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秦媒婆站起来绕余家小院走一圈,然后透着门缝往院里看,自说自话:“啧啧,瞧这院子旧的,瞧这房屋矮的,别说拿聘礼了,就是媒人钱都拿不出来。难怪十里八村没人向我打探他,啧啧,谁家愿意把姑娘扔到这穷窝窝里来。”
秦媒婆撅着屁股还往里看呢,发福的身子套着灰绿的裙衫,从后面看特像一只绿皮大青蛙。
陆小乙朝她翻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嗤道:势利眼,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跟你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脑袋挂在屁股上呀?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去,识货的人也不少,别把谁都拉低到你的智商水平去看问题。
秦媒婆看够了也看累了,慢吞吞坐回陆小乙身边,不大的一块石头,被她的大屁股一挤,陆小乙半拉身子就悬空了。
索性把石头让给她,陆小乙起身坐到院门口的石阶上,埋头瞅地,只见一溜蚂蚁小分队朝秦媒婆方向爬去。
哼,粮哥是我的,粮哥家的蚂蚁也是我的,陆小乙别扭劲儿一上来,伸脚挡住黑蚂蚁的去路。
黑蚂蚁停顿片刻,兵分两路,绕过布鞋继续前行。
陆小乙捡起一个小石块在前路上划出一道沟壑,蚂蚁们又翻沟向前,后来陆小乙又用到了吹气**、吐口水神功、放障碍绝招,均不能阻挡蚂蚁小队前进的步伐。
陆小乙气的把手里的小石块砸向远处的草丛,竟然惊飞几只雀儿,雀儿扇翅又招来熟悉的犬吠,一听是黑虎的声音,陆小乙嗖的站起来,也不管那队黑蚂蚁,急吼吼的往出山的小路跑去。
黑虎欢喜极了,狂冲过来,一边撒娇似得呜呜叫唤,一边舔陆小乙的手心。很快意识到有陌生人在场。立即呲牙咧嘴朝秦媒婆吠叫。
秦媒婆发福的身子敏捷的跳上石头,指着黑虎对陆小乙嚷道:“快快,拦住它,别让它过来。哎哟哎哟吓死我了,腿软得站不住了。”
陆小乙揪住黑虎的脖颈肉,安抚秦婆子道:“别怕别怕,我拉住它了。”
转身,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余粮都看在眼里,嘴角轻轻上扬,走过来呵斥黑虎,黑虎呜呜委屈的撒娇。
秦媒婆还站在石头上,见到正主,急切的跺脚,“余家小子把狗看紧点,哎哟我最怕狗了。”
余粮跟秦媒婆不熟,看着面善却不知怎么称呼,更不知她是专职媒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一贯闷声不说话,开门进院,卸兔子放弓矛,自顾自的忙活。
陆小乙带着黑虎大摇大摆的进院,也不搭理秦媒婆。
秦媒婆害怕狗,挪到院门口死活不进来,陆小乙故意把黑虎逗得又蹦又跳连带狂叫,吓得秦媒婆肝儿颤,要不是为了几个媒人钱。她恨不得立即转身走人。
“诶,余家小子,你的好事近了,来。到门口这儿来,我跟你细细说道。”秦媒婆挂上职业笑脸,朝余粮招手。
余粮第一反应是看向陆小乙,黑漆漆的眼珠茫茫然然,有点萌,看久了左眼皮不禁眨了眨。
陆小乙捂嘴坏笑。哼唱着:“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然后朝院门口努努嘴,提点他:“媒婆上门,还不快去!”
余粮听到媒婆二字,脸唰的全红,眼珠瞅地,眼睑半下,睫毛黑黑直直,看得陆小乙恨不得上前咬两口。
秦媒婆等的不耐烦,催促道:“快过来呀,人家等着我回话呢!”
见余粮红着脸急急地走过来,秦媒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是了是了,穷小子一个,能有媒婆上门,能娶上媳妇,谁不是心如猫爪、急火上脑,尤其是这种火气正旺的毛头小子,最是憋不住,想到这里秦媒婆笑得有些荡。
余粮三两步跨上前,砰地一声把院门关上,要不是秦媒婆躲得快,一准儿把鼻梁压扁。
陆小乙哈哈笑出声,见余粮臊得对着门板不转身,不用猜也知道脸红的快飙血。
只听秦媒婆在院外气得直吆喝:“哎哟哎哟,我的鼻子,这小子是野人吗?”紧接着又道:“我秦媒婆说媒几十年,第一次被人拒在门外,好!好!你小子有种。”
陆小乙听秦媒婆的声音渐行渐远,想必是往山下去了,没想到她又折返回来,朝着院门嚷嚷:“你出去打听打听,我秦媒婆也是十里八村排的上号的,就你这种家中无长辈、地里无产出、穷的揭不开锅、欠一屁股债的穷小子,有媒人帮你牵线你就该磕头作揖谢天谢地了,哪有你这样无理的!”
“我告诉你穷小子,我返回来不是图你啥,我收了人家的钱,我就得把信儿给你带到,免得砸了我的金字招牌。还有就是,我要让你知道你得罪了我,错过了多好的一段姻缘,我等着看你哭呢!”
陆小乙笑嘻嘻的跑去门边,对着门缝朝外高声道:“啥好姻缘呀,说来让他哭哭!”然后,回头盯着余粮笑。
果然脸红如浆果。
秦媒婆哼了几声,“邻村有个小寡妇,长得好看又有钱,人家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你,托我来说合,啧啧,后悔了吧,就你这样的家境,能找个娇俏小寡妇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呸!让你得罪我,这事儿没商量了,哭去吧!”说完,秦媒婆停顿片刻,没有听到臆想中的惋惜声,也没有见他门开,悻悻然往山下走去。
陆小乙凑在门缝见秦媒婆频频回首,想必小寡妇给她的酬劳不少,她还是想把这事说合。
“粮哥,娇俏小寡妇哟!你后悔没?后悔了我给你追回来!”陆小乙又开始逗余粮。
余粮不理她,走到墙角开始摘刺玫花,如今不需要陆小乙操心,他自己就摘了晒干,到时候一起给她。
陆小乙蹦蹦跳跳跑过去,放着眼前矮枝上的花朵不摘,非要伸长手臂去勾高处的花枝,被刺扎着手,吱吱哇哇的夸张叫疼。
余粮走过来,伸手把高处几枝刺玫弯下来。示意陆小乙摘。
陆小乙笑得可甜了,摆手又不摘了,话有所指道:“算了不摘了,攀高枝哪有那么容易。还是找个登对的,省的挨刺扎。”
余粮依旧掰着刺玫枝条儿,不说话也不放手。
颀长身姿的少年郎站在绿叶红花旁,掰着花枝的模样,让陆小乙心口狂跳。有些话竟不过大脑,从心到口蹦出来,“粮哥,我嫁你吧!”
呀呀!表白了,陆小乙恨不得把舌头咬断,可话已出口,容不得她矫情叽歪,自己喜欢的就要大胆去追求,继续道:“呐呐,我虽然瘸腿。但我是好人……”
这都是什么话呀!
陆小乙嘴角抽搐,心道:豁出去了,想说啥就说啥吧,他要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我就拿刺玫花砸他……
“粮哥……”糟了,又不知道说啥了,抬眼偷瞄余粮。
好吧,刚才红的像浆果的脸,现在红的像宇宙无敌超级浆果。
余粮不说话。陆小乙说不出话来,两人目光一触,迅速分开。
此刻很安静,风在吹刺玫的叶子。光在画刺玫的影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粮低声道:“摘不?”说完摇了摇手里的花枝,几片刺玫瓣儿飘下来,落到陆小乙头顶。
陆小乙撅着嘴,摘下一朵盛开的刺玫。
余粮松手。弯下的花枝反弹回去,摇晃间又飘下更多的刺玫瓣儿。
陆小乙把手中的刺玫花伸向余粮,声音清朗道:“呐,我自己给自己当媒婆,不收你媒人钱,不要你聘礼钱,不在乎你家境,愿意给你做饭养狗,愿意给你种菜养鸡,愿意帮你挖陷阱烧兔子……你愿不愿意娶我?”
十一岁的伪小姑娘向十七岁的真少年郎求婚,陆小乙觉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悲壮了!
余粮被震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陆小乙,仿佛许久之后,又似片刻之间,余粮笑了笑,抬手揉揉眼,停顿片刻,又摸上自己的鼻子,挠挠鼻头,再颤巍巍的伸手接过陆小乙手里的刺玫花。
这算是应下了?!
陆小乙高兴极了,牵起余粮的手,道:“走,到我家去。”
余粮挠头道:“啥都没准备。”
……陆小乙哈哈笑起来,“别怕,不是谈成亲的事,是商量祁山镖局转行的事,走吧,我娘肯定都做好饭了,咱们到家再细说。”
余粮头脑懵懵的,被陆小乙牵着走出院门,清凉的山风一吹,很快清醒过来,想把手挣脱出来,又舍不得丢开。一切来的太快,他还没理清其中缘由,就被她用刺玫花定下来了,不是不乐意,反而心里觉得很甜蜜。
听她说话的语气,看她做事的动作,完全不像小姑娘的行事,他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小姑娘看,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应下了,就得担起责任来。
余粮把刺玫塞进怀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陆小乙没那么多心里活动,她的心思都放在侦查敌情上,眼珠快速转动着,确定四下没人,手牵的更紧了。
小手牵大手,不过牵住三根手指而已,陆小乙大拇指摩挲着余粮手心的茧子,同然,她手上的薄茧也摩擦着余粮,异性之间轻微的碰触竟是如此的美妙,连带心儿也同节奏的跳动起来。
走了一截山路,陆小乙眼尖发现前面有人,赶忙松开手,快步走到前面,偶尔回头朝他甜蜜一笑。
余粮脸色一直没有淡下来过,还好骄阳似火,让人误以为是晒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陆家,玉兰果真已经做好了中饭,等的有些急了,见陆小乙进院,训道:“跑哪儿玩去了,让你请个人,你磨叽这么久!”
小乙心情好,笑着不解释。
余粮赶忙道:“陆婶,不怪小乙,是我进山了,她等我到现在。”
玉兰笑眯眯的说道:“好好,不怪她,来,进屋进屋,你忠叔正等你呢!”
陆小乙也要跟进去,被玉兰拉住,“跟我去灶房端菜。”
中饭很丰盛,有陆小乙最爱吃的黄豆焖猪蹄,还有小庚爱吃的红烧肉,小丁爱吃的酥肉汤,外加几个时令瓜菜。不是玉兰偏心自家儿女,而是她不知道余粮爱吃什么,总觉得同龄人口味差不多,便把儿女们爱吃的全做出来,总有余粮爱吃的吧。
饭桌上,玉兰一如既往的热情待客。
余粮不敢看陆小乙,也不敢看玉兰和陆忠,好似做了亏心事,红着脸只管埋头吃饭。
陆小乙心知肚明,心里偷着乐,不去想自己的冒昧行为是否吓到余粮,也不去想后面的路怎么走,她两世为人,第一次为自己的勇气喝彩,也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庆幸。(未完待续。)
第82章
吃罢饭菜,玉兰先去收拾杯盘碗盏,小乙小丁帮着洗涮。
陆忠泡一壶茶,跟余粮在厅里说着话,小庚吃饱了有些瞌睡,靠在陆忠怀里半闭着眼,小脑袋一点一啄,刚开始还能挣扎着抬眼看人,后来纯粹向瞌睡大神投了降,头一歪睡了过去。
等玉兰收拾完过来,小庚已经睡沉了,小手里原本紧握的一个小木球,也咕噜噜滑下滚落在地。
玉兰笑骂道:“是猪崽儿托生的吗?吃饱了就贪睡。”然后小心翼翼的抱他去隔壁屋,小丁懂事的过去陪着,顺带给他摇扇驱蚊子。
陆忠和余粮面对面坐着,陆小乙特意挨着陆忠坐下,悄悄朝余粮眨眼,余粮原本淡下去的臊红又爬上脸颊,低眼不看她。
玉兰过来斟满茶水,挨着小乙坐下,便开始谈正事了。
陆忠先起头,咳了一声,道:“粮子,听小乙说你熟识的一家镖局要改行?”
余粮道:“是有此事。”
“不知定下来没?”
余粮想了想,如实道:“镖局生意清淡早有改行打算,至于改做哪行、定没定下,我这阵儿没去镖局打探,也不清楚。”
陆忠道:“咱们这烤饼生意越做越好,我一个人要卖饼还要照顾庄稼地,根本忙不过来。要不这样吧,你当个中人抽空带我跟他们谈一谈。”
余粮赶忙起身:“现在就去。”
“不急不急,等你空闲了再说。”陆忠挥手示意余粮坐下,余粮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陆小乙,见她眼睛弯弯一定是在笑他,不由脸色更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玉兰和蔼道:“坐着说,坐着说,这孩子太老实,这么熟了还拘谨。”
余粮缓缓坐下,不去看陆小乙。只盯着陆忠道:“忠叔,我要进城卖些野兔山鸡,你等我回去收拾收拾,咱们下午就进城。”
如此甚好。
余粮回去收拾。陆忠也忙着往驴车上装饼。
玉兰不解,“你下午谈正事去,装饼干啥?”
陆忠嘿嘿笑,“你不懂了吧,这车饼是有大用处的。”
“莫非送给镖局的人吃?”
陆小乙哈哈笑出声。“娘,哪有给人送一车烤饼的,何况这车饼也不少,把镖局的人吃吐了,这事更谈不成了。”
玉兰横她一眼,“我还舍不得送呢!”
“娘,咱家饼子好不好卖可不是用嘴吹出来的,我爹肯定想带镖局的人看看一车饼是怎么抢完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信服了这事就算成了。”说完。陆小乙朝陆忠嚷道:“爹,我说得对不?”
“对,对,咱家姑娘脑子聪明,好多事一点就透。”
玉兰瘪瘪嘴,伸手戳陆小乙的额头,“脑子聪明还得归功于我戳的勤!”
陆小乙点头表示赞同,甚至把头伸得更靠近玉兰,“再戳戳,我想更聪明点。”
玉兰嗔道:“有没有个规矩样儿?整日里皮赖皮赖的。哪天我空闲了,非找根柳条儿把你屁股打肿不可。”
陆小乙嘻嘻笑着挽住玉兰的胳膊,撒娇卖乖逗她笑。
想到跟余粮表白的事,陆小乙心里甜蜜蜜的。即便他俩情投意合,还得通过正经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才能成事。目前看来,媒人好找,父母也同意,可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不早日把此事定下来。陆小乙就不放心。
她既然主动表白示爱,后续的诸多问题,她就得早考虑早打算,想到早晨见过的秦媒婆,陆小乙心思婉转几番,决定给玉兰打打预防针,适量施压能产生怎样的效果,陆小乙也说不准,只能且做且观察了。
“娘,我上午去粮哥家,你猜我遇到谁了?”陆小乙故作神秘。
“谁?他家挺偏的,平时跟村里人来往少,你让我猜,我真猜不出来!”
“咱们村的秦媒婆呗!嘻嘻,她去跟粮哥说亲。”陆小乙说得轻松极了。
玉兰却听得心里一沉,她帮自家姑娘物色的好小伙怎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可是这事是她这当娘的一厢情愿,虽然不清楚余粮的想法,但看两孩子平日里相处的不错,本想等两年再把两人的事说破,可余粮的年岁不等人,有媒婆上门说亲也是理所当然。
陆小乙一直盯着玉兰看,不愿意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只见玉兰眉头轻皱,看起来有些焦虑,很快便展颜笑道:“是吗?这可是好事啊,不知道那秦媒婆给粮子说的那家的姑娘。”
陆小乙学秦媒婆的语气,叉腰重复她的原话,“我秦媒婆也是十里八村排的上号的,就你这种家中无长辈、地里无产出、穷的揭不开锅、欠一屁股债的穷小子,有媒人帮你牵线你就该磕头作揖谢天谢地了,就你这样的家境,能找个娇俏小寡妇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玉兰顿时黑了脸,骂道:“好一个阴损婆子,干着牵红线结姻缘的好事,竟也是看人下菜碟,欺负一个孤零零的少年郎算什么本事?呸!换我在场,我非为粮子出头不可!”玉兰也是借着劲儿发泄心中的急躁,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急躁在所难免。
“粮子怎么说?”
陆小乙嘻嘻笑道:“粮哥把秦媒婆关在门外。”
玉兰脸色好多了,笑道:“难怪这孩子一直红着脸,想来是臊的慌。”
“娘,今天走了个秦媒婆,明天会不会来个张媒婆呀?粮哥人好,对我们也和气……他要娶了媳妇,还带不带我们玩呀…会不会跟咱家生分了…”陆小乙越说越纠结,说到最后故意停顿下来。
玉兰心中暗暗盘算,嘴上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粮子这孩子我瞧着不错,不能由着那些势利媒婆害了他,抽空我跟你爹商量商量,你就别操心了。”
陆小乙目的达到,笑得更开心了。
余粮提着一串野兔山鸡来了,新换了一身玄色短打,精神抖擞的走过来。
陆小乙眼尖。见余粮脸颊光洁,想必是搓洗了很多遍,红晕退却露出正常的小麦色肌肤。
陆忠驾好驴车整装待发。
陆小乙嚷嚷着要跟去,玉兰找出一套藕粉棉裙让她换上。又打水让她擦脸洗手,一番水花四溅,湿漉漉的刘海儿被她胡乱搓拨在额头上,黏哒哒的也不管不顾,急吼吼的跑到驴车前。本想伸手让余粮拉她一把,想到爹娘在场,赶忙把手转向朝着陆忠,被提溜上车,故作天真(没羞没臊的)挨着余粮坐下。
陆忠吆喝一声,挥鞭扯绳,驾车往城里驶去。
一路上,三人话都不多,偶尔陆忠回头问一句,余粮便简单答一句。其余时候,余粮都半垂着眼看脚边放置的一堆猎物,陆小乙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野兔灰灰,野鸡彩彩,堆叠在一起,露出长长的野鸡翎子。
余粮稍微弯腰,垂手在绚烂的翎子中挑选,挑中一支长长的黄灰色尾羽,上面交错排列着黑色横斑。拔下递到陆小乙面前,眼神示意她拿着。
陆小乙盯着他停顿片刻,好吧,他脸又红了。
一个特别爱脸红的少年。陆小乙好喜欢呀,幸福的接过野鸡翎子,道了句谢。
陆忠听见动静转头看,“咱们这儿的野鸡翎子不长,不然能卖个好价钱。”
陆小乙转着手中的野鸡翎子,问道:“爹。戏文里武将头上就插得这个吗?”
