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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种田记全文阅读

作者:小等娃     小乙种田记txt下载     小乙种田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小乙种田记全文阅读

第一章(上)

    readx;陆小乙重生前不叫陆小乙,而是一个很路人甲的名字:刘芳芳。

    刘芳芳是南方人,从西北某高校毕业后,进了西北更北的一家大型国企,一番岗前体检培训完毕,被分派到某下属炼铁厂,美其名曰下基层锻炼,实质上是没关系没干爹。

    炼铁厂某作业区作业长瞅了刘芳芳一眼,不满道:“分来个女娃子,能干嘛?”

    刘芳芳不动声色的捏捏肱二头肌,认同了作业长的话。

    最后,刘芳芳被安排到原材料库,由一位中年阿姨带着。

    这夜,轮到刘芳芳与王阿姨值夜班,王阿姨东北人,热心肠大嗓门,“芳芳,到柜子那嘎达睡去,这有我看着保管没事!”

    刘芳芳笑道:“谢谢王阿姨,那我一会儿换你!”

    “多睡会,不碍事。”

    刘芳芳这一睡就沉入混沌梦里,只觉身处浓雾之中,浑噩不知身在何处,见远处有光,便寻过去。

    猛然间云开雾散豁然开朗,芳芳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巍巍城楼之下,仰头,见一方黑底红字的匾额悬于门楼,上书‘一夫关’三个大字。

    只见这关城依山之势,如两条巨龙从两侧山脉蜿蜒而来,龙头聚于此处,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霸之气。

    刘芳芳环顾四周,皆是络绎不绝的商旅和路人,他们手拿‘关照’,井然有序的朝一夫关西边的柔远门走去。

    刘芳芳也好奇的随着人群而去,发现竟无人能看见她,心里暗暗自喜。

    城门下有列队整齐的兵士,他们负甲执戈,严肃冷冽。

    有书记模样的文官,在认真检查商旅的‘关照’,确认无误才放行进城。

    刘芳芳是隐形人,当然是堂而皇之的进了城。

    一夫城内更是繁荣昌盛,有衣棉麻者,也有着锦绣者;有售貂皮参茸珠玉金帛,也有售米粮织布牲禽水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真是齐聚四海商贩,广纳五湖奇货。

    刘芳芳走马观花看的尽兴,不觉随着人.流到了城东门外的驿站,她索性跳上一行商队的马车,向东而去。

    官道沿河而建,一路绿水涛涛,沿岸青山依依,景色竟格外好!

    刘芳芳沉溺梦中美景身心皆愉,到一峰回路转处,绿水与官道背向而驰,遂跳下马车,沿着河岸踏青而去。

    行之不远,见一处平原沃土。

    有荷锄农人在地头耕作,有肥壮耕牛在河岸缓缓吃草。

    继续前行至村墎,几只红羽绿尾公鸡拍翅鸣叫,从翠绿的桑枝飞下,引来几只花犬吠叫不停,犬吠又招来一群垂髫小儿折柳相戏,顿时鸡鸣犬吠童子笑,好一派古时农家风光!

    没想到梦里竟有如此洗心洗肺之旅,刘芳芳美滋滋的沿路进村,隐约听见一阵女人的痛呼声,她循声而去,驻足于一家泥墙小院,见院门半开,便一晃而入。

    只见一青年男子焦急的在东侧门外徘徊,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附身门帘偷窥屋内。此时,一个青衣中年妇人从正屋出来,只见此妇人肤白高颧骨,薄唇尖下巴,一脸不高兴的对青年男子骂道:“你就急成这样?哪个妇人不生孩子!她叫唤几声就能把你的心揉碎了?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青年男子焦急道:“娘,玉兰她叫的凄惨,让我进去陪着吧!”

    “进什么进,哪有男子进产房的,一边呆着去!”

    青衣妇人脸色难看,两步上前,伸手揪住一旁偷窥的小姑娘耳朵,“不知羞!这是你能看的?还不赶紧烧水去!”

    小姑娘耳朵真被捏疼了,她赶紧求饶,“娘,我知错了,我马上去烧水!”等青衣妇人松手,小姑娘捂着耳朵,往后院跑去。

    青衣妇人随后撩起帘子,进了东屋产房。

    刘芳芳见这妇人对自己儿女如此尖酸厉害,心忧屋内的产妇,也跟了进去。

    只见靠墙的炕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额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脸色发白,正有气无力的躺着。

    一个接生婆模样的中年妇人守在一侧,圆圆脸,一脸和气的正在跟年轻女子说着什么。

    青衣妇人骂道:“没见过你这样的懒妇,生个孩子也偷懒,陆思的娘子头胎生个赔钱货,你若能头胎得子,那可是陆家长孙,你若给我长脸,我便给你颜面,你若不争气,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刘芳芳算是听明白了,这年轻女子若生不出儿子,青衣妇人绝不轻饶她,可这生男生女的事,是女人说了算的吗?真是愚昧!

    而且,男女平等,这青衣妇人身为女人,竟这般歧视女性,真是不折不扣的封建渣滓。

    只见年轻女子立即露出委屈的表情,紧咬下唇,小声道:“娘,太疼了。”

    青衣妇人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接生婆劝道:“陆家妹子少说两句吧!小娘子已经疼了足足三个时辰了。”

    年轻女子听接生婆为她辩解,心里委屈憋不住,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哭!哭!还有劲哭,你这懒妇还不赶紧用力把我孙子生下来!”青衣妇人陆婆子骂道。

    年轻女子咬牙忍着不哭,双手紧拽着被子,隐约能见着手背青筋直冒,想来也是个心智坚强的女子。

    一旁的接生婆看不下去,道:“小娘子头胎本就辛苦,更不懂吸气运力,生的自是艰难。我看还有富裕时间,陆家妹子赶紧去煮碗面来,让小娘子吃下才有劲生产!”

    接生婆比陆婆子年长几岁,且是赔着笑劝说,陆婆子脸色稍微缓和,给接生婆面子,剜了年轻女子一眼,骂骂咧咧的出了产房。

    旁观者刘芳芳朝陆婆子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嗤道:“老乞婆!”

    圆脸接生婆坐到炕边,拉着年轻女子的手轻抚,安慰道:“小娘子别哭,省省力吧,嫁为人妇都要过这关的,头胎忍一忍,以后生起来就容易了!”

    年轻女子勉强露笑,脸颊挂泪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连刘芳芳也不禁嘘吁。

    接生婆又教了一些呼吸用力的技巧,等到陆婆子把面条端来,年轻女子大口大口的把面条吃个干净,依照接生婆的交待,暗暗使起劲来。

    陆婆子把碗筷拿出去,片刻又端盆热水进来。

    又半个时辰后,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婴出生了。

    刘芳芳第一次见人生孩子,一直躲在墙角远处,等到小婴孩降生,她才激动的凑近细看。

    小婴孩哭嚎了几声竟半睁一只眼,朝她看过来,刘芳芳莫名的心脏狂跳,她不得不伸手抚胸按压,才慢慢平静下来。

    难道这小婴孩能看见她?刘芳芳伸手在婴儿眼前晃动几下。

    没反应。

第一章(下)

    readx;玉兰产女。

    一旁的陆婆子脸色极其难看,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如今成了孙女,当着接生婆的面就冷言道:“真是糟践那一碗面,生出这么个赔钱货来!”

    接生婆虽见惯了重男轻女的场景,但良心终是不忍,赶忙劝道:“小娘子还年轻,把月子伺候好,生儿子是迟早的事。”说完,接生婆把小女婴擦洗干净用棉布包好,放到年轻女子身边,温言道:“月子里特别讲究,小娘子别哭坏了眼睛,心放宽,儿子迟早会有的!”

    年轻女子看着襁褓里的婴孩,咬牙点头,含泪带笑向接生婆致谢。

    陆婆子一刻也不愿多呆,竟提前掀帘出门去,接生婆随后才跟出去。

    等在门外的青年男子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激动的守在门帘外多时,见两妇人出来,赶忙上前询问。

    陆婆子冷声道:“生个赔钱货!”说完不再搭理,径直往正屋走去。

    接生婆跟在后面,又劝了几句,陆婆子不予理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谢礼,把接生婆送出院门。

    刘芳芳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手指插那陆婆子的鼻孔,给她来个过背摔!

    青年男子撩帘进屋,发现清洗完的污水还放置一旁,顾不得收拾,急急走到炕前,轻声道:“玉兰,玉兰,你受苦了!”

    这个叫玉兰的年轻女子听夫君语带关切,泪水又涌了出来,哽咽道:“呜呜,生了女儿,娘她不喜!”

    男子安慰:“娘不喜我喜,我喜!”

    玉兰眼泪更多了,不停用手抹泪,男子有些急,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抬手用衣袖给玉兰揩泪。

    片刻,玉兰才稍稍止住泪。

    男子又凑近枕边,仔细端详睡熟中的女儿,笑道:“瞧,咱们的女儿长的跟你一样好看呢。”

    刘芳芳见小夫妻如此恩爱,心底那团郁气缓解不少,一听男子说小婴孩好看,她也好奇的凑近仔细端详,只见小小的一团,还看不出像谁。

    刘芳芳知道青年男子如此说,也是想哄他娘子开心。

    夫妻二人初得幼女,心中俱是欢喜,端详之余,不禁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触女儿的脸颊。

    这时,东屋的门帘揭开一角,刚才被骂去烧水的小姑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关切的问道:“大嫂!你还好吧?我在灶房都能听着你喊痛的声音,叫的可惨了!”

    玉兰朝小姑娘招招手,强装笑颜道:“嫂子好着呢!莲妹过来瞧,你有小侄女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约莫十岁光景,还是孩子心性,笑嘻嘻的跑到炕边,瞧着红嘟嘟的小女婴,激动道:“大嫂,小侄女好小,脸儿还没我手掌大呢!嘻嘻,小侄女乖,我是姑姑哟!”

    “大嫂,小侄女叫什么名?”

    玉兰望向夫君,眼神里满是询问。

    陆忠挠了挠头,笑道:“按序该叫小乙,陆小乙。”

    玉兰喃喃两遍,不太喜欢,“哪有姑娘家叫小乙的,而且听起来像小姨。”

    “堂哥家姑娘还叫小甲呢!大伯有学识,取名自有道理,咱们按着序就是了。”

    “这几年,大伯家跟咱们不怎么走动,叫小乙行吗?”

    “那都是长辈间的事,咱做晚辈的不要太计较的好,而且,祖母还健在呢,大伯以前对我们也不薄,我们更不能太较真了,我想,祖母心里也乐意见我们晚辈和睦恭顺的。”

    玉兰点头。

    男子嘿嘿的笑着,玉兰也跟着笑起来,“小乙小乙”的唤着女儿。

    刘芳芳在一旁捂嘴笑,陆小甲陆小乙,这个大伯取名字也不怎样嘛!要是取个陆小凤就拉轰了。

    而且,陆小甲陆小乙,跟路人甲路人乙有什么区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后面的叫路人丙,路人丁,以此类推!

    刘芳芳嫌弃极了。

    一旁的小姑娘倒是不嫌弃,高兴的唤着:“小乙小乙,这名真好听!”手指在衣袖上擦拭干净了,才轻戳小婴孩的脸颊。

    岂料小婴孩被戳醒,竟是哇哇大哭,大人们顿时手足无措。

    刘芳芳也凑近做各种鬼脸,小婴孩根本不买她账,嚎哭不停。

    玉兰俯下.身来,把小婴孩轻轻抱起,男人也凑过来,焦急的问:“小乙怎么哭了?”

    小姑娘道:“大嫂,小乙是不是饿了?”

    玉兰一边摇晃襁褓里的婴孩,一边轻声哄:“小乙乖,别哭了,娘给你喂奶啊!”

    刘芳芳红着脸看玉兰解衣露兜,嘴里念叨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不张针眼,不张针眼”

    此时,门帘被掀开了。

    陆婆子再次出现在门口,因是背光,只见其形,不见其容。

    待陆婆子走近,见她横眉抿嘴,一副要爆发的模样,“都闲的没事是不?忠儿,你还有闲工夫守在这儿,麦地里的杂草都比麦子高了,你还不去地里帮着你爹拾掇拾掇。”

    “哎哟,莲儿啊,你一个姑娘家进月子房做什么!”说完,陆婆子厉眼看向玉兰,“莲儿小不懂事,你这当嫂子的还不懂吗?把未出阁的小姑子留在月子房里,你安的什么心?”

    陆婆子音量之高,刘芳芳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振破了,她瞧了瞧玉兰怀里的小婴孩,果不其然,受惊吓又哇哇的哭嚎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娘的哭哭啼啼,生个赔钱货也哭嚎不停!”陆婆子见玉兰低着头,心下不爽,连带着骂起刚出生的小婴孩来。

    玉兰努力的安抚着,喃喃道:“乖哟,小乙乖,别哭了!”

    一旁的男子陆忠听不得这样的辱骂,眉头颦起,道:“娘,小乙也是你孙女,不是什么赔钱货。”

    陆婆子更不高兴了,恨了陆忠一眼,继续骂骂咧咧。

    陆婆子有口音有方言,但不重。刘芳芳能猜个**不离十。

    这个恶毒婆婆,骂儿媳不说,还辱骂刚出生的孙女,刘芳芳气的伸手,想搅起一阵妖风,把陆婆子推出门去,奈何,她这隐形人做妖不成,竟穿透过去,碰触不得。

    刘芳芳又急又气,“什么鬼梦嘛!”见小婴孩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叹了口气,又做各自鬼脸,去哄。

    小婴孩竟不哭了。

    刘芳芳松了一口气,孩子她娘玉兰也松了一口气。

    陆婆子黑着脸对陆忠道:“还不去帮你爹干活!看见娘子就挪不动腿的废物!早知如此,当初我死活就不该让这狐媚子进门,空长几分姿色,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刘芳芳看出来了,想那陆忠也看出来了,只要他帮着玉兰多说一句好话,必定引来陆婆子的无端谩骂,陆忠用眼神安慰玉兰一番,才往屋外走去。

    陆婆子又看向一旁的小姑娘陆莲,陆莲明显不想走,她还想看会小婴孩,便扭身赖着不走,陆婆子两步上前拽住她胳膊,提小鸡般提溜着往外扯,陆莲可怜兮兮的频频回望。

    玉兰劝道:“莲妹赶紧出去吧!月子屋呆不得!”

    不说还好,一说,陆婆子来了火,驻足转身骂:“这会儿知道说了,早干嘛去了!没安好心的玩意儿!”

    陆莲被扯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刚生产完的玉兰和刚出生的小婴孩,还有一个她们见不着的刘芳芳。

    玉兰见屋里没人,也不再忍泪,齐刷刷的任其往下淌,喃喃悲泣道:“我已经够忍让了,她为什么还要如此为难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这样绝?”

    刘芳芳想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着急。

    玉兰低泣了片刻,拿起手巾把泪水擦净,深吸了几口气,算是调节好了。

    襁褓中的小婴孩又啼哭起来,玉兰赶紧擦泪,轻言细语的安抚着。

    她想给孩子喂奶,奈何陆婆子走时,并未把东屋门关上,只有一方深蓝的粗布帘子挂在门口。

    玉兰想喂奶又担心有人突然进来,一脸焦急的朝外面唤了几声,见无人来,又恐孩子饿极哭啼,惹来婆母的无端谩骂,只好缩到被里,解衣给孩子喂食。

    明知是梦。

    刘芳芳仍不免感慨,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就跟看一场4d电影一样,身处一场古代家庭伦理剧中,有恶毒婆婆也有受苦儿媳,这样千篇一律的情节,难道就是古往今来长盛不衰的卖点?

    连梦里亦是如此!

    刘芳芳不知何时会梦醒,梦醒后,这梦中的场景会随着她醒来而烟消云散,梦中的欺人者与被欺者也会消失去。

    这也算一种解脱吧。

    到了傍晚,刘芳芳听见院外有动静,出门见一少年郎出现在院中,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皮肤白净,面容有几分像陆婆子。

    “二哥,二哥,我们有小侄女了!”陆莲急冲冲的从正屋出来,拉着少年郎激动的嚷,“大嫂生了个小侄女,脸蛋小小的,可乖了!”

    “真的?那我也要去看。”少年郎来了兴致,作势要往东屋去。

    陆婆子火速从正屋出来,扯住少年郎,哄道:“我的儿,你是傻的啊,哪有小叔往嫂子卧房里钻的?听娘的话,好好呆着,而且那赔钱货有什么可看的!”

    少年郎年岁不大,却自有见解,只听他振振有词道:“娘,你别张口闭口赔钱货,让那些疼女儿的人家听去,岂不是招人记恨?还有小妹也是女儿家,大嫂生的是你亲孙女,哪有你这样当祖母的!”

    陆婆子脸色青红变换,一副想骂又舍不得的模样,硬生生把火气压下来,语气略带不爽,“你这混人,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干活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今天去哪胡混了,中饭也不见回来吃?”

    少年郎嘿嘿笑道:“娘,我跟高阳他们几个进城去了。”

    “去你大伯家见你祖母没?”

    “手上空空,没去。”少年郎摊手,“娘,我和高阳他们寻思城里有没有活干,想赚点银钱给你老买些好吃食!”

    陆婆子一听,立马笑语颜开,“哎哟,我的儿也知道赚钱了,老头子,你听听!你出来听听!”

    陆老头正在西屋编筐,听见陆婆子叫他才慢吞吞的出门来。

    刘芳芳仔细端详了陆家老头一番,与其说是老头,还不如说是中年男人确切些,约莫四十来岁,肤色偏黑,中等身材,一双粗粝的手提着两个编好的筐子,啪的扔到院子一角。

    陆老头瞅了少年郎一眼,不予理会。

    却扭头对陆婆子道:“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孙子孙女都是咱老陆家的种!别开口闭口赔钱货,传出去不好听!”

    “还有,儿媳妇生产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到地里寻我回来,甚至连个大夫也不请,你这蠢妇还不知道长记性吗?”

    陆婆子听陆老头不接她的话茬,反而说起她的不是来,顿时变了脸色,骂道:“女儿就是赔钱货,我哪说错了!你也帮着老大家的说话,你安的什么心啊你!一家人合着欺负我,欺负我娘家没人是不?”说完,陆婆子哭嚎开来,念叨她死去的爹娘,念叨她早逝的弟弟,越哭越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伤心!

    陆老头气的额头青筋直冒,指着陆婆子厉声道:“自从大儿媳进门,你的脾性就日渐高涨,稍有不顺就对她骂骂咧咧不依不饶,一个家都快被你闹腾散架了!”

    “连你也说我不是?陆老二,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伺候公婆、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哪样我做的不好了?”

    “我知道你还是在怨我,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我,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当年没想害那两孩子。”

    陆老头瞅了在场的儿女,黑脸吼道:“闭嘴,过去的事还说个屁!”

    陆婆子却停不下来,吼得比陆老头嗓门还大,“就因为那事,大嫂就怨恨上我了,婆母更是换着花样的磋磨我,要不是公爹去世,娘被大哥接到城里将养,我还在苦水里泡呢!如今,我也算多年媳妇熬成婆,还由不得我这做婆母的磋磨磋磨她?”

    陆老头想到往事,脸色更黑了,见陆婆子跋扈起来,捏着拳头作势要揍人,一旁的少年郎赶紧上前抱住陆老头的胳膊。

    陆婆子立即噤声了。

    陆老头甩开少年郎,道:“泼妇。”

    “陆勇,你说你都十二了还整日跟着高阳他们混耍,你皮痒了是不?明天开始不许出去胡混,跟着我和你哥下地干活!”

    陆勇心下叫苦,眼神朝陆婆子求救。

    陆婆子好似忘记了刚才哭嚎的那档事,赶紧为陆勇说情:“老头子,家里有牛有驴,哪用得着勇儿下地啊!再说,地里的活你和忠儿也忙的过来,勇儿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

    “你就惯着他吧!”陆老头转身进了西屋,碰的把门关上。

    陆勇顿时眉飞色舞,跑到陆婆子身边,一番撒娇卖乖,

    陆婆子宠溺的给陆勇整理衣襟,温言道:“我的儿晚上想吃什么,给娘说!”

    陆勇拍马:“娘做的什么都好吃!”

    刘芳芳惊讶万分,刻薄的陆婆子竟有如此和善温情的一面。

    只见陆莲失落的站在一旁,俄尔,慢慢的往东屋走去。

    “莲儿,你往哪去?还不赶紧去灶房烧火。”

    “哦。”陆莲往东屋瞧了几眼,又慢慢的往灶房走。

    刘芳芳朝陆婆子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嘛!偏心眼偏到家了!

