成,现在就开始审问吧。”
应无尘一下就迷糊了,那他妈现场加起来有三十二个“受害者”,十三加三也不等于三十二啊。
他求助似的看向酆都大帝,希望对方能说句公道话。毕竟之前就讲好了的,所有人地位相当,可天庭的人却单方面,更改游戏规则,这不合规矩。
可酆都大帝脸色阴沉着一言不发,应无尘只好然转头看向泰山府君,希望他出面。至于地府的那几名官员,他压根儿就没往那边看。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十几个人加在一起,在如今这个场合下,还不如自己这个小小鬼差说话好使呢。
事实也正如应无尘所料,地府方面包括十殿阎罗在内的十六位陪侍官员,就被人家直挺挺、不留情面的给无视了,不仅连屁都没放一个,甚至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怒和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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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应无尘的目光,泰山府君轻描淡写的表示:“本座弃权。”
“······”应无尘直接无语了。
好家伙,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弃权,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天庭和灵山的人既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就要现场吃瓜,应无尘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于是他再次看向酆都大帝。
意思是说,都已经这个情况了,你是不是该出面拿个主意才行?
酆都大帝见状,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接受了公开审讯的提议。
应无尘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地感慨:僵持了这么久,总算是能往下进行了。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卖力的张罗,倒不是在帮酆都大帝站台,而是考虑到案发地点是在天然居的后厨,所以才不得不跳出来引导话题走向,毕竟他亲自挖过来的高师傅也是涉案人员,所以应无尘怕自己最后也惹得一身骚。
否则换个地方,他绝对会买好了爆米花和可乐,然后看酆都大帝愁的直薅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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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场中的仙佛们更多的也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否则要是换个场合,他们自己有的是手段,能让这两个“案犯”主动开口。
因为当初刚接下盂兰盆节任务的时候,应无尘就亲眼见过半吊子洛晴操作过青儿的记忆。所以对于这些“老牌”仙佛来说,做这种小事更应该不在话下才对。
看着他们一脸八卦的表情,应无尘都有些心疼,毕竟单纯从此刻的表情上来判断,这些仙佛们平时的日子,一定过得特别无聊,否则也不至于有个热闹可以看,就兴奋的不行。
收起了多余的心思,应无尘提着昏了的高师傅走到场外,然后回过头扒开了林天宝的眼皮道:“醒醒,蹬被了。”
其实他原本打算采取更剧烈的“叫醒服务”的。因为要不是林天宝搞事情,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跟天庭还有灵山的人搭上话儿了,最次也该跟陈若初认识了,怎么可能像现在一样,劳心劳力的到处打补丁,生怕自己也牵涉其中。
不过念及林天一在场,此时也不好对他二表哥“动手动脚”,所以应无尘采取了较为柔和的方式——那就是扒开眼皮往里吹气儿。
方法很有效,在吹第二口的时候,林天宝就醒了过来,然后他那张塞着麻布的嘴里,很快就又发出“呜呜呜”的叫唤声,不过从声音中可以听出,他此时的情绪跟之前,有些许不太一样,好像有点痛苦。
看着林天宝手脚乱蹬的样子,应无尘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看人家杀猪,而他此时的叫声和动作,可以说是跟那头待宰的猪猡一毛一样。
既然叫醒了林天宝,应无尘也就用手掌擦了擦嘴角。
可能刚才吹气儿的时候太用力了些,口水都飞出去了。
他整理好仪容,拔掉了林天宝嘴里的麻布,随即对着酆都大帝一抱拳:“城主,可以开始审问了。”说完就退到了一边。
毕竟投毒这件事情涉及人员众多,应无尘自己更能算得上是半个“嫌疑人”,所以他现在不能插手其中,还是让酆都大帝来审问才最合适不过。
其实酆都大帝一直都在留意应无尘的反应,想从他的神态中看出点信息来,结果也不知是应无尘太会装,还是这件事本就跟他没关系,所以酆都大帝看了半天,除了看见应无尘对着林天宝吹口水,别的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见应无尘退开了,他也收回了思绪,开始专心观察起林天宝来。
不过以酆都大帝的视角来看,林天宝这人还是比较简单的。毕竟一个遇到事情就涕泗横流只会求饶的家伙,绝对没有胆量敢单独做投毒这种事情,所以他身后肯定还有主谋者。
于是酆都大帝缓缓问道:“是何人指使你投毒?投毒的目的又是什么?”
原本林天宝还在用力的揉眼睛,听见城主发问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赶忙扣头道:“城主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便是本座,都需要谨遵酆都城内的历法行事。而你却敢目无法纪的在食物中投毒,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酆都大帝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回答本座的问题,否则直接送你去恶狗岭喂狗!”
这句话不仅吓得林天宝一激灵,就连应无尘都打了个哆嗦。
好家伙,城主大人你前一句话还说尊礼守法,后一句就不按历法条陈的,要把人给送去恶狗岭,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果然,这才是政治家的信条吗?
爱了爱了。
其实应无尘看出了酆都大帝的色厉内荏,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在口头上吓唬吓唬林天宝,这就跟他之前吓唬高师傅时的话术一样。
否则别说天庭和灵山的人还在场呢,就算没有外人,单单林天一就能直接在泰山府君面前,参酆都大帝一本,保证够他喝一壶的。
虽然应无尘知道这些,但林天宝不知道啊,听见要被押往恶狗岭,他直接一路膝行而前,就打算抱住酆都大帝哭诉,结果爬到一半就再无寸进。
回过头才发现衣服的下摆被马面给踩住了,他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挣脱开。
“松开。”林天宝扯了扯衣服,见根本扯不动,于是就转过头去要搬马面的脚。
好在马面平日里性情温和,外加是人手人脚,如果是换成人手牛蹄的牛头,林天宝要是敢去摸牛蹄子,不得被一下子给踩成相片?
马面就这样任由着林天宝又锤又掐、又抱又搬的,结果马面的脚纹丝不动。
“罗刹放开他,本座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既然酆都大帝开了口,于是马面毫不犹豫的就抬起了脚,结果林天宝正使劲儿呢,压力骤减之下直接后脑勺着地,发出了“咚”的一声,听着就疼。
就在这时,林天一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离席而起来到林天宝面前,低声喝问道:“究竟是谁指使你下毒的,赶快说啊!”
因为林天宝毕竟是他的表亲,如今他丢的也是林家的脸面,所以林天一这时候作为林家的一枝,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点什么,否则于情于理,这都说不过去。
林天宝光顾着揉后脑勺了,完全忘记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竟然对着林天一指使道:“表弟,表弟你快去抓了那个半人不马的狗东西!跟以前一样,我要让他尝尝扒皮抽筋的滋味!快去啊!”
林天一闻言直接松开了林天宝,他现在真想扇自己两个巴掌,好死不死的怎么就想起来管林天宝的破事儿了呢?
这下好了,一个处理不当,自己的官位也干到头了。
眼见着林天宝指着马面就要破口开骂,林天一直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这特么是什么场合?你还敢胡言乱语?
在场的哪个是好惹人物?
他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勒着林天宝的脖子,赶忙对酆都大帝解释道:“城主见谅,我这表亲肯定是脑子摔坏了,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毕竟从很久之前,酆都城内就严谨动用私刑,如今林天宝的一句话,无异于把他给架在了火上烤,而且还是在柴上,加了一勺热油。
酆都大帝挥手示意林天一放开林天宝,他现在根本不想管天曹内部的那点破事,甚至于他也在极力的帮忙遮掩,否则要是追查起来,这两件事情哪个都不好收尾。
而酆都大帝此刻的想法也很简单,绝对不能因为投毒一件事,再引出地府官员滥用私刑,甚至其他的违法乱纪行为,否则可就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尤其是如今灵山的人还在场,他们教条中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术里,最见不得众生受苦,甚至于那些受到历法制裁的人,他们遇到了都会慰问一遍,更别说因为私刑而遭受苦受难的人了。
好在此刻灵山的人没有跳出来添乱,酆都大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时候也想通了,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林天宝自由发挥了,于是他再次说道:“本座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次,是何人指使你下毒,下毒针对的又是谁。”
酆都大帝用力吸了一口气,调整平稳了心态后,才缓缓开口道:“想好了再说,否则你也不用去恶狗岭了,就去各个地狱走一趟,直到你肯说实话为止。”
也不知是酆都大帝威势绝伦还是怎的,林天宝愣是被吓得浑身发抖,可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好家伙,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酆都大帝,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直接抬手打出一道气刃就要湮灭掉林天宝。
可气刃却在即将打到林天宝时,化作无数星光,消散于天地间。
酆都大帝眼睛一眯,转头看向旁边的陈若初...怀里的洛晴。
“洛晴仙子意欲何为?”
还不等洛晴回话,灵山那边的人倒是先不乐意了:“城主好大的官威啊,威逼不行就直接动手,难道这就是你口中遵守的礼法?”
“还是说,城主大人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另一名菩萨也开口道:“有些事情是我们不想管,不是不能管。”
“寄行、龙胜二位菩萨此言差矣,本座刚才那一击徒有其型,造不成实质性外伤。”
应无尘听了之后直接咧了咧嘴,心中直呼好家伙。
不愧是政治家,就这个脸皮的厚度,都够修炼好久的了。
自己站的这么远,都能从那道气刃上感觉到毁灭的气息,你现在告诉我造不成外伤?
不过也确实,从那道气刃上传回的气息来看,足以把林天宝整个人都直接给干碎掉,可不没有外伤咋的,连特么人都没了,上哪去找伤口去?
原本应无尘还好奇,为什么酆都大帝今天的表现如此异常,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因为酆都大帝怕了,怕林天宝牵扯出哪位地府高层,到时候不仅会让灵山的人看笑话不说,还有极大可能会威胁到他今后的执政生涯。
所以酆都大帝才敢顶着所有上界仙佛的压力,直接对林天宝,雷霆出手。
可他这时候要是宰了林天宝,那特么背后的主谋怎么追查?
要是不追查了,该怎么对这些位仙佛们交代?
还是说...酆都大帝已经找好了替罪羊?