陆忠点头,“戏文里武将插两只长长的野鸡翎子,显得威武霸气。”
陆小乙把手里的翎子插到一侧发髻上,笑问余粮:“看我威武霸气吗?”
余粮笑了笑,伸手帮她把翎子摘下来,变戏法似得从袖兜里翻出一个玫红色的骨朵儿,递给她。
陆小乙看陆忠专心赶车没往后看,咬咬下唇,歪着头把发髻送上前,示意余粮帮她。
感觉到轻微的碰触,发根连带头皮都发了麻,余粮动作敏捷的把花骨朵插到发髻里,然后坐直身子轻咳一声。
陆小乙也装模作样的坐直,明知看不着,还翻着眼睛往头顶看,又伸手小心翼翼的摸,摸到实物后心满意足的笑,笑得正欢见她爹猛然间回头,心虚的埋头装淑女。
进城后有余粮指路,一行人先去某饭馆卖野物,随后到祁山镖局。
余粮上前拍门,随着门轴声声,祁风俊朗的容颜出现在眼前。
“哎哟粮子,好些日子没见了,想死我了。”说着话,便开始对余粮动手动脚,不是拍肩就是锤胸,一番闹腾后,才看见余粮身后的陆忠父女。
“哎哟假小子,好些日子没见了,想……咳!咳!”后面的话接不上了,祁风哈哈大笑起来。
陆小乙一脸黑线,对祁风这个二货彻底无语了。
余粮笑着介绍陆忠,祁风行过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邀请他们进屋,规规矩矩的模样跟刚才判若两人。
陆小乙是第二次来祁山镖局,第一次因被二货摔倒在地心有岔岔,镖局里的陈设布置都没心看;这次心境不同,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两眼贼亮,既想了解余粮曾经的生活环境,又要观察镖局的布局能否改造成铺面。
刚在大门外,她就默默的评估了镖局的门脸,临街的位置很好,若是把门墙砸开改装成临街铺面,开间也不小。
进到院内,四下一瞧,跟陆家大房在城里的小院相似,跟下溪村农家小院也雷同,是鲁国当地典型的民居样式。有些像前世的三合院,正房三间两侧各有一间耳房,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与正房成“品”字形排列,正房对面没有倒座房,仅有院墙。
笔直的石板路两边,少花草,多木人桩,三个中年镖师在院角锻炼臂力,有两人在捶打木人桩,另一个蹲身举大石,坎肩湿哒哒黏在身上,露在外面的肩胛和手臂肌肉鼓胀,看起来遒劲有力。
见祁风一行人过来,举大石的中年人大喝一声,把手里的大石块仍在地上,沉闷的撞击声,惊的陆小乙肝儿颤,她不得不思量让这样的肌肉猛男去卖烤饼,是否会有销量;抑或这些肌肉猛男觉得卖烤饼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然后把手起刀落把她咔嚓了。
陆小乙打了个冷颤,牵起陆忠的手,把他往余粮身边带,有熟人好说话。
陆忠以为她被吓住了,拍拍她的头算作安抚,然后侧身把她护在后面。
蹲身举大石的中年猛男正是祁风的爹、祁山镖局的当家人:祁山。一看就是练家子,约莫四十上下,方脸盘络腮胡,浓眉大眼高鼻梁,中气十足,说起话嗓门极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里边请!”(未完待续。)
第83章
另两个镖师看起来比祁山年轻些,约莫三十来岁,见来人中有小姑娘,想到自己穿着坎肩露着手臂,脸颊黑里透红,假借过招之名,你追我打溜到西边屋子去了。
祁山笑道:“两个没出息的,活该娶不到媳妇!”
原来是两个光棍肌肉男。
陆小乙余光跟过去,见两人身高体壮、打斗有力,脸颊黑红,耳朵却红的像朱果,让陆小乙想起前世见过的一组角雕的图片,侧脸各种桀骜冷酷,正脸各种囧,给人一种反差萌。不由对两个羞涩肌肉男产生好感,再联想到爱脸红的余粮,莫非这种出产肌肉男的镖局,还出产羞涩纯情男?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看祁家父子就知晓了。
祁山的外衫放在一侧躺椅上,他一边穿一边带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一行人去了正房厅堂,余粮先介绍人,没有直接道明来意,而是先询问近况。
祁山往太师椅上一坐,左腿踩在一侧横凳上,动作有些匪气,连叹息都比平常人悲壮,“哎,一日不如一日啊!去年人家还让咱喝口汤,今年连汤都不给喝了,自从二月跑蒙国回来,到现在还闲着的!”叹完气,又狠声道:“兔子急了能蹬鹰,祁山怒了也能填四海!”
祁风道:“爹,换着两年前我早带人把他的招牌拆了,可眼下咱们镖局只剩许叔张叔和你我四人了,我估摸着连四海镖局的大门都进不去。”
“谁他妈说让你们跟去了?你小子要给祁家传宗接代,那两个老光棍还没娶到媳妇,你说我能带你们去吗?你脑袋长在屁股上的?”
祁风吃瘪,无奈的看向余粮,耸耸肩,又看向陆小乙,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余粮道:“祁叔,跑镖风险太大,还是想想改行的事吧。索性趁此机会改个踏实的营生,生活安定下来,许叔张叔也好娶媳妇不是吗?”
“我也想改,可这百行百业都有人干。哪些行当赚钱、哪些行当亏钱,咱摸不到门道啊!前一阵儿有人找我搭伙开车马行,啧啧,我算了算本钱,把我的棺材本赔上再把镖局卖了才够。若是赚钱还好说,万一亏了呢?连累老张老许他们陪我睡大街去吗?当初我就连累了你爹,我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祁山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站起来喘几口气又才缓缓坐下。
余粮劝道:“祁叔,冷静点,莫急莫急,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商量改行的事,这位忠叔是我同村的长辈,对我一直很照顾。他家干粮生意做得很好,想在城里寻个搭伙人,特来找你商议。”
一听生意搭伙,祁山又激动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高声道:“啥干粮生意?先说来听听,咱们好说好商量。”
余粮看向陆忠,陆忠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把搭伙的想法一一道来。
祁山越听越皱眉,道:“一言概之。就是让我卖烤饼是不?”
陆忠点头。
祁山嘴角抽搐,看起来不感兴趣,“陆老弟啊,不是大哥不愿意。只是你看看我这形象。”站起来捏拳头展示他的左臂肌肉,然后换右臂,“江湖人称拼命祁山狼,镖路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若找我押个镖送个货,我二话不说带着兄弟们就上路。可让我赶车卖烤饼,大哥我有些力不从心啊!往后被道上的兄弟们看见,不叫我祁山狼,改叫祁饼子,你说我应还是不应?”
其实是他放不下脸,做了多年镖局生意,一贯出行都是刀枪棍棒等勇猛道具,如今让他卖烤饼,他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陆小乙原本站在陆忠身后,祁山晒肌肉的模样莫名戳中她的笑点,再脑补三大肌肉男和一个二货少年一起晒肌肉卖烤饼的画面,咬牙忍着笑。
陆忠听出了祁山的婉拒之意,赔笑几声便不再勉强。
余粮却接话道:“我也说点自己的看法吧,忠叔拉一车饼沿街叫卖,便是人们口中的卖饼小商贩,人们遇着了便买上,遇不着也不会特意去寻他;若是忠叔租一家铺面,便成了人们口中的陆东家,卖饼子也有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干粮生意,所以呢,名声颜面是靠钱来撑得。祁叔,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忠叔已经把饼子名气打出去了,你如今只需坐享其成、渔翁得利。”
祁山瞪眼道:“粮子,你走近点,跟叔再说道说道,什么叫坐享其成什么叫渔翁得利。”
祁风自诩成语学的不错,激动的嚷嚷起来:“爹,坐享其成渔翁得利你都不懂?问我不就得了,当年我学堂不是白上的,我跟你说啊,这坐享其成就是……”
“滚一边去!”祁山高声打断,“我会不懂坐享其成渔翁得利吗?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咋听不懂呢?”
祁风再度吃瘪,气的坐到靠门窗的凳子上去了。
余粮想了想,认真道:“祁叔,咱们一夫城可是重要的关城,南来北往的行商多了去,他们需要久放不坏的干粮,刚好,陆家能做出这种干粮来,这可是独一份的生意,刚开始忠叔一天卖一车饼,如今一天两车都不够,不仅商人爱买,连带城里人也吃,你想想陆家烤饼的名气一出去,这是多大的市场呀!你若是这时参进来,算不算坐享其成?”
祁山捋着浅须点头,“这么说来我还捡大便宜了,那渔翁得利又怎么说?”
余粮道:“渔翁得意这个说法不严谨,应该用坐山观虎斗来形容。四海镖局如今气势如虹,祁叔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俗话说:好人还遇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祁叔等着看戏就行!”
其实,余粮如是说也是推测,常言道:盛极必衰月盈必亏。做人做事不能太嚣张,尤其是做镖局这行,大多都是刀口舔血黑白通吃,谁家没点道行,谁家没几个供奉菩萨,出事是迟早的。
祁山好似想到什么,拍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还是粮子会看问题,说得我对干粮生意又有了几分兴趣,要不这样吧,你把如何搭伙。如何分层,前期掏多少钱?一月有多少利?都得给我交给底儿吧!”
余粮对祁山镖局感情深,打心眼里想镖局安定下来,尤其是曾经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祁叔、许叔和张叔三人了。余粮更想帮他们一把。
陆家的烤饼生意他是知道的,独一份的生意,别看一个饼几文利润,架不住销量大呀,镖局三位叔叔都是见过世面的活泛人,往年押镖积累的人脉很容易把干粮生意做大,到时候,赚的钱不比押镖少,日子却比押镖安定。
余粮有自己的思量,尽力从中撮合他们。可涉及到搭伙细节,他便不清楚了,眼神习惯性的看向陆小乙。
搭伙细节陆家人早就商量好了,陆小乙眼神示意让他放心。
陆忠对祁山抱拳道:“搭伙细节还是由我来说吧,陆氏烤饼目前有两种口味,原味的五文钱一个,芝麻的六文钱,如今一天能卖出两车,大约四百个。”
“多少?四百个?”祁山明显不信。
陆忠得意的笑,“若不是顾着庄稼。卖三车也不成问题。”
“一个多少利?”
陆忠也不隐瞒,“除去麦面和工钱,原味的一个一文利,芝麻的两文。”
别看祁山肌肉多。算起账来脑子活,几下盘算便惊道:“一天四百个饼你能赚六百多文?啧啧,看不出来啊,陆老弟这是闷声发大财啊!”
陆忠道:“我是真心诚意跟你搭伙,给你交底也毫无隐瞒,祁哥若是同意搭伙。城里开店和售卖的事全由你负责,我只管烤饼送货,每个饼子我给你算发价,你卖多卖少自己定,除开发价赚的钱全算你的!”
祁山搓着下巴思索片刻,道:“饼子价也由我定?”
陆忠点头,“我只管烤饼,祁哥是聪明人,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
祁山哈哈大笑,“那是那是,薄利多销嘛!我若把饼子定个玉石价,我这些年镖局生意算是白做了!”
陆忠道:“祁哥,光说不练假把式,正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一车饼,要不你也跟去看看。”
祁山起身道:“好!看看去。”转头对祁风道:“去把你许叔和张叔叫上,咱们一起去!”
于是,陆忠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去了出城必经的荣兴街,好些要出关的商人已经等起了,见陆忠的驴车过来,急吼吼的围上来,有的抱怨陆忠耽误了时辰,有的直接报数掏钱买饼走人,行商都很忙!
商队人多,商路遥远,是干粮生意的大客户,等商人走完,便是一些慕名而来的居民,你一个我两个,算下来也不可小窥。
陆忠、陆小乙和余粮忙的团团转,场面虽然火爆,却在可控范围内。
镖局众人一副武夫打扮,人高马大的站在稍远处,看来还是接受不了,暂时跟烤饼摊子保持距离。
祁山一直看着驴车堆叠整体的四沓饼子,一沓五十个,眼可见的速度少下去,真如陆忠说的火爆好销,祁山再次搓着下巴思索。
这时,有四个混混模样的男人走过来,前后左右把驴车包抄住,为首的一个男人眉高眼细,搭配鼻唇给人一种奸猾之相,只见这人拿起一个烤饼,咬上一口,咀嚼一下便呸到地上,然后又拿起一个继续呸,如此呸了五个,才骂道:“破逼玩意儿,硬的能把大爷的牙磕掉,还他妈好意思拿出来卖!”
陆忠拳头捏的青筋直冒,余粮拉住他,却因男女有别不敢拉陆小乙,而是上前一步把小乙挡在身后,轻声道:“别怕,祁叔他们在!”
陆小乙见陆忠怒气盛,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他爹没少受这些无赖的欺压,难为他一直忍着,在家人面前装着若无其事,就连前几天商量开店,也都是一言蔽之。
想起陆忠那天说话,陆小乙心里越来越酸,她爹在下溪村也算个堂堂正正的汉子,到城里做点小生意,默默无名时还能自在,一旦有了名气,麻烦便找上门来。
对于陆忠来说,以暴制暴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他也不擅长,他想把生意做下去,除了忍真是没有其它办法。
但对于镖局来说,应付这些事,小菜一碟。
祁山肩膀手臂的肌肉反射性的鼓动,他旁边的许和张两人亦是如此,唯独祁风年龄和资历不够,想鼓动肌肉也没那份气势,只得冷着脸装凶残,一行四人缓缓的走过来。(未完待续。)
第84章
气势如虹的镖局四人帮走过来,混混们不禁后退几步。
祁山大嗓门吼道:“什么情况?”
混混头目被震的轻微抖动,见来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直觉此人不好惹,立即露出谄媚的表情,“这位爷,小事小事。”
祁山瞪了他一眼,不屑道:“哪个地头的?”
“我哪个地头的管你屁事。”混混头目虽然有些怯,但也不是善人,自觉给足对方面子,若对方还不知趣,他也不是好惹的。
“好,有种!”祁山话音刚落,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擒住那人衣襟,手臂一使劲竟便把那人举了起来。
混混头目衣襟被锁紧,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迫到脖颈位置,憋得一张脸如猪肝色,双手抓住祁山锁他的手腕,想掰掰不开,想喊喊不出,双腿悬空想踢又使不上劲。
其他三个混混赶紧上来帮忙,被许武、张铁牛和祁风三人拿住,伴随着沉闷的打击声,三个混混哀嚎起来,哭爹喊娘的求饶。
祁山下手有分寸,见混混头目脸色越来越酱紫,双眼上翻,顺势把他摔在地上。
混混头目腿间颜色变深,很快晕开,紧接着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竟吓得失了禁。
围观的众人哗然,有的捂口鼻,有的指着混混头目嘲笑。
祁山居高临下的看着混混头目,厉声呵斥:“哪个地头的?老子可没耐性问你第三遍。”
混混头目顾不得脖颈火辣辣的疼,感觉翻身跪地求饶,“大爷饶命,我说我全说,我寻常时候都是在赌场看场子,前几天有人找上我,给我五两银让我专找陆饼子的麻烦。”
“为啥专找陆饼子的麻烦?”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只管拿钱办事,多一句话也不能问。”
祁山点头算是知晓。“起来吧!”
混混头目感恩戴德的爬起来,其他三个混混也连滚带爬的过来,搀扶成一体准备开溜,听到背后传来响雷般的一声:“站住。谁让你们走了?”
四个混混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回头苦着脸等候吩咐。
祁山指着刚才咬坏的五个饼子,“吃了饼子不给钱就想走?”说着话,肩头的肌肉不禁鼓动起来。
混混头目赶紧掏出五两银锭。捧到祁山面前,求饶道:“这是商人给的五两银,我没敢用,全用来孝敬大爷你!”
祁山接过银锭,抛起来掂掂重量,然后摔给一旁的陆忠,“五个饼多少钱,剩下的找他!”
陆忠找了钱,让小乙把五个饼子拿过来,一并给了混混头目。
那人不敢接。祁山道:“咱都是公平买卖的商人,敲诈勒索的事咱没兴趣,收你五个饼子钱,剩下的拿去给兄弟们买点跌打伤药,安心回你的赌场看场子去吧!”
混混头目原以为祁山是个黑吃黑的主,会趁机昧了他的五两银,没想到此人行事磊落,不由心生崇敬,脸色恭敬的朝祁山鞠一躬,“不知这位爷尊姓大名。在下盛元赌场罗大眼,往后需要用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祁山抱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祁山镖局当家人祁山。人送外号祁山狼,正是在下。”
陆小乙有种看武侠剧的既视感。
等混混们散去,祁山便得意洋洋的站在饼车旁,对围观的众人抱拳道:“各位一夫城的父老乡亲,陆氏烤饼从今天起有我祁山镖局罩着,那些心怀不轨欺行霸市想找陆氏烤饼的麻烦的人。先得问问我祁山的拳头同不同意!”说着话,拳头捏紧,手臂上的肌肉遒劲鼓胀,周围传来阵阵吸气声。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眼光在身边几人脸上扫视,只见许武、张铁牛和祁风完全跟祁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表情,既自得又豪气。陆忠眼神里满是对镖局众人的感激,嘴角自然上扬,有种麻烦得以解决后的轻快。余粮还好,脸色平平常常的,想必对镖局众人的言行见惯不惊了。
镖局众人既已来到饼车旁,一番英雄气概之后,应情应景的把饼车想象成往常押的镖车,烤饼也理所当然的归纳到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祁山在表明立场后,又高声给陆氏烤饼搞起宣传来,“陆兄弟做的是正正经经的干粮生意,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买!保管吃了身强体壮,瞧我这身腱子肉,全是烤饼的功劳!”