    刘芳芳回到东屋,见玉兰和小婴儿还在沉睡。小婴儿红呼呼一团,小眼小鼻子小嘴巴,睡觉的模样挺可爱。玉兰的睡颜却不太安详,皱起的眉头与年轻秀美的脸庞实不相称,想来睡梦中也在为陆婆子的辱骂而伤怀吧!

    刘芳芳想起平日里看的帖子,心里也明白,哪怕是现代文明社会,照样不乏重男轻女之流,婆媳关系更是各种奇葩。

    回溯到古代各朝,封建礼教的桎梏下,为难女人的往往也是女人。

    在这封建冗黑之地压抑非常,刘芳芳很想醒过来,却仿佛被魇住一般,不得脱,继续梦着。

    梦里一日一日的继续,刘芳芳守在东屋,每日见证陆婆子如何伺候月子。

    不是说月子里吃食最是讲究吗?

    她见陆家虽不是大富人家,但也算丰衣足食,不说顿顿白米白面鸡鱼肉蛋,隔三差五的也该来一顿好的不是吗?

    天天红薯杂粮粥是什么意思?别说是吃了,就是她这个局外人也看腻味了。

    唯有庆幸的是,陆婆子并没打算把儿媳饿死,红薯杂粮粥熬的稠且管饱。

    玉兰年纪轻,身体底子不错,月子饭虽糙,但能吃饱,奶水也够女儿吃,加上陆忠对女儿也是慈爱有加,玉兰的气色好了很多,等到满月时,脸上的孕斑差不多消退完了。

    陆婆子见儿媳气色好,孙女长得胖,脸黑的跟锅底似得,嘴里嘀嘀咕咕抱怨不停。

    玉兰娘家人来送月礼,刘芳芳见玉兰几次欲语还休,大约想把婆家受的气跟娘家人诉诉吧。

    奈何正值农忙时节,玉兰娘家人瞧她虽不像其它出了月子的妇人红光满面胖胖实实,但气色瞧着不错,也没多想,送完月礼当天就急急离去了。

    玉兰自语道:“现在想来,幸好没说出口,我娘和几个哥哥脾气都暴,一直又很疼我,若是知道我被婆母欺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玉兰叹了一口气,“兴许生了儿子,婆母对我会好些吧!”

    刘芳芳无奈的看了玉兰一眼,如今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醒过来。

    玉兰刚出月子,陆婆子就指使她干活。

    攒了好多天的脏衣服,玉兰洗了一上午都没洗完,还是陆忠下地回来,偷了个馒头,到溪边帮忙,惹的一同洗衣的村妇打趣不止。

    玉兰红着脸拿着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陆忠嘿嘿笑着,把衣服拧干装桶,提到上游,避开其他村妇,稀里哗啦的清洗起来。

    玉兰担心女儿,快快吃完馒头,到上游帮着清洗。

    “别担心,我来时,见娘抱着小乙逗趣在。”陆忠看出玉兰的心忧,宽解道。

    “娘她不是不喜欢小乙吗?”

    “小乙在屋里哭闹,爹吼了几声,娘才去抱的。”

    “小乙肯定饿坏了。”

    “娘熬了白面糊在喂。”

    等小夫妻洗完衣服一同进院子,就瞧见陆婆子抱着小乙坐在院角笑的正欢。

    陆婆子见儿子儿媳,脸上笑容僵住了,活生生的把一张笑脸变成黑脸道:“你这懒妇洗这么久才回来,赔钱货哭了一上午。”

    陆婆子话音刚落,怀里的小乙却咯咯的笑出声来。

    陆婆子脸色尴尬,朝陆忠道:“还不赶紧抱走,长这么胖,手都给我压断了。”

    陆忠上前接过女儿,陆婆子恨了玉兰一眼,转身往屋里去了。

晚点更新,多多包涵

readx;不好意思,前面各章做了小调整

    今天更新会晚些,各位书友多多包涵!

第五章

    readx;刘芳芳看着头顶一线蓝天,不知道身在何处,除了后脑勺疼的厉害外,左腿更是传来钻心的痛。

    这是哪里?刘芳芳不知道,目测应该是在深沟的沟底。

    沟沿上趴着几个小脑袋,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大姐,大姐。”

    “小庚,你大姐肯定摔死了,这沟好深的。”

    “呜呜,你胡说,我大姐不会死。”

    沟沿的泥沙被小孩戳弄下来,砸在刘芳芳脸上,生疼,有些沙子进了眼,磨出了泪。

    刘芳芳抬手搓眼,顿时引来头顶小孩的一阵欢呼。

    “小庚,你姐没死,你看她手还在动。”

    “大姐,大姐,我是小庚。”

    当刘芳芳听清楚小庚这个名字时,她冷汗直冒,怎么可能?

    是梦吗?可钻心的疼痛又怎么解释?伸手能碰着冷冷的沟壁,而不是能穿透的虚幻。

    此时,脑海里冒出一段残存的记忆,竟是摔落沟底前的。

    出事时小乙已经十岁了,这天,小乙出院子找寻弟弟妹妹,四岁的小庚被小丁带出去玩。

    小丁生的弱小,玉兰心疼她,不让她干家务,每天只需带着小庚玩就行。

    小乙沿着小路,往上溪村方向寻去。

    靠近上溪村的方向地势渐高,一处斜坡上有几块平整的大石块,成了上溪村和下溪村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场所。

    小乙还没走到,就听见小庚的哭声,还有小丁的争吵声。

    小乙心里一急,提速跑过去。只见小庚坐在地上哭的满脸泪水,小丁瘦小的身板正在跟一个叫申强的小胖子争吵着什么。

    小乙把小庚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小庚乖,不哭了,告诉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小庚呜呜的哭诉:“还我独角仙,还我独角仙!”手背搓着眼睛,泥土沾到脸上,脏兮兮的似个泥猴。

    小乙又问小丁,小丁气的脸颊通红,指着申强说道:“大姐,申强以大欺小,把小弟推倒了,我才跟他吵的!”

    小乙最看不得大欺小,尤其是申强这种虎头虎脑身强体胖型,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好,吃的好耍的好,比她还小两岁呢,竟比她高个头顶,站在一群小屁孩中间,跟小鹤立小鸡群似的。

    “申强,你推我弟做什么?你比他大好几岁,也不让着他点!”小乙语气不爽。

    申强一脸不驯:“让着他,我为什么要让着他,拿个推屎郎来装独角仙,跟他说几遍也不听,我就要给他点厉害,看他长耳朵不?”

    小乙指着地上被踩扁的推屎壳,道:“即使不是独角仙,你也不该踩死啊!”

    “不踩死他还来烦我,索性踩死算了!”申强说完,把手里的独角仙放石头上,自顾自玩起来。

    小乙两步上前夺过申强的独角仙,扔地上一脚踩扁,挑衅道:“我也嫌你烦,索性学你,把它踩死算了!”

    申强这个独角仙是这群孩子中最厉害的,平日里宝贝的不行,如今被小乙一脚踩扁,气极了,猛地撞过来,把小乙撞倒在地。

    小乙瘦胳膊瘦腿的,被申强一撞,胸口疼的厉害,她也打不过申强,手边刚好有块石头,小乙随手捡起石头朝申强砸去,申强躲避不及,石头砸在额头上,立即肿起一个紫红的包。

    申强疼的哇哇大哭起来,其它小孩都看傻了。

    小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道:“以后再敢欺负我弟,我再给你砸几个包!”说完,拉着小丁小庚就要走。

    申强那肯让小乙这样走掉,哭着跑过来,抓住小乙的胳膊不让走。

    小乙放开手,让小丁牵着小庚躲到一边去,独自跟申强推搡起来。

    小乙毕竟是个姑娘,哪有小胖子申强有劲,小乙被推的连连后退,到了一处山沟边缘。小乙没注意,申强更是下手没轻重,小乙不幸被申强猛地推倒山沟里去了。

    这就是小乙身前的一点残存记忆。

    刘芳芳没想到梦里的陆家人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回想自己出事的瞬间,短暂的生命竟阴差阳错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了,不知可怜的小乙又魂归何处。

    这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吧?

    刘芳芳打了个冷颤。

    脑海里原主残存的记忆片段已经散去,刘芳芳记忆里关于小乙与陆家人,也只有三场梦里的场景而已。

    她那时候可是上帝视觉,她是做梦人、隐形人、局外人。

    如今,做梦人变成了梦里人,隐形人不再隐形,局外人成了剧中人,现代的刘芳芳成了古代的陆小乙。

    刘芳芳恐惧极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连牙齿也咯咯的上下碰撞。

    “小姑娘,别害怕,我带你上去。”不知何时,一个男子下到沟底,见小姑娘吓得发抖,出言安慰道。

    这男子也知男女有别,拿出一根绳子,挽了个活扣,让小乙自己套手臂上,准备把小乙栓住吊上去。

    左腿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刘芳芳断腿的几率很大,要是不做紧急处理,就这样被人用绳子吊上去,一番折腾下来,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技术和条件,刘芳芳真的不敢抱希望左腿能完好如初。

    她对男子道:“叔,我左腿断了不能动,能不能找个木条固定住?”

    男子明显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熟练的攀上沟顶。

    刘芳芳猛地捂住嘴:“天啦,我说的是普通话。”她梦里的下溪村人是有口音的,虽不重,但跟普通话有明显的区别。

    刚才那男子只是楞了片刻,沟底光线不好,他又背光,刘芳芳根本没看到他是什么表情。

    刘芳芳又发起抖来,封建社会呢,哪怕是架空的朝代,对借尸还魂的事,结局可想而知,除了活活烧死,还有其他更恐怖的死法等着她。

    想活命,就得先闭嘴。

    刘芳芳把嘴闭的比最忠诚的地下工作者还严实。

    很快,男子拿了木条来,沟上也传来喧闹声,刘芳芳能清楚的听到玉兰的哭声和陆忠的质问声,当然还有其他孩子的叽喳声。

    刘芳芳一言不发,看男子帮她把左腿固定住。

    陆忠也下到沟底,把女儿捆在背上,攀上深沟。

    沟上的场面有些乱,玉兰哭着上前,小丁和小庚哭成个泪人,其他孩子还在七嘴八舌的描述申强如何把小乙推到山沟里的。

    小胖子申强知道闯祸了,也哭的凄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好些村民也纷纷上前围住刘芳芳,有的喊着请大夫,有的嚷着掐人中,又得又说抬着走。

    刘芳芳本来就头疼,被七七八八的人围住,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她瞟了一眼给她捆扎的男子,只见他约莫十七八岁,浓眉单眼皮,鼻梁直挺看起来很精神。

    刘芳芳担心男子揭发她口音的异样,还好,那男子什么也没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了。

    陆忠快步把女儿背回家,吴大夫已经被好心的村民请来了。

    刘芳芳,不,陆小乙身体有两处伤,一是后脑,二是左腿。剃掉后脑勺的头发,露出一个红的发黑的淤血大包,左腿腿骨骨折,幸好及时用木棍固定,至于伤好后瘸不瘸,吴大夫也不敢保证。

    陆小乙咬牙忍着,整个敷药包扎过程硬是一声不吭。

    吴大夫赞赏道:“性子坚毅,不错不错!”

    处置完毕,吴大夫又开了些药膏和草药,叮嘱陆小乙卧床静养,不能走动,他隔天回来换药看疗效,至于断腿恢复效果,陆大夫没敢把话说满。

    陆小乙心里一阵难过,古代没有西医,中医对这种硬伤,的确不敢保证。

    陆忠脸色凝重,玉兰已经哭红了眼睛,女儿瘸了腿,将来可不好找婆家。

    陆婆子听到消息,也不管陆寿增的禁足令,急冲冲的出门直奔申强家去了。

    申家是下溪村的富户,申强爹在一夫城做点小买卖,家中三代单传,对申强很是骄纵,如今惹出祸来,申家人也着急,断腿治不好留下终身残疾,陆家肯定不会罢休。

    话说申强虽然骄横,但这种把人推倒山沟里摔断腿的事还是第一次,他也吓的不行,特别是趴在沟沿见小乙直直躺在沟底一动不动时,他心里生出莫名的恐惧来。

    此时,小胖子正依偎在申婆子的怀里,不住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陆婆子黑着脸,出现在申家院门口,也不敲门,而且扯开嗓门开骂:“黑心肠的申家小子,你这是在谋人命啊,我好好的孙女,被你推到万丈深沟,你怎么这么歹毒啊?”

    “我陆家二房就这么三个苗,你欺负我家孙子不说,还要把我的孙女整残,你安的什么心啊!可怜我那孙女哟,在炕上疼的哭天抢地!你倒好,躲回家里躲清闲是不?”

    申家婆子和申强娘开门出来。

    申强娘赔笑道:“对不住了,陆二婶,小孩子下手没轻重,强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小乙的症金药费我们申家全掏了,陆二婶先回去吧,等我家夫君赶回来,我们一定亲自登门赔礼。”

    陆婆子冷哼一声:“少来这套!赔礼有个屁用,我把你儿子腿打折,我再赔礼行不行?”

    “陆家妹子这是找事来了?”申家婆子不干了,黑着脸道:“这会儿口口声声孙女孙女喊得亲,谁不知道那是你口中的赔钱货。”

    “赔钱货那也是我陆家的赔钱货,赔的是我的钱,跟你有半根毛的关系?”陆婆子道,“我那可怜的孙女哟,吴大夫都说瘸定了,好好的姑娘成了瘸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更可怜的是我那孙子,一辈子背上这么个负担,养着嫁不出去的瘸腿姐姐,这可怎么活哟!”

    申婆子还想对骂,被申强娘拉住,婆媳俩关门进屋,不再搭理下溪村出了名的难缠人。

    申家人是理亏,退回房里。

    陆婆子骂的更起劲了。

    陆家这边,陆小乙躺在炕上,一言不发,在学会本地话前,她决定不说话。

    小丁急冲冲的跑进了,跟她说陆婆子到申家吵架的事,学起陆婆子骂人来,更是惟妙惟肖。

    陆小乙笑了笑算是回应。

    “大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特别疼?你要疼你就哭出来。”小乙一脸关切。

    继而又羡慕道:“大姐,你真勇敢,连吴大夫都夸你。”

    陆小乙苦笑,不是我勇敢,而是我不敢出声。

    “大姐,那个申强太坏了,以后我们都不跟他玩了。”

    陆小乙朝着小丁招手,小丁走进,小乙拍了拍她的丫髻,算是赞同。

    这时,玉兰端着药碗进来,神色凝重的对小丁说:“出去跟弟弟玩,别碰到你姐的腿。”

    “哦。”小丁垂着头,慢慢走出去。

    玉兰把药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小乙喝,喂着喂着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训道:“你一个姑娘家,跟那胖小子撕掰什么?”

    陆小乙不说话,装可怜。

    “这腿要是瘸了,你往后可怎么办?”玉兰擦泪。

    “怎么办?让申家小子娶了小乙!”陆婆子突然出现在屋里。

    陆小乙惊讶极了,这陆婆子什么时候开始往东院走动了。

    这也不能怪她惊讶,她脑海里关于陆家人的记忆也只是三段不连续的梦境罢了,哪有原主一日一日过来的记忆丰富。

    只是这陆婆子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要那小胖子娶她。

    陆小乙差点把嘴里的药水喷出来。

    显然,玉兰也惊着了,“娘,你竟然想让申强娶小乙?”

    “有什么不行的,他害咱们小乙瘸了腿,他就得娶!”

    “你是怎么当娘的?孩子瘸了也不去找申家讨个说法,打从你进门,我就看不惯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除了会使心眼跟我置气外,你还会干什么?”陆婆子骂起玉兰来。

    玉兰充耳不闻,稳稳的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着。

    陆婆子气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玉兰头都没回一下。

    陆小乙乖乖的喝完药,可怜巴巴的看着玉兰,有话不敢说,心里急啊!

    知女莫若母,玉兰劝道:“放心,娘不会同意的,那申家小子混人一个,娇惯的没了边,你瘸腿嫁过去,肯定没好日子过!”

    陆小乙忙不迭点头。

    至于瘸不瘸腿?现在说为时尚早!

第六章

    readx;陆小乙睡了一下午,腿虽然很痛,但睡着了稍微好受点。

    小丁和小庚站在炕边,离炕足有两尺远。

    陆小乙招手,两人摇头,就是不近身。

    “大姐,我和小弟是偷偷进来的,你别告诉娘啊,我们保证不碰你的腿。”小丁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过来,陆小乙忙不迭点头。

    小庚食指小小的,竖在嘴巴,嘘嘘不停。

    陆小乙捂嘴笑。

    小丁和小庚都是陆小乙看着出生的,所以在他们面前,也不胆怯,脑海里回想着本地话发音,试着问了句:“娘呢?”

    小丁朝隔壁努努嘴,“申强他爹娘来了,跟咱爹娘说话呢?”

    陆小乙又试着说了句:“祖母呢?”

    “祖母想来,被祖父喊住了。”小丁用了个喊字,陆小乙心知肚明,和小丁一对上眼,都捂嘴偷笑。

    陆小乙见弟弟妹妹没有发现她口音的异样,沾沾自喜,对自己的语言天赋很是满意。

    谁想小庚颤微微的端来一杯水,关切道:“大姐喝点水,你嗓子干,说话声音都变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假装摸了摸嗓子,干咳几声,才讪讪的端水喝下,然后,不敢再说话了。

    小庚笑眯眯的看着陆小乙喝水,突然想到什么,把左手举高,埋头在袖兜里翻着什么。很快掏出一个竹蜻蜓,又拿出一个泥蛋蛋,呃~又翻出一个快嗝屁的甲虫,翻倒放置在炕桌上,六条节肢小腿有气无力的蹬着。

    最后,掏出一个白皮煮鸡蛋来。

    双手捧给陆小乙,“大姐,给你吃鸡蛋。”

    陆小乙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好家伙,藏的这么严实,还跟虫子泥蛋蛋放一起,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小弟,哪来的鸡蛋?”小丁问道。

    “祖母给的。”小庚眨了眨眼睛,低头道:“不能怪我,是祖母突然出现,硬塞给我的。”

    小丁瞪眼道:“大姐不是说过不许吃祖母给的东西吗?你怎么不听大姐的话呢?”

    “我错了!”小庚可怜兮兮,立即一副两眼泪汪汪的模样。

    陆小乙当然知道原来的小乙为什么不喜欢陆婆子,被亲祖母喊赔钱货,自尊心肯定受伤,见祖母百般疼爱弟弟,心里肯定嫉妒,没得到祖辈的疼爱,失落在所难免,这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总会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言语行产生影响。

    陆小乙重生前作为局外人,即使对陆婆子不喜欢,那也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与原主这份不喜不一样。

    她对陆婆子的感情,肯定没有原主那么复杂纠结,要说对陆婆子产生多强烈的憎恨,陆小乙觉得自己做不到,顶多只是不喜欢这人而已。

    但是要如今的她去教唆弟弟妹妹冷淡或者憎恨陆婆子,陆小乙觉得自己做不到,不是她有多圣母,而是她觉得没必要,陆婆子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你若较真,你就过不好。

    如今家里不愁温饱,又何必为了陆婆子,让弟弟妹妹这样单纯的心灵蒙上一层灰呢?小孩子的心灵理当保持纯洁,不是吗?

    陆小乙看着乖巧的妹妹和天真的弟弟,她突然很想融入这个家庭,但她的灵魂毕竟是二十多岁的现代人,严格来说也是个外人,让她马上对陆家人产生多深厚的亲情,她觉得需要时间,以真心换真心的过程,对目前的她来说,只是单方面需要她付出和融入。

    “大姐,你怎么不说话?我以后再不要祖母给的鸡蛋了。”小庚眼泪都快滚出眼眶了。

    陆小乙笑着接过鸡蛋,朝小庚晃一晃,小庚立马喜笑颜开。

    鸡蛋很快被剥好了,陆小乙掰一块给小庚,剩下的跟小丁分着吃了。

    陆小乙一边吃鸡蛋,一边故意囫囵说道:“没事,以后可以要。”

    小庚嘴角沾着蛋黄,凑到小乙身边,问道:“大姐,嗓子还干吗?”