应无尘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如果酆都大帝宰了林天宝,那这件事情中,最有可能被当成替罪羊的就是自己了。
毕竟抛开其他不谈,单说整件事情的始末,受益最多的就是自己,所以酆都大帝极有可能会把自己推出来,迎接众人的怒火。
应无尘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尤其是之前酆都大帝就有过“前科”。
那时候自己不仅帮他操办盂兰盆节晚宴的事情,还帮他照顾赑屃呢,他就能隔岸观火的把自己晾在一边,如今既然晚宴的事情马上结束了,他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卸磨杀...过河拆桥。
不过整件事情中,唯一不太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洛晴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清醒过来,然后又阻止了酆都大帝。
应无尘心中有了猜测,但他仅仅只是脸色变了几下,随即就恢复正常,在心中努力的思考着应对之策。
如果酆都大帝狠下心一定要置林天宝于死地,那场中没有人没阻拦,因为受地府灵力的限制,他才是整个地府实力最为强大的生灵。
所以此时即便为了自救,也一定要先保住林天宝的狗命才行。
112. 瞌睡和枕头
自打酆都大帝展露杀机开始,场面就一度的变得难以控制了。
首先是他突然间发难,想要搞死林天宝;然后原本一直中毒未痊愈的洛晴忽然好转,拦下酆都大帝的杀招;最后是灵山的寄行、龙胜二位菩萨也前后脚入局,面刺酆都大帝心口不一。
好在他们还都有所收敛,并没有针对林天宝之前的口无遮拦,做任何的追问。
否则论及地府内部有官员动用私刑这件事,别说酆都大帝,就是泰山府君都要面临被弹劾的下场。虽说分属不同,灵山的菩萨再强势,也管不到泰山府君头上,可耐不住人家的后台硬啊。
按照灵山的规矩来讲“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也就是说,世间生灵一切平等,人人都可成佛。而林天宝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自然有成佛的可能性存在,所以寄行、龙胜二位菩萨才敢拂了酆都大帝面子。
但话又说回来,万事万物都讲求个逐本溯源。在灵山,地位最高的一位号称万佛之源,是为佛祖。
这位佛祖的强大之处就在于,曾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庭众仙,成功在灵山开辟道场不说,还抢走了天庭在人间的绝大部分香火。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旦灵山的菩萨追问起滥用私刑这件事,泰山府君也会受到牵连。
好在灵山的几位菩萨,无论大小,都没有对此多发一言。
可无论怎么说,原本和谐安定的大好局面,都变成了如今剑拔弩张的样子。盂兰盆节这一串联起地府、天庭、灵山三方势力的晚会,现在也失去了其最开始的本意,甚至变成了导火索一样,轻易就能引爆三方之间的矛盾。
应无尘暗中观察了一圈,头都大了。
之前一直都觉得局势尚在掌握之中的他,现在也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如何自处。
当下的冲突已经很明显了:酆都大帝一心想要堵住林天宝的口,防止他牵扯出地府方面的更多黑料;天庭方面的洛晴和其姐姐陈若初,两人肯定是有所打算,所以才会救下林天宝;灵山的菩萨们,恼怒酆都大帝的悍然出手,已经心有嫌隙。
再反观其余之人,包括泰山府君在内的地府官员们,则全都三缄其口,目光审视的盯着场中几人。
所以不难想象,他们现在的心情有多复杂。
应无尘长叹一口气,这他妈的,好好地一顿饭,怎么吃成了如今这个狗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所以他趁着三方之间矛盾不是特别深的时候,率先站了出来。
“城主、仙子、二位菩萨,小子舔为本次晚宴的组织者,想要说一句话。”应无尘站到林天宝身后,对着剑拔弩张的几人纷纷行了礼,等着他们的回答。
他聪明的一点就在于,都如今这种情景了,也没说什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的屁话,反而直接表明立场,我就是有话要说,你们先别撕逼了,都先听我说。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不管之前几人心中在忖度什么,此刻有了缓解气氛的台阶,他们大概率都会选择各退一步,毕竟现在闹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事实也正如应无尘所料,酆都大帝气势一收,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出于礼节性考虑,应无尘先后看了看洛晴、陈若初,还有寄行菩萨、龙胜菩萨,好在他们也都还有着客人的自觉,并没有在主人家的事情上有过多牵涉,于是纷纷收拢气势,恢复到了无喜无悲的状态。
应无尘指着已经被吓傻了的林天宝说道:“据目前已知的信息可以判断,林天宝投毒已成事实,且并不构成同伙作案的条件,所以应该是受到了别人的指使。”
说到这里,他明显的看见酆都大帝眯起了眼睛,应无尘知道,这是对方在警告,警告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分寸,不要胡乱攀咬。
但应无尘现在,根本就没精力思考,这件事跟卞城王有没有关系,所以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但也可以肯定的是,投毒这件事情与林司功无关,甚至与场中的任何一位都无关系。”
“哦?何出此言?”酆都大帝微微靠向了椅背,言语中已经缓和了很多。
“第一,如果是团伙作案,下毒的地点就不应该仅限于储藏间一处。而且从林天宝的表现来判断,他事前并不知晓,今夜在天然居的客人都有谁。所以,他的目标不是诸位中的任何一个。”
应无尘逐条开始解释:“第二,从洛姑...洛晴仙子中毒的迹象可以看出,这种毒素只会让人意识昏迷身体燥...总之,并不致命。所以很显然,这次的主使者,针对的是天然居。”
“继续。”酆都大帝示意他接着说。
“天然居落成时间不足一个月,轻易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是盂兰盆节晚宴之后的集会之所。”应无尘思考了一下,像是才下定决心了一般,继续说道:“所以此次投毒事件,大概率是在针对属下。”
酆都大帝微微牵动嘴角,随即不动声色的问道:“就是说,因为你的个人恩怨,影响了我地府的贵客?”
“······”应无尘一时无语,这他妈上纲上线的说话方式,果然就是政治家的被动技能吗?
不过他最终还是点头承认道:“是。”
“也是因为你,才让洛晴仙子遭此一难?”
“是。”
“还是因为你,坏了原本和谐的氛围?”
“是,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应无尘现在,特别佩服酆都大帝的脸皮。
别的先且不论,就这最后一条,那特么要不是你性情大变,突然间就要宰了林天宝,能有这么多的事儿?
老子原本还想趁机,再坑卞城王一波儿呢,现在不也只能放弃了?
原本上界来的仙佛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如今都被你强制拉进泥潭,事后又一推六二五,全扔老子头上了?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服气,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应无尘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了过来:“属下在前后操办盂兰盆节晚宴之时,与城中的商人多有摩擦,想必这也是他们的报复之举。”
洛晴一直冷眼旁观的看着应无尘和酆都大帝“对线”,听到这里之时,她脸色复杂的变了又变。
你跟商人多有摩擦?
城里的商人,只要看见你登门,就像是看到亲爹一样热情,如今你们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能有什么摩擦?
且不论晚宴之后的收益问题,就是之前你帮各家铺子赚的钱,都够再盖百十来个天然居的了,否则那些人能搭着白花花的银子陪你过家家?
再说,酆都城里的商人,也就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背地里哪个不是夹起尾巴小心做人?真当士农工商的排序,是一句什么空话呢?
再加上商人重视利益和口碑,所以哪个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指使人去对家后厨投毒?
可别开玩笑了。
所以这句“与城中商人多有摩擦”的话,一定另有所指。
酆都大帝也是想到了这里,他甚至都明白,跟应无尘有摩擦的,根本就不是劳什子城中商人,而是城中的官员们。因为北方鬼帝杨云和张衡二人,一直有在定期汇报应无尘的所作所为。
好在应无尘明白事理,把原本跟官员之间的冲突问题,降级到了商人层面,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他也隐隐有些担忧,因为从这几个月汇总而来的信息判断,对方并不是一个好掌控的人。
但酆都大帝是一个只看结果的人,再加上也有借着这次的机会,拔除害虫的打算,所以对此并未多言,只是缓缓说道:“既然你已经全部认下,那本座该如何惩治你这个破坏我地府形象的罪人?”
“······”
听着酆都大帝甩锅一样的话语,应无尘真想拿针扎一扎他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能付诸行动。
而且此时他也看明白了:狗日的酆都大帝,真实目的压根儿就不是宰了林天宝,而是要逼迫自己入局,然后把这一地的“鸡毛”全都捡起来。
否则天庭方面,尤其是泰山府君,根本就不可能放任他撕破脸一样的行径。
毕竟酆都大帝要不要脸面不好说,天庭作为跟灵山争了上万年香火的老牌势力,是一定会爱惜羽毛的。而酆都大帝作为天庭派驻地府的“话事人”,此刻代表的就是天庭的颜面。
想到这里,应无尘总算是串联起一个完整的故事逻辑,他现在已经摸清了酆都大帝的心路历程,于是开口说道:“万方有罪,只在属下一人。不过恳请城主降罚之前,能让属下解决了眼下的事情。”
酆都大帝听他这样说,心里都乐开了花儿了,不过脸上却一点表现都没有,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也好。”然后一甩袖子,之前呆愣痴傻的林天宝,此刻表情逐渐丰富了起来。
直到此时应无尘才看明白,感情林天宝之前根本就不是被吓傻的,而是让人定住了神魂,否则绝不可能如此安静。
眼看着林天宝又要恢复一哭二闹三上悠...三上吊的样子,应无尘直接看向林天一道:“林司功,麻烦控制一下你二表哥,别再丢人现眼了。”
“······”林天一现在心情极度复杂。
刚才酆都大帝突然发难,虽然气刃的目标是林天宝,可他的气机也是被锁定了的,只要动心起念,当场暴毙的绝对不止一个人。
再加上他总觉应无尘嘴里的二表哥另有所指,所以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反驳道:“是表二哥。”
“都一样都一样。”应无尘此时懒得跟他较真儿,趁着林天宝愣神儿之际问道:“我之前就一直好奇,天然居这样的商业模式,也没经过市场验证,怎么就会有人过来下绊子呢?”
看着林天宝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就知道对方没听懂,于是耐心的解释道:“所谓商业模式,就是天然居目前的生意,靠什么赚钱。市场验证就是指,天然居这样做生意,到底能不能赚钱。”
“你看哈,天然居现在还没开始正式营业,就有同行过来下毒,那要是真到了营业那天,得会是什么样子?”应无尘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看着他满脸思虑的模样,林天宝自得一笑:“谁知道呢。”
你就想吧,就算你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根本就不是别的商人看你眼红,而是······
应无尘很轻易的就捕捉到了林天宝的表情变化,心想果然是小孩子,任何的情绪变化都会写在脸上。
他故意把话说成这样,就是为了让林天宝自满,然后趁其精神松懈之时,再行查探。否则对方都能在酆都大帝的威压之下闭口不言,自己这点“王霸之气”,实在有些不太够看。
就这样,包括酆都大帝在内的所有人,眼巴巴的看着应无尘东拉西扯,跟林天宝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甚至还有两位官员,打起了哈欠。
洛晴悄悄拉了拉陈若初,旋即传音说道:“姐姐可以学一学他的这种谈话方式,以后再去凌霄殿时,肯定能用得上。”
“为何?”
“看似环顾左右而言他,但实际上林天宝已经落入了应无尘的圈套里,心神失守之下,很快就要败下阵来。”
听着妹妹如此笃定的口气,陈若初有些无语。
看来稍后、最迟明天,就要跟应无尘好好谈谈了,否则这个妹妹早晚会出事的。
“你怎知林天宝心神失守?”
“姐姐没发现吗,林天宝现在对于应无尘提出的问题,不管多么幼稚可笑,几乎有问必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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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自然不知道这两姐妹在交流什么,他现在正专心的挖坑,就等着林天宝自己跳进去,最好到时候他能再拉着两条大鱼,一起跳进去。
反正自己挖的坑足够大,埋三五个人不成问题。
感觉铺垫的差不多了,应无尘话锋一转,似是无意的说道:“所以,到底是谁跟我有大仇,想要搞臭我的名声呢?”
“当然是毕焕了。”
应无尘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叫什么,这就叫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毕焕还真是个大好人呐!
原本之前因为苏晏如的事情,他就想着去找毕焕算账来着,没想到下毒这件事情,也跟他有关系。
于是应无尘看向卞城王,笑的更开心了。
他现在真想去采访采访卞城王,问问他对于从林天宝口中听见毕焕两个字,心中作何感想。
有没有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林天宝这时,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开始往回找补道:“不是毕焕,不是毕焕。我说错了。”
可众人这时也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根本就没人再愿意看他一眼。
而地府的官员们,全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卞城王,因为毕焕就是他家的二小子。
此时卞城王脸色铁青,目露凶光的盯着林天宝还有应无尘,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两人现在已经成筛子了。
应无尘自然看见了卞城王的神色,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两人的仇怨可不仅限于此。所以,应无尘也不会在审出了毕焕之后就此罢手,而是调转了目光,重新看向林天宝。
“我不清楚你跟毕焕之间有什么交易,也不想知道你为何要替他做这种悖逆之事。”应无尘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卞城王,继续说道:“我只知道,毕焕的父亲就在这里,他现在恨不得你我二人,即刻魂飞魄散。你懂我的意思吗?”