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祁山都甩开面子了,许武、张铁牛和祁风哪能示弱。
祁风更夸张,对几位中年婆子吹道:“别看我现在体格好,我娘说我生下来瘦的像只山猴儿,一张脸小的哟只有拳头大,眼睛又大的如铜铃,啧啧,眼见养活不了,还是我祖母当机立断,天天拿烤饼泡在牛乳里喂我,瞧瞧我现在,是不是壮得像头牛!”
英俊嘴甜的少年郎最讨中老年婆子喜欢,对少年郎说出来的话也深信不疑,不管买不买饼子,陆氏烤饼的神奇功效很快被婆子们传播出去,至于最后传成什么样,就不清楚了。
祁风继续吹牛。
余粮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默默的移到陆小乙身边,小声道:“其实卖烤饼挺适合他们的。”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她也有同感,有些人就是这样,吹着牛唠着嗑不知不觉就把东西卖出去了,不仅给人留下好印象,还能赚到好多回头客。
原本剩下不多的饼子很快抢购一空,镖局众人都意犹未尽,吆喝着陆忠跟他们回镖局再细谈。
祁山外表粗狂,但内心细密,尽管刚才销售画面很火爆,尽管他也投入些激情进去,但真要谈到搭伙,他还是相当谨慎。
隔行如隔山,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他的原话。
最后达成共识:从明天起,陆忠蹲点在祁山镖局外卖烤饼,试卖一月,祁山要摸行情,还要看收益,然后再谈搭伙的事。
祁山如此决定,陆小乙反而觉得这人靠谱,觉得他不是那种盲从的人,不会被一时所见迷惑,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后再做决定,这样的人一旦合作成功,后续会省去很多麻烦。
回去的路上,陆忠明显很高兴,慢悠悠的赶着车,不时回头跟余粮谈论镖局诸事,问的最多的还是祁山,看来,陆忠对此人的评价很高。
谈论镖局,余粮不可避免的会想到逝去的家人,虽然表情不变,但眼底明显带着神伤。
陆小乙默默的把裙摆展开点,再借着衣袖的遮挡,慢慢把小爪子伸过去,小指头勾住余粮的小指,也不管他惊讶的看过来,依然作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余粮嘴角轻轻上扬,转头学她的样子,背脊挺的直直的,看起来正经极了,小手指却牵挂着对方。
驴车走的缓慢,两人这样默默的牵挂着,心里踏实极了。
陆忠难得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话匣子扯得很开,最后把话题扯到陆家大房头上。陆忠没把余粮当外人,说起这些家事来也不觉得别扭。
原来大房虽有田地却是租给别人耕种,每年分得粮食只够温饱,孙辈们渐渐大了,要读书要成家,哪样都离不了银钱,如今家中无来源,仅靠卖房的银两迟早会坐吃山空。
人家大房老书生都不着急,他这二房子侄却操上心了,所以,当陆忠向脑瓜子活泛的女儿问策时,陆小乙故意道:“爹,要不让伯祖父跟祖父学篾匠手艺,或者让堂叔跟着你卖饼子去。”
陆忠皱着眉,“咱这都是粗活,他们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估计干不下来。”
“那什么擅长做什么嘛,伯祖父字写的好,可以帮人写信写对子,堂叔爱读书,在家里开个私馆把村里适龄的孩子聚一起,教教读写,既能赚些银钱,还不耽误他读书。”
陆忠点头道:“你说这个点子我也想过,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行得通,既能赚钱又不耽误读书,回去我就找你堂叔商量商量,总不能看着他们坐吃山空吧!”
“爹,我劝你等两年再去。”
“为啥?”
“他们刚从城里回来,伯祖父眼高于顶,堂哥又不知开通,你若现在去说,他们肯定接受不了你的提议,加上他们家中还有余钱,更不会把你的话当回事,只有等他们过两年日子,真切体会到其中艰辛了,才能静下心来盘算往后的生活。”
陆忠思索片刻,又问余粮,“粮子,你说呢?”
余粮一个外人,被陆忠问起家事,有些吃惊,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忠叔,我觉得小乙说的有道理,天下读书人但凡走不了仕途的,大多会选择坐馆授业或入幕为宾,其次才是从事农商等营生。我觉得小乙的提议是个读书人都能想到,关键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做。”
陆小乙对余粮眨眨眼,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自诩为英雄。
陆忠叹气,“是哦,读书人比咱们脑子好使,这些事他们肯定早想过了。哎!算了算了,让他们自己想去吧。”
陆小乙听他爹口气有些失望,想来是真心在替大房谋划,不觉对他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出言安慰道:“爹,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伯祖父他们迟早会想明白过来的。”(未完待续。)
第85章
一路慢悠悠回到下溪村,晚霞已经烧红半边天,归鸦还巢,鸡鸭回圈,劳作回来的农人荷锄悠闲的走在田埂上,几只撒野的土狗在盛夏的草丛中追撵,不知何处传来牧笛声,诱的夏蝉再次嘶鸣起来。
乡村的傍晚,宁美又安然。
驴车到了陆家院外,陆忠拉着余粮不让走,说是今天帮了大忙,晚上定要喝几杯,当然,少不了请西院众人过来一起聚聚。
此刻,陆婆子已经在忙晚饭了,陆寿增大手一挥,拒绝了陆忠的邀请,“你娘已经在做饭了,你也忙到现在才回来,改日空了再聚吧。”
中午剩下的肉菜,再煎些茄盒子,炒个青椒鸡蛋,凉拌水芹木耳和黄瓜,再捡一沓新出坑的烤饼,晚饭就上桌了。
陆忠沽了一壶酒来,给余粮和自己满上,小庚嚷嚷着要喝酒,被陆忠赏个爆栗。
小庚摸着额头撅着嘴,贼兮兮的挨着余粮坐下,夹菜的时候趁他不注意,迅速用筷子蘸了杯中酒,往自己嘴里送,辣的眼泪花花,没有博得同情,反而招来笑。
陆忠笑着把杯中酒递到他面前,“儿子,来,喝这杯!”
小庚头摇得似拨浪鼓,“不喝不喝,辣死了辣死了。”
陆忠继续劝酒,“饭涨傻老大,酒醉聪明人,我儿子这么聪明不喝酒咋行啊?来来来,这杯喝光了,桌上还有一壶,一壶喝光了,仓房还有一坛,一坛喝完了爹再给你买去!”
小庚越听越苦,脸儿皱成一团,嗲声嗲气向玉兰求救:“娘,娘。”小眼神恳求玉兰出来说句话。
“活该。”玉兰抿嘴笑,然后对陆忠道:“吃饭吧,把小庚逗哭了明天娘又要寻我的不是。”
陆忠兴致好,本想多逗一会儿儿子。听了玉兰的话,立马打住,头一仰干了杯中酒,然后招呼余粮吃菜。
余粮只喝一杯。陆忠劝酒,被玉兰阻止道:“好啦好啦,粮子还是个孩子,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别劝醉了。”说完。笑眯眯的看向余粮,“酒可以少喝,菜得多吃啊!”
余粮点头,只要不跟陆小乙目光相触,他表情动作都能很自然,陆小乙也看出来了,决定往后吃饭的时候不要去影响他。
吃罢饭,陆忠去送余粮,尽管陆小乙很想去,但不能表现出来。
第二天早饭后。陆忠按照约定去祁山镖局外卖饼,陆寿增带着陆勇也一起进城卖凉席和草篮。
玉兰做好中饭,陆忠却没有回来吃饭和补货,玉兰喃喃道:“兴许是在镖局吃吧。”
下午,陆莲、王冬梅过来帮忙烤饼,陆婆子抱着小凤在西屋睡午觉。
王冬梅跟陆莲负责一个坑,玉兰跟小乙负责另一个坑,四个人在灶房里揪着面剂子,聊着天。
玉兰道:“娘带小凤带的挺上心的,天天中午都要陪着小睡一会儿。有时见她抱着小凤有说有笑的。”
王冬梅一边压着面饼一边笑,“我发现娘这人有时候口不对心,背着人的时候逗得小凤咯咯直笑,人前又黑着脸。说小凤麻烦,吃喝拉撒睡,折腾的她整日不安生。”
“大嫂二嫂,你们没发觉吗?我娘现在脾气比以前好多了,她以前跟个炮仗似得,一点就着。说话做事更是由着性子来,当年闹出的事可不少。”陆莲在嫂子面前也不遮掩,实话实说道。
王冬梅道:“我过门才一年多,娘以前是啥性子,我只听人说过,没接触过,她变没变还得大嫂和莲妹来说。”
“她以前能搭着梯子在隔墙上骂我一整天,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陆小乙听玉兰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怨气,想来对曾经那些难堪的岁月已经释怀了。
是了,如今的玉兰跟夫君恩爱,带儿女慈和,每天除了干家务就是烤饼赚钱,生活充实事事顺心,哪有多余的心情去想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与其自寻烦恼,还不如脚踏实地干些实事,哪怕是喂鸡喂猪,哪怕是摘瓜摘菜,都比斤斤计较那些过往好。
“大嫂,你恨我娘吗?”
玉兰哈哈笑起来,“说实话,刚开始那几年挺恨的,后来慢慢就淡了,如今更是没感觉。”
“二婶,你呢?你恨我娘吗?”
王冬梅道:“我也说实话吧,我恨我亲娘,有亲娘做对比,婆母显得好多了,尤其是她逗小凤的时候,任谁看了也不相信她是个重男轻女的。”
“我生三个孩子,就小乙她帮着带过一阵儿,后来生小丁分家,再后来生小庚,她一个也没带过,唯独小凤,从满月后都是她日日带着,你说,再铁石心肠的人,天天对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她能不软化吗?”
王冬梅笑道:“所以我才说娘有时候口不对心。”
陆小乙笑嘻嘻来参言:“呐呐,哪有这样的,儿媳妇伙同小姑子背后嘀咕自家婆母,这样的言传身教,真的合适吗?”
玉兰嗔怪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吗?你不就想找借口溜出去玩!”
陆小乙被说中心思,嘿嘿傻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小丁小庚牵不住牛吗?”
“少来,他们两个放牛我放心的很,你乖乖留下帮着烤饼。”
陆小乙撅着嘴,把手里的面饼压平,再用刻有‘陆’字的模子在上面打上标识。
傍晚时分,陆莲和王冬梅清点完各自的饼子便散去,陆小乙帮着把数计好,满一月好算工钱。
陆忠载着陆寿增和陆勇一起回来,陆小乙特别留意了车上的凉席和篮子,还不错,凉席比篮子卖的好。
陆寿增下车时,陆忠和陆勇都伸手去扶他,陆寿增摆手道:“我没那么老。”说完,敏捷的跳下车,提溜下来一串篮子,对旁边的陆勇道:“凉席算你的。”
陆小乙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他爹,比如镖局的人今天表现怎样?是不是还跟昨天一样站的远远的,比如今天怎么才卖一车饼?是不是又有人来找茬?比如小叔今天表现咋样?有没有像她曾经那样积极努力的去吆喝?
当然,疑问再多也得等到吃饱喝足再舒舒服服洗掉臭汗后,才能问出口。
玉兰跟陆小乙一样存在如此多的疑问,一口气问完,陆忠才笑着缓缓道来。
原来陆忠以前都在荣兴街卖饼,今天突然搬到祁山镖局,好多顾客不知情,导致一车饼一上午都没卖完,惹得镖局众人心生疑惑。
陆忠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待到想清其中缘由,便带镖局众人去了荣幸街,一边卖饼一边给顾客宣传,祁风甚至掏出一把铜子儿,雇一些小乞丐帮着满城宣传。
说到此处,陆忠禁不住夸赞道:“没看出来啊,祁风那小子脑子挺活的。”
陆小乙也承认,祁风不犯二的时候,脑子很活络。
玉兰道:“祁山都那么有心眼,生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对了,今天镖局其他人咋样?”
陆忠笑道:“不远也不近,感觉像在护镖!”
玉兰有些无奈,“这样咋行啊?他们不帮忙搭手,将来开店卖不动,还得你去操心。”
“没事,年长的放不下面子,年轻的还行,我看啊,真要开了店祁风那小子能撑起来。”
“爹,祁叔他们只是暂时放不开面子,你先别管他们,就当请的保镖。这个月咱们辛苦点多烤饼、多卖饼,等月底他们看到利钱时,面子是啥?估计他们都想不起来了。”
玉兰提议:“要不这月让粮子跟你一起,有他在,有些话好说些,又些事也好做。”
陆小乙自告奋勇,“娘,我明天找粮哥说去。”
玉兰点头,又道:“你顺带问问粮子,蒙国带回来的白土还有吗?我寻思着再挖个坑,将来城里店铺开起来,咱家两个坑不够用!”
陆忠想了想,说道:“这个不急,搭伙的事月底才能定下来,往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这时,隔壁屋传来小丁和小庚的打闹声,小庚的声音更是穿墙过来,“大姐,大姐,你快过来呀,二姐挠我痒痒,你快来帮帮我?”
陆小乙顿时心痒痒,也无心跟玉兰和陆忠说下去,屁颠颠的往隔壁跑,玉兰抱怨道:“玩闹起来又得出一身汗,睡前还得给她们擦一遍澡,真是够累的。”
陆忠把扇子伸过来朝她扇风,“你累就不用管了,睡前擦的再干净,睡一夜起来还得出一身汗!”
玉兰横她一眼,“照你这么说,那也不用吃饭了?反正吃了还得饿。”
陆忠嘿嘿笑,“这能一样吗?不吃饭哪有劲儿干活啊!”
夫妻俩在这边说的起劲,隔壁屋已经成了挠痒痒的战场。
小庚后悔极了,他向大姐求救,谁知大姐比二姐还狠,不仅要挠他痒痒,还要捏他屁屁、锤他小发髻、揪他腮边肉,总之,后悔极了,小庚只得高声向娘求救,谁知他娘刚进屋,他祖母也来了。
然后,小乙和小丁挨了陆婆子一顿训,连带玉兰也遭了秧。
陆婆子走后,小庚又被两个姐姐按炕上挠了一通,这次不敢大声求救了,只能用软糯的嗲声告饶。
一番打闹下来,果真又出一身汗,玉兰已经打来温水,陆小乙羞羞的发现,她的身体萌发的越发明显了。(未完待续。)
第86章
夜里,陆小乙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哪来的夏虫,栖息在窗棂某处,唧唧低鸣似琴音。脑袋里没有想什么,脑神经却兴奋异常,想来是刚才一番痒痒大战,把自己玩嗨起来了,再扭头看侧边熟睡的小丁小庚,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跟虫鸣杂糅在一起,显得夜晚更加寂静漫长。
反正睡不着,那就想些快乐的事情吧,最快乐的莫过于情事。陆小乙打算把穿来后跟余粮接触过得点点滴滴回忆一遍,可瞌睡大神好似跟她作对,她才忆了个开头,就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感叹治疗失眠有了良方。
早饭后,陆小乙原计划要去寻余粮说帮忙的事,却被玉兰喊住,说是趁着早晨凉爽,随她去菜地里摘些瓜菜回来,余粮的事由陆忠自己去说。
陆小乙只好随着玉兰去。
天气热,地里的农活都放在早晨做,王冬梅随后也来到菜地,妯娌俩一边在菜畦中拔草,一边说着话。
陆小乙猫在黄瓜架下寻摸,每次来菜地少不了吃上一根新鲜黄瓜,这次却奇了怪了,寻寻觅觅三五遍,除了老黄瓜和小黄瓜外,硬是找不出一根脆嫩适中的黄瓜。
陆小乙心下纳闷,首先怀疑的是陆婆子,没办法,祖母有这个前科。
“小婶,祖母这几天下菜地了吗?”
王冬梅正跟玉兰说的欢,陆小乙问了两遍她才听见,抱歉的笑了笑,回道:“她最近借口带小凤,连灶房都不乐意进,哪里还乐意往菜地里跑呀!”
不是陆婆子又会是谁呢?
陆小乙眼睛瞟向菜地旁边的陆家大房院子,心里顿时一亮,咋把这家人忘了,新搬回来,家里肯定缺瓜少菜。可是。你缺菜可以明说呀,她家又不是小气之人,这样不声不响的摘走,算什么事?
陆小乙气鼓鼓盯着大房院子看。新漆的院门紧闭着,院墙一侧伸出的梨枝挂满了青皮梨儿,往年摘习惯了的顽童,此时仍止不住手痒,三三两两躲在墙根拿一截长棍去戳。
乡野顽童大多如此。整日闲着结伴玩耍,攀花摘果翻墙上树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村民们都习以为常,只要不太过分,抓住了顶多笑着骂几句,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墙外梨枝颤动,连带墙内的枝桠也跟着摇晃。陆大婆子很快开门出来,指着墙根几个顽童训斥道:“小野驴子些,年年没喂饱你们吗?如今家中有人也敢上门来偷,太无法无天了!你们家人是咋教的?”
顽童们脸皮也厚。嘻嘻哈哈散开却不走远。
陆大婆子走到墙角把掉落的青皮梨儿捡起来,骂骂咧咧不停歇,看见旁边菜地里的王冬梅、玉兰和小乙,楞了楞,很快就笑起来,“哎哟,这片菜地是老二家的呀,你说我这记性,这些年不在村里都记不得了。”
陆小乙嘲讽道:“伯祖母,你不会连自家菜地也找不着了吧?”
陆大婆子看都懒得看陆小乙。更当她的话是耳旁风,继续跟玉兰和冬梅说道:“两个侄儿媳妇都是勤快人,啧啧,瞧瞧这片菜地收拾的多规整。红红绿绿看得可喜人了。”
陆大婆子越是这样无视陆小乙,陆小乙越是来火,故意指着不远处的几个顽童嚷道:“狗蛋儿,你们几个有没有摘我地里的黄瓜吃?”
狗蛋儿跳将起来,“小乙姐,我们没有。黄瓜我们都吃腻歪了。”
“那我家黄瓜怎么少了?”陆小乙特意观察陆大婆子的表情,果然见她面部一僵,极不自然。
狗蛋儿嘿嘿笑,“小乙姐,我知道是谁偷的……”
陆大婆子赶忙出声吼道:“小贼货,偷我家梨还不快滚,下次让我逮住非撕了你们的皮!”