    陆小乙被呛的猛烈咳嗽起来,连脑后的大肿包都被震的生疼。

    “二姐二姐,快倒水来!”小庚喊个不停。

    陆小乙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艾玛,差点被呛死,这小鬼对声音太敏感了,看来以后要提高警惕才行。

    这时,隔壁传来响动,小丁拉着小庚速速溜出去。

    不一会儿,陆忠和玉兰进屋来,坐到炕沿。

    陆忠和蔼的笑了笑,眼神示意玉兰说。

    玉兰坐到小乙身边,温柔道:“刚才申强爹娘过来了,带了些补品和银钱,让你好好养着,说是花多少钱都是他们出。”

    陆小乙不说话,眼睛盯着玉兰等待下文。

    “你祖父祖母和你爹的意思是:你这腿要是瘸了,就把你和申强的亲事定下来。”

    陆小乙快速摇头,她可不想重生第一天,就跟一个小胖子捆一起,捆一辈子。

    “问题就出在这儿,申家人的意思是:你不瘸,他们才会同意你和申强的亲事,要是瘸了,他们死活不会同意,宁愿多赔偿银钱。”玉兰脸色不好,说到最后都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爹气的和申强他爹撕掰起来,这事最后也没谈成,你爹把补品和银钱都甩给他们了。”

    陆忠听到此处,气的拍在炕桌上,“申宝贵太不是东西,把我女儿不当人,以为几个银钱就能了事,他想得美!”

    陆小乙朝着陆忠摇头,又看向玉兰,口不能言当真是急红了眼,猛然脑光一闪,立即扯被子捂住头脸,瓮声瓮气道:“不嫁,我死也不嫁那个胖子。”假装呜呜哭泣。

    隔着棉被,声音也听不出多大的变化。

    玉兰心疼的附身搂住小乙,对着陆忠哭道:“那申家小子混人一个,嫁给他有什么好?女儿都委屈成这样了,你就不心疼吗!”

    陆忠皱着眉,抿着嘴,不说话。

    “瘸不瘸还两说呢,这会就把女儿摆到针尖上扎,让她心里怎么想?他申家算盘打得啪啪响,瘸了不要,不瘸了才答应娶,凭什么?我的女儿我放心尖尖上疼,瘸不瘸都不进他申家的门!”玉兰厉声道。

    陆忠起身,“别哭了,听你的就是。”说完,出门往西院去了,看来是去找陆老头再商议。

    陆小乙心里欢喜,继续在被子里呜呜假哭,玉兰搂着她哄了又哄。

    小丁和小庚悄声进来,听姐姐在哭,也一脸泫然若泣。

    小庚忍不住,哇哇哭起来,“都怪我,是我害大姐的。”

    小丁也跟着哭起来。

    玉兰又赶紧过来哄二女和幺儿。

    陆小乙捂着被子又开始笑:“我没哭,我在笑哦!”然后,陆小乙从被子里露出头脸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小丁和小庚又跟着笑起来。

    玉兰被折腾的欲哭无泪,再三交代小丁和小庚不许碰小乙的腿,才放心出去,留下三姐弟戏耍。

    西院那边,陆婆子得知陆忠的决定后,气鼓鼓的跑过来,对着玉兰骂道:“你这蠢妇,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你生的赔钱货,你都不管不顾,瘸了腿也不替她以后打算!申家地多粮多,城里还有营生,小乙瘸了嫁过去也是吃穿不愁,有什么不好?”

    “娘,瘸不瘸这会儿说还太早了。”

    “早个屁,再等下去就迟了!”陆婆子吼道,“你这上不了台面的货,什么事都磨磨唧唧,小乙和申强的亲事,还得靠我!”

    屋内的陆小乙听得冷汗直冒,她示意小丁出去看看,小庚也跟了出去。

    很快传来小丁的声音:“祖母,申强是坏蛋,大姐才不愿意嫁给他!”

    “你懂什么?去!一边呆着去!”陆婆子不耐烦。

    小庚急的嚷道:“不要嫁给申强,他是坏蛋,他老打我。”

    “喔喔,我的乖孙,到祖母这里来!”陆婆子声音慈悲的有些肉麻。

    “不要不要,申强是坏蛋,是坏蛋。”小庚哭起来。

    陆婆子又心啊肝的哄着,玉兰也懒得跟陆婆子缠,端着药碗,带着小丁进屋来。

    本来定下来的事,被陆婆子一闹,陆小乙又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接下来的三天,都相安无事。

    除了吴大夫来换药,申家人没有再出现过,陆婆子也没过来过,小庚照样每天都有煮鸡蛋给陆小乙,然后姐弟三人笑眯眯的分着吃掉。

    第四天,姑姑陆莲来了。

    陆莲出嫁已有一年,这是以前她没梦到的,所以陆小乙还不知道。

    当她见着陆莲梳着妇人头,胖乎乎的出现在她面前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陆莲坐到炕头,拉着小乙的手,温柔道:“前几天你摔了腿,我说回来看看的,有些事一耽误,就拖到今天了。”

    一旁的玉兰笑着说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有什么事让邱姑爷来一趟就行,你这是头胎,一定要好好养着!”

    陆小乙眼睛瞪得更大了,难怪陆莲看起来胖乎乎的,原来是有了身孕。

    “婆母她都住到我屋里了。”只见陆莲红脸道:“我前几天说过来看看,婆母不让,说是这边刚出事,肯定人多事杂,怕我被冲撞了。”

    玉兰点头,“邱姑爷是家中独子,你婆母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大嫂,你说我要是生个姑娘,我婆母她会不会……”陆莲说不下去了。

    陆莲这样一问,玉兰想起了生小乙的时候,婆母是如何骂她的,玉兰笑了笑,说道:“你看嫂子,不照样过来了吗?”

    “大嫂当初跟你一样,刚嫁到夫家,什么事都看不开,心思也重,怕这怕那的,现在想来,真觉得不值,伤了自己身子不说,还让孩子受苦。”

    “莲妹,大嫂是过来人,有些掏心窝的话大嫂跟你说道说道!”

    陆莲点头,玉兰瞅了瞅听的认真的陆小乙,起身道:“走,咱们去隔壁屋坐着慢慢说。”

    陆小乙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她们要谈些闺房里的私密话。

    “哼,背着我说,当我是小孩子。也不看看我来自何方。”陆小乙腹诽道。

第七章

    readx;玉兰和陆莲谈的脸红红的出来,又一道去了西院。

    陆莲有了身孕,陆婆子脸上挂着笑,对玉兰也没心找事,赶忙张罗着中饭。

    陆寿增吩咐宰只鸡,再多炒几个下酒菜,让陆忠一家都过来吃。

    陆婆子赶忙对陆勇喊道:“我的儿,赶紧去把我的乖孙接过来。”

    陆勇嘻嘻笑道:“不接不接,小庚一来,两只鸡腿就不见了。”

    陆婆子上前拧了两把陆勇,笑骂道:“还不快去!”

    陆勇一边搓着被拧疼的胳膊肉,一边跳到墙角,“这还不简单。”说完,把平日里陆婆子常用的梯子拿来靠墙搭好,三两步爬到墙头,朝着东院嚷道:“小庚,小庚,吃鸡腿了!”

    陆婆子当着玉兰的面,看着梯子有些不自在,赶紧转身进了灶房。

    玉兰见小叔二十二的人了,还一副孩子心性,大声喊道:“慢着点,当心梯子滑。”

    陆莲笑:“二哥这人最好耍,整天乐呵呵的。”

    陆寿增气鼓鼓的骂道:“他就是个不着调的,平日里什么事都不操心,跟个灯盏一样,拨一下灯芯才亮一点,喊他干活就干活,喊他挖地就挖地,一干完活就跑去跟那些闲人瞎扯淡,你不操心他的亲事,他也不着急。”

    “爹,你也别太操心了,二哥的事我们都在帮着寻摸。”

    陆寿增叹气。

    东屋这边,陆小乙躺在炕上,笑看小庚如坐针毡。

    外面,陆勇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庚直接跳下炕,一边汲鞋一边舔嘴唇。

    小丁一把揪住他的小发髻,笑道:“小弟,不是说要陪大姐的吗?”

    “二叔爱吃鸡腿,我不去就被他吃光了。”小庚穿好鞋,对小丁求饶道:“二姐,你松开啊。”

    “不松不松。”

    “大姐,你管管二姐啊,她老欺负我!”小庚又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陆小乙。

    陆小乙挥手示意他去,小丁才笑嘻嘻的松开小发髻。

    后来,小丁也被陆忠带过去了,留下伤残人士陆小乙看家护院。

    陆小乙的饭菜是玉兰趁热端过来的,几块鸡肉一些青菜,还有一碗白米饭,肉菜味道都偏清淡。

    陆小乙想自己吃,奈何玉兰已经把她视为重度伤残,根本不让她动筷子,必须亲力亲为的喂她。

    陆小乙看着身边这个年轻女人,一脸慈爱的给她夹菜喂饭,怕她噎着,每勺只盛一点,每喂上三五口,就端来水杯让她喝,嘴里喃喃道:“你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盛点去。”

    “家里人多,一只鸡也不够吃,明天让你爹宰只嫩鸡,两个鸡腿都给你吃啊!”

    “你这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小庚嘴馋,娘偷偷给你喂。”

    陆小乙一口一口的吃着,一句一句的听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影,渐渐跟她记忆中的妈妈重叠到一起,心里酸的难受,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腿疼的厉害?”

    陆小乙摇头,一把抱住玉兰的腰,哽咽道:“娘。”

    这是她学的最快最好的一个本地单字。

    “这孩子是怎么了,赶紧躺好,别动了腿。”玉兰手里拿着碗勺,只好用手肘碰了碰怀里的小乙。

    陆小乙松开手,玉兰赶紧把碗勺放在炕桌上,把小乙靠着的棉被往上堆叠,让她靠的更舒服,“还有半碗,娘喂你吃完。”

    陆小乙等玉兰拿着碗勺离开,望着蓝花布的床帐,眼泪止不住的流,永远都回不去了。

    前世的家人朋友,前世的欢笑眼泪,前世的零零总总都装进记忆的盒子,珍藏起来,陆小乙擦干眼泪,咧嘴笑了笑,加油!陆小乙!

    陆忠他们吃完过来,小庚献宝似得跑到陆小乙身边,一手一个鸡腿,“大姐,大姐,给你吃鸡腿。”

    好家伙,两只小手油腻腻黑乎乎的,一个鸡腿上还留着明显的两个牙印,陆小乙实在是没有胃口。

    小庚把鸡腿伸到小乙嘴旁,笑眯眯的说道:“大姐,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吃啊!”

    陆小乙摇头,说实话,鸡肉烧的没盐味,寡淡的很,更别说鸡腿了,里面肯定没味。

    小庚一副失落的表情。

    “鸡腿留着,晚上给你姐**丝面。”玉兰上前把小庚手里的鸡腿拿掉,“瞧你这手黑的,脏死了,跟我去后面洗洗。”

    小丁笑嘻嘻的坐到陆小乙身边,“大姐,给你说个事,今天我听小姑在跟祖父说:上溪村卖女儿的王老三,她家女儿差点跳崖了。”

    陆小乙眨眨眼,等着小丁说下去。

    “说是城里有个老头愿意出五十两买去做妾,王家姑娘就嚷着要跳崖。”小乙小声问道:“大姐,‘宁嫁穷人妻,不当富家妾’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陆小乙看着小丁天真的眼神,摇头装不知,这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而且她现在口不能言,等她以后巧舌如簧了,再慢慢给小丁解释也不迟。

    小庚洗手过来,连带小丁,被玉兰带去隔壁屋子午睡。等小儿女睡着,玉兰又回到小乙房间,侧身在一旁睡下。

    午睡起来,陆小乙的外祖母也来了,驾车的是他小舅王玉堂。

    王婆子还是那么健朗,一看就是个利索人,进门把包袱放下,就对着玉堂嚷嚷:“赶紧看,看完赶紧回,这里还有我呢!”

    王玉堂快步走到炕边,笑着对陆小乙道:“小乙儿,跟小舅坐马车玩去!”

    王婆子气的直扯儿子衣袖,“也不问她疼不疼?想吃点什么?尽说些不着调的。”

    陆小乙对她这个小舅在梦里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如今已长成开朗爱笑的青年男人,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让人倍感亲切。

    陆小乙抛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好养着,瘸了也不怕,小舅天天驾车带你玩去!”王金堂笑道:“还有,把你弄瘸的小子,小舅记着账呢,饶不了他!”

    王婆子使劲把儿子往外赶,骂道:“说什么混账话,赶紧走!小孩子打架没个轻重,你姐夫知道怎么跟人家说道,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过不去算什么事!”

    “小乙儿,小舅走啦!”王玉堂回头朝陆小乙挤眼睛。

    陆小乙见他搞怪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赶紧捂嘴。

    “哎,小乙儿的舌头看来也摔断了,临走也不喊小舅一声!”王玉堂站在门口笑嘻嘻的抱怨。

    隔壁屋刚午睡起来的小丁和小庚,听见王玉堂的声音,高兴的跳下炕,边着急汲鞋,边高声嚷嚷:“小舅小舅小舅!”

    王玉堂跳将起来,“两个缠人精起来了,我得赶紧走。娘,我明天这个点来接你!”说完,三两步跨出院子赶车走了。

    等小丁和小庚跑出来,马车都走了老远,两孩子还朝着王玉堂大声喊着小舅。

    只听王玉堂回头笑道:“下次给你们带糖!”

    玉兰抱怨道:“娘,你怎么这么心急,四弟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你赶走了。”

    “让他回去,你大哥几个想捣鼓个塘子养鱼,最近正忙着呢,听人说小乙摔断了腿,让我赶紧来一趟。”

    “没多大的事,我就没想着给你们带信,没想到你们还是知道了。”玉兰给王婆子倒茶。

    “姑娘家摔断腿还不算大事?你啊你!不能这么马虎大意,一出岔子那就是瘸子。”王婆子把茶水放下,走到陆小乙身边,揭开被子看了看伤腿,又检查了她后脑勺的大肿包。

    “那申家小子太能下狠手了,看把小乙摔得,这事儿申家怎么说?”王婆子问道。

    “我公爹婆母的意思是,若是小乙瘸了,就让申家小子娶小乙。但申家不同意,说是瘸了不娶,只负责所有费用。”

    “姑爷和你的意思呢?”

    “夫君也赞成定亲,我却不同意,那申家家境虽富,但申强是独子,娇惯的不成样,而且申家女人面善心狠,咱小乙瘸腿嫁过去,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王婆子朝门外看了看,稍微放低音量道:“你那公爹婆母顶多看个五丈远,哪是真心在为小乙谋划啊?女儿啊,你这次可要态度强硬,不能让小乙嫁到申家,这死皮赖脸把瘸腿女儿嫁过去,以后日子不是在苦水里泡吗?”

    玉兰点头,红着眼睛看向小乙。

    陆小乙感激的看着王婆子,要不是怕吓着她,她恨不得抱着她亲上几口。

    玉兰哽咽道:“自从小乙摔断腿,也变得不爱说话起来,孩子心里苦,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

    “孩子不想说就不要逼着她说,等腿养好了,心境开了,自然就爱说笑了。”王婆子劝道。

    “娘,实话跟你说了吧,吴大夫都不敢保证小乙的腿没事,你说小乙真要是瘸了,往后可怎么办?”

    “依我看啊,现在就该给小乙寻摸了,不是咱嫌弃人,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就不要考虑了,小乙本来就瘸,再找个不能自理的,这日子也没法过。”王婆子说道。

    玉兰点头。

    陆小乙一脸黑线,刚还想亲王婆子几口,现在恨不得咬她几口,她还没瘸呢!就开始给她寻男人了。

    只听那王婆子接着说道:“还有那些老鳏夫也不行,拖儿带女一家子,咱小乙进了门,也是去受苦的。”

    “最好找个近点的,家境差点的老实人家的少年郎,你这边多给点陪嫁,把小乙风风光光的嫁过去,离得近你也能时常帮衬点。”

    王婆子越说,玉兰眼睛越亮。

    陆小乙郁闷的倒下,用被子盖住头脸,古代社会,好无敌啊!

    玉兰道:“娘,等小乙养好再说吧,瘸不瘸还两说呢!”

    王婆子点头,看小乙躲进被子里,叹道:“咱小乙心里苦啊!”

    “哎哟,说这话差点忘了正事,你大哥托人买了些牛骨,咱们去收拾出来给小乙炖上。都说吃哪儿补哪儿,多给小乙炖点骨头汤,保管瘸不了!”

    玉兰也高兴,带着王婆子去灶房炖牛骨头去了。

    陆小乙掀开被子,无奈道:“我心里的确苦啊!”

    苦命的陆小乙天天躺在炕上养伤。

    无聊的要死。

    毕竟她是现代人重生,没有手机,没有平板,没有电视、电脑和音乐,天天吃了就睡,睡醒了盯着床帐数花花,实在是太难熬。

    还好有小丁和小庚陪着她,哪怕是不说话,只听他们说笑,时间也不那么难熬。

    当然,首要任务还是学说本地话。

    弟弟妹妹年岁小,说话短句多,更方便陆小乙学习,她认真的听他们说话,心里暗暗模仿,慢慢的也找到一些发音上的规律,时不时蹦出几个短句,见弟妹没有发觉,心里也美滋滋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玉兰把陆小乙看的很紧,不到日子不让下炕。

    陆小乙担心长期卧床会出现肌肉萎缩长褥疮等情况,便诱拐小丁和小庚两个小童工帮他捏腿。

    可陆小乙不是当夫人小姐的命,痒痒肉太多,两双小爪子一碰,她就咯咯笑个不停,举手求饶,搞得两个小童工一脸不高兴。

    还好吴大夫放话了,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走动。

    于是,陆小乙有了第三条腿,一只桃木小拐杖。

    这是她爹砍了一个歪脖子桃树给她做的。

    等小乙养足一百天,终于迎来了独立行走的日子。

    也许是太久没双腿走路,也许是申家那句:瘸了就不娶,小乙自觉没什么问题,可心里作用下,左腿就是不自觉的发软,就跟小品《卖拐》里的范伟一样,走着走着就拐了味。

    见她爹娘脸色都变了,陆小乙甩甩左腿,没问题啊,并腿站直了附身检查,也没有长短不一啊,难道真是心里暗示在作怪。

    “爹,娘,我腿好着呢!”陆小乙如今下溪村土语成功过级,也不怕开口了。

    玉兰红着眼道:“再走两圈瞧瞧。”

    陆小乙如范伟般,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玉兰哇的哭起来,一把搂住小乙,“苦命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陆忠也气的出门去,朝西院喊了声“陆勇,跟我走一趟!”

    想来是去申家。

    紧接着是陆婆子的高音:“我的儿,这是去哪儿?等我一起!”

    陆小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出什么效果来,她让小庚学一学她刚才走路的样子,小庚傻乎乎的跟着学完,陆小乙立刻想到了《卖拐》。

    很快,申家人跟着陆忠兄弟过来了,陆婆子跟申婆子落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斗嘴。

    申家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尽量想花点银子把事情了结。

    申强爹把申强扯进屋,一脚揣在屁股上,吼道:“跪下!”

    申强娘赔笑着上前拉住陆小乙道:“小乙,走两步让婶儿看看!”

    陆小乙走了两圈,申强爹娘表情没什么变化。

    申强的祖母申婆子道:“也不是很严重嘛,等几年再看,小乙年岁还小,骨头还嫩着呢,兴许长几年就不瘸了!”

    陆婆子跳将起来,指着申婆子骂道:“我好好的孙女,乖巧又能干,瘸成这样,你竟然说不严重?瞎了你的狗眼!”

    说完,陆婆子指着申强道:“就是这混球害的,他不负责谁负责?正好两人年岁相当,这亲事就这么定了!”

    小胖子申强哭丧着脸,嚷道:“我不娶瘸子,我不娶瘸子!”

    申强娘把申强搂在怀里,笑容也不见了,直说道:“这事也发生了,小乙也养好伤了,今天咱们来也是想好好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解决,咱申家一定会给小乙一个说法的!”

    陆忠道:“咱们去隔壁屋。”

    陆小乙可不愿意跟那小胖子捆绑到一起,她尽量可怜兮兮的望着玉兰,又故作坚定的对陆忠说道:“爹,我宁愿死!”

    陆忠停下,看了陆小乙一眼,点了点头。

第八章

    readx;很快,屋里只剩下陆小乙姐弟三人和小胖子申强。

    小丁和小庚气鼓鼓的盯着申强,申强退到角落,一脸不驯的跟小姐弟对恃。

    “我是不会娶瘸子的,哼!”小胖子鼻孔朝天。

    “我姐也不会娶你,哦,不,是嫁你,哼!”小庚鼻孔抬得更高,可他毕竟才四岁多,矮申强太多,索性脱鞋爬到炕上站着,鼻孔朝天。

    小丁也脱鞋上炕,站弟弟身边助威。

    陆小乙对小胖子没兴趣,她只关心隔壁屋里,两家人商量的结果。

    瞧了瞧墙角的申强,一个不好,这小胖子就成了她未来的良人,陆小乙苦着脸脑补一番,就差吐血了。

    “大姐,你怎么了?”小丁关切的问。

    陆小乙赶紧捂住肚子,“我内急,我去去就来。”

    出门,便溜到隔壁屋子听墙角。

    只听申强爹说道:“我们申家还是那个意思,症金药费补品一干费用都由申家出,至于陆二婶说的亲事,是绝不可能的。”

    陆婆子高声道:“腿是你家害瘸的,这会就想耍无赖了?我告诉你申宝贵,这门亲事要是不定下来,我天天到你家骂去!”