却不料林天宝此时,完全不见了之前又哭又闹的样子,梗着脖子一言不发,样子桀骜不驯的很。
为了击碎他那不值钱的自尊心,也为了再往卞城王头上扣一顶大帽子,应无尘轻声安抚道:“你引以为傲的义气,现在早就不存在了。无论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在场的这么多双耳朵,大家都听见了你说的话。
整个过程中,没人会记得你是如何如何的讲义气,只会记得你说出了毕焕的名字。无论你之前有多么努力的,想要守住这个秘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只要毕焕不是亲自杀人放火,卞城王都能保自己儿子一条命,而你呢,却要因为不值当的义气,赔进去下半辈子。”
“应无尘!我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一向行的正坐得端,更不会做舞弊之事。”卞城王直接拍案而起,戟指怒目道:“我儿毕焕也是城中有名的温文书生,平日里更是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指使别人投毒害你!”
说完还犹不解恨,继续跟酆都大帝解释道:“请城主明察,整件事情一定是应无尘从中挑拨,指使不知所谓的人栽赃我儿,目的就是为了······”
他话说到一半,就却挥手斥退了。
酆都大帝现在对卞城王的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更好奇的是,应无尘究竟该怎么才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毕竟卞城王在酆都城内的势力不算小,这个时候攀咬上他,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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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看都懒得看卞城王一眼,而是捅了捅林天宝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毕焕的父亲,明明你之前在面对城主的生死考验时,都没有吐露毕焕的任何事情,现在他父亲竟然说你是不知所谓的人。”
“我没有出卖毕焕。”林天宝罕见的辩解了一句,不过语气有些低迷,显然是被伤到了。
出卖?
应无尘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特殊的字眼,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林天宝正是出于他心中的道义,也就是义气,所以即便是酆都大帝要下杀手的时候,他都没有吐露毕焕的名字。
而致使应无尘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有二。
第一,之前林天宝口无遮拦时,说让林天一抓马面剥皮抽筋,显然他最少见过有人这样做。而这个人如果不是林天一,就只能是林天宝死保的那个人。显然这个人不是林天一,否则他当初向酆都大帝解释的时候,就该先把自己摘干净才对。
第二,以林天宝的年纪,就注定了他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所以他坚持保守秘密一定有原因,而这个原因肯定不会是钱财等外物,最少也要是情义、甚至家人性命一类的牵绊。
至于具体因为什么,应无尘没有调查过所以不得而知。但他聪明的地方就在于,通过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问题,轻易就做出了最有可能的猜测。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软肋,应无尘觉得,自己该给他一个出口,一个释放的出口。
于是应无尘蹲下身,伸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缓缓说道:“你要明白,出卖与背叛是两个概念。如果你是背叛了罪恶,无论天庭的神仙、还是灵山的菩萨,都会宽恕你的这种背叛。另外,因为你帮毕焕在天然居投毒,致使我如今也成了一个阶下之囚。
但在面对一个,想要清洗灵魂的人,作为受害者一方,我是完全可以理解你此刻的心情的。而毕焕作为施害者,他要是不能理解你,那也就对不起你们之间的情意了。
林天宝,如今摆在你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无视你心中所谓的义气;一个,是无视你作为独立个体的尊严;你自己权衡。
再多说一句,想想你林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会如何看待你这种所谓的义气,甚至不妨你问问林司功,看看他,是如何评判你的这种行为。”
应无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给林天宝听,甚至还不忘了借机离间一下卞城王和林天一。
林天宝沉默良久,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契机一般,竹筒倒豆子似的,就把毕焕如何安排他下毒的全过程都给撂了。
众人听过之后,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除了卞城王。
说明
昨天、今天、明天,三天有事情,更新调整到晚上,大概周一调整回来,也就是说周二早上7点开始恢复更新时间,望理解。
谢谢。
113. 辩城王
林天宝交代的事情过程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狗血。
当然,整件事情的起因,也间接跟应无尘有关系。
因为按照林天宝的交代,毕焕作为酆都城内年少慕艾的“才俊”,自然一头扎进了群玉院的脂粉丛中,不可自拔。
而那里的姑娘们,对他也确实足够热情,宛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毕焕,甚至连带着他身边的“小弟们”,譬如林天宝这种,也都成了姑娘们的讨好对象。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至一首名叫《清平调》的诗文,横空出世之后,毕焕和小伙伴们的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
《清平调》的出现,迅速引爆了地府的文化圈子,由酆都城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短短半日时间,就变得人尽皆知了。
当天夜里,就吸引了酆都城内外,无数自诩文采风流的“文化人”们,他们蜂拥而入群玉院,除了想结交写出了《清平调》这等惊才绝艳诗文的才子之外,也更想一睹群玉山间难现、月下瑶台相见的神女容颜。
但才子文人们不仅有风骚气、更有傲气,所以不可能只为了见苏晏如一面,就千里迢迢的跑来群玉院,然后干坐着等。即便是他们心里真有这种想法,但“文化人”这一标签所代表的身份,也不会允许他们做出如此冒失之事。
再加上为了凸显有别于其他嫖客的高贵身份,他们最少也是要每人由两位姑娘陪着照看伺候,顺便等着苏晏如的出现。
可群玉院的姑娘总数是有限的,客人多了,自然就不可避免的,分走了毕二少身边的姑娘。
而毕二少作为酆都城内,数得上名号的衙内级人物,自然不能坐视姑娘们被人从身边一个一个夺走,而无动于衷。于是他大肆撒币,开始了“姑娘保卫战”。
起初效果还很明显,姑娘们看到一张张的银票,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恨不得连毕焕装过银票的口袋,都给一寸一寸的扒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有没有没掏干净的碎银子在里面。
但副作用更明显——第一次豪掷千金,第二次最少也要保持同等水平,否则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为了保持住面子,毕焕几乎日日撒币,很快他的小金库就见了底,并且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按照他这样的消费速度,就算卞城王家里是开印钞厂的,两台印钞机日夜无休的工作,也扛不住毕焕这般大手大脚的花钱。
没了钱,姑娘们的热情也就一点点减弱了。直至姑娘们见已经无钱可赚了,也就自然的远离了毕焕,转身去寻找新的金主儿。毕竟有钱的才是大爷,你毕二少总不能因为家里有权有势,就明目张胆的在群玉院白嫖吧。
毕焕也更没想到,之前言笑晏晏的姑娘们会如此的现实,脸面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但如果就此离开,又会显得很没面子。
而且俗话也总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毕焕连续体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纸醉金迷,吃惯了细糠之后,自然吃不惯群玉院外面那些“清汤寡水的素菜”。
再加上,如果去了另一处秦楼楚馆,自然也是少不了从头开始砸钱、树立名声。可要是这样,之前在群玉院挥金如土花出去的钱,就完全是打了水漂的,毕二少现在穷得要死,怎么可能会放弃之前打下的基础和名声。
于是毕焕的狗头军师提议,让他去跟那些人比拼才气,赢的人才能享有姑娘。
也不知是输急眼了,还是想瞎了心了,毕焕居然信了群玉院那群姑娘们的吹捧,竟然真的跑去跟人比拼才气了。
但结果也很明显,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皆以毕焕大败而结束。
至此,连番折戟之后,毕焕深知再无颜面出现在群玉院,可好巧不巧的,这时候苏晏如出现了。
但问题也就出现在了这个环节上。
经过前后两首《清平调》加持的苏晏如,借着夜色出现在众人面前。远远地看过去,就像她真的是从月亮里,走出来一样,神秘而且圣洁。
再加上群玉院的业务内容,就注定了夜间的灯火不会太明亮,所以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众人雾里看花一般,只觉得苏晏如美艳的不可方物,尤其是神韵,像极了月宫中的仙子。
要不是她当时怀里抱着个王八,破坏了些许美感,否则那些喝酒喝的晕晕乎乎的人们,绝对会纳头就拜。
而毕焕见到苏晏如时,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当苏晏如对着众人微微一笑时,毕焕就感觉,好像有一缕破开阴霾的光,照进了心里。
暖暖的,很舒服。
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苏晏如。
为了能够充分的了解心中的女神,毕焕又去地-下-钱庄借了一笔钱,派人四下里去打探消息。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身份地位高的好处了。毕焕根本没费多少口舌,靠着卞城王的名声,轻易就在上一笔银子没还的前提下,又成功借来了一笔银子。
然后在银钱的开路之下,毕焕很轻易的,就知道了苏晏如的底细,以及她跟应无尘之间的关系。
这下好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毕二公子甚是火大——先是写了一首《清平调》,引来一群苍蝇似的文人士子,结束了少爷我的大好生活,然后如今又跟月宫仙子不清不楚的,那还了得?
再说,这种好福气,岂只是你一个小小鬼差,能把握住的?
最少也要是少爷我这样的身份,才能与之相配吧。
“抱歉,我打断一下。”应无尘听着林天宝讲了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值得关注的重点、以及冲突的核心,再加上其他人听得也有点走神,于是他插科打诨的举起了手,有些气恼的说道:“我身份怎么了,告诉你,我把握得住!”