狗蛋儿指着陆大婆子嚷嚷:“是她,昨天我还见她在你家地里偷黄瓜,还偷了豆角。”其他几个孩子也出来指正她。
陆大婆子气的跳脚,指着狗蛋儿他们骂道:“野驴子些,偷我家梨不算,反诬赖我偷瓜摘菜,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们牙打掉?”
牙打掉?哼!鬼才信呢!狗蛋儿继续揭发道:“嘻嘻,我见你偷了一篮不知足,又去旁边地里偷了丝瓜和南瓜。”狗蛋儿指了指王冬梅拾掇着的菜地,“你不知道吧,你偷菜的时候,我们几个趁机打下几个梨。”
陆大婆子气得趔趄,把手里的几个小梨儿朝狗蛋儿砸去,“砸死你们这群野驴子!从小就偷鸡摸狗,迟早的蹲大狱。”
狗蛋灵活的躲过,待梨儿滚落在地,嘻嘻笑着捡起来,“走了走了,梨儿到手了。”
陆大婆子急吼吼的去追,哪里能撵上,几个顽童瞬间跑的没了影儿。
玉兰和王冬梅停止了拔草,在菜地里查看一番,心里有了数,顾着陆大婆子的颜面,两人无奈的对视一笑,不提这茬。
陆大婆子没追到人,骂骂咧咧的走回来,语言苍白的跟玉兰和冬梅解释几句,便灰溜溜的进了自家院子。
玉兰和王冬梅通了气,一致认为这事儿不要让陆婆子知晓,别为了一点瓜瓜菜菜吵闹起来,让村里人看笑话。
陆小乙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陆大婆子不是小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只能说明她打心眼里就没把二房放在眼里。瓜瓜菜菜说起来是小事,但从小事看大事,小事若能做得有礼有节,大事也会有张有弛。陆大婆子完全可以上门跟玉兰或者陆婆子明说:回乡不久一时种不出瓜菜,让二房帮衬一阵儿。陆小乙相信玉兰会乐意给,至于陆婆子,唧唧歪歪一番后还是会给的。
陆小乙直觉陆大婆子不会停手,几次下菜地她特意长了心眼,多少瓜多少菜心里有了谱,她就看陆大婆子会停手不。
事实证明,陆小乙的直觉很灵验,地里的瓜菜持续在减少,只不过减少的频率和数量降低了,今天少个瓜,明天少颗菜,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陆小乙把这事跟玉兰说了,玉兰叹道:“这种人就是傻,走明面能得到更多的瓜菜,却非要选择背地里去小偷小摸。”
“娘,你说伯祖母会不会偷别人家的菜?”
“她家那么些人,一个瓜两个菜咋够吃,我估摸着她家院外那片菜地,她都开始下手了。”
“……万一被人抓个正着,闹将起来,伯祖父那么爱面子的人,肯定饶不了她。”
“所以说她是个傻的嘛,换着是我,回村后第一件事是把菜地耘出来,赶紧找些小白菜青菜韭菜香葱这些生长快的,种上勤浇水很快就能上桌,再跟亲戚邻居打好关系,冬瓜茄子豆角这些错过节气的菜不是也有了吗?”
“娘,你真厉害!”陆小乙星星眼的看着玉兰。
玉兰戳她额头,“这不叫厉害,是个过日子的媳妇都能想到。”
“伯祖母怎么想不到呢?”
“若能想到这些,那套院子就不至于淋烂了,呵呵,也许心思不在这上面吧!”
陆小乙瘪瘪嘴还想说什么,被玉兰打断,“菜地的事就别管了,夏季瓜菜多,她爱摘就摘去吧,咱家也不缺那几个瓜菜,等入了秋咱再看紧点。”
玉兰大度,不代表其他人也大度。
没过几天,陆大婆子就被人抓个正着,抓她的人正是曾经跟陆家有纷争的张家媳妇。
张家媳妇去年在菜地里欺负小乙姐弟年岁小,后来被陆家祖孙寻上门打闹一番,陆婆子还上演了碰瓷戏码,张家媳妇最后掏了诊金、买了点心、赔一番不是才了事。
张家媳妇要说不怨不恨那是假的,这不,逮着陆婆子的大嫂陆大婆子偷自家的菜,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来,且聪明的保持着安全距离,严防碰瓷事件再次发生。
陆大婆子虽然在城里住了些年,但本性不是善岔,曾经也是耍泼耍赖的高手,自从陆福增和陆思双双考中童生,她便自认为高人一等,言行举止上尽量装得知礼和善。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童生家眷遇到乡里泼妇呢?且在偷菜被抓没占住理的情况下。
张家媳妇不着急开骂,先开始造势,招来好多村妇围观,然后提溜着证物:一个黄南瓜,把南瓜蒂展示给众人看,再跟南瓜藤上新鲜的蒂印比对,严丝合缝,完全能证明此南瓜刚从她家菜地里摘下。
物证演示完毕,人证张家媳妇开始叫嚣了:“我没有说瞎话吧?我没有诬陷你吧?被我抓个现行你没话说了吧?嘿!我就纳了闷了,三天两头少瓜少菜,少的也不多,可就是在少,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就不信抓不住人!”
“瞧瞧我抓到谁了?一家两童生呢,读书人家的妇人也干出这样的事来?哎哟哟,真是笑掉大牙了!诶诶,你们都来说说看,这是读书人家能做出来的事吗?”
陆大婆子薄唇紧闭,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天天在二房家菜地里摘好了,反正都是自家亲戚,知晓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子。
后悔归后悔,没有后悔药,只有硬着头皮上死不认账,陆大婆子牙关一咬,回骂道:“呸!哪里来的野驴蹄子,跑我家院外含血喷人,你哪个窟窿看见我偷你家南瓜了,你一个人怎么说怎么算,你咋那么能耐啊你!信不信让我家老爷写个状子,治你个诬告之罪。”(未完待续。)
第87章
(); “啧啧!会写状子多能耐啊!你去告啊,就是告到金銮殿,我也不怕你!”偷南瓜是事实,张家媳妇根本不怯。
陆大婆子嗤道:“无知妇人,你以为金銮殿是个人就能进?你也不瞧瞧你那德行,生长马脸也不怕惊吓到贵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乡下妇人除了耍泼厉害点,对政史俱是一窍不通,张家媳妇更是如此,也不知从哪里听来告到金銮殿一说,话赶话的就骂出来了,被陆大婆子一呛,辨不出话来。不过她也油滑,赶紧揭过这岔,回到偷南瓜的丑事上。
“南瓜是我亲眼见你摘得,南瓜蒂儿还新鲜着呢,也对的上号,你就别狡辩了,爽爽快快的认下来,我把这南瓜送你也无妨,一个瓜儿嘛,我犯得着为你这城里人计较吗?送你不就得了。”张家媳妇说完,周围的妇人七嘴八舌的接话了。
有说挖苦话的:“啧啧,城里人不会种菜情有可原,一个南瓜而已,值不了一文钱,张家媳妇索性送她得了,省得说咱们乡里人小气吧啦。”
也有实在人:“夏季里家家户户都有瓜菜,又不是秋下里,陆大婶儿想吃啥瓜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二话不说给她摘一篮去。”
还有些明面上当和事佬,话里话外却挑事,“算了算了,又没第三人瞧见,谁也指认不了谁,何必把两家人关系闹僵呢!”
没第三人看见,这话才是重点。
陆大婆子紧拽着这点不放,音调也变得尖利起来,“我一家人原本在城里住的好好的,也不知冒犯了那位菩萨哟,这一年走背时运走到家了,好好的差事被人谋去,硬是被活活逼到乡里来,没想到回到乡里也遭人嫉恨,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人不是人的角儿都跑我家门前来拉屎!不就是嫉恨咱家日子好过,存心来找茬吗?”
张家媳妇气的叉腰,“啥?我嫉妒你日子好过?呸!你家好过个屁!干活干不了,读书读不好。这样的日子有啥盼头?”
张家媳妇如此说也是被她男人张高明洗脑的结果,陆家大房刚回村时,张家媳妇还是艳羡的,总觉得读书人高人一等。张高明知晓后骂得她找不到北,说什么手无抓鸡之力的男人就是大软蛋。下地扶不住犁,上床干不了活,要这种男人有啥用?然后再拿自己做对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这样的男人,虽然生性风流,但干活有力气、庄稼有收成、出去能搞钱,这样的生活才有盼头。
这不,当陆大婆子说别人嫉妒她家时,张家媳妇直言不讳说她一点儿也不羡慕。
“你说不嫉妒就不嫉妒?呸!臭鸭子嘴壳硬,你要不嫉妒跑我家院外诬赖我干啥?”
“敢偷不敢认。果然一窝软蛋!”张家媳妇嗤道,心里越发认同了男人的话。
陆大婆子想寻些张家媳妇的短处来骂,可这些年不在村里好些事都不清楚,吵来吵去没太多新颖,围观的妇人都没了兴趣。
最后,谁也没吵过谁,村里人也各有说法,有人觉得陆家大房是读书人家,陆大婆子断然不会做出偷南瓜的事,也有人力挺张家媳妇。把丢失的瓜菜都赖到陆大婆子头上,甚至还有不讲理的,把往年丢的瓜菜也赖到她头上。
陆莲从邱婆子那里听来消息,趁着下午做饼传到陆家二房。
陆寿增叹了口气。不发表言论,专心的教陆勇学手艺。
陆婆子明显很高兴,把小凤哄睡了,跑到玉兰后院来细问缘由,陆莲把听来的重述一遍,陆婆子抚掌笑道:“哎哟喂。错过看好戏了,你婆母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看的抓贼大戏怎么不来知会我一声。”
陆小乙见陆婆子幸灾乐祸的模样,暗道:不是人家邱婆子不够意思,是人家不愿意跟你相染好吧?
陆婆子继续说道:“大嫂也真是的,家里缺瓜缺菜来跟咱说一声呗,犯得着去人家地里摘吗?啧啧,被抓个现行,这下面子丢大了。”
陆莲道:“娘,当时地里就大伯母和张家嫂子,又没第三人看见,咱还是向着自家人说话吧,毕竟闹出这事是丢整个陆家的脸子。”
陆婆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向着她说话?当年那事她咋不向着我说话。”
王冬梅看向玉兰,玉兰摇头表示不知,两人都看向陆莲,陆莲也不知啥事,问道:“娘,当年啥事呀?”
陆婆子闭了嘴,“没啥事,反正我是不会向着她说话!”
陆小乙八卦心一起,凑到陆婆子身边,“祖母祖母,你悄悄跟我说,我保证不外传。”
“去去!小不伶仃的人还是个包打听。”陆婆子把陆小乙凑过来的头推远。
陆小乙又笑嘻嘻的凑近,“呐,咱们秘密互换好不好?我知道个大秘密。”她想拿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去套陆婆子当年的秘密、
陆婆子眉毛一挑,像是在评估又像在犹豫,“你先说,我看值不值当。”
陆小乙从来没有想过陆婆子会对她使诈,神秘道:“先说好,我的秘密有些轰动,祖母你可要稳住不能冲动哟!”
“赶紧的,别吊人胃口。”
“伯祖母也偷咱家的菜。”陆小乙快快的说完,然后看向陆婆子,“算不算很轰动的秘密。”
陆婆子抿着嘴,缓慢的三点头,“算,算,算。”说完,噌的转身便走。
“祖母祖母,你的秘密还没说呢!”陆小乙追出去。
陆莲急道:“娘,你干啥去?”
陆婆子停在后院门口,回头道:“干啥去?当然是给老大家的送菜去,我辛辛苦苦种的菜,她腔不开屁不打的,说摘就摘走了,天下有这样的事吗?”
玉兰责怪的看了陆小乙一眼,“让你多嘴。”
陆小乙吃瘪,低头装可怜,其实心里偷着乐,她就是要打击这种小偷小摸行为。
人穷不可怕,怕的是没志气。
王冬梅劝道:“大嫂,你也别怪小乙,这事娘迟早都得知道。”
玉兰叹气,对陆小乙道:“你还不跟去看看,自己惹得祸自己解决去!”
小乙撅着嘴,屁颠颠的跟上去,见陆婆子并未出门,而是回西院去了。
“祖母,你不去吵架呀?”
“去,咋不去!咱家的菜是那么好吃的?”陆婆子说完,做了嘘声的手势,原来是回来看看小凤,见小胖娃睡得呼呼的,陆婆子才放心的准备吵架去。
陆小乙拉住她,“祖母,你等等。”说完跑到编篮子的陆寿增跟前,乖巧道:“祖父,曾祖母那边刚搬回来肯定少篮少筐,正巧祖母有事要过去,顺便带两个去呗。”
陆寿增笑着点头,亲自挑了两个椭圆篮子,“前几天说送两个去的,事情一多又忘了,来,这两个先送过去,让那边需要了再过来拿就是。”
陆婆子黑着脸,出了院门就训陆小乙:“你多事的很!两个篮子能卖三十文了,送那些白眼狼干啥!偷咱家的菜,还给她们送篮子,有这样的事吗?”
陆小乙不在意陆婆子的训斥,嘻嘻笑道:“祖母,你这会听我的,保管你既赚了面子还顺了气。”说完,朝陆婆子挑挑眼,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陆婆子瞅着她,“说来听听。”
“祖母,咱们摘两篮瓜菜给大房送去。”见陆婆子眉毛竖起,赶忙道:“别急别急,祖母你听我说完嘛,伯祖母跟张家媳妇吵架的事,曾祖母肯定知道了,咱们再搭上两篮菜,给她来个火上浇油,借曾祖母收拾她……哼哼!祖母,不用我往下说,你也懂了吧!”陆小乙贼笑。
陆婆子想了想,也跟着贼笑起来,“好,你这脑瓜子……”
“特像祖母你!”
陆婆子笑眯眯的提过篮子,利索干脆的道了个:“走!”
祖孙二人来到菜地,红红绿绿黄黄摘了两篮子,见陆家大房院门紧闭。
拍门,过了很久,陆思媳妇的声音传来,“谁?”
陆婆子笑道:“是我是我,大侄儿媳妇快开门!”
院门施施然打开,陆思媳妇见提着瓜菜的祖孙二人,笑着招呼道:“哎哟,二婶和小乙来了,快,快进里边坐。”
陆婆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环视一圈大房院子,“啧啧,收拾的够敞亮啊!”再抬头望望院角的梨树,“呵!结这么多梨,往些年都被鸟雀糟蹋了,今年你们可得看好了。”
曾经荒芜的院落,如今有了人气,氛围立即就不一样了,陆小乙环视一眼,见东屋靠里的一扇窗很快闭上,不用想,一定是她的甲薇堂姐,哎,还是这么不待见她。
还好,小己萝笑嘻嘻的跑出来,围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陆小乙顺手从篮子里挑一个顶花带刺的黄瓜给她,“刚摘的,脆脆的可好吃了。”
己萝摘花抹刺就要吃,陆思媳妇一把抢过,训道:“不洗就吃脏死了,怎么回来就变野人了。”
陆婆子又迅速把陆思媳妇手里的黄瓜抢回来,递给己萝并慈和道:“想吃就吃吧,下溪村没那么多瞎讲究。”
己萝拿着黄瓜看了她娘一眼,终是不敢吃,但也舍不得放,就这样一直握着跟在陆小乙身边。(未完待续。)
第88章
(); 天热,正房厅堂的门大开着,陆老太坐在正对着的太师椅上,陆大婆子垂手站在一旁。
陆婆子笑眯眯的进门,先带着小乙给陆老太道了个安,也不待陆老太问她,便自说自话道:“穷家值万贯,搬家的时候瓶瓶罐罐看不上眼,等到用时又要花钱去买,这不,老头子特意编了两个篮子让我送来,虽值不了几个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呗。”
又指着两篮瓜菜道:“夏季地里瓜菜多,你想吃点新鲜的尽管去我地里摘,这不,怕你不好意思开口,便摘了两篮先送来,刚好我家菜地在你家院门口,你要摘也就是三两步的事。”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的陆大婆子。
陆老太淡淡道:“难为你有心了。”
陆婆子难得心情好,也不介意陆老太的语气,抿嘴偷着乐,见陆老太看过来,才正了正神色,道:“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没啥心眼,也没那么多弯弯拐拐的肠子。”
陆老太语气也不那么硬了,道:“你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咱家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
陆婆子看了眼一旁站立不动的陆大婆子,“大嫂都还站着呢,我坐着不太好吧!”
陆老太不耐烦道:“你不愿坐就站着。”
陆婆子立即一屁股坐下,明知故问道:“娘,大嫂这是?”
陆老太淡淡道:“也没啥事,就是村里有个泼赖妇人上门找事,你大嫂跟她掰扯了几句。”
“谁这么嚣张?”
“也不知是谁?哎!多少年没在村里住,好些后生媳妇都不认识了。”陆老太叹道。
“让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打上门去,撕烂她的嘴!呸!这种泼赖妇人就是欠收拾。”陆婆子呸的方向竟然朝向陆大婆子。
陆老太嫌弃的皱眉,“邻里之间以和为贵,咱是斯文的读书人家,别张口闭口喊打喊杀。”
陆婆子瘪瘪嘴。“啧啧,如今这些后生媳妇一个一个跟母老虎似得,见谁咬谁!哪像我当年那么恭顺纯良啊!”
陆小乙在一旁假装跟小己萝玩耍,实际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陆老太自诩为斯文读书人时,她就一脸黑线,这会儿陆婆子又鼓吹自己恭顺纯良,陆小乙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总感觉坐下来演戏的陆婆子没有真性情时可爱。
陆老太也不爱跟陆婆子说话。敷衍几句也烦了,闭着嘴耷拉着眼皮开始逐客。
陆婆子假装没看见,盯着陆大婆子言有所指道:“大嫂,我如今天天顾着小凤也腾不开手来给你家送菜,你也别跟我论什么远近疏离,你想吃菜了随时去我地里摘,反正也离得近,出了门就是了。对了,你知道哪块菜地是我家的吧,别搞错跑人家地里摘去了。万一被人碰个正着,真是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陆大婆子黑着脸,冷哼一声,不回话。
陆婆子心情好极了,继续道:“你刚回村好些事也不清楚,咱们村里好些爱占小便宜的人,隔三差五去别人地里偷瓜摸菜。你看我几天不去菜地看着点,瓜菜竟然被人偷了个七七八八,哎哟。心疼的我哟如同针尖尖在扎一样,我心想便宜外人还不如送给自家人吃去,大嫂,你说是不?”