    “闭嘴,回西院去!”这是陆寿增的声音。

    陆小乙不知道陆寿增是几时来的,但有陆婆子这个难缠的主婚派在,陆小乙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听见有脚步声,陆小乙赶忙跳进靠墙的一个大筐子里面蹲着。

    见陆婆子开门出来,走了两步,又猫身回到门口偷听,陆小乙嘴角抽搐了几下。

    屋里沉寂了片刻,陆寿增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我陆家孙女也没有轻贱到这个地步。瘸了咱就说瘸了的话,不瘸我们也不会跟你瞎扯淡。”

    只要不是逼婚,申强爹还是乐意的,他赶紧接话道:“陆二叔,怎么赔,你老说句话。”

    “忠儿,你算算,小乙一共花了多少银钱?”陆寿增道。

    “爹,我就是要讨个说法,没想着要他们陪钱。”

    “讨什么说法?小孩子打闹手上没个轻重,难道非要把人家儿子腿打断才算说法?再说,如今小乙腿也瘸了,申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愿意娶,那咱们还死缠烂打做什么!”陆寿增语带双关没好气道。

    申强爹装着听不懂。

    “赶紧算,花了多少银钱!”

    陆忠和玉兰低声合计了一会儿,才说道:“症金和药钱一共四两三。”

    陆寿增说道:“加上补品这些算你五两银子。”

    申强爹忙不迭的说道:“陆二叔,这样吧,我们申家再多给五两,凑个十两怎么样?”

    “你等我把话说完,给多少银钱都是有明有目的,该多少就多少,咱陆家比不上申家财大气粗,但也不靠讹人银钱过活!”陆寿增冷冷道。

    申强爹讪讪笑了笑,“陆二叔接着说。”

    “治腿的银钱五两,瘸腿姑娘长大后找婆家肯定难。”陆寿增慢慢说道:“邻村龚老四的的孙女右手残疾,年龄耽误到二十二不说,嫁的还是个鳏夫,聘礼咱不说,光龚家陪嫁就搭了十两。”

    “咱也不多说,比照龚家,你再赔偿十两银钱。”陆寿增一锤定音。

    申强爹还没开口,申婆子就嚷开了:“陆老二,你掉钱眼里了?咱下溪村娶个媳妇才十两聘礼,你开口就赔偿十两!”

    “娘,你少说两句吧!”申强爹是生意人,脑袋灵活,能赔偿十两了事,还不用娶个瘸腿儿媳,他巴心不得,唯恐申婆子闹得陆寿增改了主意,赶紧赔笑道:“陆二叔说话算话,就这么定了,十五两,我明天就亲自送来。”

    陆小乙悬着的心归位了,抬眼见门口偷听的陆婆子作势要推门,陆小乙赶忙喊道:“祖母!”

    陆婆子吓了一跳,被小乙一打岔,竟忘了要做什么。

    陆小乙招手,陆婆子走过来,“祖母,你拉我一把,我腿麻了出不来!”

    “腿都瘸了还不消停,蹦到筐子里做什么?想把另一条腿也摔瘸吗?”陆婆子骂骂咧咧,提着陆小乙的膈肌窝,从筐子里提溜出来。

    陆婆子想起正事来,扔下陆小乙就要去推门,陆小乙哪能放她去搅事,立即祭出杀手锏:“祖母,申强又在屋里打小庚,他太胖了我们都打不过!你快去看看啊!”

    陆婆子一听孙子受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哪管得了其他,火速就冲到隔壁屋。

    陆小乙笑眯眯的跟上。

    此时,小丁小庚和申强正在炕上炕下演武,隔空靠意念和内力过招。

    只见小丁拿着鸡毛掸子左右舞动,小庚举着姐姐的小药膏罐子做出欲砸的姿势。

    申强输人不输阵,拿着栓门的木棍,比划的正起劲。

    陆婆子猛的闯入,申强正好在身边,她伸手揪住小胖子的耳朵,厉声道:“好你个小胖子,胆子不小啊你,在我陆家也敢嚣张,看我不打烂你的手!”

    说完,一把夺过申强手里的栓门棍,摊开他的小手就啪啪的打了好几下。

    小胖子哇哇大哭起来。

    小丁和小庚都呆住了。

    陆小乙暗暗对小胖子说抱歉。

    刚好那边商量结束,申家人闻声而来,申强娘搂着申强,道:“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她打我,她揪我耳朵,打我手!”申强指着陆婆子哭道。

    “嘿你个小胖子,打你怎么了?你这手欠打!”陆婆子彻底跟小胖子置上气了。

    申婆子气势汹汹的准备替孙子出头,被申强爹拉住,又使眼色让申强娘带孩子走人。

    陆寿增恨了陆婆子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死胖子打我孙子,我怎么能不在这儿?”陆婆子理直气壮。

    陆小乙也赶紧跳出来说道:“刚才多亏了祖母。”

    陆婆子一脸得意,走到炕沿把小庚手里的小药罐拿走,然后抱着小庚心肝长心肝短的叫。

    小丁把鸡毛掸子扔到一旁,朝着玉兰喊道:“娘,娘。”

    玉兰走过去,小丁就依偎在玉兰怀里乖巧极了。

    陆寿增找了把椅子坐下,陆忠陆勇坐到旁边。

    陆小乙佯装不知商议结果,急切切的朝陆忠问道:“爹?怎样了?”

    陆忠拍拍她的头,笑了笑,“放心吧!”

    一旁的陆寿增吭了一声,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还要说说!”

    “申家不愿娶,小乙不愿嫁,强扭到一起也不行,索性赔偿些银钱实在点。忠儿,明天申家把十五两送来,你就给小乙放好。我做主了,这十五两算小乙一个人的,等到她出嫁时,该陆家置办的嫁妆照样分文不少。”

    陆忠点头,玉兰脸色也好了些。

    陆婆子道:“依我看,小乙分五两就行了,留下十两给小庚,往后娶媳妇也不愁!”

    陆寿增气的站起来,吼道:“还不给我滚回去!”

    陆婆子被陆寿增骂习惯了,说好听点她是不记仇,说不好听就是缺心眼,无论陆寿增骂的多狠,甚至要休妻,她顶多伤心三刻钟,很快就抛于脑后。

    “还不走?”陆寿增不耐烦道。

    陆婆子摇了摇怀里的小庚,哄道:“乖孙,晚上去祖母那睡好不好?”

    小庚立刻从陆婆子怀里拱出来,躲在炕角去了。

    陆婆子一脸受伤的表情,起身拍拍衣袖才往外走。

    陆寿增陆勇也跟着出门去。

    第二天,陆小乙有了她重生后的第一笔银子,也有了两个绰号“瘸小乙”和“申娘子”,这两个绰号,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陆忠把十五两银子交给玉兰收起来,小乙趁机摸了几把,古代的银锭原来是这样的呀?果然比‘毛爷爷’讨人爱!

    有了银子,不用嫁小胖子,陆小乙心里也没了负担,不知不觉走路又正常了,弄得陆忠和玉兰一脸不解,商量着把赔偿的十两银子还回去。

    陆小乙可不干,她还要靠这些银子发家致富呢,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大不了瘸着走路,装瘸谁不会啊?

    对于陆小乙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又瘸的,陆忠和玉兰更迷糊了,请吴大夫来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退还银子的事也不了了之。

    陆小乙如今手里有了钱,就天天想着怎么生钱,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也急不来,而且她初来乍到,在炕上躺了三月闭门不出,除了本地话过关外,本地习俗、本朝文字、本朝规定她都两眼一抹黑,而且古人并不比现代人蠢,钱也不是随便捞的。

    再说,陆家家境也不算差,有田地有房屋还有牲口,对于她爹发家致富的态度和决心,她还摸不准,毕竟家有余粮心不慌,有多少人不都是满足现状过一世?

    陆小乙前前后后的想了几遍,还是觉得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姐,你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不答应!”小丁猛的蹦到眼前,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在想你怎么这么瘦,光吃不长肉!”陆小乙抓住小丁的两个丫髻轻摇。

    小丁想摇陆小乙的丫髻,无奈陆小乙因后脑勺大红包被剃掉了部分头发,如今用个布袋子似得帽子连同丫髻一同罩住了。

    于是,小丁咯咯笑着,伸手挠小乙膈肌窝,挠完就跑,小乙痒痒劲儿一过,赶紧追上前。

    小庚也伸手帮着小乙抓他二姐。

    陆小乙跟弟妹玩耍,根本不装瘸,小腿跑动起来可利索了。

    三人把院子里溜达的几只鸡吓得无处去,有一只公鸡扑腾着飞到窗台,利爪把一扇窗户纸都捅破了。

    陆小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带着弟弟妹妹溜出院子玩去了。

    想她二十多的人,跟一群垂髫小儿玩不说,还得装瘸子。

    陆小乙挖了挖耳朵,等等刚才她听到什么了?“瘸姐姐”“瘸小乙”还有“申娘子”

    小屁孩子些喊她瘸子也就罢了,喊她申娘子,这是在坏她名声啊!

    陆小乙一瘸一拐的走到一个矮她一截的小童子面前,故作严肃道:“就属你喊得大声,说谁叫你喊得?”

    “说不说?”掐肉脸。

    小童子指着树后道:“申强,是申强说的,你想当他娘子!”

    陆小乙又掐了一把小童子的肉脸,威胁道:“以后再听见你叫申娘子,我就把推屎郎放你嘴里!”

    小童子点头如捣蒜。

    陆小乙朝着树后喊道:“申强,你出来!”

    小胖子站出来,一脸不屑道:“我才不娶你这个瘸子!哼!”

    “我大姐才不娶你!哼!”小庚也不示弱。

    陆小乙力量输给小胖子,但智商不输,她让小乙拉着小庚往家跑,见两人跑远,迅速捡起事先看准的小石头,朝申强砸去。

    小胖子力量虽大,但灵敏度不高,石头砸中额头,立即肿起一个红包。

    陆小乙转身就装瘸腿跑,癫来拐去的把罩头的帽子甩掉了,她捡起来继续跑。

    申强边哭边追,眼睁睁的看着小乙姐弟三人跑进院子,关上门,申强哭的更伤心了。

    陆小乙姐弟隔着院门咯咯笑个不停。

    一起玩的孩子们也跟了上来,拍着手胡喊,陆小乙又多了一个绰号“秃姐姐”“秃小乙”

    小丁急了,对着门缝朝外嚷道:“我姐不是秃子!”

    小庚也来补刀:“我姐也不是瘸子!”

    陆小乙摸了摸后脑勺一层浅浅的头发桩子,自嘲道:“这下好了,又瘸又秃还有夫。”

    孩子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西院门开了。

    只听陆婆子道:“谁家小子跑我家门口嚎呢?跟那知了猴似得。”

    “好你个申家小子,又想来欺负我孙子是不?看我不打断你腿!”陆婆子这份眼力值得赞赏,一群孩子中就认准申强了。

    “跑?你往哪儿跑?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揭你两层皮!”

    陆小乙开门,见陆婆子叉腰指着跑远的申强骂的起劲。

    小庚跑到陆婆子身边,高兴道:“祖母真厉害,把申强打跑了!”

    “哦哦,我的乖孙,下次那小兔崽子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陆婆子抱起小庚,强行带去西院了。

第九章

    readx;小丁见小庚在陆婆子怀里扭来扭去挣脱不开,捂嘴笑道:“大姐,你看小弟像不像泥鳅!”

    “傻小弟,跟祖母去吃好的还这般不情愿,真不会享福。”陆小乙无视小庚求救的眼神,目送祖孙两人进了西院,才和小丁蹦蹦跳跳去了灶房。

    玉兰坐在灶房门槛上摘菜,嘴里抱怨道:“刚那瘟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飞到窗台把窗户纸抓烂了,改天让你爹去城里买些新的,把咱家三间屋的窗户重新糊一遍。”

    陆小乙盯了小丁一眼,两人都抿嘴偷笑。

    玉兰瞧见,笑骂道:“肯定是你们几个惹事精干的,小小年纪就知道遮着藏着了!”

    小姐妹一左一右靠着玉兰,撒娇卖乖逗玉兰开心。

    陆小乙决定把别人喊她申娘子的事跟玉兰说说。

    前世父母工作忙,她一直跟着乡下的爷爷奶奶生活,到了小学毕业才回到城里,对平淡如水的乡村生活,她再熟悉不过,多得是削尖脑袋探听是非的闲妇,一旦打听到什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端着碗拿着馍走东家窜西家,吃顿饭的功夫就传的全村尽知。

    现代农村如此,更别说古时乡村。

    陆小乙对于别人喊她瘸子秃子都无所谓,瘸不瘸她心里有数,秃子就更是无从谈起,但喊她申娘子可不行,这是在污她名节,不仅影响到她以后嫁人,对小丁小庚都有影响。

    玉兰一听,脸顿时黑了,把手里的青菜一扔,让小乙小丁摘着,急急出了门去。

    陆小乙把青菜摘完洗净,玉兰才回来。

    “小乙,你把申强额头又砸了个包?”玉兰问道。

    “恩,他要乱说话,我肯定要砸他!”

    “申家就一个独苗,砸出问题来咋办?”

    “娘,你放心,我有分寸,我是用小石头砸的!”

    “小石头也不行,万一把头砸个血窟窿,会出人命的。”玉兰厉声道。

    “那我下次不砸他头总行了吧!”

    玉兰无奈的伸手戳了下陆小乙的额头,“也不知你这性子像谁了?吃一回亏,还不长记性!”

    陆小乙脑袋顺着玉兰的手指向后一仰,转而又嘻嘻撒娇道:“娘教训的是,女儿下次不敢了。”

    “娘,你去申家怎么说的?”

    一提到申家,玉兰脸色顿时黑下来,抱怨道:“那申家婆子太不讲理,我话还没说呢,她就拉着申强让我看他头上的红包,假惺惺的哭诉:‘说她家孙子自小就听话懂事,从来没挨过一次打,也不知道犯了哪个灾星,连着都挨了四次了。’哼!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你是灾星。”

    陆小乙想了想,气鼓鼓的说道:“我就砸过他两次,他爹踢他那次谁都看得出来,起脚用力下脚轻,做样子给咱们看罢了,后来祖母打他那次也是因为他欺负小庚,活该。”

    陆小乙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发虚,申强挨陆婆子打那次,确实是她挑起的,如此想来,莫非真如申婆子所说,我是申强的灾星?

    玉兰接着厉声道:“我当时也懒得听那申婆子瞎扯,直接道明来意,说是她不管住孩子的嘴,由着他胡扯八扯败坏我女儿的的名声,我女儿被你家害瘸了腿又弄臭了名声,我陆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城里衙门打官司告状,两家人索性撕破脸皮来个鱼死网破!”

    一旁的小丁一脸崇拜的看着玉兰,急急的问道:“娘,后来呢?申家怎么说。”

    玉兰表情舒缓多了,她伸手抚了抚两个女儿的头,说道:“光脚不怕穿鞋的,她申婆子再不讲道理也害怕跟衙门扯上官司,当着我的面就把申强揍了一顿。”

    “哼,先礼后兵,我管她真揍假揍,这次我好好跟她说话,下次再让我听见风声,我就是拼了命也不饶他!”玉兰说完,又叹道:“哎!也怪娘没本事,吵起架来的确没有你祖母厉害!不过这事还是不要让你祖母知道的好,她那人虽说不喜欢你们,但她护短,知道了肯定会去大闹一场,这事反而闹大了!”

    见女儿们都点头领会,玉兰又问道:“小庚呢,怎么没见他?”

    “被祖母抱过去了,中饭肯定在那边吃。”陆小乙道。

    一旁的小丁拉着玉兰的衣袖撒娇道:“娘,我们也快做饭吧,爹都快回来了,我也饿了!”

    “小丁,去把你弟弟接过来!”玉兰系上围裙吩咐道。

    “让大姐去吧,我帮着烧火!”小丁坐到灶膛前折起柴草来。

    于是,小乙一瘸一拐的去了西院。

    陆婆子正在灶房忙着中饭,小庚坐在灶房门槛上吃一个糖盒子。

    陆小乙凑近,仔细观察如松鼠般抱着糖盒子的小庚,小嘴胀鼓鼓的,可爱极了。

    见小乙来,小庚把手里的糖盒子递出来,含糊不清道:“大姐,你吃,可甜了。”

    陆小乙捏了捏小庚鼓包的腮,“走,跟大姐回家吃饭。”

    陆婆子在灶房里不高兴道:“每次都这样,乖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指使人过来喊,她这是成心跟我过不去!”

    陆小乙解释道:“祖母,你多心了,小庚吃饭不老实,娘是担心他搅和的你和祖父吃不好饭。”

    “哼,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庚吃饭乖得很,根本不要我操心。我知道她的心思,不就是让我看的着摸不着吗?好好的孙子,天天藏家里不让过来,她安的什么心,我知道的门儿清!”

    这样的抱怨,陆小乙这三个月来她听的多了,她也知道玉兰是在跟陆婆子置气,你不是疼孙子吗?我偏不让你如意,就是不让小庚多跟你亲近。当然陆婆子也不是善茬,每次为着小庚,不是爬墙谩骂,就是冲到东院指着玉兰的鼻子骂。

    这是陆小乙不愿意看见的,她心里也明白,任凭玉兰如何视而不见泰然处之,说不难受也不可能,陆小乙想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陆婆子。

    陆小乙对陆婆子的为人还不甚了解,就目前她所了解的陆婆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嘴毒、胡搅蛮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蠢、不长记性;最大的优点就是护短,真心疼孙子。

    据她观察,陆家人如今对陆婆子的态度也各有不同:

    陆老头对陆婆子算是以暴制暴,奈何陆婆子不长记性,陆老头不爱搭理她,陆婆子还是由着性子来。

    陆忠对陆婆子算是敬而远之,陆婆子再怎么说也是他娘,心虽远了,但孝字当先,该他做的,他也不会推脱。

    年少时的陆勇爱撒娇卖乖讨陆婆子喜欢,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爱好,除了种地干活,闲暇时间都到处混耍去了。

    陆莲更不用说,嫁人前跟玉兰都比跟陆婆子亲,嫁人后,就是夫家的人了。

    玉兰如今对陆婆子的态度是不冷不热油盐不进,你骂我,我充耳不闻,你疼小庚,我让你心如猫爪。

    陆小乙一番分析,觉得陆婆子也蛮可怜的,整个陆家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陆家目前的现状,很大程度上都是陆婆子一手造成的,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她不敢奢望陆婆子能成为一个慈眉善目识大体农村老太太,但能缓和一下这个家的氛围,能让陆婆子少骂玉兰几句,她就满足了。

    想到这,陆小乙笑着对陆婆子道:“祖母,要说咱们家谁最耐心好,谁最会照顾小孩子,肯定是祖母你了,我爹二叔和小姑都是你一勺一勺喂大的,照顾小庚肯定最细心。”

    “那是肯定的,咱家要说会带孩子,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陆婆子一听孙女捧她,脸色缓和多了。

    陆小乙继续捧道:“祖母,你是长辈,带孩子这种费神费力的事,还是让后辈去做吧,你把这些苦活累活都抢着做完了,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来,将来小庚受人欺负,谁来帮他主持公道。”

    “谁又欺负小庚了?是不是申家那混小子!”一提到孙子,陆婆子就急。

    “我说的是将来是以后。”陆小乙抚额,思维不在一条线的人,交流起来就是困难。

    “哦,你说的是以后啊。”陆婆子看了眼啃糖盒子的小庚,“以后也休想,我就是老的走不动路,也要撕他两撮毛!”

    “祖母,你看你,不是孙女说你,你也该把你这性子改一改了,什么事情都冲前面,你这样的人物,应该最后出场啊,就跟戏里演的一样,最后出场的才是说了算的。”

    “我不冲前面,谁冲前面?你娘?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别人三两口唾沫都能把她砸晕了!”

    陆小乙嘴角抽搐了一下,决定换个切入点:“祖母,你看小庚在这儿乖不乖?”