说完还抓了抓手指,顺便瞟了一眼身旁的苏晏如。
苏晏如自然知道应无尘话里的特殊意思,只感觉胸口痒痒的,她往应无尘身后躲了躲,避过了卞城王有些怨毒的眼神。
刚才就在林天宝第一次说出苏晏如的名字时,卞城王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转头看了过去,吓得苏晏如打了个哆嗦。
这更是让应无尘直接确定了——就是他卞城王,一直在背后针对自己。
否则,场中二十多个侍女,在没有做过自我介绍的前提下,他怎么可能知道苏晏如也在,甚至一眼就找到了对应的人。
这种行径无疑是表明了,卞城王认识苏晏如。
再一结合苏晏如之前还偷翻过自己的口袋,所以应无尘很轻易的就把两个事件给串联了起来,并且验证了之前的猜测——卞城王很久之前就布下了苏晏如这颗棋子。
不过如今看卞城王刚刚的神色,就知道他对苏晏如已经起了不好的心思。
且不论刚才的眼神,卞城王是想让苏晏如翻供还是想除之而后快,这对应无尘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无论如何,苏晏如今时今日,都是他应无尘的人。
这个“人”,指的是苏晏如的“服务生”身份,而不是两人之间的其他关系。
再加上,应无尘向来都本着“只要对手不痛快,那自己就痛快了”的原则,毫不犹豫的,就把苏晏如从侍女的队伍中,给拉到了身边来。
虽然这样做,会将卞城王完全摆在对立面,再没有丝毫回缓的余地。甚至会引起酆都大帝的不悦,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样做。
当然,要说应无尘肯为了一两次的鱼水之欢,就真的甘愿为了苏晏如而得罪所有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还没有高尚到这种程度,更没有傻到肯被一个别有用心的女子所牵绊住。
这种事情只有毕焕和李白尼这种傻子,才能信。
至于应无尘这样做的原因,只不过是鉴于目前跟卞城王一方的紧张关系,也就不在乎再多得罪他几次了。
另外,应无尘也打算借此机会,对外树立起一个温柔暖男的人设,不说对当今的局势产生多大影响,至少也要给在场的诸位仙佛心中,埋下一个好印象。
让他们提起这次盂兰盆节晚宴,就能想到自己,想到自己时,就能想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不仅限于一个副使的身份,或是一个有点本事的鬼差,这种刻板而又不具体的形象。
虽然应无尘此时,也不确定这种小事具体能产生多大的作用,但他心里却始终坚信一件事: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要追寻什么。
而天庭也好、灵山也罢,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从凡人一点一点修炼上去的,终究逃脱不掉人的共性问题。
所以对于这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仙佛们来说,无论他们是否真的已经摒绝了七情六欲,至少此刻,记得自己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而不仅限于一个名字、一个鬼差的身份。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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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应无尘的打断,林天宝停止了事情的讲述,这让在场有几个喜欢八卦的人甚为不悦,尤其是酆都大帝。
他直接一瞪眼,让应无尘不要多事。
应无尘也只好弱弱的放下手,陪着大家继续吃瓜,只不过他这个瓜吃的,总是会不自觉的吃到自己家里。
林天宝后面讲的事情,倒是有些喜闻乐见的环节:“尽管那时候应无尘的声望,在酆都城内都一时无两,但毕焕少爷背后也站着六...也站着卞城王殿下,借着他的这张虎皮,所以毕焕少爷并不怵应无尘······”
听着他的讲述,众人重新安静下来,应无尘也仔细的分析起来:按照林天宝所说,为了得到苏晏如,毕焕的第一想法,就是去找杨妈妈办理赎身的手续,可杨妈妈死活都没有同意。
应无尘现在不清楚杨妈妈不同意放人的理由中,自己能占有多大的比重。但无论如何,结果都是杨妈妈保住了苏晏如,而这份人情,却也结结实实的落到了自己头上。
眼见着走正规渠道无法替苏晏如赎身,于是毕焕就打算去收买应无尘,让他主动退出竞争。可毕焕带着林天宝在内的一票小弟,跟在应无尘屁股后面吃了三天灰,愣是没找见合适机会,去跟他商谈这件事。
所以毕二少只能再退而求其次,先探一探苏晏如的想法,看他愿不愿意离开群玉院。所以趁着盂兰盆节晚会当天,也就是今天夜里,他再次去往了群玉院。
但好巧不巧的,今天在群玉院里,观看盂兰盆节晚会的人有点多,而院中大多数的姑娘,之前都被抽调去了晚会外围,作路线指引和“临时服务人员”,这就导致留在院子里,伺候局儿的人不太够用。
苏晏如这时候自告奋勇的加入了“征召队伍”,干起了端茶倒水的活计。
而在群玉院观看盂兰盆节晚宴的这些人,自然知道她就是《清平调》中所描写的神女。对于能近距离接触到神女,甚至喝到神女亲自奉上的酒水,他们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毕焕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掌控了思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拉着苏晏如的手就不松开,然后言语上也越发轻佻了起来。
场中的其他人一见如此,自然跳脚的不行,然后开始对毕焕口诛笔伐,说他亵渎神女云云。
这边闹出了这样的动静,杨妈妈也很快就闻讯而来。就在她上前解围的时候,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了毕焕的肺管子,他甩手就扇了杨妈妈一巴掌,然后还不解气的打算对苏晏如继续用强。
就在他扯着苏晏如往外走的时候,不知是谁绊了一脚,毕焕就大头朝下的,摔了个鼻青脸肿。
这一摔的效果很明显,不知是‘双脚离地了,病毒就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还是怎的,反正毕焕爬起来之后,倒是绝了强制带走苏晏如的心思,骂骂咧咧的就离开了。
可事情却远没有就此结束。
既然仇恨的种子已经播下,只需要时间的累积,就能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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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了林天宝的讲述,应无尘还是有些不太理解,这特么毕焕究竟是闲的蛋疼还是怎么的,作为卞城王家的老二,连‘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都没听过?
怎么让人三言两语就给忽悠瘸了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因吹失听?
还有,你跟人比试输了,那是你技不如人,跟我抄不抄诗有个毛线关系?
整的就像我不抄《清平调》你就能写出来一样。
最后,老子又没拦着你做任何事,那特么苏晏如不跟你走、杨妈妈不让她赎身,这完全是你们之间的恩怨纠纷,跟我有个勾八的关系,你至于派人来天然居下毒吗?
最后的最后,林天宝说的这些,bug也太明显了——时间线完全就对不上啊!
按照他说的,毕焕是在盂兰盆节晚会之后,才决定要打击报复,可那最多也就是,四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再加上苏晏如中途,还被派去干了别的事情,扣除路上的时间花费,这么算下来...合着毕焕前脚刚决定的事情,你林天宝后脚就做完了?
想到这里,应无尘直接举手揭穿道:“林天宝,我本人很佩服你的义气,但却不能苟同你的自作聪明。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打算死保毕焕?
如果一切按你所说,该是两个时辰前,你就到了储藏室里下毒才对,可很明显的是,时间完全对不上!玄灵草遇蛇毒确实很快就能恢复活性,但往外散发毒素的时间,却最少需要半日以上,所以很显然,你就是在扯谎。”
“我是上午在你离开后下的毒。”林天宝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回答道:“那时候你跟师...你跟高师傅说,要去后面看菜品,我就是在你离开后才进去的,否则我还没决定要往哪放置蛇毒呢。”
“······”应无尘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得脸通红。
MD,合着特么还是自己引狼入室了?
“你上午下的毒,为何刚才陈述案情的时候并未言明?”卞城王直接出列,指着场中包括应无尘在内的三人,回身对上首坐着的酆都大帝说道:“城主明鉴,一定是这三个人故意做局,诬陷我儿。”
“卞城王当真是无愧于辩城王之名,端的是一副好口舌。”应无尘一点也没惯着他,直接就反驳道:“按阁下所言,我与毕焕无冤无仇,为何要设计陷害与他,甚至不惜将我自己也置入险地。”
“自然是为了构陷本官。”卞城王用力的一甩袖子:“你之前在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就总是阴阳怪气于本官,本官不与你计较,如今倒是变本加厉了。”
“然后呢,构陷了阁下,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见卞城王还要辩解,应无尘直接甩出了大招:“如今城主以及上界仙佛当面,确定要我撕破阁下虚伪的脸皮吗?”
卞城王瞳孔急剧收缩,很快变成了针鼻儿大小。
他现在有些拿不准。
第一,应无尘到底是不是灵山的人。如果按照之前虺蛇的来报,他该是净土宗一派才对,可净土宗首座观音大士就在这里,但却从未言语,甚至二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第二,他此刻代表了什么身份。如果代表了他自己,那卞城王自然无惧,可如果要是代表了酆都大帝,那就意味着之前做过的那些小动作,已经被对方察觉,现下要是惹急了对方,保不齐就会鱼死网破。
心中犹豫良久,卞城王最终还是做出了一副语气严厉的样子说道:“本官行事,俯仰之间无愧天地,倒是想看看你一个不知好歹的鬼差,如何能撕开本官这唯一的一张面皮。”
看着对方色厉内荏的样子,应无尘也懒得跟他多bb,直接转头对酆都大帝说道:“事情的经过,林天宝交代的、没交代的事情,如果要追究起来,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述清楚的。所以属下建议,将这件事移交一殿下,走正常的核查流程。”
“不可!”
“不行!”
两个声音发出,但却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秦广王,女的是陈若初。
应无尘一左一右看了看,心说,你俩的默契可不太行啊。
于是他收回目光,等待着酆都大帝的最终决定。
“城主三思。这二人一个是盂兰盆节晚宴的使者,关乎几日后的民意调查,届时无论民调结果如何,都需要应无尘本人在场才可以的。”秦广王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卞城王,旋即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六殿下司掌‘大叫唤大地狱’,单单从身份角度考虑,也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尤其不能上孽镜台,否则纲纪就乱了套了。”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如果卞城王出了事,没人掌管‘大叫唤大地狱’不说,更是会令其他官员人心惶惶,届时官员群体人心不稳,可是会引发动-乱的。
换句话说就是: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酆都大帝自然知晓其中厉害,于是说道:“本座明白。”
别看他话说的轻松,但是心里这个愁啊,原本事情的走向还很清晰,可经过应无尘这么一搅合,倒是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了。
而更令他上火的是,在场那些仙佛们,可不管那么多,如果最终事情不能完美解决,酆都大帝都能想象得到,两旬之后的蟠桃宴会上,该受尽怎样的嘲弄。
酆都大帝现在也顾不上了解,陈若初到底因为什么不同意,把这件事移交庭审,他现在只想把这一脑门子的烂账丢出去。
“应无尘,你既然承认这一系列事情皆因你而起,故本座准许你戴罪立功。只要能将这件事情的责任、事故划分个清楚明白,对于你陷天庭和灵山的上仙于险地之事,本座便替你求情,争取让各位仙佛能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你可知晓?”
“······”应无尘趁着低头之际,没人能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他在心里都骂开了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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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表情,然后抬起头脸上尽是感激之色:“谢城主宽宏大量,也望诸位上仙,能准许小子僭越,以戴罪之身参与到案件当中。”
得到了众人的许可之后,应无尘背着手缓缓走到卞城王面前:“阁下说完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找个地方坐下,听我说了?”
