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新郎官先去拜见陆家长辈,媒婆则笑眯眯的进新房催促,陆思媳妇哇的哭出声来,抱着甲薇舍不得松手。
媒婆说着喜庆的话语催促新人动身,陆思媳妇纵使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能在媒婆的催促声中帮甲薇盖上红盖头,顷刻间,屋里的女人都开始抹眼泪。
陆思媳妇是舍不得女儿,己萝是舍不得姐姐,玉兰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两个女儿迟早要嫁人,心中酸涩难当,小乙小丁即便跟甲薇没什么感情,还是被现场氛围感染,伤感的红了眼。
陆婆子皱眉嚷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出嫁前不好好珍惜,临到出嫁了才知道哭,这会儿哭有什么用?还能不能嫁人了?赶紧的,把眼泪擦一擦,妆容哭花了怎么见人?”
甲薇给家中长辈拜别后,被丙榆背上了花轿,十三岁的少年郎背着姐姐一步步往花轿走去,步幅稳健,面色自然,唯独在甲薇上花轿的那刻,他喊出一声姐,顿时红了双眼。
陆小乙看不见甲薇的表情,只看见红盖头微微的颤抖,在场的陆家人都心酸起来。
小庚就在站在陆小乙身边,默默的拉紧小乙的手,见陆小乙扭头看他,小庚鼻子吸吸气,说了句:“好冷。”鼻头红红眼眶湿湿的样子,分明是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姐姐出嫁时的场景了。
陆小乙逗他:“小庚,你可要努力长大呀,你看大姐比你高这么多,到时候你怎么背的动我?”
小庚咕哝道:“背不动就不嫁。”
陆小乙紧了紧手中手,笑道:“傻小庚。”
只听媒婆一声高唱:“吉时到!花轿起!”
四个栓红腰的壮小伙把红红的花轿抬起来,紧接着嘹亮的唢呐迎亲曲吹起来,新郎官骑在马背上春风得意,媒婆护在轿旁笑容可掬,新娘这边的抬嫁妆小伙子也不少,两两一组把结红绸的嫁妆抬上。加上陆家送亲的人,一行队伍红艳艳喜庆庆,走在路上赚足了眼球。
下溪村习俗送亲的多是新娘的舅舅或者堂叔、表兄弟或堂兄弟,可甲薇的舅舅跟她家已经闹翻了。所以送亲的人是陆忠和陆勇,外加堂弟小庚。
送走了花轿,村民们有些散去,有些留下了吃喜酒。
陆老太今天穿的很喜庆,银发上簪一朵大红的绢花。脸上更是笑容不断,坐在厅堂里跟村里来贺喜的妇人聊天,陆福增和陆思则接待来贺喜的男宾。
因为陆家大房在城里多年,跟村民淡了人情往来,所以陆老太这次预估的席面并不多,谁知来贺喜的村民越来越多,人家主动上门送贺礼,哪有拒收的道理?陆老太吩咐陆福增把送贺礼的人家一一记下,往后一定要还礼,人情往来就这样走动起来了。
贺喜的人一多。席面就的增加,陆老太把陆寿增喊来吩咐新买肉菜的事。大房婆子也因后厨人手不够,过来跟陆老太耳语,想让陆老太出面让陆婆子和玉兰帮忙搭手。
陆老太点头应允,对陆婆子道:“你带忠儿媳妇去灶房帮帮忙,今天贺喜的人多,后厨有些忙不过来!”