    “那还用说,你看他那小模样,规规矩矩坐着吃东西,乖的很哟!”陆婆子笑眯眯的说道。

    “可他在家里就没这么乖哦,整天上串下跳打打闹闹。”陆小乙开始抹黑小庚,见小庚鼓着嘴想反驳,眼神警告一番。

    小庚委屈的埋头装可怜,陆小乙心里偷笑,接着说道:“祖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陆婆子摇头。

    “这是因为小庚喜欢跟祖母呆一起啊,祖母疼他,对他好,什么都依着他,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乖了。”

    陆婆子点头表示赞同。

    “可小庚在家呢,娘对他可严厉了,不洗手要挨骂,大嗓门也要挨训,小庚处处都受约束。”

    陆婆子顿时变了脸色,开口就准备骂,陆小乙赶忙打断,生怕陆婆子骂着骂着就骂偏了题,她铺垫这么多也就前功尽弃了。

    “祖母,你看,两边一对比,你觉得小庚更喜欢跟谁在一起?”

    “不用说,肯定是我了。”陆婆子得意道。

    “所以呢,祖母,你就由着我娘去吧,她要喊小庚回去,你就让他回,我娘越是这样约束他,小庚心里越觉得祖母好,明面上看是小庚跟你处的时间少了,实际上小庚跟你心更近了,祖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婆子思索片刻,点头道:“听起来是挺有道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脑瓜还挺灵光。”

    “祖母,我这不是随你了吗?”陆小乙拍马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婆子笑眯眯的走到柜台,拿了个瓷碗出来,揭开锅,唰唰夹了两个糖盒子。

    “你一个,你爹一个!”陆婆子说道。

    陆小乙腹诽道:好家伙,说了这么久才赚了一个糖盒子。

    “祖母,小丁呢?”

    陆婆子愣了愣不情愿又加了一个,“也给她一个!”

    “还有我娘。”

    “没有!”陆婆子赶紧把锅盖盖上,把装了三个糖盒子的碗递给陆小乙。

    “祖母,小庚下午饿了没吃的。”

    “那再给小庚一个!”陆婆子夹了一个。

    陆小乙笑眯眯的接过,“好香啊,祖母做的糖盒子闻着都这么香!”

    “我做的韭菜盒子更香。”说完,陆婆子笑咪咪的对小庚道:“乖孙,你娘要是打你骂你,就到祖母这儿来。”

    陆小乙担心陆婆子把小庚惯坏,出门就教育小庚道:“小庚,祖母的东西可以吃,但祖母说的话不能听,知道吗?”

    “大姐,为什么?”

    “大姐说话你不听是不?以后大姐不带你玩了!”

    “哦。”小庚委屈的抱着半个糖盒子,紧紧跟在陆小乙身后。

    陆小乙成功的把小庚带回家,破天荒的带了四个糖盒子回来,陆婆子也没有当即发作爬到墙头去骂玉兰。

    小丁笑眯眯的端着糖盒子,跟小庚跑到膳堂吃去了。

    陆小乙在灶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除了后面关于糖盒子的事。

    玉兰冷冷道:“我知道她好这口,喜欢被人捧,可那些年她伤了我的心,我也没那心思去讨好她。”

    陆小乙看玉兰脸色不好,“娘,你是不是怪我讨好祖母?我也是不想她为了小庚的事骂你。”

    玉兰笑了笑,温柔道:“我跟你祖母处成这样,那是有原因的,再说,我跟你祖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你这个小姑娘能缓和的。”

    “娘,我只是不想听她骂你。”陆小乙搂着玉兰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

    “我都习惯了,没事的。”玉兰拍着陆小乙的腰,轻言细语道:“当初要是没分家,娘为了你们,也会去讨好她的。分了家就不一样了,只要她不找事,也骂不到我头上来,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话,听多了也无所谓。”

    陆小乙抱紧玉兰,深深的吸了口气,玉兰身上有皂角的味道,让人觉得舒服温暖,“娘,我们做饭吧!”

    “你饿了就拿个糖盒子吃去,我把这些小青菜炒一炒就开饭。”玉兰拍拍小乙的肩,和蔼道。

    “我来烧火。”陆小乙松开玉兰,坐到灶膛边,对着火星子吹了吹,加点软草,火苗慢慢就升起来了。

    “娘,我们加点蒜蓉进去吧?蒜蓉小青菜肯定香。”

    “好,那你把火盖小点,我去拿蒜。”

    中饭上桌,粗麦面饼子,黄瓜炒鸡蛋,蒜蓉小青菜,糖盒子。

    陆忠道:“哪来的糖盒子?”

    玉兰笑道:“娘让小乙端过来的,发面擀面就够忙的,蒸好了还趁热给咱们端来吃,赶明儿咱也蒸点包子,把爹娘喊过来一起吃。”

    陆小乙觉得玉兰聪明就在这里,从来不在陆忠面前说公婆不好,她不需要去讨好陆婆子,她只需要把陆忠哄好。

    陆忠点头,把碗里剩下的糖盒子分给妻女。

    “爹,你怎么不吃?”陆小乙问道。

    “你娘爱吃甜食,我的让给她吃,我吃麦面饼就行。”陆忠拿起一个饼吃起来。

    “那我的也给娘吃。”陆小乙把手里的糖盒子放回碗里。

    一旁的小丁小庚傻眼了,小丁的糖盒子还剩一半,小庚的只有一小口了。

    小丁把手里半个糖盒子递给玉兰,小庚手里就个面角角,委屈道:“娘,我的没了。”

    陆忠拍了儿子头一下,笑道:“你小子,吃你的吧!”

    小庚嘴噘的能栓绳了,小乙和小丁捂嘴笑个不停。玉兰把一个糖盒子掰开,糖多的一半给陆忠,糖少的留给自己。

    一顿饭吃的甜甜蜜蜜。

第十章

    readx;天气渐热,三个孩子睡一屋,玉兰等孩子们都睡下,才回到东侧卧室。

    陆忠穿着短褂摇着扇,若有所思。

    见玉兰坐过来,缓缓说道:“小乙如今腿有毛病,你以后也别让她干活了,家务也少安排,等麦子收完,我继续去城里找零活,尽量多给她买些大骨头炖汤,兴许小腿能养过来。”

    玉兰有不同的想法,她一边摇扇一边说道:“你心疼孩子我难道就不心疼吗?但小乙毕竟是姑娘,以后总会嫁人,咱们不让她学着干活做家务,将来嫁到别人家,怎么活?谁家愿意娶个腿瘸又懒惰的媳妇?”

    陆忠没有想到这些,听玉兰一说也觉得有道理,笑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小乙只是腿有毛病,她手没毛病,脑袋也没毛病。咱不能因为腿上的毛病,就把她其他毛病惯出来吧。我看啊,以前怎么待她的,如今还怎样待她。再说了,咱家里里外外的重活累活你都做完了,余下都是轻巧的,真正轮到孩子们做的又能有多辛苦。”

    “你看着安排吧,家里的事交给你我放心。”

    “地里的麦子见天的黄了,我瞅着再过个三五日也该割了。”玉兰又说到了庄稼。

    “不用等三五日,我今天去看了一圈,靠近溪边的那块地都可以下刀了,明天我就去割回来。”

    “明天我也去,割麦我不输你。”玉兰得意道。

    “好好,我比不过你,时候不早了,咱早点歇息吧。”陆忠把枕头捋了捋,横着一趟。

    玉兰把油灯吹熄,两人一夜无话。

    陆小乙睡着正香,高亢的鸡鸣声就跟起床号似得准时响起。

    陆小乙捂住耳朵,继续睡,无奈小丁和小庚一翻就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嚷嚷。

    “大姐,你怎么还不起?”小庚凑近陆小乙耳朵,大声喊道:“大姐,该-起-床-了!”

    陆小乙痛苦万分,好怀念前世睡懒觉的日子,如今想睡个懒觉也不行,整个下溪村的人都是鸡鸣而起,日落而息,她不得不调整过来。

    陆小乙一把搂住做怪的小庚,拖进薄被里,掐了几把肉屁屁,小庚也趁机挠她痒痒,陆小乙最怕痒,刷的从被子里翻身起来,惹得小庚和小丁笑个不停。

    玉兰进屋就看见三个孩子在炕上打闹,笑着说道:“赶紧穿好去洗脸,洗完脸小乙把几间屋子扫了,小丁和小庚扫院子。”说完就去灶房忙早饭。

    只要玉兰和陆忠不在场,陆小乙也懒得装瘸,拿着高粱笤帚扫的起劲,等她把三间屋子扫完,小丁和小庚才扫了一半院子,便把大竹扫帚丢一旁,蹲在院角看蚂蚁。

    陆小乙捡起扫帚帮着打扫完,就站在院子了仰头看天。

    初夏的早晨清爽又宁静,如勾弯月还挂在西天,东边已经云蒸霞蔚,云缝间漏出的阳光强烈却不刺眼,给整个陆家院子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院墙外高大的香樟树和香椿树紧密簇拥在一起,浓密的树冠遮住大半院子,几只雀儿在樟树上叽叽喳喳,陆小乙抬头寻觅,浓密的树冠间隐约可见黄毛小精灵跃动的身影,乡间的早晨真是安宁惬意啊!

    陆小乙甩着手里的扫帚,朝着黄雀儿晃动。

    小庚笑嘻嘻的跑过来,“大姐,你能给我抓一只不?”

    陆小乙抬了抬右腿笑道:“除非你想让大姐右腿也摔瘸。”

    “可你左腿也没瘸啊?”小庚不解道。

    嘘嘘!陆小乙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弟,这可是姐姐的秘密,不可以乱说哦。”

    小庚疑惑道:“为什么不能说?”

    陆小乙吓唬道:“你要说了,大姐就要嫁给申强。”

    小庚马上心领神会:“打死我也不说。”

    “乖!”

    “大姐,咱们吃完早饭就去外面玩吧。”

    “好!你说了算。”

    等吃完早饭,陆忠牵着驴去地里割麦,玉兰喂完猪和鸡也赶紧去地里帮忙。

    陆小乙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外的樟树下玩耍。

    远远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灰绿色外衫搭配深绿色襦裙,头插银簪,耳旁簪一朵翠色绢花,走起路摇曳生姿。

    陆小乙觉得这个发了福绿婆子看起来面善,一时又想不起,待到走近,听小丁和小庚齐声喊着“秦婆婆”她才恍然,原来是秦媒婆。

    秦媒婆也许是职业习惯,只见她笑眯眯的把三个孩子打量一番,尤其是看到小丁时,眼神不由自主的发亮,笑眯眯的夸赞道:“小丁长得可真好啊,瞧这大眼睛水汪汪的,跟潭碧水似得。”

    小丁被秦媒婆看的发怯,头越埋越低。

    陆小乙上前把小丁护在身后,玩弄着小拐杖,假装羞答答的问道:“秦婆婆,你看我长得好吗?”

    秦媒婆眼神瞄了瞄陆小乙手里的拐杖,笑道:“小乙也长得好!”

    说实话,陆小乙长得更像陆忠,肤色偏黄,五官勉强算清秀,比起妹妹小丁来差的太远。小丁可以说遗传到陆王两家人的优点了:陆婆子的白皮肤,王玉兰的秀美长相,再加上骨骼纤瘦,声音甜美,脸小而圆,眼大而亮,放眼整个下溪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长相。

    陆小乙见秦媒婆笑的虚假,故意天真道:“秦婆婆就跟那稻田里的青蛙,呱呱呱会说话。”

    小庚也拍着手学舌:“呱呱呱会说话!呱呱呱会说话”

    秦媒婆不高兴的拉下脸,不再搭理陆家姐弟,扭腰扭臀的往陆家西院门走去。

    “陆二哥在家吗?”

    秦媒婆来的正巧,陆寿增还没下地干活,听见人喊,赶紧迎了出来。

    这本来是陆婆子该做的事,如今全权被陆寿增接管。

    陆小乙让小丁回家去,只带着小庚跟进西院。

    陆婆子也循声出来,入她眼的只有秦媒婆后面的小庚,“哎哟,我的乖孙,快到祖母这里来。”三两步跑上前,把小庚抱入怀里。

    陆寿增看了陆婆子一眼,把秦媒婆请进正屋厅内。

    陆小乙一瘸一拐的跟进去,“祖父,我去帮秦婆婆倒杯茶吧!”

    陆寿增点头,陆小乙去耳房,见陆婆子正翻箱倒柜的给小庚找吃的。

    “祖母,茶壶在哪儿?我给秦婆婆倒杯茶去。”

    “倒什么茶,骚眉骚眼的货,有事没事往我家跑,这几年钱没少拿,茶没少喝,连个媳妇都没给我勇儿说成,呸!”一提到秦媒婆,陆婆子就火大。

    陆小乙对秦媒婆也莫名的反感,尤其是她看小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人浑身不自在。

    陆小乙对陆婆子道:“祖母,那你更应该去厅里陪着啊,祖父本就不便接待女客,你这当家主母不去看着点,不怕惹人闲话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是你祖父不让我插手,哼,那老东西肯定巴心不得跟那骚婆子勾兑。”陆婆子气的翻白眼。

    小庚傻乎乎的问道:“祖母,什么叫勾兑?”

    陆婆子说不出话来了。

    “就是谈话的意思。”陆小乙一脸黑线的解释。

    “祖母,我帮你去看着点吧!”

    陆婆子赶忙起身,把茶水倒来。

    正屋里,秦媒婆说的正欢。

    只听秦媒婆说道:“那王家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一听要被卖去做妾,哭着就跑到山崖上去了,说是‘宁嫁穷人妻,不当富家妾’吓得王老三赶忙求饶,又哄又保证的,总算把王家姑娘哄回家。”

    陆寿增哼道:“没想到王老三这老王八竟生出这么有气性的女儿来。”

    “这不,王老三托我来跟你说聘礼降到二十五两。”

    陆寿增骂道:“卖姑娘卖到这个份上,王老三也奇了,二十五两也说得出口,你告诉他去,二十两,我这就凑钱。”

    “陆二哥真是个爽快人,二十两就这么定了,包在我身上,我去跟他说去。”秦媒婆笑的跟朵花似得。

    “我还有个条件。”陆寿增说道。

    “你说,你说!”

    “下月就要完婚,陆勇年岁不小了。”

    “这个好说,陆二哥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秦媒婆起身,眉眼带俏的说道:“你家陆勇的事总算是了结了,这些年我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替他操心,这下好了,总算把这孩子的事解决了。”

    陆寿增拱手道:“谢了!”

    “谢什么谢,陆二哥太见外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把陆二哥当外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秦媒婆说起话来,眼神都带钩子。

    陆寿增面上不为所动,客气的送走秦媒婆,却把心里的闷气发在陆婆子身上,“这些该你做的事,偏让我来撑,一个老爷们不能去地里干活,跟一个婆子在这里耗时间,你说娶你何用?”

    陆婆子委屈道:“不是你不让我插手的吗?”

    陆寿增想骂骂不出,坐下直叹气,“王老三家姑娘定下来了,二十两,你赶紧准备准备,下月就进门。”

    陆婆子一听陆勇的亲事定下来了也是心中欢喜,可得知要二十两聘礼,又骂开了:“她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要卖二十两,王老三这个黑心玩意儿,他真以为我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王家姑娘也是个贞烈的,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勇儿不能再拖了。”陆寿增说完,四下看看,问道:“陆勇呢?一大早就不见人?”

    “一大早就溜出去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陆婆子抱怨。

    “这个混账东西,肯定又跟着高阳他们进城了。”陆寿增气的拍桌子。

    陆小乙上前,劝道:“祖父,你别生气,吴大夫都说了生气伤身,让你少生气。”

    陆寿增拍拍小乙的头,和蔼道:“小乙,去把你爹喊过来。”

    “我爹下地割麦去了。”

    “哦,那中午再说吧!”陆寿增也收拾收拾下地去了。

第十一章

    readx;日头越升越高,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初夏的小绿蝉躲在灌木丛中嘶鸣,陆小乙准备了一大罐糖盐水等着陆忠回来。

    茶叶金贵,陆家人平常都是喝白水,只有客人来才泡茶招待。陆小乙自制糖盐水,淡淡的咸甜味道,易于接受,更能有效补充大量出汗后身体所需,迅速恢复体力,减轻疲劳感,最适合夏日劳作的人们。

    陆忠牵驴驮麦子回来,不等他取下麦秆,儿女们递水的递水,扇风的扇风,伺候的陆忠哈哈乐呵,连连说好。

    陆小乙早准备好了说辞:“爹,我本想给你和娘兑点糖水的,却把盐错当糖放混淆了,爹,你不会怪我吧!”

    陆忠笑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怪的,外面天热,你看着点小丁小庚,不要出门,当心中了暑气。”

    陆小乙点头,把手里一大壶糖盐水递给陆忠,“爹,这里还有一大罐呢,咸甜咸甜的挺能解渴,倒了也怪可惜,你就带去地里喝吧。”

    陆忠接过:“倒了干啥,能喝就行。”

    “爹,还要驮几转?”小庚扯着驴尾巴问道。

    陆忠迅速把小庚拎开,“站远点,踢不死你!”

    小庚嘻嘻笑着,得意道:“大黑才不会踢我呢!”

    陆忠气的咬牙,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道:“再驮两转就让你娘回来做中饭。”

    小丁把拧干的湿布巾递给陆忠,“爹,中午太阳毒,你和娘早点回来吧,别中了暑气。”

    “这点暑热算啥,还没到最热时,你们在家好好玩,爹心里有数。”陆忠把湿布巾搭在脖颈上,牵着驴走了。

    “爹娘这么辛苦,咱们帮着做午饭吧!”陆小乙提议,马上得到响应。

    于是,陆小乙提着竹篮,带着两个小尾巴向菜地进军。

    想起前世,她跟在奶奶后面做小尾巴,在菜地里寻摸瓜菜,一趟下来,红绿紫黄满满一篮子,心里特满足。

    如今,她身后跟着这世的弟弟妹妹,心里暖融融的,想当年,奶奶心里也是如此吧。

    陆小乙不由得脚步轻快起来,猛然想起要装瘸,如贼般四下观望,只有不远处一个妇人躬身在地里劳作,还好还好,陆小乙窃喜,把竹篮交给小丁提着,自己夹着小拐杖,专心装起瘸腿来。

    陆小乙家分的菜地邻近陆家大房的院子,菜地不大,却被玉兰拾掇的特别整齐,菜畦四四方方,各式瓜菜长势良好,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陆家大房的院门紧锁,院里伸出几只挂果的青皮梨树枝,几个小孩在墙根处用木棍戳着小梨,见陆小乙姐弟过来,也不害怕,笑嘻嘻的继续戳梨。

    小庚气鼓鼓的嚷道:“不许偷我伯祖父家的梨。”

    有个小孩把手里的梨朝小庚晃悠,调皮道:“这个给你。”

    小庚马上就不生气了,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协同戳梨。

    “大姐,你看小庚,太好吃了吧!”小丁捂着笑道。

    “不管他,那梨小的没法吃,咱们摘菜吧!”陆小乙一到菜地就莫名的兴奋,没想到这个架空的朝代瓜菜这么丰富,这个时节的黄瓜南瓜丝瓜茄子辣椒豆角一样不少。

    小丁摘了个嫩黄瓜,把顶花去掉,用手把嫩刺一抹,咔咔的吃起来。

    陆小乙笑道:“还说小庚好吃呢,你不也一样。”

    小丁又摘一个嫩黄瓜递过来,嘻嘻道:“大姐,你也吃一个,免得说我。”

    陆小乙也不客气,擦一擦就咔咔吃起来。

    戳梨的几个孩子也纷纷跑来,本来就不是啥稀罕玩意,见别人吃的香,都嚷嚷着要吃黄瓜,陆小乙摘了几个给分他们吃。

    有个孩子一边吃黄瓜一边拍马道:“小乙姐,我们以后再也不叫你瘸姐姐了。”

    陆小乙拿黄瓜指着他,故作生气道:“说,是不是还背地里喊我秃姐姐。”

    那小孩眼神不自觉的瞄了瞄陆小乙的脑袋,嘿嘿笑着,然后跟其他小孩一对眼神,哄的四散开去。

    陆小乙大声道:“以后再敢胡喊,当心我拿石头砸你们!”

    “哟,这陆家姑娘还挺厉害,动不动就砸呀打的!”不远处躬身劳作的村妇,听见动静,起身嗤笑道。

    陆小乙认得她,是隔几家远的张家媳妇,陆小乙招呼道:“张婶儿,你也摘菜呢?”