陆大婆子忍不住吼道:“让我说!让我说什么?你迟不送菜早不送菜。偏偏这会儿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就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陆婆子装不懂,“大嫂,你这是?”
“呸!少给我装大辣子,咱家搬过来这么久了,你几时登过门?”
“哎哟哟。大嫂嘞,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哟,你们住我家那阵儿难道没见着吗?我忙里忙外做吃做喝,什么时候得过闲?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赶紧想着来你家看看,没想到还被你说的这样不堪!你这是心虚还是咋地?莫非我家菜地里的菜也是你偷的?”
陆小乙扶额,说实话,她对陆婆子演技差评到爆,该她装可怜的时候嘴角却挂着笑,该她施同情的时候眼神里又带着幸灾乐祸,该她含沙射影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拐弯,直莽莽的就朝对方去了。
陆大婆子彻底不管不顾了,指着陆婆子骂道:“你什么意思?噢!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哪里是好心送菜啊,你这是上门问罪来了!”说着话,当着众人,陆大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腿哭诉道:“都看我好欺负是不,瓜瓜菜菜丢了都赖到我头上,外人如此,自家人也如此对我,让人怎么不心寒哟?”
陆老太把桌上的茶杯掀翻在地,指着陆大婆子骂道:“从哪儿学的这些腌臜动作,下一步是不是就满地打滚儿了?”
一直没说话的陆思媳妇赶紧上去搀扶,陆大婆子顺势起来,委屈道:“娘,你别听老二家的胡说,她这是逮着机会整我呢!”
陆老太还没有老糊涂,淡淡的问了句:“咱家这阵儿吃的瓜菜是从谁家买的?多少斤两、多少价钱都给我一一报来,还有我给你的菜钱,用了多少、剩了多少也一一跟我报来。”
陆大婆支吾道:“娘,你看我一不会写二不会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全整,你容我好好想想,明天一定给你报个清楚。”
陆老太微微点头,“嗯,零零碎碎太多记不清也情有可原,那卖你菜的人家你总忘不了吧,你说一说,让小乙跑一趟,咱把人家请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陆大婆子彻底傻眼了,偷瞟了几眼陆思媳妇,见她微不可见的摇头,陆大婆子狡辩道:“娘,你看我多年没在村里住了,好多人都不认识,今天瞧着谁家瓜好,就掏几文钱买上,明天瞧上谁家菜绿,又掏几文钱买下,心思都在瓜菜上去了,好多面孔也记不得了。”
见陆老太脸色阴沉,陆大婆子赶忙保证道:“娘,我保证从今天起,一分一毫一人一菜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小乙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陆老太给了买菜的钱,是陆大婆子想贪掉,便去别人地里摘来顶上。
啧啧,这样算计老太太的钱财,也真是煞费苦心。
陆老太淡淡道:“好,你怎么说都行,小乙,你过来。”
陆小乙不知老太太意欲为何,乖顺的走过去,只听陆老太道:“小乙,去把村口的吴大夫请来。”
“曾祖母,你哪儿不舒服?”陆小乙问完,其他人也跟着问长问短。
陆老太摆摆手,“没事,前几天从吴大夫那儿抓了几服药,我想找他来问问,当时给的诊金药钱够不够数?”
陆小乙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老太太在收拾陆大婆子呢,立即来了兴致,急吼吼的要往厅外跑,被陆大婆子一把拉住,“这么个小事嘛,让你堂婶去就行了。”然后笑着跟陆老太说:“娘,你看小乙腿脚不利索,还是别让她来回跑了。”
陆小乙心想:说我腿脚不利索,我要利索起来能追上兔子,你信不信?
陆老太不吃这套,对小乙道:“不着急,你慢去慢回。”
陆小乙往门口挪,陆大婆子拽着她不松手,一边向陆思媳妇使眼色一边不然的笑道:“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你留下跟小己玩。小己,小己过来,把你小乙姐姐带东屋玩去!”
陆婆子嫌现场不够乱,站起来道:“争什么争,我去!”说完,风驰电掣的跑出厅堂。
陆大婆子脸色如猪肝,只顾拉扯小乙,把那个老不休的忘记了,气得恨了陆思媳妇一眼,怪罪她没看住陆婆子。
婆媳二人眉来眼去相互推诿,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陆小乙朝陆老太看过去,只见这位白发斑斑的老太端坐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也许在追忆过去,也许在叹息现在,当初她有自己的偏爱,有自己的想法,从打定主意跟大房进城就能看出来,她曾一心一意在为大房着想、为自己想过的日子而努力,如今,迟暮之年,她有没有后悔过呢?陆小乙猜不出来,她只是莫名觉得心塞,既有对一个迟暮老人的同情,也有对不孝晚辈的愤慨。
陆婆子很快把吴大夫请来。
小乙和己萝礼貌的给吴大夫行礼,吴大夫笑着点头,对面生的小己萝道:“小女娃爱哭鼻子不?”
己萝点头说爱哭,吴大夫指着陆小乙道:“往后多跟她学,她性子坚毅的很咯!”吴大夫之所以这样说,归功于去年给陆小乙医治断腿时,她不吱声不呼痛,给吴大夫留下了性子坚毅的深刻印象。
己萝一脸崇拜的看向过来,陆小乙咳咳两声,装了把正经,至于她当初不吱声不呼痛的原因,她打死也不会说的。
吴大夫放下药箱,笑着对陆老太道:“几服药吃得怎样?应不应我开的药?”
陆老太道:“吃了感觉挺好,腰疼也减轻不少,哎!老骨头一把了,不讲究应谁不应谁,说不定哪天落了气,我也解脱了。”
吴大夫劝道:“好好活吧,别开口落气闭口解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完话把小脉枕拿出来,准备给陆老太把脉。
陆老太摆摆手,除了留下陆小乙,其余人都退出厅堂。陆小乙不清楚陆老太为何单独留下她,也不问,乖乖的站在陆老太身边,见吴大夫把脉枕垫好,一手捋须一手认真把起脉来。(未完待续。)
第89章
(); 吴大夫望闻问切一番,除了老年人惯常的毛病外,无其他病症。
陆老太道:“前次抓的药我吃着挺好,再抓几服吃吃吧。”
吴大夫也是如此打算,于是跑腿抓药的活儿就落到陆小乙手里,临走前,陆老太塞给她五钱银子。
陆大婆子面色焦急的等在厅外,陆婆子却轻松自如的坐在一侧的小凳上,陆思媳妇已经没了踪影。
见陆小乙和吴大夫出来,陆大婆子赶紧迎上来,勉强笑着跟吴大夫打招呼道辛苦,甚至主动提及跟去吴大夫家抓药。
陆婆子哪里会让她得逞,笑眯眯的站起来拉过陆大婆子的手,好言道:“大嫂,还是让小乙去吧,反正她也没事,咱俩进屋伺候娘才是正事。”
吴大夫点头称是,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大踏步往院外走,陆小乙紧跟而上。只听陆大婆子的声音从后来传来,“吴大夫,抓药就行,诊金药钱我改天给你送来啊!”
陆小乙嘴角抽搐,对陆大婆子的智商有些着急,如今诸事齐犯,纸都保不住火了,她还这样鬼狡。而且,她鬼狡的招式也不高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老太更是心如明镜,不过是跟她玩猫儿戏耍老鼠的把戏罢了。
陆小乙想,换着自己是陆大婆子,索性痛痛快快认下,认打认罚随陆老太处置,谁叫她想昧钱在先呢!省得被人拿捏齐全,到时候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想归想,做归做,她不是陆大婆子,她是陆小乙,她不会做出昧老人银钱的事,她有自己的原则。
抓了药,付了钱,陆小乙没有问吴大夫上次抓药的情况,因为陆小乙心里明白。陆老太完全可以当面向吴大夫询问药费的事,她却没这样做,反而却选择让陆小乙来做同样的一件事,一样的诊金一样的药钱。两厢对比,她心里自然有数。
陆小乙知道陆老太好面子,这种事她是不会跟外人道的,包括陆小乙,让她帮忙跑腿抓药。也是陆老太在矮子里拔高个儿,其他人不得用,勉强用她了。
果不出她所料,陆小乙把药包和余钱递给陆老太时,陆老太笑着点头,夸赞小乙听话懂事,却不提陆大婆子贪墨药钱的事。
陆小乙知道是时候告辞了,她起身对陆婆子道:“祖母,咱出来有一阵儿了,小凤醒了不见你会哭的。咱赶紧回吧!”
陆婆子还傻傻的等着看好戏呢,换着往常没啥牵盼她一准儿守到天黑去,可如今有了小凤要照顾,虽说再疼爱男孙,可一手带起来的小凤,她还是疼爱的,陆婆子内心纠结一番,起身跟陆老太告辞,和小乙一起出了陆家大房院子。
走在路上,陆婆子责怪小乙道:“好戏正要上演了。你干嘛嚷嚷着要走人?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
“祖母,你越是守在那儿,曾祖母越不会收拾她,我敢打包票。咱们前脚离了院子,曾祖母后脚就能让她跪着。”
“真的?”陆婆子停住脚,疑惑的看向陆小乙。
“不信咱去听墙角。”说去就去,祖孙二人又返回到陆家大房院外。
院门紧闭,连一丝缝隙也没有,两人匍匐在院门上。听了半响也没有听到动静,陆婆子恨了陆小乙一眼,明显对她鄙弃。
陆小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人继续贴耳倾听,也许是陆家院子大,也许是刚才情绪没有酝酿到位,隔了好一会儿,才隐约传来陆大婆子的哭嚎声。
只要有哭声,就表示有斗争。陆小乙满意了,陆婆子也满意了。陆小乙满意的是自己料事如神,陆婆子满意的是她大嫂受磋磨。
祖孙二人俱心满意足的往家去。
陆婆子一回来就去西屋看小凤,陆小乙则直冲自家后院,刚才发生那么多趣事得赶紧给玉兰她们传播传播。
玉兰和陆莲刚烤好一坑饼,正陆陆续续往上捞呢,陆小乙风风火火跑进来,吓得玉兰差点丢了饼,训她道:“慢点跑行不行?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
陆小乙嘻嘻笑道:“嘴里装了太多话,慢不下来呀!”说着话,见王冬梅从灶房里出来,肩头和腰部绕着褐色的布带,再往后瞅,小凤黑漆漆的眼珠儿朝她看来,原来是她醒了哭闹,被王冬梅用捆娃带捆扎在后背,既不耽误揪面剂子和揉饼,还能摇晃着让她笑。
陆婆子回西屋没找到小凤,又追踪到东边后院。
小凤这个鬼精灵见到陆婆子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好似刚才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
陆婆子黑着脸训王冬梅,“烤个破饼子就那么重要?就不能好好哄她一会儿?”说着话就来解捆娃带。
冬梅后背汗湿,小凤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裙儿肚兜儿摸在手里湿哒哒的。
“大热的天把孩子捆背上,你咋那么大心,捂出疹子来怎么整?”陆婆子喋喋不休的骂着王冬梅,眼睛四处观望,瞧见竹凳上有把蒲扇,赶忙拿到手里,一边给小凤扇着,一边笑眯眯的哄她,“哎哟哟,咱们小凤最想祖母了是不?瞧这泪珠儿掉的多多的,心疼死我了!”
小凤依依哦哦的回应着陆婆子,脸颊挂着泪珠儿,小身子感受着凉风儿,很快被逗得咯咯笑起来。陆婆子又心啊肝的叫着,宠溺的模样完全不输她疼小庚时。
此时,玉兰、王冬梅、陆莲和陆小乙都不出声,静静的看着陆婆子和小凤互动。等陆婆子反应过来时,脸上一阵青红变换,抱起小凤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抱怨:“赔钱货最是烦死人,天天除了哭还是哭!我上辈子欠你咋地?”
陆小乙憋不住最先笑出声来,紧接着玉兰陆莲王冬梅笑成一团。
王冬梅抚着胸边喘气边笑,好不容易止住笑,才说道:“你们看见了吧,她这算不算口不对心?好几次都这样,当面黑着脸,背地里又笑成一朵花,孙子孙女都姓陆,她想哄就哄想抱就抱呗,非要演那么多过场戏,你说她这样累不累?”
陆莲道:“还别说,娘真变了好多。以前我真替她累,如今我又替她高兴!”
“依我说,刚才的事咱就当没看见,过后谁也别提,她落得自在,咱们才能清净。”玉兰说道。
“嗯!看来祖母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玉兰疑道:“你祖母几时得病了?啥病呀?”再看向陆莲和王冬梅,三人都茫然。
陆小乙严肃道:“吴大夫说女人到了四五十容易得一种叫更年期的病,这个时期的女人烦躁易怒情绪不稳,我估摸着祖母这几年就是得了这种病!”
玉兰惊奇道:“啥更年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们听说过吗?” 陆莲和王冬梅都摇头。
陆小乙道:“世上千种病,咱们没听过的多了去,吴大夫说这种病不用治。”
“不用治?那怎么能好啊?”
陆小乙笑道:“嘻嘻,很简单,发几年火就好了。”
王冬梅道:“啧啧,还有这种病,发发火就能治愈!”
玉兰问陆小乙:“你几时听吴大夫说的?”
陆小乙噼里啪啦把陆家大房的事说了遍,里面提到了吴大夫,玉兰便信了她的话。于是,几人的话题又转到大房婆子身上,对于这种想方设法昧老太太钱的做法,几人都嗤之以鼻。由此看来,大房的财政大权还是紧紧捏在陆老太手里的,陆大婆子想攒点私窝子也是费了大劲儿的。
说到这里,陆莲和王冬梅都开始羡慕起玉兰来,因为她分门立户自己当家,想做啥想吃啥自己能掏出钱来,不用从婆母那里支钱用。
陆莲还好点,婆母对她不错,男人也能挣钱,自己当初还有些陪嫁。
王冬梅就差多了,婆母的性子就不说了,男人为了娶她欠了十两银的账,陪嫁就更别想了,娘家人不来絓累她就不错了。
陆小乙见王冬梅苦着脸,提议道:“小婶,我给你出个主意,月底结工钱,你只结七成剩下三成让我娘给你攒着,将来你急需时再来支取。”
王冬梅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笑了笑:“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让婆母知道了又是事。”
陆小乙还想说,被玉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的闭了嘴。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陆婆子知道,大闹一场不说,生起气来说不定连小凤都不帮忙照顾了。
陆小乙挠挠头,嘿嘿笑道:“呐呐,我还小,思虑不周,算我没说啊!”
玉兰训道:“咱家就你话多,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要管,你咋那么能耐!”
陆小乙垂头恭敬受训,完毕,积极主动的帮着揉饼烤饼,玉兰又夸她性子好,啥事都不往心里去。
陆小乙暗道:我是缺心眼呗!我这点像极了祖母!
傍晚十分,小丁小庚牵牛回来,小姐弟一下午没见面,好似十年没见似得,黏的不分你我。
陆婆子还在为下午的事介怀,把小凤丢给王冬梅后,跑东屋来围着小庚转,心啊肝啊的叫着,好似这样她心里的那点纠结才能释怀。(未完待续。)
第90章
(); 陆忠卖饼回来,车上还坐着帮忙的余粮,理所当然留在陆家吃晚饭。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小乙有些汗颜,她忙起来不仅没有三秋之感,还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再看余粮看她时脸红红的样子,陆小乙暗忖:莫非是自己的心理年龄过大,已经过了那种羞哒哒你侬我侬的青春年纪,心态老的直奔成家过日子去了?就好比成婚数年的男女,激情退却,平淡成了主旋律,锅碗瓢盆酱醋茶,你能大腹便便抠脚邋遢的在她面前看电视,她也能蓬头垢面一身油味的从厨房里冲出来对你挥锅铲……
呃~自己果然好无趣。
陆小乙瘪瘪嘴,挽起一团柴草塞进灶膛里,惹来玉兰一阵训斥:“说了几遍停火停火,你还添柴干啥?”紧接着慌忙的铲子翻动声。
“啊?我忘了忘了。”陆小乙赶忙用烧火棍去压柴火,没用,又把灶膛旁边的积灰掀过来盖压。
火苗终于歇了,有几个韭菜盒子没来得急翻动,烙的一面焦黑。
“娘,焦的给我吃吧。”
玉兰把焦的铲到一旁,“算了,不差这几个,留给小灰灰吃去。”
饭后,陆忠去送余粮,陆小乙怂恿小庚跟上,她也厚颜闹着要跟去,小丁当然也不会落下,陆忠心情好,大手一挥带着儿女们就出了院门。
陆忠走最前面,余粮走最后面,陆小乙姐弟走中间。
夏夜里月朗星稀,银辉洒在天地间,世上万物都朦朦胧胧,看起来很是美好。脚下的土地散发着白日里积攒的暑热,一丝一缕的往上冒着。有三三两两的男人趁着夜色去溪水边洗澡,碰到一起先是听声辨人,再乐呵呵的打招呼。
小庚被诱的皮痒痒,吵着闹着要去溪里洗澡,陆小乙锤他的小发髻。命令他好好走路当心脚下。小庚撅着嘴,跑前面去牵陆忠的手,可可怜怜的求他。
陆忠哈哈大笑,一把把小庚拎起了顶到肩上。“先送粮子回家,回来咱们再去。”
小庚满意了,回头得意的朝陆小乙嚷道:“大姐,哼!爹同意了。”
陆小乙朝他做个鬼脸,牵着小丁紧跟其后。
夏季的山路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淡淡的白光。两旁野草和灌木的影子簇拥在一起,显得小路越发紧窄。蛐蛐儿在草丛里鸣叫,一旦人的脚步声近了,它们马上噤声,待脚步声远去,又才嘶鸣起来。
走到中途,陆忠猛地停下脚步,轻声道:“等等,有蛇。”
余粮赶紧从后面上前两步,把陆小乙和小丁护在身后。“别怕!”