114. 局势
其实应无尘现在心里也没多少底。因为按照刚才酆都大帝的意思来判断,就是既要解决这件事情,但同时也不能,让地府方面丢了里子。
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了。
毕竟事关天庭和灵山的仙佛,总该要有人站出来,承接他们怒火才行。
这时候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显然是极其不现实的。
所以应无尘才会跟卞城王用这种,近似于恐吓般的口吻说话。这不仅是拖延时间、思考对策的一种手段,也是想趁着机会合适,试试酆都大帝的反应而已。
借此来判断,他究竟是更重视面子,还是重视里子。
不过从结果来看,对方好像更重视里子,因为他并没有放弃卞城王。
也就是说,站在酆都大帝的角度,他并不希望这件事会牵连到卞城王本人。
至于更多的信息,因为时间有限,应无尘暂时还没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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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接受的答案,于是他提议道:“不妨诸位先去忙更重要的事情,这边的案子就由小子我负责了,准保叫您诸位离开地府前,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在场的其他仙佛们,虽然吃瓜吃的不爽利,但也多少都知道了此案的复杂程度。尤其是这件事情,还隐隐牵涉到地府方面的中高层管理者,所以他们也不好过多的参与其中。
毕竟如果牵涉进地府的权利倾轧之中,将极有可能会,导致天庭和灵山重新开战。
而地府的形成,就是双方上次开战之后的产物。
彼时佛祖强势崛起,用高度统一化的教条、极具迷惑性的话术,来作为教义的切入点,迅速就笼络了一大批的信众。而天庭仗着亿万年之久的底蕴,所以丝毫不把灵山放在眼里。
可是很快,天庭就尝到了苦果——信众纷纷转投灵山门下。
用更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粉丝们一批一批的脱籍,转身就粉上了别家,并且视上家为仇敌一般。”
从那以后,仙佛们之间不仅要争夺香火,还要争夺传承。
可这方世界一共就这么大,便是号称生灵无数的南赡部洲,也早已经被天庭和灵山给瓜分了个干干净净。既然信众都生活在一片土地上,那自然就少不了交集,又因为信仰不同,所以难免要产生分歧。
直至双方矛盾不可调和之后,天庭和灵山的仙人、佛陀们纷纷下场,爆发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具体的战斗经过已经湮灭在天道的轮转之中,便是亲身参与了那场战斗的仙佛们,也只留有星光点点的记忆,始终无法串联起完成的事件。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场战斗之后,双方都针对教义做了部分修改,彼此进行了融合。
与此同时,地府作为双方教义矛盾的缓冲带,应运而生。
并且糅合了天庭和灵山的建制。
最主要的是,地府最高统治者、主宰冥界阴司、以及天下所有的鬼魂等一切事物的酆都大帝,却不是天庭、灵山任何一方面的人物,而是出自昆仑山玉虚宫。
对此,无论是凌霄殿的玉皇大帝,还是大雷音寺的佛祖,对此都三缄其口。
随后又不约而同的,派人常驻于地府。
天庭方面派出的人是泰山府君,主掌世间生灵的生、死;灵山方面派出的人是地藏菩萨,负责渡化鬼魂、传播佛教思想。
至此,地府的雏形出现了。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成了现在三权鼎立的样子:酆都大帝管理地府的人员、泰山府君管理地府的历法条陈、地藏菩萨管理地府百姓的思想。
如今眼见地府内部再次出现了问题,谁都不想过多的牵涉其中。
所以灵山的菩萨们,很自觉的就准备离场;而天庭这边的人,也都是要脸的,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再闹下去,丢脸的是不是地府不好说,但天庭一定会丢人丢大发了,所以他们也都拍拍屁股就走了。
至于林天宝和高师傅,则早早的就被马面给带了下去,侍女们也在仙佛们离开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吃各······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个干净,现在场中还剩下应无尘、酆都大帝、卞城王三人。
看着如今场中三人互相对立的样子,应无尘猜测,酆都大帝这是想要,居中调停做个和事佬,让自己能跟卞城王先握手言和,把这件丢脸的事情给遮掩过去。
应无尘先是看了看酆都大帝,然后又转头盯着卞城王看了片刻,不曾发出一句言语。
他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借由盂兰盆节副使的身份,串联酆都城内外的官商;还是结交天庭灵山之人,全都是仰仗大势,所以并不想就此打住,跟卞城王握手言和。
因为这一握就意味着,应无尘要全盘否定掉之前作出的所有努力,甚至还要更改今后的发展路线。
毕竟一次的退让,就代表着无数次的退让。
可无论是出于感性的考虑还是理性的考量,酆都大帝和卞城王,都绝对不会是个靠谱的合作对象,所以应无尘并未急着表态。
再加上,这件事情涉及的方面之广,就注定了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要有个人出来认罪伏法才行。而酆都大帝既然不想让卞城王涉案其中,那就只好辛苦卞城王的二儿子毕焕了。
于是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有件事情需要提前说好了,六殿下千万不要过多的干扰应某搜集证据,否则绝对会得不偿失。”应无尘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语气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他继续对着卞城王说道:“如果您不相信应某的手段,大可以尝试一番,看我能不能撕掉您这一张面皮。”
“年轻人,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卞城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着对方由于某种情绪而变得愈发阴鸷的面容,应无尘笑的更灿烂了。
因为刚才自己“大放厥词”的时候,酆都大帝竟然没有插话反驳。
这至少意味着,是可以把毕焕给算进案件里来的,否则他最少也要警告一番才对。而卞城王的表情,除了是被自己气的之外,也是品出了酆都大帝额外的意思,所以反唇相讥时才尽显克制和谨慎。
既然得了酆都大帝的“法旨”,应无尘就更是不可能给卞城王面子了,于是不无威胁的说道:“先多谢六殿下教诲,小子定然谨记您的嘱托。今晚就先让贵府二公子在家好好休息,顺便洗的干干净净的,明天一早,小子自然免不得要上门去叨扰,之后要是带走了毕二公子,他这一年半载的,还能不能回家都是两说呢。”
“哦对了,届时为了名声考虑,建议您还是不要干扰查案才好。”应无尘见卞城王要说话,于是直接一句话就给他顶了回去:“否则‘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事情要是发生了,对你我都不好。”
看着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丝毫没有打算先服软的样子,酆都大帝罕见的嘿然一笑:“也罢,本座就看着你们斗法。说不定啊,能给这沉闷的酆都城,吹来一股不一样的风。”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一点点化作透明,消失不见了。
“六殿下这是要,留在天然居过夜吗?”应无尘看向卞城王纹丝不动的样子,出声询问道。
不过很快,他的语气就又恢复到了那种客气而又恭谨的状态,但仍旧不忘临走前再恶心他几句:“天然居可没有毕二少爷爱好的那口儿,也不知您习不习惯一个人入睡。”
即是明面上的意思,又是暗喻毕焕入狱之后的生活。
卞城王深深打量了他许久,心中有许多的疑问需要尽快求证,再加上自己儿子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就陷入了此等险地,所以他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去筹谋,自然没时间跟应无尘磨牙。
所以卞城王都懒得跟应无尘客套,直接甩甩袖子就离开了。
“年轻人筚路蓝缕确实更显风流。可在这酆都城内外,有冲劲儿的年轻人太多太多了,希望你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不要步了他们的后尘。”
听着对方杀机毕露的一句话,应无尘脸上原本的笑容,也一点点收拢起来。
看来,卞城王是要死保毕焕了。
原本应无尘还想着,这件事情闹到现在的境地,卞城王会为了避嫌而有所收敛,不料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自己。
沉吟良久之后,应无尘穿过空空荡荡的“南山”厅,去里间儿找出了纸笔,在上面开始勾画起来。
他把一张纸,用线条分割成许多个小区域,并在不同的区域内分别做上了标记。
酆都大帝、卞城王、泰山府君、天庭、灵山、陈若初洛晴、林天宝、林天一、毕焕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就连地府陪侍团都记在上面,唯独少了卞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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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陈若初和洛晴姐妹二人,也聚在一起,分析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姐姐对于酆都大帝的了解有多少,知道他今天为何喜怒形于色吗?”洛晴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也密密麻麻的列着一堆人名,这是她之前跟应无尘学来的,据说叫什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什么的。
“了解不多,只知他从玉虚宫出来后就走马上任,成了如今的酆都大帝。”陈若初仔细回忆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他今天的表现,确实跟几个月前有些大相径庭。”
“对,通过这三个月的接触来判断,酆都大帝应该是个内敛且沉稳的人,今天的种种行径极其不正常。再有,作为掌控一方的巨擘,尤其是外人当面,至少不该如此不堪才对。最主要的是,他从未断绝过对应无尘的观察。”
前几句话倒还中规中矩没什么问题,可听着妹妹最后的一句话,陈若初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于是不着痕迹的问道:“天庭和灵山那边呢?”
“他们更多是关注事件本身,目光很少停留在应无尘身上。”
“······”陈若初有些无语,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妹妹早晚要出问题。
还有,我让你装着余毒未清的样子,是为了趁机观察天庭的人,确保他们不会在你飞升的事情横插一杠。可你倒好,竟然只顾着看情郎?
这到底是谁,从未断绝过对应无尘的观察?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陈若初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追问这种事情的时候,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以你这段时间的接触来判断,酆都大帝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要推应无尘做替罪羊?”
洛晴眉头一皱,仔细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酆都大帝猛然间痛下杀手,要弄死林天宝的时候。
以那道气刃的威力来判断,不像是做戏,对方确实是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届时只要林天宝一死,事情的走向就将完全不利于应无尘,可一旦应无尘要是出了意外,就意味着在盂兰盆节晚宴会再生变故,继而将影响到后面更重要的事情,这也是洛晴出手拦截的原因之一。
听着姐姐这样问,洛晴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说道:“应该是兼而有之。再加上刚刚普陀山那位的表现,就足以证明酆都大帝之前没说实话。”
陈若初也想到了之前姐妹二人的一次交流,那时候是妹妹刚来地府,然后向酆都大帝询问应无尘的身份,对方模棱两可的答了一句灵山。
“这就证明了我们之前的猜测。”陈若初缓缓说道:“既不属于灵山,又不属于天庭,但又能让地府方面投鼠忌器的,也就只有昆仑一脉了。”
“可这样一来就无法解释,酆都大帝为何要陷同出一门的应无尘,入险地这件事情了。”
“是啊,难道说...他真的要对应无尘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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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轮转王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摇头说道:“不会的。”
他对面坐着的是个黑脸的男子,如果应无尘在场,一眼就能认出对方就是五殿下阎罗王。
阎罗王身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人,正是黑白无常。
“当初你找我来,让黑白无常去帮你办的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看着有些黑脸的阎罗王,说话时更是严肃,即便是这种日常的交流,也难免让人有一种质疑的感觉。
不过轮转王跟他相识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为人,所以浑不在意的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借由黑白无常之手,了却了一桩多年前的旧事。”
“现在场中就我们几人,说话又何必遮遮掩掩。”秦广王从门外走了进来,听着轮转王模棱两可的话,他直接了当的说道:“有什么需要我俩即刻知道的,你不要藏着掖着。”
“回来了?老六是向你道谢还是求助?”轮转王没接话,转而问道:“想当年,我们也算是十位一体配合默契,如今却要分道扬镳了。”
“你要是还啰里啰嗦的,很快就能再分一次。”秦广王根本不理会他,强硬的把话题扯回了正轨:“赶快说,我一会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老五把黑白无常借我。”
阎罗王点点头,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就走到了秦广王身后站定。
“······”轮转王看着他二人的互动,心中有些无语,搞得好像自己不合群一样。
于是他神色一敛,声音肃穆的说道:“地府要变天了。”
······
秦广王和阎罗王等了半天,也没等他说出变天后面的话,于是当场就要把杯子丢过去,好在轮转王端了老半天的架子,终于说出了后面的话:“当初应无尘悄无声息的来到地府,身上却带着云阳梧桐枝。”
“什么!”
“梧桐!”
秦广王和阎罗王口中疾呼,连带着打翻了茶碗,碗中的茶水淅沥沥的,顺着官袍上的纹路就流转而下,不过二人此时却无心顾及,只是异口同声的追问道:“这事城主知道?”
“那是自然。否则他怎么可能任由应无尘一个初级鬼差,操办盂兰盆节这样大的事情。”
“所以,你当初一力阻止我二人上谏,也是这个原因?”
“是的。毕竟盂兰盆节关乎甚广,由不得多方不注意。刚好也可以,作为挖出蛀虫的机会。要不是这件事,我们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发现老六的野心。”
说到这里,几人都有些唏嘘。
毕竟地府刚建成的时候,他们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今却因为某些人心中的欲念,致使友情的小船,走到了倾覆的陌路。
为了挽回气氛,秦广王重新问道:“刚才我离开之前就问过你,城主今日到底怎么了,你那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轮转王摇头失笑,指着秦广王说道:“我们一起离开天然居,还都没见过城主,去哪里弄内部消息?”
随即他继续说道:“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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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什么?”普贤菩萨问道。
“确定了应无尘是一柄带刺的屠刀,用好了将无往不利,稍有差池就将反噬己身。如今酆都大帝已经被他割伤了,却还犹不自知。”
观音菩萨有些唏嘘,随后继续说道:“只是他的个人能力,确实足够突出,能让人忽视、甚至感受不到杀伤力的存在。否则,酆都大帝也不会把后面的事情,继续委托给他。”
“那你是如何发现的?”
“酆都大帝何许人也,他要是安排普通鬼差做些什么,至于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吗?可见他对应无尘,确实有些无能为力。这样一来,应无尘的身份,也就很有问题了。”
“所以,我们短时间不能把他带到佛祖面前?”普贤菩萨问道。
“是的,最少也要摸清了他的具体身份,再把性子也给磨一磨,否则会害了灵山。”
当初要不是看普贤菩萨,一直想要带走应无尘,观音菩萨也不至于跟他说这么多,尤其是把应无尘的命格都跟普贤菩萨说了,这才打消他收应无尘为徒的心思。
普贤菩萨对此有些遗憾,但对于事关灵山传承的大事,他向来都不会马虎,可是想到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他出声问道:“可既然应无尘的身份这么重要,要是被酆都大帝伤到,我们去哪再寻一个同样命格之人?”