    张家媳妇笑道:“这孩子越来越懂礼了,听说你前阵子不爱说话,这会儿看来好多了。”

    陆小乙笑了笑,继续摘菜。

    张家媳妇也是个爱打听的人,见小乙姐弟年岁小,就想打探点什么出来,只见她往这边菜地走十几步,故作关切的问道:“好小乙,你告诉婶儿,那申家怎么说的?”

    陆小乙看着张家媳妇,装着不懂的样子。

    “你说说,你这么秀气的姑娘,活生生被人整瘸了,那申家就不赔点银子?”张家媳妇继续打探,“我听说陪了你家十五两,不知道真的假的?啧啧!十五两诶!那申家小子莫不是跟你定亲了?哎哟,你可是因祸得福掉进蜜罐子里了,瘸腿姑娘能嫁这么好,你算是头一份!”张家媳妇咋呼道。

    小庚再小,一听到申家定亲的事,噘着嘴就要开口。

    陆小乙赶忙扯了扯小庚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庚这点好,特别听小乙的话,果然闭了嘴,跟小丁一起站在陆小乙身边。

    陆小乙笑道:“张婶儿,那都是大人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小孩子该知道的,再说了,你想知道我这瘸腿值不值十五两,让申家小子把你女儿的腿整瘸不就知道了,至于定不定亲就看你的本事了。”

    陆小乙故作天真的问道:“张婶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张家媳妇顿时黑了脸,啐道:“没见过你这样伶牙俐齿的,瘸了腿也不知道躲在家里,拄着拐杖满村跑啥?还嫌不够丢人!”

    陆小乙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妇人,故意高声哭道:“张婶儿你咋这么欺负人呢?我瘸了腿就不能见人了吗?我爹娘割麦辛苦,我出来帮着摘菜做饭有什么错,你这样平白无故的骂我我,让我往后咋有脸出门?”

    几个妇人走近,有个刘婆子上前询问陆小乙,“好孩子,咋哭成这样?”

    “刘婆婆,我们姐弟好好摘着菜,张婶儿却凑过来,说我瘸了腿不在家好好呆着,出来丢人现眼。”陆小乙哭的更伤心了。

    “嘿你这贼心眼的,我几时说你丢人现眼了?”张家媳妇气的跳脚。

    小丁和小庚也哭着指认,说张家媳妇说过。

    “我丢人现眼,我回家总成了吧!”陆小乙可怜兮兮的提着半篮瓜菜,带着弟弟妹妹往家走,边走边抽泣,哽咽道:“瘸腿也不是我的错,没想到碍了你的眼,以后我再也不出门了,呜呜呜。”

    刘婆子几个妇人见小姐弟可怜的模样,顿时看张家媳妇的眼神都变了,刘婆子冷声道:“张家媳妇也是有女儿的人,干嘛言语上作践别人家女儿,那孩子瘸了腿,可怜成这样,你也做的出来!”

    张家媳妇气的咬牙,冷脸对刘婆子道:“你觉得她可怜,咋不让你孙子娶了她?哼!在这里装什么烂好人!”

    乡下婆子个个都是战斗种族出生,谁没两把刷子都不好意思出来混,刘婆子叉腰就开始骂:“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货,定亲也是你能说得出口的,你也不怕崴了你的牙,烂了你的舌头,你有那闲心,咋不把你家男人管一管,省的敲东家的门拍西家的窗!”

    刘婆子直戳张家媳妇的痛处,张家媳妇顿时炸毛,火力全开跟刘婆子吵起来。

    刘婆子和张家媳妇骂的起劲,有寻声而来的村妇,不知缘由,拉着陆小乙就问道:“那边吵什么呢?”

    陆小乙马上可怜兮兮的说道:“婶儿,我爹娘在地里忙着割麦,我帮着到地里摘菜,可张婶儿说我瘸了腿不知道躲在家里,出来丢人现眼,刘婆婆看不过去,就跟张婶儿说道了几句。婶儿,你说我瘸了腿真就不能出门吗?真要是那样,以后我就不出来了!”说完,陆小乙擦泪低泣。

    那妇人安慰道:“好孩子,这不怪你,赶紧回家吧!”

    陆小乙点头,带着弟弟妹妹往家走,时不时的可怜巴巴的回头瞅上几眼,一旦转过头来,就嘻嘻偷笑。

    “大姐,你忘了装瘸了!”小丁一见姐姐得意忘形,赶忙提醒道。

    “哦哦。”陆小乙左腿立刻短起来,“你们两个在外面一定要及时提醒我,知道吗?”

    小庚点头,埋头一直看着陆小乙的左腿,“大姐,瘸的太过了!”

    “哦哦。”陆小乙直了直腰。

    等等,那边香樟树下,一直看着她的是谁?

    陆小乙细看,竟是曾经在沟底帮她捆扎的男子,陆小乙不知他看了多少去,加上初来时口音的异样,也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否有怀疑,陆小乙心虚的偏过头,看都不敢往香樟树下看。

    等她进了自家小院,关门的时候,往树下偷瞟,早已没了人影。

    陆小乙忐忑不安,深怕这个男子怀疑她什么,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怕的,她顶多来个死不认账,反正那时候就他们两人,谁也不能证明谁,而且,她现在本地方言说的嘎嘣溜,连她爹娘都没怀疑,她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陆小乙马上释然,提着篮子就往灶房后面跑,小丁小庚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追着。

    陆小乙前世是会做饭的,家常小菜做的不错。

    这世受年龄限制,个矮菜案高,这也难不倒她,搬个方凳来,站着切菜刚刚好。

    为了消除爹娘对她突然能做饭的顾虑,她早有打算,前一阵儿守在灶房跟着玉兰学炒菜,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篮子里黄瓜脆嫩,茄子紫亮,青菜碧绿。

    洗菜的井水更是清凉可口,清澈透明。

    陆小乙把瓜菜洗净,站在凳子上就开始切菜。

    小丁小庚站在旁边看,一脸佩服的表情。

    切好菜,一切齐全,就是做主食了,陆家人主食多以粗麦面为主,精细面是偶尔才吃的。

    陆小乙和面费了大劲,等到把面揉好,手都酸了。

    面团放盆里醒着。

    她就着手炒菜了,小丁自告奋勇去烧火,小庚也帮着折柴。

    凉拌黄瓜,蒜蓉青菜,青椒茄丝很快上了桌。

    陆家人炒菜都偏清淡,陆小乙想这与盐贵有关,不过吃惯了清淡口味,陆小乙也觉得不错,不仅能保证菜蔬的天然的口味,还对人的健康有益。

    等到陆忠和玉兰回来,膳堂里已经摆好了中饭。

    陆忠笑着夸赞小乙,惹得小丁小庚嘴噘的老高。

    陆忠又把两小的夸奖一番,小翘嘴才平下来。

    玉兰更是高兴,舀水出来和陆忠洗罢,就准备吃饭。

    陆寿增却过来了,也不坐下吃饭,单单把陆忠喊到东边屋。

    陆小乙知道陆老头的目的,不外乎借银子,她也不去听墙角,坐在膳堂里跟玉兰说菜地里张家媳妇的事。

第十二章

    readx;第十二章陆小乙姐弟绘声绘色的把菜地里的事说完。

    玉兰当场就黑了脸,等到脸色好些,才训陆小乙道:“咱们村人多嘴杂,背地里说长道短的人多了去,那些媳妇婆子哪个不是耍横撒泼的能手,你一个小姑娘家心思再活络,能斗得过那些疯妇?你大可不搭理她就是,你去挑她的刺头,一个不好把你的名声搭进去了,你以后更不好……”玉兰没有把‘找婆家’说出口。

    陆小乙却自有想法,瘸腿的名声对她嫁人的影响不外乎嫁的晚嫁的差,可这两点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嫁的晚她更乐意,她可不愿意十五六岁就嫁人生子,自己身子还没张开呢,再遇到难产她就嗝屁了。嫁的差与否,她也自有衡量,让她一个现代思想的女子,对一个封建社会的男子突然产生感情,她觉得很难,她宁愿发家致富在家当老姑娘,也不想跟一个没感情的人过一辈子。

    陆小乙想的很开,她安慰玉兰道:“娘,虽然我瘸了腿,但我心眼没瘸,那长舌妇欺负我姐弟年小,想来套话,我也不是傻的,哪能让她得逞。”

    小丁也帮着辩解道:“娘,你别怪大姐,是那张婶儿说话难听。”

    陆小乙摇着玉兰的胳膊撒起娇来,“娘,你看这不是没事吗?我下次不敢了。”

    玉兰把两个女儿拉到身边,缓缓说道:“娘不想把你们教成多嘴妇人,更不想你们被别人欺负去,只是这做人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有些事当面做和背后做得到的效果就不一样,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小乙做的很好,借别人的力打自己想打的狗,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娘,要是今天没有刘婆婆她们在呢?”小丁疑惑道。

    玉兰道:“问你大姐去?”

    陆小乙还没开口,旁边听得一知半解的小庚一副悟了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要是刘婆婆不在,我就去喊她来。”

    陆小乙一脸黑线,锤了一把小庚的发髻,道:“要是没旁人在,我就装傻敷衍她呗。”

    玉兰点头,“还不算傻。”

    小丁一脸崇拜的望着玉兰,“娘,你懂得真多,我肯定学不会。”

    玉兰把小丁搂在怀里,笑道:“不用着急学,你记着就好了,以后再慢慢揣摩,这都是娘慢慢揣摩出来的。”

    “而且,你们要记住,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人前留一线,以后好相见。”玉兰慢慢解释道:“那张家媳妇就是个蠢蛋,明明可以好言好语敷衍过去,却去打刘婆子的脸,人家刘婆子的孙子说话结巴,常被人笑话长大了不好说亲,那刘婆子能不跟她急眼?”

    “还有,此事经这么一闹,村里人只会说张家媳妇不对,她不仅丢了脸,跟咱家和刘家也生了间隙,这份人情慢慢就淡了。”

    小丁听的似是而非,陆小乙倒听得明白,她心里也暗暗为玉兰高兴,从最开始的受气小媳妇,经过十年的生活磨砺,慢慢的也成长为老练智慧的妇人。

    小庚根本听不懂,他盯着桌上的饭菜流口水,但是陆忠不来,她们是不会先开饭的。

    玉兰拿了个粗麦面饼子,掰成三份让孩子们垫垫肚子。

    陆小乙突然想起樟树下站着的男子,向玉兰询问道:“娘,上次我摔到沟底,多亏一个叔帮我捆扎,不知这叔是谁啊?好像不是咱们村的。”

    玉兰呵呵笑道:“什么叔不叔的,按辈分你该叫他哥,只是那孩子肤色老气,显得年龄大些。”

    “哥?”陆小乙仔细回忆一番,第一次在沟底看的不是很清楚,后来上沟瞥了一眼,只记得浓眉单眼高鼻梁。今天在樟树下再见,远远地瞅一眼,肤色比小麦色略深,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暗蓝色短打,看起来很健康,很有精神气,但在下溪村人眼里,太深的肤色就是老气。

    “他是上溪村老余家的孩子,姓余名粮,你下次见了要喊他粮哥知道吗?别傻乎乎的叫人家叔,他也就大你六岁而已。”

    “哦。”陆小乙原本以为余粮比她大至少十岁,叫他一声叔很正常,谁想实际年龄才大她六岁而已。

    “上次你摔沟底,刚好离他家不远,他听见后第一个下沟来救你。当时我和你爹被你的事一耽误,想起感谢人家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爹赶紧买了礼去他家,谁想他家大门紧闭,左邻右舍又离得远,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后来呢?”陆小乙问道。

    “后来你爹又去了几次,还是没人,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回来,送的礼也不要,你爹说十句他难得回一句,闷的跟个葫芦一样,你爹坐那也尴尬,放下礼就走了。”

    “还是个闷葫芦?”陆小乙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大宝葫芦,上面些了个大大的闷字,葫芦金光闪闪,越变越大,最后炸开,蹦出一个余粮来,陆小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玉兰戳了陆小乙的额头一下,嗔怪道:“你这孩子,不心存感激,还笑话人家是闷葫芦”

    “娘,我错了。”陆小乙嘻嘻笑着求饶。玉兰刚原谅小乙,谁想小丁和小庚又喊开了,玉兰气的一个孩子赏个金刚戳。

    “也不怪那孩子,他身世可怜着呢!老余家只有几亩薄山地,余粮他爹也娶不上亲,等余婆子一去世,余粮他爹就独自去城里闯荡,听说在一个镖行当镖师,赚了钱娶了媳妇生了余粮。谁想好日子不长,余粮他爹两年前出关往蒙国押镖,死于非命,余粮他娘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留下是十多岁的孤儿回到上溪村。”玉兰说着说着,就开始擦泪,“守着几亩山地,几间破房,独自过活。”

    “娘,都说好人必有好报,粮哥看样子也是老实勤奋的人,他迟早会过上好日子的。”陆小乙安慰道。

    玉兰点头,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村里的一些事情。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陆忠和陆寿增出了屋。

    玉兰上前道:“爹,饭菜都上桌了,你坐下一道吃点。”

    “你们吃,我过去就吃。”陆寿增摆手。

    玉兰继续道:“爹,今天是小乙做的饭,你来尝尝。”

    陆寿增笑道:“不错不错,小乙都能做饭了。”

    小丁和小庚又站出来给自己表功,陆寿增一并夸奖完,还是没有留下吃饭。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陆忠才对玉兰道:“二弟的婚期定在下月,定的是上溪村王老三家姑娘王冬月。”

    玉兰吃惊道:“这么快就定下了?”

    “恩,今天秦媒婆过来说的,王家姑娘寻死觅活一折腾,王老三聘礼降到二十两,我瞧着也是冲着咱家陆勇来的。”陆忠接着说道:“二十两也足够王家两个小子娶亲了,那王老三算盘打得响,二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换成往年咱家也够数,谁想去年莲妹的事一闹,咱爹为了争这口气,嫁妆给的不少,二十两就不够了,咱爹才来找我商量。”

    玉兰也猜到几分,但是忍着不提,就等陆忠开口。

    “爹的意思是,把申家陪给小乙的十两银子先借给他。”陆忠慢慢说道。

    玉兰心里不高兴,但面上不显,语气平缓道:“前几天,爹还说把这钱留给小乙,谁也不让动,才过几天就变卦了。”

    陆忠也有些讪讪,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事赶事赶上了吗?二弟也不小了,我这当大哥的也不能看着不管。”

    玉兰道:“银子放那是死的,不能生钱也不能下崽儿,能拿来帮二弟一把也是应当,只是二弟这人贪耍好玩,又不像你闲暇时间去城里赚钱,等他成家生子,有一大家子要他养活呢,光靠土里刨食,什么时候能还回十两银子。”

    一提到陆勇,陆忠更是无言以对。邱家姑爷还是家中独子,一有空闲就跟着他去城里找活干,家里有个进项,银钱慢慢也就积攒起来了。陆勇却不醒神,除了地里的农活,其余时间都是混耍度过,陆寿增管不住他,陆忠更是没办法,几次押着去城里帮工,硬是中途就溜号了,气的陆忠连连跟工头赔不是,如此一来,陆忠也不再叫他。

    玉兰接着说道:“咱小乙的情况摆在这儿,五六年一晃而过,到时候遇到合适的人家,咱们掏不出银子,小乙又怎么办?”

    陆忠沉着脸不说话,这些问题他也考虑过,只是他为人子,为人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陆小乙趁机进言:“娘,你别担心,小叔成家要银子咱借他就是,只是这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又是分家出来的,咱把字据立上,也把小叔逼一逼,让他收收心跟着爹去城里找活干。”

    陆忠听女儿说的也是办法,脸色好多了。

    陆小乙继续说道:“娘,借出十两,咱们还剩五两呢,即使小叔最后还不起,咱家人一起努力,难道还凑不够十两银子吗?”

    玉兰见女儿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嗔怪道:“就你能耐大,当那银子遍地捡是不?”

    “娘,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我爹吗?”陆小乙朝陆忠眨眼。

    陆忠趁机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女儿都相信我,你就放心吧,保管以后不会让女儿吃亏。”

    玉兰只好退步,“这个家你做主,借不借你自己定吧!”

    “爹,咱们买些小鸡小鹅小羊回来养好不好?养大了卖的钱,也算不小的进项。”陆小乙赶紧把她的发家事业提上日程。

    “你这孩子,哪有钱买这些?”玉兰瞪了小乙一眼。

    陆小乙笑嘻嘻的说道:“不是还有五两吗?”

    玉兰坚决不同意,“不行,这五两不能动,谁动我跟谁急眼。”

    陆小乙也知道玉兰的心思,如今十两银子逼不得已借出去,剩下五两她必须看住了,这是她的底线,她为小乙死守的底线。

    “好好,都听娘的。”陆小乙撒着娇,退而求其次,“我看鸡窝里有只母鸡发了孵疯,毛都炸开了,娘,你给我孵点小鸡养吧,家里有现成的公鸡蛋,不用花银子买,好不好嘛!以后下多了蛋,不仅能卖钱,还能改善家里的伙食!”

    玉兰见女儿勤于治家,点头笑道:“好,这个容易,娘抽空就把鸡窝的草换了,把蛋孵上。”

    总算是成功了一步,陆小乙满心欢喜,等到鸡蛋卖钱了,她再寻思买些小鸭小鹅来养。

    玉兰开始收拾碗筷,陆忠帮着剁猪草喂猪,夫妻俩忙完家务继续去地里割麦,留姐弟三人在家午睡。

第十三章

    readx;陆婆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晓早晨菜地里的事,气鼓鼓的过来询问小乙,“你跟我说,今天在菜地里,那姓张的是怎么骂你的?”

    “祖母,她也没骂我,就是打听申强的事来着。”陆小乙不想陆婆子去找事。

    “你啊你,昨天看你还有股聪明劲儿,咋今天就傻成这样,你瞧瞧你这气性,哪里随我了!”

    陆小乙从陆婆子的话里听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不满来,暗自腹诽道:莫非是我昨天捧了她,竟对我上起心来了?

    陆小乙楞了楞神,有些受宠若惊。

    陆婆子见小乙不说话,又扭头问小丁,小丁支支吾吾也不说,陆婆子气道:“去去!你是个更没本事的,跟你娘一个模样!我瞧你姐还有点聪明劲儿,你就是个光吃饭不记事的蠢人。”

    小丁委屈极了,红着眼睛泫然若泣。

    小庚抱着陆婆子的腿,撒娇道:“祖母,你不要怪二姐,我跟你说,我都记得。”

    于是,记性好的小庚把早晨菜地里的台词都背了下来。

    陆婆子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对陆小乙道:“你当时就不该哭,哭那么可怜做什么,你就应该跟她吵,这个黑心肺的泼妇,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走,你们跟我走一趟!”

    陆小乙一脸黑线,她还想午睡呢!

    小丁也不想跟去,借口哄着小庚午睡。

    陆婆子怒目瞪向小丁,“你都这样了,还不主动点跟上,有的是你学的!”

    说完,又换上温柔慈悲的面容,把小庚抱着哄啊哄,摇啊摇,熟练的哄睡着了放炕上,眼神示意小乙小丁跟着她吵架去。

    陆婆子一路上不住的抱怨:“你娘那软塌塌的性子,能教出你们什么好来?人家都欺上门了,你就知道哭着装可怜,让那刘婆子抢了风头,这都是你娘的错,好好的孩子,教成个软柿子!哼!你们说我不骂她,她能长进吗?”

    陆小乙一脸黑线,对陆婆子道:“祖母,我们一定好好跟你学,你也别骂我娘了,我知道你心软,骂我娘你也是留了几分面子,哪有你骂外人厉害。”

    “那是!”陆婆子得意道:“你这孩子就这点聪明!”

    陆小乙腹诽道:看来,我的聪明和捧不捧你挂上钩的。

    陆婆子言传身教,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气势十足,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光。

    陆小乙带着小丁跟在后面,稍微一掉队,陆婆子就催促着跟上。

    有些准备出门割麦的妇人,见有热闹看,也跟了上来。

    下溪村人一提到张家,谁人不呸上几口唾沫,那张老头生性风流,最爱到处沾花惹草,张婆子不到四十就被气死了,剩下张老头更有恃无恐,到处溜达,有一次在某僻静山地,瞅见邻村一独自干活的妇人,便起了歹心,冲上去捂住那妇人的嘴,拖到玉米地里侮辱一番,后来那妇人寻死未遂,妇人家人找上门来,把张老头打成半身不遂,躺了两月就断了气。张家两儿子,老大张高明,老二张高阳。张高明子承父业,好色喜淫,最爱敲寡妇的门,翻空房媳妇的墙,是村里出了名的色痞子,老二张高阳贪耍好玩不务正业,至今未娶,跟陆小乙的小叔陆勇能玩到一起去。

    陆婆子来到张家院外,挑了个好的地势,上来就揭张家媳妇的短:“张家祖坟冒黑烟,上梁熏的焦黑,下梁更是又歪又臭,你这个嫁二处的破落户,长一副马脸,生一张猪嘴,到处爱打听,你有本事找我来打听啊,盯着我家几个小孙辈算什么本事?你的嘴那么会捯饬,头一个男人你没捯饬住,现在这个怎么还是捯饬不住?”