陆小乙探头往前面看,只见一条黑色的绳索状的东西躺在小路上,仔细看,能发现绳索在蜿蜒前行,感到小丁的手心渗出微微的汗,陆小乙捏捏她,且把她拉的更靠近自己。
等那条蛇蜿蜒进一旁的草丛,陆忠才继续前行,余粮又回到最后面。
陆忠笑道:“莫怕莫怕,一条蛇而已。只要咱们不打它,它也不会咬咱们。”
陆小乙问:“爹,你说要是没有月亮,咱们没看见踩到它了咋办?”
“会被咬。”陆忠回答的斩钉截铁。紧接着道:“无毒蛇还好,万一是条有毒蛇,得当场把毒血挤出来再找大夫医治,迟一步就会要人命。”
蛇毒的可怕,陆小乙早有耳闻,前世经常看类似的记录节目。什么神经毒素、血液毒素、混合毒素,有的超级毒蛇仅一克毒液就能毒死上几十上百头牛羊,吓的她肝儿颤,不由的回头看了眼余粮,心也莫名揪了起来。
余粮道:“没事,毒蛇经常出没的地方长有解毒草,采来敷上就无事了。”
尽管他如是说,陆小乙仍不放心,想他一个人住山上,万一被蛇咬了,别说去采解毒草了,就是走上几步毒血循环至全身,他就没救了,不行,一定要找些驱蛇的好法子。
一件事放到心上,陆小乙就一定要解决掉,第二天跑去寻吴大夫,咨询驱蛇的好法子。
吴大夫指着院外一丛约莫一人高、金光灿灿的植物道:“呐,蛇灭门,保管种上大蛇小蛇跑光光。”
蛇灭门?名字好拉轰,功效也霸气。
陆小乙屁颠颠跑过去,观察这种拉轰的植物,只见深绿的叶片间开满了黄艳艳的花朵,挤挤挨挨簇拥在一起像是欢心的笑颜,黄褐色的花蕊在微风中轻颤,散发出泌人心脾的花香,陆小乙不由赞道:“好香啊!”
吴大夫乐呵呵道:“你闻着香,蛇闻着却觉得臭,而且臭的可怕!”
这么神清气爽的味儿,蛇竟然觉得臭?看来物种不同,审美果然大相径庭啊!
吴大夫又道:“此草治疗蛇毒效果最好,蛇咬后用此草内外搭配治疗,外敷能消肿毒,内服可清内毒,屋前屋后栽植,蛇则远避。”
陆小乙觉得真是找对人了,恭敬的给吴大夫行礼道:“请问我能移栽一些回去吗?”
“可以可以,等到结了种子你可要记得收啊,待明年四五月份再种上。”吴大夫交代完,让孙子拿药锄来,给小乙挖了两株偏小的。
又是一番感谢后,陆小乙提着蛇灭门回家了,自家院里栽一株,余家院里栽一株,自家这株勤浇水,余粮院里那株她只能多提醒,直到蛇灭门移栽成活,她才松了口气。
陆寿增知晓后,笑她:“哪有那么多蛇,看把你吓得?”
陆小乙严肃道:“祖父,不能掉以轻心,被毒蛇咬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怕不怕,村里养猫的人多,猫儿就能对付蛇,还有鹅也能对付蛇。”陆寿增老神在在,说的轻松极了。
陆小乙惊奇道:“猫儿和鹅都能对付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见陆寿增点头,便急切的嚷嚷:“祖父,说来听听。”
“咱家以前养了只黑猫,有天夏夜,只听黑猫弓背炸毛哧哧叫着,原来是跟一条蛇斗上了,黑猫动作滑溜蛇根本咬不着它,即使被蛇缠上,黑猫也会缩骨溜出来,十几回合下来,蛇疲了,黑猫便一口咬住蛇的七寸,没过多久蛇就死了。”
“哇,那只黑猫这么厉害!祖父,你再说说鹅呗,鹅怎么能驱蛇?”陆小乙开始盘算给余粮家找只猫或者养只鹅。
陆寿增道:“蛇怕鹅屎,沾身就溃烂。”
劳动人民的智慧就是厉害,陆小乙取经完毕,晚上再思索一番,决定养猫养鹅。
第二天割猪草的时候,陆小乙向春花、喜鹊和妞子她们打听谁家有猫崽儿。喜鹊叉腰得意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小乙凑上前,讨好她:“好喜鹊,给我家送两只呗!”
喜鹊晃着手里的草篮,意有所指道:“怎么谢我?”
小姑娘的脸色最好懂,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陆小乙笑嘻嘻的回她:“我帮你割猪草咋样?”说完提过喜鹊手里的大篮子就开始忙活。
“还有,以后不许再唱那个花喜鹊老相好的曲儿!听得人臊的慌!”
去年随意哼哼的童谣,喜鹊到现在还记得呢!尤其是最后那句:难得一见的老相好,快快下来跳一跳,哈哈哈,别害臊……
竟让喜鹊害臊至今。
陆小乙赶紧承认错误,并保证再三,喜鹊才放过她,“等小猫崽满月了我给你捉来。”
陆小乙顺手摘一朵粉色的韭兰送上,喜鹊笑纳了,走到溪边照着影儿往发髻上簪,顾影自赏一番,羞哒哒的回来,接着问:“你家要养两只?”
陆小乙撒个谎,哄过去,“给祖父家捉一只。”
喜鹊哦了一声,蹲到陆小乙身边,笑嘻嘻的看她割草,且得意道:“哼,三月里挖野菜,你没少从我这里捞好处,今儿逮着你求我,我可得把以前吃的亏全部赚回来。”
陆小乙又摘一朵蓝花儿递给喜鹊,“拿去臭美吧!别耽误我割草。”
喜鹊臊的把蓝花儿拍到地上,“你才臭美!”
惹得春花和妞子笑成一团,春花更是嚷道:“刚才也不知是谁跑到溪水边去照啊照的。”
妞子道:“谁臭美就是谁呗!”
喜鹊气鼓鼓的冲过来,“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说谁臭美呢!我几时臭美了?”
妞子伸手把喜鹊先前簪发髻上的粉色韭兰摘下来,展示给大家看,“喏!喏!这是什么?”说着话,妞子把小粉花往自己头上簪,自言自语道:“喜鹊为啥最喜欢韭兰呢?这一阵儿老簪这花。”
喜鹊脸唰的红了,一边抢一边嚷:“谁喜欢韭兰了,我才不喜欢这花!”
不喜欢你还去抢个什么劲儿!
春花也加入进来,眼见一朵娇滴滴的粉花儿在她们三人手中变成残花,连陆小乙都看不过眼了,瞅见不远处生着一丛白色韭兰,摘三朵过来,“呐呐,一人一朵,莫再抢了,那边好几个少年郎往咱们这儿看呢!”
果然,三个姑娘立即停止嬉闹,羞哒哒的往陆小乙指着的方向看去,哪里有半个少年郎的影子,陆小乙哈哈大笑起来,故意道:“哦~哦~哦~我晓得了。”
结局可想而知,陆小乙被三个姑娘撵得毛飞,实在跑不动了,才可怜兮兮的求饶,作为惩罚,她答应帮她们割猪草,还说了好些动听话儿,才把她们之间的友谊挽救回来。
奋力割草的陆小乙不时从草丛中抬头,见喜鹊她们对着溪水簪花,娇笑的模样美好极了,不禁叹道:那才是娇俏小姑娘嘛!那才是怀春少女嘛!那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和活力嘛!反观自己,好吧,转世大龄剩女,老气横秋不懂情趣,不禁为余粮鞠一把同情的泪!(未完待续。)
第91章
(); 这时,当真过来一群少年郎,看样子是来祁溪凫水的。如今没了申强,这群十来岁的少年郎便由狗子当了领头。陆小乙大致瞟一眼,见陆丙榆和陆戊枫都在里面,穿一身青色棉布衫子,跟其他穿短裤褂子的小少年明显不一样。
越是接近溪边,少年们越是呱噪,有的甚至脱下褂子在手中甩动,还有更甚者,脱下小短裤露出两半青幽幽的屁股蛋子,如蹦出石头的小猴儿,欢喜的朝溪水里蹦去。
溪里下了一堆肉饺儿,溅起的水花惹怒了洗衣的妇人,纷纷拿着锤衣棒驱赶,小少年们一手捂雀儿一手遮屁股,嘻嘻哈哈往祁溪上游撤退。
只要他们不往下游深水处跑,妇人们是不会干涉的。
陆小乙她们在上游附近,见肉饺儿们跑过来,除她以外都羞红了脸,提着猪草篮子躲到远一点的大柳树下去,为了不显得异类,她悄悄把脸颊搓红,低眉垂眼装成娇羞小姑娘一枚。
大柳树下阴凉一片,正是乘凉的好去处,加上千万丝绦垂坠下来,给人一种浪漫隐蔽的感觉。
陆小乙爱好给丝状物编辫子,前世编软席草,这世编柳条儿。
喜鹊戳她,“诶,你堂弟多大了?”
陆小乙明知她问的是陆丙榆,故意不提,偏偏说陆戊枫,“八岁吧!”
“八岁?我问的是大的那个!”说完,特意指了指陆丙榆。
“比我小三月,咋了?对我堂弟有想法?”陆小乙话音刚落,喜鹊便扑了上来,“陆小乙,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整日里胡说八说的。”
陆小乙对喜鹊这种喊打喊杀的纸老虎最有手腕,主动把嘴撅着凑上前去,“来撕呀,来撕呀!”
喜鹊嘴上嚷嚷的凶。哪里会真撕,气鼓鼓的坐到春花身边,抱怨道:“小乙越来越皮赖了,好好问她话。她偏不好好答,真是气死我了!”
陆小乙嘻嘻笑着,凑过去拿肩头碰她,脸上赔着笑嘴里说着好话,喜鹊才原谅她。说道:“你大堂弟真奇怪,别人都脱的光溜溜,他却穿着长衫子下水,也不嫌麻烦。”
春花道:“他害羞呗!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
妞子贼笑道:“哦~我知道了,喜鹊是没瞧见人家的屁股蛋子,心里着急的。”
喜鹊脸红的滴血,又嚷嚷着要撕烂妞子的嘴,妞子不会像陆小乙那样主动把嘴伸过去,而是嘻嘻哈哈的躲闪,顿时。又吵闹成一团。
陆小乙趁机往小少年那边瞅,果然,她那羞哒哒的小书生堂弟,浑身裹着湿哒哒的衫子,笑得一脸欢畅,早没了去年见他时的一本正经。这才是小少年该有的天性嘛!还好还好,没有被迂腐老书生培育成迂腐小书生。
此时,村里的少年们在溪水里清凉舒爽,城里的申强刘宝在学堂里挨打受罚。
学堂里的先生是非常严厉的,又长又宽的戒尺提在手里。竹片油亮的能照见人影。申强和刘宝并排站着,另一个少年昂着头,鼻血虽然止住了,但脸颊和脖颈仍血迹斑斑。
一个须发斑斑的老者。严厉的吼道:“申强、刘宝,把手伸出来!”
刘宝乖乖的伸手,申强却哼了一声,昂着头不服气。
老者更加愤怒,“你为何不伸手?”
“我为什么要伸手?”
“欺压同学,劣迹斑斑。你就该受罚!”
“请问先生,别人欺压我,我难道就该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别人几时欺压你?” 老者气的吹胡子,“我耳里所闻皆是你欺压别人!我眼里所见皆是你殴打别人!你还敢狡辩!”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先生如今所作所为,跟曾母有何区别!”申强进学堂大半年,学识大有长进,辩的先生一时语塞。
“你……你真是冥顽不宁!伸手,今天不罚你不能服众!”
“我不服,你何以服众?”
“你不服?”
申强道:“我不服!为什么要伸手?圣人都说了‘以理服人’,先生不讲理,我为什么要服你!”
老者气的差点仰倒,指着对面流鼻血的少年,“你把刘家宝打成这样?我罚你不应该吗?”
申强把袖子一撩,露出淤青的胳膊,“刘家宝把我打成这样?你罚他不应该吗?”
老者把戒尺啪的一声扔在地上,“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起!”说完,背着手走了。
余下的学生都面面相觑,有的学生上前劝申强立即去给先生赔罪,有的学生幸灾乐祸恭送申强慢走,还有的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依然堵着圣贤书。
申强哼了一声,去座位把他和刘宝的书袋收拾好,然后丢给刘宝,“系在背上。”
刘宝点头,系好书袋,申强给刘宝使了个眼色,刘宝心领神会,一起假意往外走,路过刘家宝身边时,申强怪叫着跃起,刘宝跟上,打刘家宝一个措手不及,刘家宝的同伙反应过来,顿时一拥而上,拳脚落纷纷落在申强和刘宝的背上,有书本当盾,两人并无大碍,反倒是压在最下面的刘家宝被打的嗷嗷直叫。
有人喊先生来了,众人立即收敛手脚退到一旁,申强和刘宝趁机撒腿就跑,一路穿过学堂、穿过大门、穿过大街小巷来到申强家的棺材铺,丢下一句:我不读书了,也不管他爹如何暴跳如雷,潇洒的甩头便走,和刘宝步行回了下溪村。
半路上,卖饼回来的陆忠遇到他两,招呼上车,车上还坐着余粮。
陆忠笑道:“学堂休假吗?你两也不说赶个车子,这样走回去天都黑了!”
刘宝和申强退学时豪气干云,这会儿被熟人问及,又羞于启齿。两人不愿意撒谎,也不好意思回答,只能埋头不说话。
余粮观察仔细,见他二人手背上有击打造成的淤青,再看申强眼角有淡淡的青痕,刘宝嘴角些微的红肿,问道:“你们跟谁打架了?”
申强哼道:“学堂里那群软蛋,哼!这回我总算能放开打了。”
余粮笑了笑,“哪家学堂?”
“清风书院。”
“哦,我当年也在那读过几年书。”
申强瞪眼,“真的,粮哥你也在那读过?”
余粮点头,“嗯,后来……后来就没读了。”那年他爹死娘病,便休了学。
申强却会错意,惊呼道:“你也被开除了。”
余粮楞神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原来这两小子是被开除了,笑道:“嗯,我也是被开除的。”
申强和刘宝心里那点小纠结立即释然,都嘿嘿的笑起来。
申强更是显摆他的学识,“粮哥,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陆忠回头笑道:“你俩臭小子,有读书的机会不珍惜,将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申强大声道:“叔,那样的学堂不读也罢,学生欺负弱小,先生更是混淆黑白,与其天天受那劳什子气,还不如回村里掏鸟窝摸虾子。”
陆忠哈哈大笑,啪的甩鞭,高声嚷道:“坐稳了,咱得赶紧回村掏鸟窝摸虾子去!”
晚上,陆小乙得知申强刘宝被开除的消息有些吃惊,想起前阵儿申强跟他说在学堂里被欺负的事,想必是矛盾不可调和,忍耐几个月后彻底爆发出来了。依照申强傲娇的性子,一气之下炒先生的鱿鱼也是做得出来的。
第二天早饭后,申强和刘宝便等在陆家外面的香樟树下,得意洋洋的等着陆小乙姐弟。
小庚屁颠颠的跑过去,强哥长宝哥短的极尽亲昵之态。
申强拍拍他的头,一副老大哥的口吻,“嗯,长高了长壮了。”
小庚仰视着申强,学他的口吻,“嗯,你也长高了长壮了。”拍不到申强的头,便拍申强的屁屁。
还好申强不介意。
刘宝乖巧跟小乙小丁打招呼,并欢快的向她们保证:往后可以天天帮她们割草捞蚌壳虾米了。
小劳力回来了,陆小乙很是高兴,当即就利用起来:申强帮小丁小庚放牛,刘宝帮她割猪草捞螺丝蚌壳。
申强不同意,嚷嚷着让刘宝放牛,他去帮陆小乙。到了溪边,陆小乙就后悔了,申强哪里是来帮忙的,纯粹是自己出来放风的,一晃眼跑的影儿都不见。
陆小乙自认倒霉也懒得喊他,独自寻一处水草丰茂处,墩身慢慢割起来。不一会儿,喜鹊春花她们也来了,小姑娘们又开始了打打闹闹嘻嘻笑笑的割草时光。
临近午时,猪草割满了,也玩闹够了,小姑娘们结伴回村,走到洗衣台附近,见几个小少年僵持着堵在路上,谁也不让谁过去。
走进细看,竟然是申强带着几个小少年档了陆丙榆兄弟俩的道。
只听申强道:“你们在城里如何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回到下溪村就得按照这儿的规矩做事,说,为什么凫水不脱衣服?”
陆小乙听得一脸黑线,这是什么鬼借口?
再说申强,你刚回村就开始在新人面前立威,连人家凫水脱不脱衣服都要叽歪两句,你这不是存心找事吗?
陆小乙噔噔冲上前,对申强吼道:“申胖子,你敢欺负我堂弟!”
申强一脸疑惑,回头朝狗子道:“他们是小乙的堂弟,你怎么没说?”
狗子挠头,“我说村里多出两个城里人,凫水还穿衣服,你说要过来揍他们的!跟小乙有关系吗?”
申强啪的打了狗子脑袋一下,吼道:“有没有关系你管不着,反正你没说清楚就该打!”(未完待续。)
第92章
();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陆丙榆开口了,“首先我要说的是我没有在城里作威作福,作威作福的另有人在,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楚,其次我初来咋到,不清楚下溪村的规矩情有可原,最后一点,这位狗子兄弟没跟你说清楚,是你没有提前告知清楚,错不在他,你打他便是你的不对。”
申强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陆丙榆一本正经道:“没完,我还要跟你细说凫水不脱衣的好处,凫水虽能解暑热,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裸身有损礼义廉耻,蒙昧小子不懂可以理解,像你这样进过学堂读过圣贤书的学子,就不能不顾礼节,而且,穿衣凫水还能防鱼虾啄咬,真是一举两得。”
申强已经黑脸了,“说完了吗?”
陆丙榆道:“没完,最后我想问你,你拦路于我跟我堂姐有什么牵扯?你若是跟我堂姐有过节,只需跟我细说便可,若是堂姐有错在先,你且担待,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更应该放宽心胸。”
申强捏了捏拳头,道:“若是你堂姐没错呢?”
陆丙榆想了想,认真道:“若是错在于你,我就要跟你谈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话还没说完,申强就跳将起来,“本来看在小乙的面子上想放你一马,谁想你这么唠叨,比我最烦的先生还唠叨,我真是受够了,今天不收拾你不行!”