“不会的。”观音菩萨很笃定的说道:“能被派来参加盂兰盆节晚宴的,没有一个简单角色。酆都大帝岂敢当着众人的面,行此悖逆之事?届时要是真的出了事情,即便是昆仑山玉虚宫,也休想保住他。”
“所以你就任由他,拿着应无尘立威?”普贤菩萨想到酆都大帝骤下杀手的事情,继续说道:“是了。他立威的对象不是应无尘,而是那个下毒的林天宝。”
“不仅仅是立威,而且还藏着试探其他人的心思,更是在摸索应无尘的底牌。”
普贤菩萨了然的点点头。
确实,一个没底牌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备受瞩目。
可这人的底牌越厚,对灵山而言,就越是不利。
因为以他的命格,早晚有一天都得去接受佛祖的传承,除非在此期间,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可灵山一系的几位,前前后后寻了数千年,也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去哪能找到第二个?
“关于命格的事情,你确认无疑了吗?”普贤菩萨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尚未确认,所以我打算明日亲自去打探虚实。”
“不可操之过急,今天酆都大帝很显然是已经对我们心生疑窦,你要是贸然前往,说不定会让这趟水更浑。”
“浑不浑的,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普贤菩萨闻言也是轻轻一叹:“是啊,佛祖预言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后,我们也该抓点紧才是。”
两人继续商谈了一些别的事情,很开就各奔东西的分头行动了。
今夜的地府,注定了许多人都睡不着觉。
115. 月黑风高夜
应无尘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几张纸,心中一阵感叹:这特么还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因为他刚才站在酆都大帝的角度,思考了对方的心路历程,然后赫然发现: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是那个被人利用的“工具人”,这让一向自诩聪明人的应无尘十分恼火。
毕竟做惯了“操盘手”,如今再次变回了别人的棋子,这种感觉也太憋屈了点。
而且更让他不爽的是,整件事情之中,还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第一,自己一个小小的鬼差,究竟哪里值得酆都大帝如此的信任呢?
第二,他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一定能把这件案子给查个清楚明白呢?
第三,这件事情牵涉到十殿阎王之一的卞城王,要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同气连枝之下,自己如何能破局?
第四,就算不考虑其他因素,自己真的成功查完了案子,也把天庭和灵山的人都给哄走了,事后该如何能抗下卞城王的疯狂反扑和报复?
······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乱麻似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应无尘有些烦躁,他把手里的张纸“哗啦啦”响的翻来覆去看,企图从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寻找到哪怕一处,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但却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也许使君需要找个伙伴,这样就不至于一筹莫展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吓得应无尘浑身肌肉紧绷,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不过他很快就放松下来。
因为说的人是苏晏如。
应无尘没有冲别人胡乱发脾气的毛病,于是他迅速归置好桌上的纸张,放在脚下的火盆里点燃,同时似是无意的,对着出现在房间里的苏晏如说道:“让你久等了吧。”
苏晏如微微摇头,待到火盆里的明火熄灭后,她才上前搀扶着应无尘站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妾身明白使君话里的深层含义,所以您不妨直接一点,大可不必如此谨慎的试探。”
就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直接让应无尘呆立当场,连带着苏晏如的身形也被带停了下来。
然后,应无尘此刻心中的疑惑,便又多了两个:这妹子平时不言不语的,今天为何如此通透?而且既然她知道我是在试探,又怎么会直接点破?
不过好在不是职场小白,应无尘深知那个话题不好再聊下去,于是另起一行道:“劳烦你操持后厨的事情了,有人不服气吗?”
“没有。”苏晏如继续扶着应无尘往外走,顺便关好了“南山”厅的房门:“在马面统领的协助下,他们对妾身信服的很。”
“是对马面的拳头,信服的很吧。”应无尘抬了抬胳膊,这种由别人扶着手臂走路的姿势,让他分外的别扭。因为这个姿势,很轻易的就让他联想到了“半身偏瘫”这个词。
也不知这个服侍人的姿势,究竟是哪个大聪明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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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让过了苏晏如地搀扶后,自己一个人走路的姿态就轻盈、自然了许多,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转了一点。
于是,应无尘对着落于身后半步的苏晏如说道:“没事,天然居草创,他们不服气很正常。要不是看在我给他们发工钱的份子上,那些伙计,估计连我的面子也不会给。”
“使君,您曾跟妾身说过,说您是个直接的人。做事情也好,说话也罢,都不喜欢拐弯抹角。怎着如今,却要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于妾身?”
???
应无尘脑袋里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我特么好好的跟你聊天放松心情,你在跟我扯什么勾八内涵?
见他一脸疑惑,苏晏如很自然的说道:“您不过是感叹于院中姐妹的无情与现实,想着妾身既然同出群玉院,性子定然也极为相似,所以才会有此连番的试探吧。”
应无尘听完更迷糊了,这特么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咋好好的,就聊到群玉院去了?
“苏姑娘,我这人真的不喜欢拐弯抹角。而且介于你我目前的关系,我更不会试探于你,所以还请放宽心。否则要是连枕边人都信不过,我还能信谁?”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是语气却尽显真诚。
也不知苏晏如是真的信了还是怎的,倒也没继续追问了。
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免冷落下来,逐渐变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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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天然居的外面,此时街道上已经看不见行人了。
应无尘抬头看了一眼天然居的招牌,心底有些惆怅。
因为已经可以预见的是,天然居的生意,必然会受到这次事件的冲击。
短期内,是别想着正式开业了。
再一想到心中已经规划好了的那些宣传策略,只能被迫腰斩,应无尘就更郁闷了——按照原先的计划,天然居开业之后,他还有着一系列的计划,要依托于此展开,如今也只好先按下不表了。
一念及此,应无尘就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宰了林天宝泄愤。
其实他也知道,产生这种想法,完全是自己懦弱无能的表现,否则只要内心足够强大,是不会迁怒于他人的。可有些时候,应无尘也会变得很脆弱,他也很需要一个,能够供给心灵休憩的场所。
就像是大海中航行的船只,总归需要一个停靠的港湾,来修补破落不堪的船体。
其实无论从地位也好、职业也罢,苏晏如都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毕竟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洗脚、按-摩经历的人,应无尘深知:处于服务行业的女子,人人都有望成为心理咨询师。尤其是苏晏如这种,容貌上非常有优势的女子,更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也更能成为其中的翘楚。
尽管心理咨询是一件很专业的事情,心理咨询师也都是科班出身,但那又能怎样?
心理疾病这东西,又没读过大学。
再者说,心理咨询也好、心灵辅导也罢,最重要的手段是什么?
是倾听,是无条件地倾听。
不打断,不干预,不用自己的三观,强行评判客人的对错,让顾客自己发泄出来,自己治疗自己。
顾客为什么愿意把心底的秘密告诉心理咨询师,因为相信咨询师的职业道德。无论多么惊世骇俗,甚至是不道德的故事,都不会泄露出去,也不会传到大街上当新闻。
就像告解室里的神父,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倾听,然后守密,就好。
作用有点类似于一根电线杆,一棵树洞。
只不过电线杆或是树洞,就没法赚钱了呀!
应无尘现在特别佩服自己的脑洞,想着乱糟糟的烦心事儿,竟然还能发现一个新商机。
虽然不知道具体实操起来会如何,但暂时看起来倒是完全可行的,只不过需要对技师进行岗前培训,树立她们的职业准则。
但同样有点可惜的是,这项业务也是需要依托于天然居才能开展,否则专门去开一家洗脚城,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完全可以跟群玉院的杨妈妈说好,让她以姑娘们的技术入股,然后按年分红就行。
也就是说,可以不用额外的花钱,就能把业务线给铺开。
应无尘可太喜欢这种,类似于白嫖的事情了。
不过很快他就压下心中的喜悦,然后继续思考起之前的那个问题——林天宝投毒,导致天然居延后开业,致使后面的计划无法开展。
如果这件事放在几个月之后,自己也就不至于陷进如今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因为按照最开始的规划和设想,通过天然居,自己可以正式串联起酆都城内外的官员,届时通过金钱以及其他的利益,完全能够将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到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就由不得他们不下死力气帮忙破局了。
可如今,就只能自己硬刚卞城王了。
只是到此刻为止,应无尘连明天怎么把毕焕从卞城王家里带出来,都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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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晏如就静静的陪在应无尘身边,看着他仰头盯着天然居的招牌发呆。
落锁的事情自然有店里的其他伙计们来做,还轮不到应无尘操心,所以看他此刻的状态,应该是心里有事情才对。
其实她之前就觉得应无尘不让自己扶着,应该是想到了毕焕的遭遇,认为自己也是那种只认钱不认人的女子,可如今再看他的模样,好像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苏晏如缓缓走上前去,重新扶着他说道:“夜了,使君也该给自己一个充足的休息时间。还有,切莫再长时间仰头,容易头晕,更不利于您思考问题。”
应无尘还寻思她认为自己在担心天然居的生意,于是摇摇头道:“天然居的商业模式,注定了就要走冷启动的方式,所以生意上基本受不到什么冲击,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商业模式这个词,之前倒是挺说过,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冷启动又是什么?
听着应无尘嘴里又冒出了奇怪的词语,苏晏如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下意识的贴近了应无尘,缩在他的怀里往群玉院的方向走去,只是感慨今天路上有些安静的可怕。
也不知是为了验证她心中的想法,还是遇见了同样还在忙碌的人们,反正这一条窄巷里,脚步声越来越乱、越来越杂。
应无尘也不得不收回多余的心思。
因为,面前出现了一排黑衣人!
116. 夜晚惊魂
其实按照天然居的业务范围来说,是提供有住宿服务的,只不过“软装”还没到位,所以暂时不能住人还。再加上应无尘也有些其他事情,需要跟杨妈妈亲自交代,所以他才会大半夜的,带着苏晏如返回群玉院。
况且酆都城内的夜晚一向安稳,应无尘也从未想过,有人胆敢在城内行凶。
可无情的现实,再次给他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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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几名黑衣人,应无尘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他可不相信这群人是偶然路过的普通人。
毕竟抛开他们身穿夜行衣、黑布包头蒙脸等标志性的造型不谈,谁家特么大半夜的,会提着砍刀上街溜达?
更主要的是,其中一个还背着柄大号的燕翅弩。
看着弩箭头反射出的冷芒,他心底打了个寒颤:遭!这几人绝对是有备而来。
再反观自己这边,因为骤然间陷入险地,别说傍身之技了,就连平日里一向沉着冷静的大脑,也躁动不安起来。
多次强迫自己冷静无果之后,应无尘一狠心咬破了舌尖儿。
钻心的疼痛混合着血腥味直冲天灵盖儿,让他大脑瞬间就镇定下来。而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抓紧时间,开始分析起局势来。
尽管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无法逆风翻盘的死局,但应无尘依旧没有放弃。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首先,黑衣人出现的这条窄巷很有技巧——两侧的墙壁足有四五米高,外面还刷着一层石灰粉,这样就从物理条件上,有效的削减了自己能选择的逃跑路径。
再加上狭长的巷子深处,就算是有点异常的响动,也不会很快就传到主街上。即便是不幸被院墙里面的人听见了,他们又不可能翻过墙头来看,等他们绕过院墙来到巷子里,自己八成就已经凉透了,黑衣人也该早跑没影儿了。
应无尘低头看了看双手,确定自己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后,这才放弃无谓的幻想,继续思考:
其次,以二敌四本身就是个天大的劣势,何况唯一的队友,也已经跪了。
而这个跪了,就完完全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因为内苏晏如已经跪坐在地上老半天了,一脸的失魂落魄。
浑身发抖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哪里像月宫神女。
应无尘费力的将她拉起来,轻声抚慰着,可是毛用都没有。
现在的苏晏如,完全分摊不了一丝一毫的压力,反倒成了累赘。
最后,应无尘看着对方人手一把砍刀,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心里更是阴沉了:且不论对方装备是否精良,己方更是连件像样的装备都没有,这怎么打?
拿头打吗?
等等...拿、头、打?
应无尘这才意识到,既然自己的强项是脑子、是智商,那何必要去跟这群黑衣人甩腱子肉?