    本来也不是什么荤话,愣是被周围看热闹的村妇闲汉听出肉味来,暧昧的哄笑起来。

    陆小乙从哄笑声中听出几分邪恶,还好她年纪小,假装听不懂,转头看小丁,她才是真正的不懂,一双大眼睛纯洁的要命。

    陆小乙扯扯小丁的手,小声道:“你先回家,家里没人。”

    “祖母会不会骂我?”小丁大眼睛瞄向骂的正欢的陆婆子,怯怯的问。

    “没事,这里有我呢!”陆小乙把单纯的小丁支走,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婆子身后,装傻装天真。

    只听陆婆子继续骂道:“我家孙女瘸了腿,遭了多大的罪,你还在她耳边说风凉话刮刺她,你这是在拿刀捅她的心啊,你这烂心肺婆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想知道申家陪了多少银子?你的脸咋那么宽?该你管的,你管不住,不该你管的,你上杆子来操心,咱家孙女瘸了腿,他申家陪银子有哪里不对,你眼红这点买命钱,你也找申家摔一次去,看看腿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咣当一声,张家院门开了,张家媳妇黑着脸站在门口,上午才跟刘婆子吵完,下午陆家婆子又找上门,张家媳妇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乙,骂道:“你这姑娘年纪虽小,心眼子比筛子孔还多,早上装可怜,这会又搬救兵来,你以为我怕你是不?”

    陆小乙马上可怜兮兮的拉着陆婆子的手,委屈道:“祖母,咱们还是回去吧,张婶儿早晨骂我瘸腿丢人现眼,这会儿又说我耍心眼装可怜,祖母,我没有装可怜,呜呜,我没有装可怜。”

    十岁的小姑娘哭的声泪俱下,在场的村妇都不禁掬一把同情的泪,纷纷谴责起张家媳妇来。

    张家媳妇嘴里骂道:“我让你装,我让你装。”气的上前两步,伸手掐陆小乙的脸。

    陆婆子出手格挡,张家媳妇一把抓扯住陆小乙的胳膊,陆小乙顺势倒地,抱着手臂大声哭道:“好疼啊,张婶儿别掐,别掐我!”

    陆婆子没想到她亲自出马,孙女还挨掐,一把抓住张家媳妇的头发,使劲往下拽,疯了似的骂道:“好你个泼妇,当着老人的面,上来就动手打孩子,你家没婆母管着,没王法了是不?”

    张家媳妇吃痛,歪着头哎哟哎哟的叫着,想伸手拽陆婆子的头发,被陆小乙眼疾手快起身顶开,陆小乙趁机吊住张家媳妇的手臂哭喊道:“张婶儿,你打我就好了,不要打我祖母,我祖母年纪大了,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你还要陪药钱。”

    陆婆子一听,立即松开张家媳妇的头发。

    张家媳妇不疑有诈,感觉头发被松开,顿时全身使力,两手奋力一甩。

    陆婆子和陆小乙顺势向后倒去,陆小乙佯装吃力的翻身起来,扶着陆婆子道:“祖母,你没摔着吧?”

    “哎哟,哎哟,我的腰动不了了。”陆婆子按着腰躺在地上,大声嚎道。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拉开,陆婆子祖孙就被掀翻在地了。

    年轻人跟老年人斗,吃亏就在这里,你要骂的太厉害,把老人刺激成脑溢血、心脏病什么的,你脱不了干系;你要是不动嘴只动手,稍微一个骨折也够你受的,所以,才有那么多老不修的人上演碰瓷戏码。

    陆婆子动不了,张家媳妇傻眼了,她就是想甩开这祖孙两人,并没使多大的劲儿,咋都齐刷刷的倒地了呢?张家媳妇反应过来,骂道:“好你个老乞婆,你这是讹上我了,我就轻轻一下,你就扭了腰?鬼才信呢!”

    陆婆子不管不顾的吆喝着腰疼,甚至从腰下摸出一块石头出来,众人都说是石头顶了腰,伤了筋了。

    陆婆子动不了,看热闹的人,有的帮忙把陆婆子抬回家,有的帮忙去请吴大夫。

    古代又没有x光片一说,吴大夫一按,陆婆子就嚷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伤了经脉要静养。

    吴大夫一放话,张家媳妇也是百口莫辩,哭丧着脸把症金药费掏了。

    等到闲杂人等走完,陆小乙一脸崇拜道:“祖母,你太会演了!”

    “你那石头也塞的及时!”陆婆子夸道。

    “嘿嘿,刚好在你腿边,我就是用脚蹭一蹭。”

    “看吧,你一跟着我,就机灵多了。”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陆婆子接着道:“骂她两句太便宜她了,不让她出出血怎么行?看她以后敢不敢先动手?哼,跟我斗她还太嫩。”

    “祖母,其实张婶儿没掐到我,我故意喊那么大声的。”陆小乙实话道。

    “瞧瞧,瞧瞧,这聪明劲儿才像我嘛!”陆婆子拉过陆小乙的手高兴的拍起来。

    “祖母这么多年,跟村里谁没吵过,但都是动嘴而已,唯独今天这个泼妇,竟敢当我着的面,上来就撕掰你,我能轻饶了她?”

    陆婆子完全忘了她曾经为了陆莲的亲事,跟张媒婆撕掰过,嘴角还负过伤。

    陆小乙心里偷笑,按下这茬不提。

    “你娘是个带不出去的,你小姑跟你娘差不多,如今嫁了人,有她婆母撑着,需要我时,我才会出马。你妹就更不用说,那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搓扁又捏圆,全家上下也只有你能入我的眼,以后你受了委屈尽管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她!”

    “祖母,你对我真好!”

    陆婆子感伤道:“祖母把你培养起来,也是担心祖母老了,没人帮我护着小庚。”

    陆小乙一脸黑线,“祖母,我会嫁人的。”意思是我也护不了小庚一辈子。

    “你瘸了腿,能嫁出去最好不过,要是嫁不出去,就得小庚养着你,你说你这么大个拖累,要没个一技之长,就是小庚同意养你,小庚媳妇能同意?你听祖母的,好好跟祖母学,将来能护住小庚,在陆家才能站住脚。”

    陆小乙崩溃了,眨巴两下眼,装着感动的模样,准备溜之大吉,“祖母,那啥,我先回去了,小庚他醒了会哭。”

    “等等。”陆婆子从五斗橱里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点心,“给小庚拿去吃,他睡醒了肯定饿。”

    “我的呢?”陆小乙翻白眼,本以为经过张家一役也算有些革命友情了,怎么还这么偏心眼。

    “你着什么急,等张家媳妇提着礼来,还少得了你的。”陆婆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陆小乙气鼓鼓的握着点心,回到东院。

    小庚已经醒了,跟小丁在炕上玩呢,陆小乙笑嘻嘻的把点心拿出来,小姐弟马上围了过来。

    “爹娘还在地里辛苦干活呢,这个留给爹娘吃好不好?”陆小乙把纸包打开,让小丁小庚过过眼瘾。

    “大姐,能不能先吃些点心渣渣?”小庚舔着嘴唇,双眼都聚焦在点心上。

    “张嘴!”陆小乙把周围散落的点心渣渣分给小丁和小庚,然后把重新点心包好。

    姐弟三人围着炕桌,守着一块点心,开始参禅。

第十四章

    readx;陆忠和玉兰听到陆婆子摔伤的消息,急冲冲的赶回来,听小乙说了事情原委,都不再理会,继续割麦去了。

    第二天,陆婆子扶着腰满村散布张家媳妇打她的事,走累了就专挑人多的地方坐,加上刘婆子也跟张家媳妇吵过一架,两人迅速结成联盟,成了造谣的中坚力量,最后,以讹传讹,竟然说是张家媳妇看上申家的钱财,想把女儿嫁到申家,还要弄断申家孙子腿。

    张高明从相好的小寡妇那里听到传言,气的回家收拾了媳妇一顿。

    张家媳妇有口难言,也真正见识到陆婆子的难缠,加上农忙在即,也跟陆婆子耗不起这个时间,最后自认倒霉,买了些点心送来,算是赔罪。

    陆婆子收了礼,照旧把张家媳妇骂了一顿,最后又装好人,说自己宽宏大量,对张家媳妇既往不咎。

    陆小乙被陆婆子喊过去吃点心,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陆小乙恨不得在她脸上写上‘无赖’二字。

    无赖婆子的腰伤很快就治愈了,因为她也要下地割麦抢收。

    陆小乙想下地割麦,玉兰不同意,陆小乙一番软磨硬泡,玉兰才答应让她上午下地,下午在家呆着。

    第一天割麦,陆小乙真正体验到农人的艰辛。

    鸡叫第一遍就得起床,趁着早晨凉快,赶紧下地去割麦。

    麦草干脆,麦芒尖尖,扎揉到衣服里,蜇的浑身难受。粗布衣裙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稍微一劳作,汗水就打湿了底衣,黏答答裹在身上,头上即使有草帽的遮挡,脖颈仍被烤的火辣辣。

    都说收获是最让人开心的,可这收获的过程,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轻松美好。埋头,一刀一刀的收割,起立,一把一把的堆放整齐,躬身,一捆一捆的扎好,周而复始,枯燥乏味。还没割完一垄麦子,陆小乙就感觉自己要晕倒了,浑身热的难受,腰酸的要死,手被镰刀割了好几个口子,她望着广袤的麦田,深切的体会到靠着土地赚生活的农人,是多么的艰辛,难怪农人的钱看的那么珍贵,那真正是农人的血汗钱。

    玉兰看太阳升到头顶,赶紧就让小乙回家去。

    陆小乙不听,非要坚持,被陆忠拎起来,放到驴臀上,连带麦秆一同驮回家去了。

    陆小乙又调了些糖盐水让陆忠提到地里去喝。

    后面的几天,陆小乙坚持早起去割麦,等她割完一垄,日头已经升高了,然后坐着毛驴回家,去菜地摘菜做午饭,下午在家午睡一会儿,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烧水送水,喂鸡捡蛋、割猪草,给孵蛋的母鸡喂水喂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等到麦子收完,碾完装仓,一家人都黑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陆忠,干活也不戴草帽,整张脸晒的黑亮黑亮的,玉兰稍微好点,但和闲适也不能比。

    玉兰心疼孩子,第二天就让陆忠去城里买了猪肉猪骨头,又是炒又是炖的弄了几个菜,叫上陆寿增陆婆子陆勇一起吃。

    农忙结束,紧接着就是准备陆勇的亲事。

    陆寿增瞪了陆勇一眼,语气不善:“下月二十六,你自己看着办吧!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连你成亲的钱都是从小乙那借的,你说你这个当小叔的脸红不脸红?”

    陆勇最近也晒黑不少,红脸也看不出来,瞅了小乙一眼,讪讪道:“爹,你别当着小辈的面说好不好?”

    陆寿增气的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你还要脸?你自己说说,这几年你要是跟你哥一样,安安心心的去城里赚点银钱,至于这样吗?”

    “小乙一个姑娘家,瘸了腿后半生还不知会咋样呢?她一点傍身的钱都被你借去用了,你要有点良心,就给个明话,这钱怎么还?”陆寿增盯着陆勇不放,非要他表态。

    陆勇挠头,支支吾吾半天,仿佛下决心似得,捏紧拳头,大声道:“爹,我明天开始跟大哥去城里找活干!赚的钱全交给你攒着,行了不?”

    陆寿增脸色稍微好些,“哼!这话暂且放在这儿,看你能坚持几天?你要再中途溜号,跟着高阳那二流子去瞎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提到张高阳,陆婆子来气了,“我的儿,你看看你都结交的是些什么人?那张家婆子死得早,两个儿子都养废了,老大娶个媳妇更是个泼妇,当着我的面就敢打小乙,你说说,都是些什么人?高阳更是个完蛋玩意儿,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混耍,连个媳妇都说不上,这样的人,你还跟他搅和到一起干啥?”

    陆寿增看了陆婆子一眼,算是认同。

    陆婆子来了劲儿,越发贬低起张家来,“要我说,咱勇儿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全怪那张家二小子,三天两头带着勇儿出去瞎混,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他带野了。”

    陆寿增赶紧叫停,“你也别说这话,我的儿子我清楚,也不是啥勤快人。”

    陆婆子恨了陆寿增一眼,闭嘴不说话,夹起一块大肥肉放到小庚碗里,又夹几块炒鸡蛋最后叠上一个大肉骨头。

    小庚噘着嘴,不满道:“祖母,骨头是给大姐吃的。”

    “你吃,她喝汤就行了。”

    陆小乙嘴角一瘪,心想,真是个偏心老太婆。

    玉兰也不说话,给小乙小丁各夹一块肉。

    等到吃完饭,陆寿增等人离开,玉兰又端出一大碗骨头汤出来,留了两大块肉骨头,让小乙和小丁分着吃。

    小庚也不羡慕,笑嘻嘻的看姐姐们啃骨头,时不时的舔舔嘴唇,陆小乙喂他吃,小家伙赶忙摇头道:“我刚才吃了哦。”

    玉兰对陆忠道“我瞧着爹娘过完农忙也瘦了不少,想着一桌菜由着他们吃够,我们两还年轻,少吃两口也没事。”

    陆忠温和道:“辛苦你了。”

    玉兰抿嘴笑道:“两斤肉两斤骨头做出来也没多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什么都挑给小庚,我看小乙小丁都懂事,仅着青菜吃,我要不提前留上两块肉骨头,两孩子就没得吃了。”

    “明儿开始我就去城里找活干了,以后尽量多买些肉。”陆忠说道。

    陆小乙一听他爹要去城里找活干,顿时来了兴致,也不啃骨头了,把手里的骨头交给小庚吸溜着玩,骨头汤也不喝了,让小丁喝去,凑到陆忠身边,好奇道:“爹,你在城里都做什么活?”

    陆忠笑道:“有什么就做什么呗,赶上店铺来货,赶上商队装箱,都能搭把手。”

    陆小乙一听就明白了,都是些累人的装卸活,老板不需要长期工,有活了再临时喊人。

    “天越来越热了,爹,你帮着搬货好辛苦啊!”这都是靠体力吃饭的活,辛苦自不用说。

    “辛苦点也没事,赚的钱也比种庄稼强!”陆忠笑道。

    “爹,一天能挣多少钱?”

    “货多的时候一天三十文,货少十文二十文也有过。”

    陆小乙心里默算着,一天平均二十文,要是天天都有活干,一月下来也有六百文的收入。

    “爹,岂不是一月能挣五六百文钱。”陆小乙问道。

    “嘿,你这小脑瓜挺会算。”陆忠拍了拍小乙的头,笑道:“闲适城里找零活的人多了去,一样的活,你十文钱不愿意干的,别人愿意干,这样一来打白板的时候就多了,一月能赚个三百文就很好很好了。”

    陆小乙点头表示领会,竞争激烈,价格混乱。

    “有时候一天一文钱没赚上,还要搭上来回车费。”陆忠继续说道。

    玉兰在一旁补充:“你爹有时候为了省钱,早早的就起床走去城里,晚上再走回来。”

    “车费多少钱?”陆小乙问道。

    “一文钱一个位置。”陆忠见女儿这么感兴趣,也兴致盎然的说道起来,“隔壁村有个老牛车,走得慢死人了,等到坐他的车进城,好活儿都被别人揽走了,我还不如早起走路进城。”

    玉兰心疼道:“你又不是去城里闲坐,你是去下力气的,天天走路也不是办法,累了就掏上一文钱,坐在车上也能歇歇脚。”

    “爹,你别去城里找活了,弄个驴车载客咋样?”陆小乙提议道,“一个位子一文钱,咱家有驴,只需配个板车,一趟就十来文,一天最少来回一趟,就是二十多文。”

    陆忠摇头不赞成,“咱家驴都是下地干活用的,你娘天天好吃好喝的喂着,生怕有个闪失,你这丫头却要用来拉车,折腾几年就把驴累废了。”

    陆忠这样的反应,陆小乙早有心理准备,她也知道农人把牲口看的重,特别是牙口好正值壮年的牲口,更是精心伺候着,甚至比伺候家人还上心。陆小乙脑海里默默算了算账,才开口道:“爹,你想不想着买牛买马?”

    “想啊,咋不想?咱家驴也十来年了,还是你祖父分家分给咱们的,我到现在都没往家里添置过一个牲口。”陆忠说到这儿有些丧气。

    玉兰笑道:“养几个孩子就够你累的,你就宽宽心吧,别听小乙在那儿胡扯八扯的,买牛买马哪有那么多银子。”

    陆小乙瘪瘪嘴,她当初还真猜对了,如今这个家就是安于现状的过日子,几只鸡一头猪一头驴,十来亩好田地,男人闲暇时间能赚点小钱,日子就满足了,可是她还想让家里过的更好些,能有更多的牲口,更多的田地,更多的积蓄,在这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靠天吃饭终是朝不保夕,田地牲口粮食银钱才是最实在的保障。

    趁着一家人都在谈论赚钱的问题,陆小乙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爹,娘,你们别嫌我小不懂事,听我把话说完嘛。咱家的驴驮粮食碾麦子推磨子,家里家外的重活它都干着,这样辛苦劳作它能活多少年,等到驴老死了,咱家才想着买新牲口吗?”

    “我爹要是有了驴车,载人拉货都行,咱们村有牲口的人家也不多,别人舍不得牲口,咱家舍得,趁早挣点银钱,等到村里有人跟风了,咱们手里已经攒了些钱,咱们再把驴卖了添钱买头牛或者马,家里不就换了好牲口了吗?”

    陆忠听得眼睛发亮,小乙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陆小乙接着说道:“娘,你想想爹去城里装卸货多辛苦啊,那些货物那么沉,再过几年我爹的背都压弯了,还不如让我爹去赶车载客呢,比做苦力轻松多了!”

    玉兰看了陆忠一眼,瞧着比前几年黑瘦太多,不免一阵心酸,再想想小乙的话,开口道:“咱算算账,红口白牙怎么说也没有真东西服人吧。”

    陆小乙一听高兴起来,嚷嚷道:“我来算,我来算。”

    玉兰嗔道:“嘿!啥活儿都敢接,谁教你的?”

    陆小乙愣了愣,随口胡诌道:“小舅教的啊,不信下次你问他。”

    玉兰笑道:“他就那点道行,还能教你?”

    “小舅道行高着呢!”

第十五章

    readx;陆小乙开始给爹娘算明细账,早上载客进城,进了城还能帮着拉货,傍晚再载客回来,一天最少二十文,一月下来也有六百文的收入,农忙时节除开,年节时候再多跑两趟,一年下来有七八两银子的收入。

    玉兰吃惊道:“七八两银子?能有这么多收入?你跟你小舅学的啥呀,乱七八糟胡算开了。”

    陆小乙不服:“不信你问爹,我算的对不对?”

    陆忠点头,笑道:“账是算对着呢!就是光算赚的,没算家里的花销了。”

    陆小乙笑道:“家里的花销咱们从鸡和猪身上找呗,娘,咱们多养点鸡和猪,我和小丁可以每天去割草,卖蛋卖猪的钱就可以供家里开销,我爹挣的钱就能存着,以后可以供小庚读书,还能建大房子,卖牛买马买地,你说好不好?”

    “听起来不错,不知道实际做起来是不是这么回事?”玉兰明显心动了,笑着说道:“多养鸡养猪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割草剁草清理圈舍这些活一多,你们几个不要哭爹喊娘就行!”