陆小乙听他两对话感觉不妙,赶紧把陆丙榆往一旁拉。
申强紧跟而上,他虽比陆丙榆小两岁,个子却跟他不相上下,身体尤为壮实,猛的跳将过来,陆丙榆这样的小书生那里是他的对手。
陆小乙拼命拉扯两人,奈何人小力微根本拉不开,幸好狗子他们来帮忙,很快把撕掰的两人拉开。陆丙榆已经挂了彩,只见他嘴角破了个小小的口子,有淡淡的血痕涌出来,申强则完好无损。
陆戊枫急红了眼。要跟申强撕掰,被陆丙榆拉住。
陆小乙气的咬牙,吼道:“申胖子!你真能下狠手,瞧你把丙榆嘴角都打破了。”
申强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唠叨我就打他嘴。跟个苍蝇似得,烦死人了!”
陆小乙拉着丙榆往家走,戊枫在后面帮着提篮子,陆丙榆不愿意回自己家,便跟小乙到了二房院子。
玉兰找出一些止血药给丙榆敷上,安抚他几句后才问陆小乙事情经过,听后叹道:“这个申强真是一点儿也不长记性,去年把你推下深沟惹出那么大事,我见他性子收敛不少,咋去城里读了几月书又蛮横起来了!莫不是学堂里教的尽是打架斗狠?”
陆丙榆道:“学堂是正正经经的学堂。学子正不正经就不好说了!以我跟申强短暂的接触来看,他性急易怒耐不得烦,还需多读诗书磨练品性。”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看来小书生避无可避的感染到了老书生的迂腐气,还好不严重,目前正处于自由与樊笼之间,从他穿长衫凫水就能看出来,至于小书生何时能发出‘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慨,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陆戊枫可怜兮兮的对玉兰道:“婶儿。我和大哥能留在你家吃中饭吗?我怕我哥这样回去,祖父和爹又会打我们手板。”
玉兰高兴道:“可以可以,中午想吃啥?婶给你们做去,对了。小乙你去大房那边说一声,就说丙榆哥两在教小庚认字,中饭就在咱家吃了。”
陆小乙应下,出门往陆家大房去,远远瞧见一个孩子鬼祟的蹲在自家地头,借黄瓜架的遮挡频频往大房院墙看去。
陆小乙轻手轻脚走过去。揪着那人耳朵,“狗蛋儿,你蹲这儿干啥?”
狗蛋儿吱哩哇啦的捂耳朵,且求饶,“好痛好痛,小乙姐放手啦。”
陆小乙松手,顺带戳了下狗蛋儿的额头,“快说,有没有摘我家黄瓜吃?”
狗蛋儿摇头又点头,“今天没摘,昨天摘了。”见陆小乙斜眼瞅着他,马上讨饶,“小乙姐,我以后不摘你家黄瓜了,我就是想摘梨。”
“你省省吧,如今院里住着人,又不是往年没人管由着你们摘。”陆小乙瞅见一根儿顶花带刺的黄瓜,摘下来递给狗蛋儿,“拿去吃吧,别再惦记他家梨了,你若真想吃梨,让你爹给你载棵梨树,往后吃得你不想吃。”
狗蛋儿笑着接过黄瓜,张嘴就要咬,陆小乙赶紧喊停,指着他两根长鼻涕道:“脏死了,把鼻涕擦干净再吃。”
狗蛋使劲往上吸溜,两根鼻涕不见了,然后嘿嘿笑,大口开始吃黄瓜。
陆小乙心里涌起一阵反胃,天啦,再怎么克制,她还是接受不了,感觉比她洗猪大肠还恶心,赶忙朝狗蛋儿挥手,“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狗蛋儿一蹦一跳的走了许久,陆小乙才把心里那丝恶心压下去,径直走去敲大房院门。
开门的是陆思媳妇,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乙,既不让进也不问话,就这么直愣愣伫在院门口。
陆小乙对她也无好感,恨不得闭着眼睛道完来意便走,可又担心陆思媳妇跟她作对,非要把陆丙榆哥两喊回家吃饭,被陆福增父子瞧见,小哥俩又免不了一场罚。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小乙笑着开口:“堂婶儿,今天丙榆和戊枫堂弟到我家玩,祖父见他们学识好,便让他们教小庚认认字,中饭也一并留下吃,堂弟担心你在家焦急,让我来知会一声。”
陆思媳妇一听是陆寿增开的口,话里话外都夸赞她儿子学识好,脸上浮上一朵笑,“都是一家人,教着认几个字而已,留下吃饭太界外了。”
“堂婶说的是,既然都是一家人,吃顿饭而已,堂婶儿不用介意。” 陆小乙道:“堂婶,那啥,我这就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烧火呢!”
陆思媳妇诶了一声,道了句“等等”,便回头朝院里瞅了几眼,再凑近陆小乙轻声问道:“上次你帮老太太抓药,多少钱一服?”
陆小乙瞬间明白过来,看来陆思媳妇跟陆大婆子也各有心思,不过跟她没关系,便把药钱如实说了。
陆思媳妇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随即笑着对小乙道:“那行,你赶紧回去吧,丙榆他们吃罢中饭愿意多教会儿小庚也无妨,回头我跟他祖父知会一声。”
陆小乙点头,回家就直奔灶房,见小丁已经在烧火了,玉兰在一旁切丝瓜,发出有规律的噔噔声。陆小乙见水桶里泡着一些紫茄和青椒,自觉的清洗起来。
玉兰问她:“你堂婶咋说?”
陆小乙把刚才的对话重述一遍,总结道:“伯祖母跟堂婶明显是一伙的,却各有心眼互不信任。”
玉兰淡淡道:“婆媳做成这样也难为她们了。”
小丁烧着火也来参言:“大姐,你说伯祖母和堂婶谁更厉害?”
陆小乙想了想,说了句:“都蠢!”小丁嘻嘻贼笑,对陆小乙的话深信不疑。
玉兰把切好的丝瓜装到一旁的篦篓里,让陆小乙把洗好的茄子辣椒端过去,陆小乙凑上前问玉兰:“娘,我说得对不?”
“啥蠢不蠢的,别瞎说!”玉兰横了她一眼,随后又跟上几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两个臭皮匠就难说了,放着那么一位诸葛亮摆着,她们两能赛过得才怪,还不如老老实实过日子,少算计说不定有其它收获。”
然后又问小乙小丁道:“你们两别只顾看笑话,想一想换成你们,又该如何相处?”
小丁想了想,嘻嘻笑道:“换着是我,我才懒得去算计呢,放着那么好一个诸葛亮摆着,我干嘛跟她过不去。”
玉兰看向陆小乙,小乙挠挠头,想了想余粮的家境,貌似不用考虑这些,便附和小丁的意见。
玉兰笑着说道:“别说是你们了,换着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毕竟咱也没真正在那个家里呆过,谁是谁非谁又说的清呢?反正谁过到现在都不容易。”说完,示意小丁烧旺火,她准备炒菜了。
陆小乙默默思索着玉兰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想想自家的生活,再想想别家的日子,没参与便不知其中苦乐,更不能轻言别人的对错,看来,以后还是少议论别人家事为好。
茄丝下锅吱吱响,陆小乙思绪回转,帮着玉兰递调料和碗盘。母女三人默契配合,很快整治出几个时令瓜菜。
陆忠这月忙着卖饼,跟余粮在镖局吃中饭,所以,饭桌上除了玉兰一个大人,全是半大的孩子。
有一种饭菜叫别人家的饭菜。
看陆丙榆和陆戊枫的吃相就知道了,虽然斯文有礼,但动作持久,一筷一勺俱是满满当当,等到他们停筷时,菜饭皆光。
陆丙榆甚至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脸色有些羞赧,解释道:“都怪饭菜太好吃。”
饭菜被吃光,便是对厨师的最大表扬,玉兰笑眯眯的说道:“随时想吃了就过婶儿家来,今天太匆忙没准备肉,只有几个简单的素菜,改天婶儿做好的给你们补上!”
小庚更是热情,邀请两个堂哥顿顿来家吃,玉兰笑道:“好,以后都由你去请他们。”
小庚点头应下。(未完待续。)
第93章
中饭后,太阳愈发炽烈。
陆丙榆兄弟准备告辞,陆小乙见他嘴角伤口虽愈,红肿却愈发明显,回去很容易被发现,于是提议他傍晚时分再回,趁着傍晚光线黯淡,稍微低头就能把伤痕遮掩过去,后面几天再闭门读书,尽量避开家人。
陆丙榆想了想,同意小乙的提议,便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玉兰安排他们哥两跟小庚午睡,谁知三个孩子兴奋异常,根本睡不着,玉兰由着他们在屋里玩闹。
由于夏日午后太热,村民们尽量足不出户,躲在家里避暑热。小乙家的小牛犊也改成了早晚出去吃草,中午在棚里遮阳。
尽管暑热难耐,中饭后,陆莲和王冬梅如约而至,玉兰等人手到齐,便如火如荼的开始烤饼了。
王冬梅显得尤为积极,因为昨天她拿到了第一月的工钱,共计六百二十文,喜得她做梦都在笑。女人一旦能赚钱,男人的压力就更大了,陆勇一大早就起来编草席,如今手艺学的像模像样,编出来的草席草篮也可圈可点,陆寿增对他越来越满意,呵斥也逐渐被笑脸代替。
值得一提的还有陆婆子。
自从王冬梅把一月的工钱如数上交后,陆婆子立刻对烤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默默的盘算了一夜,得出的结论是:陆忠的干粮生意很赚钱。
她虽不知陆忠每天具体赚多少,却从王冬梅和陆莲的工钱上看出了端倪,一人一天二十来文,一月下来比村里寻常男人赚的还多,难怪当初那么多媳妇婆子上门来打听。
想到这里,陆婆子三呼万幸,幸亏前阵儿她亲自出马,把那些对她家烤饼生意有非分之想的村妇骂跑了,不然,让烤饼方子泄露出去。她儿子的生意被人抢走,等同于她孙子的银钱被人抢走,这是陆婆子万万不能允许的。
陆婆子能从一月的工钱里思索出如此多的门道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豁然开朗的她。如同打鸡血般的兴奋起来,因为她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她要为孙子守住这份家业。自此以后,陆婆子中午不再陪着小凤午睡,而是哄睡她后,拿着扇子到烤饼现场来守着。若是有外人敲门。她跑得比谁都快,开门后直接把人堵在院外,不管别人用心如何,她全部一棍子打死,不放任何一个外人进院里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回到这日中饭后,陆婆子把小凤哄睡,踱到东院这边看玉兰她们烤饼,路过卧房时。听见有嬉闹声传来,便上前去拍门。
小庚玩闹的正起劲,也懒得开门,小脑袋从窗口探出来,笑嘻嘻的喊着祖母。
声音暖暖的糯糯的,喊得陆婆子心都快化了,三两步跨上前护着他,“哎哟哟,别掉出来了,快缩进去。”直到小庚缩进去。陆婆子才满意的探头往里瞧,见大房两个男孙也在,顿时耷拉着脸,对年长的陆丙榆道:“小丙。当哥哥就要有个哥哥的样子,怎么能由着弟弟玩闹不睡午觉呢?你这哥哥是怎么当得?”
陆丙榆脸颊红红,赶忙站起来向陆婆子隔窗行礼,恭敬的喊她:“叔祖母。”且积极主动的承认错误。
陆婆子脸色缓和多了,语气和蔼起来,“好。好,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说完,更加慈和的对小庚道:“乖孙,快睡快睡,你若再闹,祖母就留下等你睡着再走。”
小庚立即倒在炕头,装成睡着的样子,陆丙榆兄弟站也不是睡也不是,尴尬的站着看这对祖孙。
陆婆子眼里只有她的乖孙,站在窗口笑眯眯的看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走开。
她前脚一走,小庚立即翻身起来,对一旁尴尬站立的两个堂兄道:“可算是走了,堂哥,咱们继续玩吧。”
陆戊枫指着大开的两扇窗户道:“小庚,咱能不能把窗户关上,叔祖母的眼光看人太渗,我担心她再返回来。”说完,竟打了个冷颤。
陆丙榆一本正经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怯于女流之辈,窗户不用关,叔祖母也不用怕,她再渗人终归是要讲道理的,她若有任何不满,我去跟她细细说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相信叔祖母迟早会明白过来的。”
小庚听得一头雾水,挠头道:“堂哥,你们还玩不玩呀?”
陆丙榆一听到玩,一改刚才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换上一脸活泼的笑,蹦跳着跑过去。
弹木珠游戏,真是太好玩了,三人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夏天烤饼是个受罪活儿,一靠近火坑就跟架在火炉上烤一样,几个女人汗如雨下,烤饼期间尽量远离火坑躲到凉悠悠的小房里揉饼。
陆婆子坐在荫庇处,一边摇着手里的蒲扇,一边听儿媳和女儿聊天。
陆小乙凑到陆婆子身边,“祖母,也给我扇扇风呗,你看我脸上全是汗。”
陆婆子给她扇几下,催促道:“赶紧做饼去,一群人就你爱偷懒。”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暗道: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今天的变化,往常对烤饼不闻不问,如今却转了性,当起监工来,别以为我猜不中你的心思,肯定是昨天小婶拿了工钱,刺激你生出其它心思了。
不管什么心思,只要是为这个家好,陆小乙都不会计较,想到月底,镖局的事一旦定下来,烤饼生意会越来越好,村里人知晓后肯定又是各种动作,到时候还需要陆婆子这样的人来演黑脸才行。
翻完白眼,陆小乙又皮赖的凑上前,赚了几扇凉风,才安心的做起饼来。
傍晚时分,陆丙榆兄弟两告辞回家,玉兰留他们吃晚饭,他们再三推迟,玉兰无法只得派小乙送他们回,顺带去菜地摘篮瓜菜送去大房。
远远瞅见申强和狗子他们在玩骑马打仗,陆小乙便带丙榆戊枫走另一条路。谁想骑着竹马的申强拍马过来,挡在小乙他们面前,质问她:“躲我干嘛?”
陆小乙恨了他一眼,“让开!”
申强摆腿从竹马上跨下来,随后把竹马递给一旁的陆丙榆,“中午我的错,你拿这竹棍抽我几下,咱们扯平!”
陆丙榆跨步站到申强面前,两人等高,两眼平视,认真道:“君子以德报怨,我不会怪你,你若真心认错,我便奉劝你多读书怡养品性,毕竟你性子急躁易怒……”
申强手里的竹棍竖了起来,显然是受不了小书生的唠叨。
“停!停!你闭嘴,你住手!”陆小乙赶忙插言,双手展开隔开两人,“君子坦荡荡,你们握手言和吧!”
终于,小书生和小暴走握手言和,随后,小书生回了自家,小暴走继续骑竹马。
陆小乙送完人和菜,功成身退踏着晚霞往家走,恰逢陆忠赶车回来,好巧不巧在陆小乙前面行着。
一想到余粮在车上,陆小乙便脚步欢快的跑上去,终于在自家院门前追上。
陆忠道:“咋不喊一声,瞧你追的气喘吁吁。”
陆小乙嘻嘻笑道:“几步路而已,我跑着就赶上了。”说完,对余粮眨眼睛。
陆忠去后院停车,让小乙带余粮进屋歇着,好不容易迎来独处时光,两人相看无言,正要酝酿氛围,小庚这个大灯泡屁颠颠的跑过来,围着余粮问东问西。陆小乙气的锤他的发髻,脑海里想着找什么借口把大灯泡赶走。
余粮红着脸掏出两个玩偶来,给小庚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小老虎给你。”又给他一个憨憨的小狗狗,笑道:“小庚,把这个给小丁送去好不好?”
小庚高兴的接过,把小老虎和小狗狗对比一番,还是选择了小老虎,屁颠颠的跑去灶房寻小丁。
陆小乙贼兮兮的靠近他,伸手讨要:“我的小猴儿呢?”
余粮脸颊一红,乖乖掏出一个抓耳挠腮的小猴儿,“你怎么猜到是小猴儿?”
还用猜吗?很明显是她们姐弟的属相好不好。
陆小乙把玩着手里的小猴儿,得意道:“哼!我可是乙大仙,天上地下都瞒不过我这双慧眼!”
余粮笑了笑,又掏出一个小老虎来,“乙大仙再猜猜这个。”
哼!大她六岁,也是一只老虎来着,陆小乙伸手来夺,余粮站起来举高,陆小乙个子矮蹦蹦跳跳就是够不着。
余粮逗够了,才放下小老虎,轻声道:“咱们互换。”
定情信物么?陆小乙忙不迭点头,赶忙把自己的小猴儿奉上。
余粮郑重的把小猴儿放怀里,把小老虎给她,见陆小乙小心翼翼的收好,两眼变得亮晶晶的,盯着她不说话。
刚好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给余粮的双眸镀上一层艳艳的金,亮晶晶的眼瞬间带上一种炽热的神采,仿佛两团跳动的小火,直直落到小乙眼里来。
陆小乙被他盯得莫名羞臊,总感觉他眼光过于炽热,跟往常淡然的他有几分不同。
这时,小丁小庚嘻嘻哈哈跑进屋,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偶,先跟余粮道谢,然后凑到陆小乙跟前来玩闹。
陆小乙趁机缓了缓心里那份羞臊的感觉,再看余粮眼睛仍然亮亮的,只是眼光不再像刚才那么炽热,而是一种淡淡的笑意。
陆小乙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小男生热情起来,她这老心脏竟然招架不住。(未完待续。)
第94章
很快到了月底,试卖期结束,该跟镖局谈搭伙的事了,这样的场合怎么少得了陆小乙。她早早起来梳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吃罢早饭就等余粮来了一起进城。
这月,烤饼的女人辛苦,卖饼的男人也轻松不到哪里去。陆忠晒得黝黑黝黑,余粮更甚,原本就是小麦色的肌肤,经过一月的曝晒,完全担得起陆小乙给他取得‘余黑炭’这个外号。
玉兰更是过意不去,背地里跟陆小乙叹气:“哎,咱让粮子来帮一月忙,瞧瞧把人家晒成啥样了,原本他肤色就显老气,如今晒得黑如炭头,哪里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啊!”