况且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甩起来也不够人家看呐!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依靠聪明的头脑,很轻易的就将这群黑衣人,给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就不可自抑的一阵热血上头。
甚至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此时应无尘已经顾不得照看浑身发抖的苏晏如了,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借此抚平自己躁动的内心。顺便趁着黑衣人还没采取行动时,努力的寻找着退路。
可不曾想,黑衣人见他俩互相“拥抱着取暖”的样子,竟然缓缓迈动脚步,一点一点逼近。
见对方呈半圆之势合围过来,应无尘强笑着说道:“诸位好汉爷,这是出来散步的?”声音里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可这几个黑衣人,连一点回应都没有给他,依旧不徐不缓的逼迫而来。
应无尘衡量了一下,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带着个累赘安然脱身,于是他猛然喝道:“停!”
几个黑衣人愣住了,由于一时半会儿也闹不清楚,应无尘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竟然听话的止住了脚步。只不过手中的刀刃却并未收回,反而握的更紧了一些。
应无尘见自己的先声夺人果然起到了预想中效果,心中稍定。
于是很快就捏住了苏晏如地鼻子,企图将她唤醒。
毕竟多一个人,逃出升天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
可苏晏如脸都憋红了,愣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恢复的迹象,急得应无尘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不过看着她马上就要因为窒息而“GG”了的模样,应无尘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原本黑衣人们还以为他有什么大杀招呢,结果就这?
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迅速合围而来,不再给应无尘喘息的机会。
应无尘看着近在眼前的几道身影,心中也着急了起来。
“苏晏如,希望我在化生池旁边,还能看见你。”他低声言语了一句,随后抱着苏晏如,将她放在墙角。
做完这一切后,应无尘重新走回了黑衣人的包围之中:“几位好汉爷,如今我跑是跑不掉的,能不能在死之前告诉我一声,究竟是谁三番两次的要搞我?”
显然这次的劫道,让他想起了三个月前,城外的那次的截杀。
如今三个月时间过去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去调查那件事情,就再一次遇袭了。
但那次好歹是城外,治安乱了一些倒是可以理解。可如今,在向来都祥和安定的酆都城内,再次被人截杀,这就不得不让应无尘严阵以待了。
再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所以不难看出,对方要么是毕焕的人,要么是卞城王的人。
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对方到底是想要什么。
如果说他们敢在城主杀人,应无尘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毕竟酆都大帝在这里盘踞了经年之久,要是还会发生这种耸人听闻的恶性-事件,他自己都该引咎辞职才对。
引咎辞职?
应无尘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抓到了什么。
他很快就想起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猜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就是卞城王利用毕焕,来暗中操作的一场阴谋!
虽然这听起来就难以置信,但却是他认为最接近真实的猜测。
毕竟自己连毕焕的面都没见过,即使对方再是个小心眼,但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女子,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买凶在酆都城内杀人。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卞城王,是他在暗中操持一切。
再往深了一点想,就连自己跟毕焕之间的矛盾,都可能是卞城王一手促成的。
其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把酆都大帝给赶下城主的位置。
就在他还想着细究其中的可能性时,几个黑衣人再次采取行动,迅速将他给围在了中间,手快一些的都已经一刀劈了下来。
应无尘赶忙弯腰躲避,借着夜色的掩盖,他一肩撞在了挥刀人的手肘下方,趁其无法再次挥刀之际,奋起一脚踹向对方胯下。
“嗷!!!”
一阵惨烈的嚎叫声响起,蛋疼菊紧的黑衣人也顾不得手上的武器,两手捂裆夹紧了双腿,一蹦一跳的蹲了下去。
四个人的“包围圈”就此产生了缺口,应无尘都来不及辨别方位,闷着头就往外冲去。
另外三个黑衣人很快就做好了分工:一个留下照看同伴,另外两人前去追杀应无尘。
根本没有分派人手,去管苏晏如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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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尘贴着墙壁借着阴影的掩盖,躲避那名背着燕翅弩的“射手”追击的同时,脑海中也在迅速的构思起,自救的方法。
如果放在平日里,这个时间段已经宵禁,酆都城的四个城门此时已经关闸落锁,城中还会有鬼差、鬼将组成的巡逻队开始巡逻。
只不过因为是盂兰盆节宴会期间,酆都城例行取消了宵禁,城中的巡逻队在这个时间段,一般也会偷点懒儿,毕竟一年到头的无底薪工作,是个人都会倦怠。
而地府方面,对此一般也不会管的太深。
如今想来,对方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对自己来次一击必杀才对。
所以这么判断,这几个黑衣人,有九成九以上的可能,是卞城王派来的。再结合之前,四人只顾着追击自己,丝毫不管苏晏如这件事,直接就让应无尘能确定了,他们就是卞城王派来的。
否则要是毕焕,他的主要目标该是苏晏如才对。
一念及此,应无尘努力的放平呼吸,借着夜色的掩盖,缓缓挪动脚步。
但方向却不是主街,而是巷子的更深处,因为只要出了这条巷子不远,就是侯涵和他那帮兄弟们的住处。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祈祷着苏晏如能平安无事,然后良心未泯的抓紧时间去报官。
嗖——
嘣——
一只三尺长的弩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的钉在了应无尘面前,尾翼还在犹自晃动着,发出嗡鸣声。
“跑啊!你不是能跑吗!”
四名黑衣人很快就围了上来,之前那个“捂裆派”,更是一句废话都没有,举起手中的砍刀就要劈下来。
不过隐隐约约的夜空中,竟然传来了一段抑扬顿挫的曲调,生生打断了他们几人的动作,就在四个黑衣人莫明之际,应无尘感觉到一阵破风声响起,这几个黑衣人就像被人切断了了电源的机器,迅速萎靡了下去。
应无尘惊恐的扭头,然后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破烂身影。
他口中不自觉的冒了一句:“卧槽!”
117. 种豆得瓜
应无尘绕着突然出现的“热心群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没从他身上找到哪怕一点,高手应该有的样子。
但这也不怪应无尘,毕竟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个,浑身散发着莫明气味、破衣娄嗖、头发都已经擀毡了的家伙,就是刚才那个俯仰之间取人性命的高手?
原本他还纳闷儿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褃节儿上,到底是哪个天使大姐,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彩祥云的过来救自己呢。
结果定眼儿一瞧。
好家伙,原来是个天使大爷。
应无尘借着朦胧的月色,费劲巴力的才辨认出,这人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老乞丐。也就是被他用银子砸坏了碗的,那个瞎眼乞丐。
彼时的场景一下子就历历在目的浮现出来:
“碗碎了。”老乞丐手里横着一根拐棍,拦住自己的去路。
而自己当时还有别的事情,所以不想多耽误时间,于是说道:“碗里的银子都是赔您的。”
“多了。”老乞丐不依不饶。
“剩下的钱就劳烦您保佑我平安吧。”
······
没想到,当初一句稀里糊涂的话,竟然在今时今日,救了自己一命。
应无尘收拾好复杂的情绪,对着老乞丐说道:“想不到老先生还是个不世出的高人。如今小子还真是小刀揦屁股,开了眼了。”
不料老乞丐却并未回话,手里拄着拐棍,轻轻敲着面前的土地,缓缓地走远了。
应无尘看着对方的身影,脑袋里不自觉的冒出了一个疑惑。
这老先生,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随即他很快就摇摇头,转身回去寻找苏晏如的身影,至于不远处躺着的那四具尸体,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毕竟要不了多久,这几具尸体就该消失在巷子里,仿佛从未来过此间一般。而以自己此刻的能量,还不足以通过这几个不明身份的尸体,就揪出他们身后之人。
还有瞎眼乞丐的身份,他更是一点打探的心思都没有,既然对方只为报那锭银子的恩情而来,不愿多沾世俗,自己又何必多生事端。
----
“醒醒,蹬被了。”应无尘捏了捏苏晏如的脸,然后又扯起她的一只耳朵,顺便把鼻子给推了起来,做出一个猪脸的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可苏晏如依旧是那副坏掉了的样子,不言不语。
“你胖次露出来了。”
“哦对,你不知道胖次是什么。”
“那你渎裤露出来了,蓝白碗的。”
······
无论应无尘说什么,就连他说要扒她衣服了,苏晏如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这可急坏了应无尘。
大姐,别搞啊,你可是重要的人证,千万别演我啊。
被逼无奈之下,应无尘忽然想到了一个狗血电视剧中,经常出现、且屡试不爽的桥段——女主角因为某些原因变成了植物人,然后男主角轻轻一个吻,就让女主角恢复了正常。
于是,他也打算试一试。
应无尘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周围没人之后,这才畏畏缩缩的贴了过去。
虽然以他们二人之间,已经发生了更亲密的事情,亲吻也已经有过几次,但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着实让应无尘有些脸红心跳。
可好巧不巧的,苏晏如这时候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就发现,有个人闭着眼睛嘟着嘴靠了过来,吓得她赶忙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
光从声音就可以判断,这巴掌甩的格外瓷实。
等确定了偷香窃玉的人是应无尘之后,苏晏如脸色一红,委屈巴巴的说道:“使君这样看起来正派的人,也会做这种事情的嘛。”
“我特么...”应无尘捂着右半边脸,心下一阵无语。
这尼-玛。
两辈子加一起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结果还让人当场抓了个现行。更尴尬的是,他发现这种事情还不好解释,否则自己不仅容易让人当成变态,更容易让人当成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变态。
见应无尘气恼而又纠结的样子,苏晏如莞尔一笑,并借势调转了话题:“刚刚好像听见了弦乐声,是使君演奏的吗?”
“不是。”应无尘回答道。
最开始的时候,他借着打量老乞丐的机会,也想着看看他究竟把凶器和乐器都藏在了哪里,结果一点发现都没有。
不过再一联想到,老乞丐离开前探着拐杖走路的样子,从声音中大致可以判断出,对方使用的乐器,就藏在那个空心儿的竹棍里,而这个乐器想必也就是他的武器。
“不是使君那还有谁?”苏晏如的提问,打断了应无尘的思索。
于是他微微摇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带你去见见那人,毕竟他可是你我如今的救命恩人。”
一句话就成功毁掉了苏晏如的好心情,她不得不回想起那四个黑衣人的身影,以及其中某一双冷厉的眼神。
感觉到苏晏如浑身发抖,应无尘赶忙查看起她的情况:“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苏晏如微微摇头,有些一言难尽的说道:“小时候,就是······”
“停。”应无尘有些大煞风景的打断了苏晏如。
他原本就纳闷儿,苏晏如为何见到黑衣人立刻就失了魂,如今听她的语气,想必是跟过往的经历有关系。
虽然应无尘也有一颗八卦的心,但从对方开口就是“小时候”三个字,他敏锐的品出了接下来的话题,显然短时间结束不了。可如今的场景,显然不是容苏晏如追忆往昔的时候啊,谁知道一会后边还有没有杀手。
“这件事情等你心绪平稳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说与我听。”应无尘站起身,并将苏晏如给拉了起来,向着窄巷外面走去。
路过那四具尸体的时候,苏晏如很明显的迟疑了下。
“要去确认他们的身份吗?”应无尘之前,并没有多此一举的拉下黑衣人的面罩,因为既然能混进酆都城行凶,显然明面上的身份不会存在问题,否则他们连城门都进不来。
“不必了。”苏晏如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双眼睛透射出的刻骨寒意,便是我灵魂湮灭了都不会忘记。”
他能感受出对方心中的惧意,于是轻轻揽着她,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道:“无论如何,令你心生惧意的人都已经死了,便是有再多的恐惧也该湮灭在回忆里,你还有更精彩的人生需要去品味。”
“嗯。”苏晏如缩在应无尘的怀里,渐渐的发现,心中愈发的安定下来。
她现在越来越确信,当初的决定的正确性。
118. 罗酆六天
“你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酆都大帝问道。
看着对方揉着后腰,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应无尘就无力吐槽:好家伙,我在外面出生入死的忙前忙后,你倒好,回了家就跟老婆热炕头?