    “我保证不哭。”陆小乙拍着胸振振有词。

    玉兰看向陆忠,询问道:“你要觉得可行,咱就试试看,两相比较,要是跟你装卸货收入差不多,那就载客算了,驾车不至于那么累,要是赚不上钱,你再继续去城里找活干。”

    陆忠点头:“家里正好有块大木板,我这会儿就去找赵木匠改一改,快的话,明天我就可以上路了。”

    陆小乙赶紧跟上,“爹,我也要去。”

    “好勒。”

    小乙家的驴车很快就做好了,其实就是简易板车,陆小乙提议增加扶手提高安全系数。车轱辘是买的现成的,花了一百文,玉兰掏钱的时候颇有微词,但想到没轱辘车也跑不起来,心里也就释然了。

    当天晚上,玉兰给大毛驴喂了满满一筐子青料,又加了玉米粉,毛驴欢喜的摔着尾巴,白嘴儿嚼的一歪一歪的。

    陆小乙更是兴奋的睡不着觉,要是他家能靠驴车运输赚上钱,等到大把大把的铜子儿摆在爹娘眼前,那她以后为家里出谋划策也多了参言的筹码。

    第二天一早,玉兰早早起床做了麦面饼子和绿豆粥,临走又给陆忠装上饼子和开水。

    陆小乙三姐弟笑嘻嘻的送陆忠驾车出门。

    然后,就是等待成效。

    心里有了盼头,等待的时光总是最慢的,等到陆忠晚上回来,陆小乙真觉得过了三秋似得。

    陆忠吃完饭洗完澡过来,见妻儿围坐在炕桌周围等着他,他捋着褂子明知故问道:“这都是在等我呢?”

    陆小乙站起来嚷道:“爹,爹,你快过来坐。”

    小庚更是直接:“爹,你赚了多少钱?”

    陆忠笑着坐到玉兰身边,从袖兜里翻出钱袋子,交给玉兰道:“你数数。”

    玉兰把铜子儿咣当倒在炕桌上,几个四处滚动的铜钱被孩子们双手按住。

    数了几遍,玉兰才失望道:“才十文呢!”

    陆忠咳咳几声,讪讪道:“头一天嘛,好多人还不知道。”

    陆小乙马上领会了,问道:“爹,是不是同村的人不知道要收费,都说搭顺风车,你也不好意思张口提钱?”

    陆忠见小乙聪慧,欣慰的拍了拍小乙的头,道:“也怪我不好意思开口吆喝,村里要进城的人也不知道我改做载客的营生,都笑着让我稍上一程,我就更不好提钱的事了。后来上了官道,有邻村的人招手搭车,我才说每人一文。”

    陆小乙气愤道:“那咱们村的人见别人给钱,他们也不补上?”

    陆忠摆手道:“算了,乡里乡亲的就当送一程。”

    “哼!他们也太不厚道了,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后来不是知道了吗?也装着不给。”陆小乙气鼓鼓的说道:“爹,你会写字不?咱写个‘一人一文钱’挂在车头。”

    陆忠觉得这个办法好,点头道:“这几个字我还是会写的。”

    家里没有纸笔,陆小乙去杂物房翻出一个板子来,又去灶膛里找了块木炭,让陆忠写了大大的五个字“壹人壹文錢”,陆小乙看了看,还算认识。

    “爹,村里人坐车也要收钱,你不要抹不开面子,实在不行,你就到官道上等着去,宁愿多拉些外村人。”陆小乙道。

    玉兰笑着把十文收好,教育陆小乙道:“你这孩子钻钱眼里了,你爹刚开始做这行,村里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等到大家都知道了,那些讲规矩的人自然会给,那些占便宜的人,占了一次两次,你爹肯定不会让他占第三次。”

    陆忠点头,“你这孩子还是太心急,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赚,真要能一天收入二三十文,再苦再累我也乐意啊!哈哈!”

    陆小乙不得不提醒道:“爹,最迟到年底,咱们村肯定有人跟着你学,到时候一天说不定十文钱都赚不到。”

    陆忠收住笑,想了想,无奈道:“人家要跟着做,咱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人家的车砸了吧。”

    玉兰也皱眉道:“到时候咱赚不上钱,大不了不做这个了,让你爹做回老本行去。”

    陆小乙笑道:“娘,你说城里粮店布点商行那么多,他们怎么赚钱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开过店。”玉兰瞥了小乙一眼。

    “娘,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昨晚一夜没睡就琢磨这事,你听是不是这个理儿,假设就我爹一个人拉车,这条路线一天也就十个人坐车,一天来回能赚二十文钱,要是多出一辆车抢走一半客人,两个车把式一人只能赚十文钱,要是再多出一辆车,三个车把式一人才七文钱,换着是你,一天赚七文钱,你干吗?”陆小乙循循善诱道。

    玉兰思索了半天,戳了陆小乙的额头:“嘿,你这小脑瓜还挺能琢磨。”

    陆忠一听三个车把式分下来一天才七文钱,要是有四五个车把式都来分,岂不是没有收入了,陆忠郁闷道:“一天挣几文钱,我还不如去城里找零活。”

    “爹,你别担心,如今你抢了先,赚的钱就比后来的多,只要你态度好点,让人家乐意坐你的车,以后不管多少人来跟你抢生意,你坚持下来你就赢了,坚持不下来的只有换行了。”

    陆忠想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生意放那里的,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人,他只要能坚持,总有人做不下去,陆忠想通了又高兴起来,连连说好。

    玉兰把铜钱单独收好,钱袋子还给陆忠,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说啥都为时尚早。天不早了,都赶紧睡觉去。”

    当晚,陆小乙又兴奋的睡不着觉。

    随后的十多天,陆忠每天带回的钱都在二十文左右,遇到城里有人喊着拉货,还能多赚十多文,喜的玉兰一有空就藏屋里数钱。

    陆婆子得知陆忠在驴车载客,也想让陆勇把家里的牛拿来跑动,她把意思跟陆寿增一透露,陆寿增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脑袋被驴踢了吗?老大刚起步,钱没赚几个,你就让老二去抢生意,你成心让村里人看陆家笑话呢?”

    陆婆子委屈道:“勇儿这几天去城里搬货,累的腰都要断了,我这不是看驾车轻松点吗?也想让勇儿跟着忠儿跑跑,兄弟俩有个照应,赚的钱也落不到别人家去,而且,勇儿也能尽早把账还上。”

    “你以为钱都摆在那儿让你捡呢?勇儿他吃不了苦,我偏要他去吃苦,你让他当车把式载客,他那贪玩好耍的性子,说不定连牛带车全丢了!”陆寿增一想到陆勇这阵儿的表现,就气的牙痒,大半个月时间,真正干活才几天,借口一大堆,说来说去就是懒。

    陆婆子一听,也觉得陆勇丢牛的可能性很大,顿时心凉了半截,“那可不行,咱家就指望那头牛干活。”

    “这都是你这个蠢妇惯出来的!”陆寿增哼了一声,埋头编筐,不再搭理她。

    陆婆子垂头丧气的坐一旁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竟担心起陆忠来,生怕陆忠一个恍惚把驴丢了,庄稼人没了牲口,日子就难了,连带她的乖孙也要下地干活,陆婆子急的不行,嗖的站起来,拍拍大腿,就往院外走。

    陆寿增手里的活没停,瞄了一眼匆匆离去的陆婆子,抱怨道:“疯婆子。”

    陆婆子到了东院直接道明来意,玉兰道:“你放心吧,夫君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靠着赶车赚钱呢,怎会把赚钱的家伙什丢了。”

    陆婆子觉得玉兰话里有话,气吼吼道:“你意思是勇儿是三岁小孩儿哟?”

    玉兰哪知道陆婆子跟陆寿增说的那一番话,被陆婆子问得莫名其妙,再细细回味,也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顿时不高兴,冷着脸不再搭理陆婆子。

    陆婆子又问陆忠一天能赚多少钱,玉兰冷冷道:“邻村的顾牛车做了这么多年了,他要能赚上钱,他早给他儿子娶上媳妇了,赶车也是个体力活,一天风里来雨里去日头晒,能挣个七八文钱就不错了。”

    陆婆子黑脸道:“呸,少哄我了,那顾老头儿子脑子有问题,他能娶上媳妇才见鬼了。”

    玉兰脸色讪讪,没想到陆婆子消息这么灵通。

    陆小乙接话道:“祖母,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顾老头要是真能赚上钱,嫁傻子的也大有人在,怎么没见人往他家凑呢,依我看,那顾老头也就赚个家用而已。”

    陆婆子点头,陆小乙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祖母,我爹一天就赚个七八文,一月下来跟他在城里做零活差不多,我娘也是心疼我爹装卸货辛苦,才让他做这个的,不信你问小庚。”陆小乙朝小庚使眼色。

    小庚赶紧抱住陆婆子的腿撒娇道:“祖母,我爹有驴车,可以带我进城哟。”

    陆婆子把小庚抱起来,乐呵道:“对哦,可以带咱乖孙进城。”

    小庚手臂环住陆婆子的脖子,亲昵道:“小庚要和祖母进城哟,祖母给小庚买好吃的。”

    “好好,乖孙想吃啥,祖母就给你买啥!”

    小庚一番撒娇卖乖,陆婆子哪还有心思问其它的,抱着小庚就去了西边院子,玉兰也不阻拦。

    后面的日子里,陆婆子忙着筹备陆勇的亲事,也没有再过问陆忠的事。

    陆忠每天晚上都把铜子儿全部上交玉兰,不管多少,玉兰都笑眯眯的数几遍,然后放到存钱罐子里。

第十六章

    readx;孵蛋的母鸡终于出窝了,玉兰特意撒了些碎米喂它,母鸡稍稍吃了几颗,就‘咯咯咯’招呼小绒鸡来吃,真是一位称职的鸡妈妈!

    陆小乙站在一旁数着小绒鸡,无奈小鸡太好动,像小黄球一样满院子跑动,唧唧唧唧到处啄食。

    玉兰见女儿伸着手指一遍遍数却数不清的模样,笑道:“你别费劲了,我早已经数好了,二十个蛋孵出了十九只小鸡,有一个坏蛋。”

    “哇,十九只小鸡,这么多,等它长大一天能下十多只蛋呢。”陆小乙高兴道。

    “你想得美,十九只小鸡哪能全数成活啊,等到长大再把公鸡除开,能有十只母鸡就不错了。”玉兰看着小鸡啄食,笑道。

    “娘,咱们再孵几窝小鸡呗,公鸡全都买掉,母鸡留着下蛋好不好?”陆小乙继续说道:“爹赚钱辛苦,小丁小庚也在长身体,若每天能吃上一个鸡蛋,不仅身体能养好,还少生病,多好啊!”

    谁不盼自己的亲人身体康健没病没痛啊,陆小乙几句话说到玉兰心里去了,玉兰道:“等有母鸡发了孵疯再孵吧,这一阵儿家里的蛋也不能吃了,要攒着孵小鸡,你们几个别再嚷着吃炒鸡蛋啊!”

    陆小乙点头,小丁和小庚也急急的跑过来表决心,动静太大,把小鸡吓得四处乱窜,母鸡咯咯咯把小鸡唤到翅膀下保护起来,有只小黄鸡不幸被小庚踩了腿,瘫在地上扑腾着小翅膀,唧唧叫个不停。

    玉兰训道:“眼睛长头顶的吗?干啥事都这么毛手毛脚的。”

    小庚低着头可怜兮兮不敢动。

    玉兰把受伤的小鸡捧起来,可惜道:“瞧瞧,这才刚出窝没半天,就损了一只。”

    陆小乙凑近,见小黄鸡一只腿已经断了,软塌塌的挂着。

    “娘,这鸡还能活吗?”陆小乙问道。

    “腿都断了,很难活了。”玉兰把小鸡交给陆小乙,“拿出去扔了吧。”

    “娘,先别扔它好不好,咱们先养着,实在养不活再扔吧。”陆小乙把小鸡交给小丁捧着,找来小细棍和麻线。

    小庚眼泪哇哇,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踩它的。”

    陆小乙怕怕小庚的小发髻,安慰道:“大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都没怪你哦,你看大姐的腿断了都能养好,小鸡的也能养好哦。”

    “真的?要不要请吴大夫来?”小庚泪眼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呃~这就不用了,大姐会捆扎哟。”陆小乙示意小丁把小鸡捧好,露出断腿,陆小乙小心翼翼的把小木棍和短腿固定好,用细麻绳捆上,可怜的小鸡断腿再植术就算完成了。

    姐弟三人把断腿小鸡单独放在一个篮子里照顾,每天的饼渣米粒毫不吝啬的喂食,小鸡终于顽强的活下来了,成为一只小瘸鸡。

    转眼到了六月二十,陆勇的婚期在即。

    陆家人忙得团团转,陆莲大着肚子想来帮忙,被邱婆子拉住了,安排邱姑爷前来。

    陆忠每天赶车去城里,把需要采买的买齐了,再一趟子拖回来,然后再去城里接人。

    陆勇也不再进城找活,天天在家帮着舂米磨面,漆窗漆门糊窗纸,请厨子借桌凳,零零碎碎的活儿不少。

    由于陆勇的婚期定的急,陆家的猪不大,宰了也没几两肉,索性掏钱从城里卖肉办酒席。等到二十六这天,陆家人的花轿吹吹打打,到上溪村王老三家把新娘子接回来了。

    女方家穷,亲戚却不少,送亲的人抬着稀少的嫁妆,坐了满满五桌。

    陆婆子黑着脸,翻眼翻眼的往女方桌上盯。

    陆寿增满脸挂着笑,热情的招待来客。

    玉兰和几个帮忙的妇人给厨子打下手,拿东拿西,跑前跑后,总算是没耽误上菜。

    陆小乙跟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十岁的孩子,乡村里没那么多忌讳,一群小小子小姑娘在院子里追逐玩乐。

    乡村吃席图个热闹,一家人送礼,会来几个人吃席。

    申强随申婆子来的晚,随便吃了几口,就被一群孩子吸引了,想凑过去玩,又记恨陆小乙上次砸他的事,两相为难,坐立难安。

    申婆子给申强塞块肉在嘴里,哄道:“乖乖坐着,祖母给你喂肉吃,你要去了,当心那野丫头又拿石头砸你!”

    小胖子的脾气,申婆子哪里猜得到,你让他去,他还露怯不敢,你不让他去,他又心痒痒难耐,尤其是见陆小乙他们在找炮仗,更是红了眼,从申婆子怀里挣脱出来,屁颠颠的跑过去。

    难为小胖子一番思想斗争纠结万分,陆小乙根本没想过跟他计较,连申强加入她都没注意,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胖子更不高兴了,他黑着脸,挡在陆小乙面前,气鼓鼓的质问道:“你怎么不赶我走?”

    ……

    “我害你瘸了腿,你都不恨我吗?”小胖子继续质问。

    ……

    陆小乙瞅了一眼小胖子,道:“你嘴角有肉渣,牙齿上有菜叶。”

    其他小孩都哈哈大笑起来,申强脸红的滴血,牙齿上哪里是菜叶,是他早晨才换下的门牙,申强越想越气,闭着嘴从牙缝里哼道:“你不换牙?”

    陆小乙用舌头顶了顶两侧新冒出来的尖牙,笑道:“我的门牙早换过了。”

    申强指着小丁,道:“你张开嘴我看看。”

    小丁赶紧捂嘴,她正在换门牙,在外面基本不说话,生怕露出豁牙来。

    周围在换牙的孩子,有的捂嘴,有的脸厚的咧嘴展示,慢慢的,申强也忘了尴尬,跟着陆小乙他们捡起炮仗来。

    酒席散尽,收拾完毕,玉兰带着孩子们回到东院。

    晚上,陆勇又来请,说剩菜多,天气太热不能久放,让大哥一家都去吃。

    饭桌上,陆婆子黑着脸,只有给小庚夹菜时才露出春天般的微笑。

    陆小乙仔细瞧了瞧小婶王冬梅,只见她皮肤偏黑,但胜在五官精致,身穿着大红的对襟衫子和同色罗裙,端坐在陆勇下手位置,规规矩矩的吃着饭,细嚼慢咽,目不斜视,甚是拘礼,一双手略显粗糙,一看就是惯常干活的。

    王冬梅感应到陆小乙打量的眼光,抬头朝她友好的笑了笑,陆小乙也笑着回应。

    陆寿增笑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大哥大嫂虽然分家早,但跟咱们也没生分过,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陆忠和玉兰笑着点头,玉兰更是温和道:“爹娘都是知礼和善的人,二弟更是老实本分踏实顾家,弟媳进了门就安心过日子,没事多到东院走动走动,需要哥嫂帮忙的就知会一声。”

    冬梅点头,一脸新嫁娘的娇羞。

    陆小乙再看一旁的陆勇,脸红的跟个浆果一样,仿佛一扎就会飙血,想来对新娘子很满意。

    一家人其乐融融,陆婆子却非来搅火,只见她把手中筷子使劲一甩,冷声道:“进了陆家的门,就是陆家的人,你娘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少去招惹,像十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碗盘里的油汤都舔了个干净。”

    王冬梅脸刷的红了,头埋的更低了,陆勇赶忙说道:“娘,你少说两句吧,都说能吃是福,人家都送福气来了,你该高兴才是。”

    陆婆子觉得这副场景好面熟,回想半天终于想起来,老大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这当婆母的,在新媳妇面前立个威,儿子立即就跳出来为媳妇说话,她能不生气吗?

    陆婆子黑着脸正要骂人,陆寿增大声咳嗽了两声,冷冷道:“不长记性是不?”

    陆婆子生生忍了下来,扭头背朝着二媳妇,夹了几块肉给小庚喂。

    陆小乙见玉兰看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的大口吃饭,快快吃完了好回家。

    第三天,新媳妇回门,陆婆子锁住家中大小柜子,什么礼也不给陆勇和冬梅准备,就让他们小两口空手而回。

    陆寿增气的从鸡笼里抓出两只大公鸡,让陆勇提走。

    陆婆子又哭又闹,陆寿增懒得搭理她,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陆小乙溜到西院,见陆婆子坐在院角鸡笼边,神情哀伤,她拉陆婆子起来,“祖母,别坐地上,当心受了湿气,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陆婆子哭嚎起来,“这个家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陆小乙心想这都是你作的,你要不这么作事,陆家也不至于分家,家人也不至于跟你离心。

    陆小乙见拉扯不动,抬个小板凳来,让陆婆子坐。

    “你祖父就是个心狠的,对我从来没有个好脸色,你爹也狠心分家出去了,你小叔如今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小姑也嫁了人,我现在孤苦伶仃没人管啊!”陆婆子哭诉道。

    “祖母,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比你看的清,祖父他对你的好,你看不清而已。”陆小乙劝道。

    “他对我好?他三番四次的要休我,时常对我说话都是狠声戾气的,今天你也见着了,把我养了这么久的鸡也送人了,那王老三一毛不拔的货,收了我家二十两聘礼,置办那么几样破烂嫁妆,他这样的人,凭什么给他回门礼。”陆婆子越说越委屈,朝着鸡笼就开始落泪。

    “祖父虽然三番四次说要休你,但他也没真休啊,你想想祖父对你一直都这样狠声戾气吗?不是吧!祖父对你态度不好总是有原因的,祖母,你好好想一想,祖父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他不站我这边,处处跟我作对。我磋磨儿媳他也要参言,咱们下溪村哪家婆母不磋磨儿媳,就咱家的儿媳金贵,磋磨不得?”陆婆子道。

    “祖母,你为什么要磋磨儿媳?你要不喜欢儿媳,还让儿子娶她干嘛?你这不是花了聘礼娶进门给自己找气受吗?”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不娶儿媳哪来的孙子?”

    “那你天天骂儿媳,孙子听见了能对你好吗?”

    陆婆子不说话了,想了想又强词夺理道:“我对孙子好,孙子为什么不对我好?”

    “祖母,你知道孙女最佩服你什么吗?孙女最佩服你豁出脸面为陆家争面子时的魄力,那气势真是神鬼莫挡!”陆小乙吹嘘起来。

    陆婆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祖母,你一直都是个有魄力有气度敢作敢为的人,你看看咱们下溪村,那么多磋磨儿媳的人,你为什么不做一个跟她们不一样的人呢,别人磋磨儿媳,你偏要对儿媳好,两相对比,一下就体现出你的气度来了。”

    陆婆子不说话。

    陆小乙见陆婆子表情有松动,再接再厉道:“祖母,我爹和我小叔都是你亲亲的儿子,是你身生掉下的肉,儿媳再亲,能亲的过你吗?你说你非要磋磨儿媳争什么宠啊,儿子就是那天上的风筝,线拽在你手里,你还担心什么呢?”

    “祖母,你也是当过太祖母的儿媳,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被婆母磋磨的滋味真的好受吗?”

    陆婆子抬头看天,默默的思索着。

    “祖母,小婶很快也会给你生孙子,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脾气吗?没事的时候你就抱抱孙子,有事的时候就让孙女陪着你去吵架,家里的活交给儿媳去做,家外的活交给儿子去干,你安安心心当一个有气度的婆母,咱们一家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陆婆子哼了两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走,跟祖母做韭菜盒子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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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普通的穿越女在古代农村种点田、致点富、发点财、嫁个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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