陆小乙表示不在意,黑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儿养回小麦色就好了,那么健康的肤色,放在现代,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玉兰还在纠结,总觉得把余粮晒那么黑,对不起他。玉兰的审美标准是典型的鲁国审美风格,黑即丑,白即美,尤其是小少年小姑娘,白净一些总是好说亲些。一白遮三丑,放眼各个朝代都是公认的真理。可是,辛苦劳作的农人除了天生皮肤白皙者,大多都是色深皮糙,到了适婚年纪,照样该说亲的说亲,该成家的成家,审美观大抵比不过现实需求。
陆小乙劝了几句没什么效果,只得换一种方式去哄玉兰,“娘,你是不是担心粮哥太黑娶不上媳妇?”
玉兰瞪她一眼,“这不是你个小姑娘家该问的!”随即想到什么,两眼放起光来,喃喃道:“黑了好,黑了好啊!”
看吧,对症下药,收效就是不一样!
说着话,余粮来了,陆小乙看他那炭头模样,嘴里浮起一朵大大的笑。哪里丑了嘛!明明很精神的哈!
陆忠已经驾好驴车,车上载满了烤饼,小乙和余粮一左一右坐于两侧,陆忠赶车坐在正中。甩鞭吆喝一声,车辆缓缓驶动起来。
有村民见了招呼道:“陆老弟又卖饼去了,生意不错啊!”
今天要跟镖局商谈搭伙的事,陆忠心情很好,点头回道:“哈哈。一般一般啦,赚点辛苦钱!”
这时,一阵车轱辘响,从村里另一条路上拐出一辆驴车,赶车的是杨屠的二儿杨志文,杨屠坐在一侧朝陆忠喊道:“陆老弟,进城呢,同路同路!”
陆忠扯了扯驴绳,车速慢下来,无奈村道太窄。两辆驴车不能并行,只得一前一后的吆喝:“杨哥,中午给我留些好肉,我到时到你铺子取。”
“好嘞!保管给你留块膘厚油水多的。”杨屠嗓门大,说起话来自带扩音器,震的陆小乙耳朵痒痒,她不禁歪头用小手指抠弄耳朵眼。
余粮扭头看她一眼,确认她只是挠耳朵并无其它不适,又放心的回头直视前方。
陆小乙觉得好玩,每隔一会儿就要挖挖耳朵、挠挠小发髻抑或锤锤后腰。只要是她手上有动作,余粮一准儿扭头看过来,想来是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小乙这边的动静吧。
陆小乙心里满满的感动,趁他再次看过来时。朝他眨眨眼,惹得他羞臊的转头不看她。
黑如炭头又如何,脸红与不红陆小乙一看一个准儿,每每想到这些,陆小乙就得意的不行,好似余粮已经成了她的嘴中肉。只等她吃入腹,藏于心。正想的入神,后面杨屠的驴车追了上来,跟她家的并驾齐驱,原来是上了宽敞的官道。
杨屠的二儿杨志文跟余粮上下岁,跟余粮一样黑,所以看余粮非常顺眼,主动招呼道:“你是上溪村余家粮子吧?我是下溪村杨家志文。”
余粮礼貌的点头,“你好,我是上溪村余粮。”
杨志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往常见你闷声来去,也没机会说上话,今天有缘咱们就算认识了,我今年十七,五月生,你呢?”
余粮道:“我也十七,比你小月份。”
杨志文性格跟他爹一样直爽,笑道:“哈哈,那你得叫我一声志文哥,往后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招呼我!”
余粮点头,笑得很开心。
杨屠拍了拍儿子的肩,直白道:“瞧你们两小子黑的跟炭似得,难怪能说到一起去!”
杨志文明显对自己的肤色很在意,抱怨道:“爹,我赶车呢,你能不能别拍我肩,还有,别在人前说你儿子黑,将来娶不上媳妇怎么整?”说完又看了余粮一眼,“你说我黑就行了,干嘛拐带上余粮。”
杨屠看起来很疼爱杨志文,马上大嗓门认错道:“好好,爹听你的,往后不在人前说你黑了。”
杨志文脸色好起来,不料杨屠接着道了句:“我背地里说总可以吧!”
杨志文嘴角抽搐,嚷道:“背地里也不行,反正不能让我听见你说我黑!”
陆小乙见这小子如此在乎自己的肤色,嘴角止不住笑,朝余粮悄声道:“粮哥,我不嫌你黑!”怕陆忠听见,陆小乙声音说的很小。
余粮听力更好,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像两颗黑曜石。
陆小乙想起上次他炽热的眼神燎得她羞臊难耐,脸颊也跟着红起来。
一旁的杨家父子还在争执黑与不黑的问题,陆忠笑道:“我说杨大哥,你跟孩子较什么真嘛!”
杨屠气道:“你说这熊孩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这当爹的又不是瞎说,你看他那张脸,晚上不点灯我真找不到人在哪儿!”
陆小乙捂嘴偷笑,为了顾及杨志文的颜面,她尽量埋着头不让他看见。
杨志文已经怒了,“爹,你再说我就不下车了,你自己赶去!”
杨屠瞪眼吼道:“你敢下车试试?”话音刚落,杨志文就拽绳停了车,熟练的跳下来,蹲到官道旁发起了脾气。
陆忠也赶紧停住,跟余粮同时跳下车,打算劝人。
杨屠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跳下车,三两步跨到杨志文身边,拽手提腿,竟把儿子扛到肩上。
杨志文吱哩哇啦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
陆小乙吃惊的看着这对父子,彻底无语了。杨屠常年捆猪,膀大腰圆力气不是盖的,杨志文个头不差,但输在年轻,终究不是中年壮男人的对手。
杨屠把杨志文扔到车位上,腰不酸气不喘,吼道:“给老子好好赶车,再敢跳下去,我就拿捆猪绳把你捆上,一路拉到城里去,你自己掂量吧,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杨志文黑脸涨的通红,撅着嘴重新赶起车来。
杨屠马上高兴了,笑得那叫一个欢,拍拍儿子的肩,“小子,跟爹好好学吧,你还嫩着呢!”
余粮眼睛带笑跟陆小乙对视一眼,都全力憋着,不去看杨志文,也不跟他搭话,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陆忠笑道:“杨哥,你得换换法子呀!”
“咱家两个愣头青,就吃我这一套!瞧吧,服服帖帖的!”杨屠说完又开始拍儿子的肩,“放心吧儿子,爹已经请媒人帮你相看呢,迟早给你找个白白胖胖的媳妇!”
杨志文还在怄气,根本不搭话。
杨屠也不在意,跟陆忠继续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一夫城东门遥遥在望了。
进了城,杨屠跟陆忠分道,杨志文这才说话,不过不是跟他爹说,而是跟余粮道:“余粮,改天空了找你去。”
余粮点头,两个黑少年就此别过,一个往肉市去了,一个往祁山镖局去。
别了杨屠,陆小乙才噗嗤笑出声来,“杨二叔也太能整了,瞧把志文哥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忠笑道:“你杨二叔性子就那样,换谁来,也想不出用这招整治自家儿子。”
陆小乙试着问:“爹,杨二叔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他爹整治?”
陆忠哈哈大笑,夸赞小乙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
陆小乙得意的朝余粮眨眼。
陆忠接着说道:“杨家三代都是屠子,你杨二叔小时候可匪了,四处惹事,他爹得知后一准儿把他扛猪似得扛回家,有一次惹火了,还被捆起来吊在房梁上,啧啧,还开着门让四邻到他家看去。”
陆小乙脑补一番杨屠当年的血泪史,感叹杨屠性子韧性真好呀,换着有些人早被摧残成变态了。
“你杨二叔也是个心大的,当时被那样吊着,还能睡过去!你爹我那时候就挺佩服他!”说着话,驴车已到祁山镖局外,几个行商打扮的人已经排队等着了。
许武、张铁牛在一旁忙着搭台子和支棚子,祁风笑着给排队的商人准备板凳和茶水,见陆忠的驴车过来,高声道:“排好队排好队,商人先买先走,后面的稍等,保证管够。”
试卖这月,陆小乙一直在家里帮忙烤饼,并没有跟来祁山镖局,今天还是第一次在镖局门口卖饼。第一印象是镖局众人的态度的变化,由以前的回避转变成如今的主动,再看镖局外的摆设,也是在努力营造大场面的氛围,看来,祁山愿意搭伙了。
商人市民都有条不紊的排着队,陆忠和祁风负责收钱,陆小乙、余粮、许武、张铁牛则帮着数饼。刚开始一波人潮散去,余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顾客。(未完待续。)
第95章
随着气温升高,棚子下热得心慌,祁风拿来几把蒲扇,端来晾好的茶水,笑呵呵的对陆小乙道:“瞧不出来呀,假小子也挺能吃苦的嘛!”
陆小乙咕噜噜灌下一碗茶水,才回他道:“我吃苦的时候,你还在屋里享清闲呢!”说完,瞟了一眼祁风,见他原本白净俊朗的脸颊,如今也晒成了小麦色,外表看起来稳重成熟多了,可笑起来还是那股二货劲儿。
“我几时享过清闲了?”祁风说着话,曲臂显摆他的手臂肌肉,“瞧瞧,黑了!壮了!”再看向余粮,“个子也超他了!”
这是什么眼神!明明还是矮余粮一截儿好吧!
陆小乙不愿意跟‘睁眼瞎’说话,转头问陆忠:“爹,饼子不多了,还回去补货吗?”
陆忠笑道:“不补了,卖完了好谈正事。”又问祁风:“风子,咋不见你爹?”
祁风摇头,转头去问张铁牛,“张叔,我爹一大早去哪儿了?”
张铁牛想了想,缓缓道来:“老大五更起来练了一个时辰的木人桩,又拉着我过了百十来招,最后说是去拉屎,我还听见他在茅房里哼小曲儿呢!过后,我就再没见他人了,莫不是掉茅厕里了?”
许武是正常人,横了张铁牛一眼,道:“你这么大人还掉茅厕吗?”
祁风是二货,脑回路与众不同,“爹即使掉茅厕里,这会儿也该爬起来了吧!”
许武道:“早饭后我还见着老大呢,他嘀咕着来一百下墩身举大石,后来没见他做,不知人去哪儿了!”
问一圈下来,等于白问。
祁风喃喃道:“大热天的,他不在家墩身举大石,跑哪儿去了?”
余粮宽解他们,“祁叔一向做事有安排,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别瞎想了。”
陆忠想起跟杨屠预约的猪肉,对众人道:“我去趟肉市,你们看着点。”
“爹,我也要去。”
“天热。你别去了,在这儿等我。”陆忠说完,便一头扎进阳光里,顶着明晃晃的太阳,往肉市走去。
祁风笑道:“羞不羞。你爹去哪儿你都要跟着!咋啦?害怕我们把你吃了?”
陆小乙恨了他一眼,走到余粮身边坐下,余粮自然的把手中扇子换个方向,扇出的凉风把陆小乙罩住。
祁风跳将过来,指着陆小乙道:“嘿!我发现你这假小子对我好像有意见,随时都摆出一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嫌弃样,你是怎么个意思嘛!我几时得罪你了!”
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掀翻在地,他竟然忘了,不,确切的说。他就没把曾经的事没当回事,即使后来知道她是小姑娘,一见面仍然假小子假小子的喊着,看来他主观上还是没把她当姑娘看待。如此想来,陆小乙觉的自己有些矫情,跟一个把你当哥们的人相处,还是大大方方的好。
陆小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指着祁风手里的扇子,道:“呐!别人都有扇子,为何我没有?”
祁风恍然。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扇子而已,用得着那么小气吧啦的吗?”说完,凑过来。狂摇手中扇,“我给你扇扇,权当赔罪好了!”
陆小乙往余粮身边靠近些,吩咐祁风:“使点劲儿呀,给粮哥也扇点风。”
祁风苦着脸抱怨道:“我好苦命啊,男儿身丫鬟命!”
一旁的许武和张铁牛笑着看过来。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啥。
等陆忠买肉回来,祁山还没见人影,祁风、许武和张铁牛都皱着眉头,一脸焦急。
陆小乙想劝几句,被余粮轻碰手肘示意她不用,并悄声告诉她:“风子他们不是担心祁叔安危,是愁中饭没人做。”
竟然是这样!没想到壮的像头牛的祁山还懂得下厨做饭,陆小乙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陆忠看看日头,对小乙道:“中饭你去做吧,也不用做太多菜,顿一大锅肉就行,他们几个吃饭都不挑。”
陆小乙提出让余粮帮他打下手,祁风也自告奋勇嚷嚷着去帮忙,陆忠便让他们三人同去。
镖局的灶房很大,若不是事先知道是男人下厨,陆小乙会好奇什么样的主妇能把灶房造成这幅乱相。
只见灶台上一堆锅碗瓢盆,有些洗了有些没洗,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菜案更是凌乱不堪,一排调料罐子有的盖着、有的敞着,有的歪倒在一旁,调料撒的到处都是。旁边的菜架上横七竖八的放着几样瓜菜,蔫蔫的样子一看就放置了两天以上,跟自家菜地里新鲜采摘的瓜菜不能比。
陆小乙扭头问祁风:“你们咋不请个厨娘?”
祁风挠头,“以前是镖局里王叔的媳妇帮着做饭洗衣,后来镖局生意不好,王叔便带着王婶回老家了。前阵儿我爹又雇了个厨娘,我爹嫌她事多,又辞掉了。”
“哦,知道了。”陆小乙点头表示理解,几个寡男人住一起,能把饭菜整出来就不错了,其他的就不要有高要求,“咱们收拾收拾吧,粮哥,你整理菜架,风哥,你擦洗菜案,我来收拾灶台,怎么样?”
都欣然同意,三人说干就干,陆小乙从一旁的橱柜里翻出一条泛黄的大围裙,系在身上正好能裹个严实。
菜案是大木板,灶台是青砖台面,油污长年累月浸在一起,清洗起来并不方便,古代又没有厨房清洁剂,只能烧热水一遍一遍的清洗。三人忙活一通,也只是收拾个大概,保持了明面上的整洁。
清理干净后,灶房空间变大了,看在眼里也舒服多了,接下来就是做饭。
房梁倒垂下来的钩子上挂着半篮鸡蛋,房梁下是菜架子,十来根蔫蔫的茄子、半篮青椒、一捆泛黄的蒜苗还能吃,其他烂菜全部丢掉了。菜案上,有油、盐、醋、糖、豆油、蒜头和一些花椒粉辣椒粉,其他一些调料参杂在一起,分辨不出,陆小乙便放置一旁不予采用。灶房角落还有半缸辣椒酱,酱色暗红,看起来像前世的红油豆瓣酱,闻一闻,味道相差太多,尝一尝,勉强能用上。
菜、蛋、调料大致如此,好在米面齐全。
陆小乙想了想,决定做米饭,至于大伙的饭量,由祁风提供。茄子青椒蒜苗鸡蛋和肉,陆小乙打算做三个菜:蒜苗回锅肉、青椒炒鸡蛋、凉拌茄子。这三个菜都是她前世常做的家常菜,做起来毫无压力。考虑到四个中年男人,两个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再加一个口壮的自己,饭菜的份量尽量多做。
余粮烧火煮饭煮肉,祁风摘菜洗菜,陆小乙切切涮涮,三人配合的挺默契,待到菜切好,肉也煮到七分熟了。
很快,灶房里飘满回锅肉的香味,辣椒酱虽然不正宗,但五花肉回锅后的香味儿搭配蒜苗,还是有七八分川式回锅肉的感觉。
祁风馋得拿筷子到锅里夹肉,气得陆小乙拿锅铲赶人。无奈祁风手长眼疾,被他得逞夹走一块肉片,迅速躲一边吃去了。
陆小乙见余粮老老实实的烧火,不抢也不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作为奖励,陆小乙主动夹一块肉让他尝尝咸淡。
祁风气的跳脚,想过来再夹肉吃,见陆小乙已经举菜刀了,才悻悻然蹲到灶膛前看烧火。
灶房里香味四溢,镖局外面大眼瞪小眼,因为祁山回来了,提着一坛酒,哼着小曲儿,对卖饼的陆忠许武和张铁牛道:“收摊收摊,别卖了,中午咱好好喝一坛。”
张铁牛道:“老大,你早晨拉完屎去哪儿了?”
祁山把酒坛子朝他掷过来,道:“当然是吃饭去了!”
许武问:“吃完饭呢?咋没见你人?”
祁山神秘的笑了笑,“这事咱们边喝酒边聊。”又朝陆忠道:“陆兄弟,今天有事对不住了,我这就让祁风去杏花楼置一桌席面送来,咱们中午有酒有菜好好聊聊。”
“祁风,祁风!这野小子跑哪儿去了?”祁山喊两声不见人,抱怨起来。
陆忠道:“祁风余粮加小女在灶房里整治中饭呢,估摸着快好了,咱们也收拾收拾进去吧。”
灶房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尽管只有三个菜,但份量十足,盛菜的容器一律是盆,而不是盘,上菜的小二一律是壮小伙,而不是小姑娘。
陆小乙已经打好清水,等待叔叔们过来清洗手脸、消消暑热,谁想等了半天,无一人过来清洗,竟是奔膳堂去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拿着碗筷去膳堂,好家伙,都坐得整整齐齐,眼珠儿齐刷刷的瞅着桌上的菜盆。要不是他们手中无筷,陆小乙敢肯定他们已经抢起来了。
祁风站起来激动道:“爹、许叔、张叔,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待会儿一定要细嚼慢咽,注意吃相,今天的菜太好吃了,我担心你们不小心把舌头吃下肚。”
祁山上来就给儿子脑袋一下,吼道:“给老子坐下!还没吃呢就唧唧歪歪不停,别以为你下趟厨做的菜就能赶超我?小子,吹牛不要吹大了!”
祁风哼道:“那你别吃!”
“老子先喝酒!”祁山拍掉酒坛上的封泥,依次给众人斟满,再看向陆小乙,笑道:“小鱼儿,你来一碗?”
小鱼儿?小乙一脸黑线,这对父子叫人怎么这么随意,儿子喊她假小子,爹叫她小鱼儿,究竟有没有人说得清她的名字呀!
陆小乙摇头把酒碗推开,也没那么多忌讳,挨着陆忠坐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