简直岂有此理!
“刚才吕梁巷,属下被四名黑衣人截杀。”应无尘舒服的往椅子后面靠了靠,继续说道:“城主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说完之后,他就盯着酆都大帝的脸色,企图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不过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酆都大帝很轻易就想起了吕梁巷的位置,然后瞟了眼应无尘身旁,坐立不安的苏晏如,旋即不露声色的问道:“冲你还是冲她?”
“城主大人这话说的,我们可是受害者,哪里能知道奸人是谁?”应无尘听出了对方的话外音,就是不上套。
想白嫖我的情报?
门都没有!
见应无尘就是不正面回答,于是酆都大帝继续追问道:“心中可有猜测?”
“怀疑的对象太多,做不得数。”
“嘿!”酆都大帝有些绷不住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应无尘滑不溜手的。
什么叫怀疑的对象太多?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其实酆都大帝也知道,顺着天然居的事件往下缕,能在这个时间、且具有在酆都城内行凶能力的人,只能是卞城王。
可猜到是一回事,调查出结果又是另一回事。
而他不断地追问应无尘,也不过是为了到时候给杨云张衡安排任务的时候,有个直接的调查方向。
虽然酆都大帝心中有了结论,但是这些话却不能由他主动提出来,否则即便这件事情跟卞城王八竿子都打不着,但到最后,也一定就是他主谋的了。
再加上应无尘身后站着的,可是两旬之后蟠桃宴的主人,届时自然也免不了他从中出力帮忙游说,所以由不得酆都大帝不小心谨慎。虽然背后的小动作不曾间断过,但最少面子上还是要各留一点退路的。
于是他很快就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针对之前的问题,继续问道:“总要有个嫌疑轻重的排序吧。”
“属下现在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是嫌疑人。”
“包括本座?”
“······”
看着对方近似于默认的表情,酆都大帝嘴角微微上扬:“呵,还真是好胆。罢了,事情本座已经知晓,你且先去休息,剩下的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个答复。”
应无尘像是没听出对方的逐客令一般,屁股都懒得抬一下:“回城主话,属下还不困。尤其一想到没有顺利完成您交代的盂兰盆节晚宴的任务,属下就食难下咽寝亦难安,连茶水都喝的没滋没味儿的。”
原本老管家听见主家的话,都已经从门外进来准备送客了,结果看客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一下就僵住了。不过好在他入城主府多年,待人接物方面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很自然的走到应无尘旁边,添了一碗新茶,然后才躬身退下。
仿佛他是专门进来添茶一般。
“还是城主家的茶好,比天然居强多了。”应无尘示意苏晏如也尝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帮忙捧个哏。
原本这种事情应该难不住群玉院出身的苏晏如才对,可看她今天的样子,好像屁股下面坐着钉子似的,头上都已经隐隐显现出了汗水。别说捧哏了,估计她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出不来。
“好喝就带一点回去,又不是什么名贵珍品。”酆都大帝现在看见应无尘贱兮兮的样子就心烦,于是借着苏晏如身体不佳的由头,就想赶应无尘出去:“本座观这位姑娘······”
“城主见谅,这是属下的人,可不能留在城主府过夜。”酆都大帝才刚一开口,就被应无尘打断了:“否则敖夫人明天要是登门算账,属下可顶不住。”
苏晏如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慌慌张张的就要解释,不过应无尘却拦住了她。
“······”酆都大帝看着应无尘根本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总算是明白了,今天要是不放点血,是撵不走应无尘的,于是他稍微斟酌了下,就甩手丢出一个卷轴,卷轴就飞到应无尘面前展开,上面画着稀奇古怪的线条。
看样子是什么符文咒术。
“这是调令,准你进出六天宫,必要时刻也能借助六天的力量。”
应无尘自然欣喜异常,忙不迭地的吸干了茶水,拍拍屁股就拉着苏晏如离开了。
临出门前,还不忘让老管家称上五斤茶叶,外带两张茶饼。
等老管家回复酆都大帝,说应无尘带着五斤茶叶、两张茶饼离开后,眼角抑制不住的抽动起来。
这还真是个雁过拔毛的主。
不过身为城主,他多少还是要维持住气度的。但一想到入不敷出的城主府,酆都大帝就心累的不行。
于是他就调转话题问道:“舒逸轩最近还有送饰品过来吗?”
“半月一次,风雨不断。”
“既如此,下次来的时候,就全都留下吧。”
!!!
老管家浑浊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旋即又恢复常态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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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宫是哪里?”苏晏如出了城主府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状态,甚至还有心情跟应无尘聊天。
只不过应无尘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刚才在城主府,你怎么怕成那个样子?”
“妾身的状态才是正常的吧。”苏晏如想都没想就说道:“城主大人可是统御阴司所有生灵的至高之人,使君是怎敢在城主府放肆随意的?”
放肆?
狗-日-的酆都大帝背后阴老子的时候,可也一点都不曾收敛过。
如今既然老子占着理,为何不能强势一点?
不过这种事情倒是不能跟苏晏如说。
一则,两人的关系,还没熟悉到能谈论这种话题的程度;二则,即便是说了,也于事无补;三则,苏晏如至今具体更倾向于站哪一方,还不好说。
虽然从面上来看,她一直跟随自己左右,可即便是聚餐时卞城王对她那样,她都没表现出反意,这让应无尘有些抽摸不定。
而如今带着她出入城主府,以及在酆都大帝面前不拘一格,也都是为了向她表明自己的实力,让她心中更倾向于自己而已。
虽然苏晏如所参与的几个事件,都算不得左右大局的重点事件,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他才没有放弃过。
两人一路闲聊,应无尘借机打探她的心思。
虽然苏晏如此时亦如平常,丝毫不复前不久的灵醒和通透,但应无尘可没忘。
119. 夜尽
应无尘带着苏晏如来到罗酆山的顶峰,这里坐落这罗酆六天鬼神之宫。
其实他原本还打算着,如果苏晏如张罗要先回群玉院,他就自己过来的。结果人家妹子连提都没提这茬儿,他自然也就乐得清闲。
再说,现在时间本来就不太充裕,也没功夫再送她回群玉院。
路上的时候,两人的话题自然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坐落于罗酆山上的各处建筑。
简单来说,罗酆山可以分为上下两部分:酆都城坐落于山脚,提供给阴间的亡灵们生活的场地。因为人多了,就不可避免的需要进行管理,所以酆都城内有一座阎罗殿。殿内设有判官司、功曹司等职权部门,专门负责管理城中的大小事务。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酆都城内的阎罗殿,只是一个临时的办事处性质。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阎罗殿,以及十殿阎罗所辖的各处地狱,分别位于罗酆山的别处,至于具体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而在罗酆山的山顶上,居住着罗酆六天的鬼神。
其实不光苏晏如不了解罗酆六天,应无尘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他当初去阴律司查资料的时候,因为一时半会儿也涉及不到这个层面的人物,所以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就知道所谓的罗酆六天,不仅指的是一个地方,也指代六个人。
而这个地方就是罗酆山顶,这六个人分别指山顶六个天宫的主人,至于具体姓甚名谁,应无尘暂时还不得知。他只知道这六个天宫分别为: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至于各宫的司职为何、宫主是哪位,他就不甚了解了。
而按照那次从阴律司查来的资料可知,这六人合称六天鬼神,专门治理罗酆山酆都城内外的一切鬼物,包括阴间亡灵和地狱中的恶鬼。
从职级上来讲,六天鬼神的等级要高于十殿阎罗,且逊色于五方鬼帝。
所以从酆都大帝给出的这份,能够调动六天鬼神的调令可知,他已经意识到了十殿阎罗内部存在问题,所以才会给了钳制他们的手段。
握紧了手中的卷轴,应无尘拖着身后的苏晏如,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二人成功站到罗酆山的顶部。
看着面前六个光秃秃的山洞,他一阵无语。
好家伙,酆都城内的建筑虽然算不上有多么豪华,但看起来也中规中矩,这怎么六天鬼神还要住在山洞里?
混的连酆都城内的百姓都不如?
应无尘扯了扯身旁的苏晏如问道:“酆都城里,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吗?”
“其实还好,也算不得太满吧,昨日还见到了一片空地呢。”苏晏如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说道:“好像使君才是鬼差,对于城中的诸多事宜,为何要问妾身一个外人?”
“······”应无尘一阵无语,心说:酆都城里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当然清楚了。
这不是那些从石头缝隙、山洞口刮过的冷风,鬼哭狼嚎一样听起来有些渗人么,否则谁有闲心跟你逗趣儿?
再一想到说不定还要往山洞里走,应无尘就一阵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因为受过良好的现代化教育,知道所谓的鬼神也不过是另一种意识、形态的个体;外加有着一颗大心脏,能轻易的就接受这种离之大谱的设定,否则他早就拔腿跑了好么。
应无尘站在原地静默了一阵儿,耳边呼啸而过的山风,听起来也不那么令人心生惧意了。
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然后迈步走向了六个山洞前的那片广场,举起手里的调令,恭声说道:“小子应无尘,奉城主之命前来求见六天鬼神!”
呼——
呼——
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几颗碎石子,顺便带走了应无尘身上的部分体温。除了让场面中气氛更尴尬之外,什么都没带来。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换了个更高的音量重复道:“小子应无尘,奉城主之命前来求见六天鬼神!”
良久之后,仍旧没人回话。
应无尘现在也没了弯腰下拜继续行礼的心思,他直起腰打开手里的调令,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遍,确认了这就是酆都大帝亲手交给自己的那份,于是他更迷糊了。
既然是酆都大帝的调令,为什么六天鬼神连理都不理自己?
难道说...
应无尘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坑爹的可能性——酆都大帝怕不是拿了个假的调令,忽悠自己吧?
要不怎么六天鬼神搭理都不搭理自己呢?
难道他们出门了,不在家?
那也不能六个人一起出门吧。
于是应无尘有些不信邪的,把调令夹在腋下,闷头走向了左手边的第一个山洞,不过刚走两步就让苏晏如给拦住了。
“怎么了?”他转头看了过去:“你不敢过去?”
“不是的,使君这样太失礼了。”
“我?失礼?”应无尘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突出一个他么的讲文明懂礼貌。”说完他就要往宫门前面走。
结果苏晏如再次拦住他说道:“没有得到主人家的许可,擅自闯入就是失礼。”
“······”应无尘一阵头大,心说这妹子今天是怎么了?
平时不言不语的,突然间变得异常灵醒不说,如今怎么话又这么密呢。
“我是不是通禀了自己的姓名,以及来此的目的?”应无尘问道。
“是的。”
“六天鬼神是不是没有拒绝?”
“是的。”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进去了?”
“······”
苏晏如猛然间,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但是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最终还是下意识的松开了他的手臂。
应无尘深深的看了一眼她,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往宫门前。
眼看着天都要亮了,可没时间再跟她磨牙了。
应无尘来到最左边的宫门前,轻轻拍了拍,发现是个实心的石门,敲起来“啪啪”作响的。
然后又退后了几步,仰头看了眼上面吊着的牌匾上写着:纣绝阴天宫。
确认了没有门铃之类的设施后,应无尘调整好心态,用酆都大帝给的那份,不知真假的调令,一下一下砸在山洞口的墙壁上,嘴里还有节奏的念道:“开门啊,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