陆婆子一把拉住正欲起身的玉兰,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道:“别去,咱劳心劳力这许久,也该吃顿现成的。”
厅堂里的妇人都听见了。连陆老太这样耳聋眼花的老人都个一清二楚,于是,众人都齐刷刷的朝陆婆子看过来。
陆寿增瞅了陆婆子一眼,有种恨不得钻地洞里的感觉。转而对玉兰道:“老大媳妇,去后厨帮帮忙,都是一家人别弄生分了。”
玉兰点头,陆婆子不爽的瞅了陆寿增一眼,嘀咕道:“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那张脸,面子有那么重要吗?”嘴上虽然如此抱怨。还是跟玉兰一起到灶房帮忙去了。
小乙小丁想去,被陆老太喊住,“你俩去把小凤小瑞抱来让我瞧瞧。”越是大喜的日子,越是热闹的场合,老年人越喜欢逗弄孙辈,让天真的孩童为自己添喜凑趣。
直到傍晚十分,抬嫁妆的小伙子和送亲的陆家人才回到村里,大房又特意为他们办了答谢席,众小伙一边说着白日里男家婚宴的热闹场面,一边喝着女家摆的答谢酒,熙熙嚷嚷,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夜深才散去。
这一天哭哭笑笑情绪太多,陆小乙躺在炕上睡意全无,身边的小丁也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陆小乙轻声道:“小丁,你想什么呢?”
小丁喃喃道:“在想堂姐出嫁的事。”
“是不是不想嫁人了?”
小丁嗯了一声,叹道:“总感觉堂姐被一群陌生人接走了,心里酸酸的,大姐,以后你不会这样吧?”
若是不跟余粮成亲,陆小乙也会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大婚的日子,被一群吹吹打打的陌生人接走,然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继续过日子,难怪有人要说嫁人便是女人的新生,有人娘家过得不好,婆家却过得如意,有人娘家过得顺利,婆家却处处碰壁,哎!女人的命,总是多变多舛的。
陆小乙轻声道:“不会的,要接也得熟人接走。”
小丁靠过来,紧挨着小乙,喃喃道:“嫁人一点也不好。”
小丁这话说完的第五天,便是春云成亲的日子,这次,小丁不是站在嫁人的角度,而是亲临杨家娶新人的现场,当天晚上,小丁的话语就变了,笑嘻嘻的跟小乙道:“大姐,成亲真有意思,表姐跨火盆的时候,志文哥比谁都紧张,不待表姐跨过去,他一把把表姐抱过去了,你没见他当时的脸色,哈哈,红的都快飙血了,围观的村民都笑坏了。”
陆小乙想起白天那一幕,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时已经笑出泪了,还有拜堂的时候,司仪刚唱完夫妻对拜,他就转身急急的拜下,等表姐拜的时候他已经抬头了。两人又撞到一起了。”
“听小庚说,志文哥敬酒时被村里的小伙子打趣坏了,可惜咱们要在新房里陪着表姐,不然我一定会出去看看。”
陆小乙道:“志文哥从相亲那天起就喜欢上表姐了。如今能娶到她,他不激动才怪,我看啊,他闹的这些笑话够村里人谈一年的。”
小丁点头,回味着热闹的婚礼现场。羡慕道:“表姐今天真好看啊,志文哥也挺搞笑的,看得我又想嫁人了。”
陆小乙笑她:“是谁五天前说嫁人一点也不好?”
小丁嘻嘻笑,“那是因为我跟黄家姐夫不熟悉嘛,总觉得堂姐嫁去了陌生人家,可志文哥不同,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是熟人,表姐嫁给她我就觉得舒坦。”
“呐,人都是这样的。对不熟悉的人总是充满戒备,黄家姐夫虽然跟咱们不熟,但回门的时候看他说话做事还是有礼有节的,所以啊,等日子久了这份戒备自然就淡去了,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小丁点头,棉被下牵着小乙的手,“张叔也是喜欢青姨的,希望他们拜堂时候不要撞头了。”
“这个很有可能。”陆小乙喃喃道,依张铁牛的身板。拜堂的时候两人若是站的太近,对拜时不撞头是不可能的。
事实证明,陆小乙猜测的没错,拜堂当天。张铁牛果然跟苏青撞头了。
司仪不是外人,正是祁山。
祁山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俩要撞头,我就不提醒你俩站开点。”
来宾也没有外人,陆家人、苏家人、余粮、何思源还有几个跟铁牛熟识的镖局兄弟,众人围观铁牛跟新娘子撞头,都不厚道的笑了。张铁牛第一反应是问苏青:“撞疼了没?”
只见红盖头摇了摇,张铁牛放心下来,催促司仪祁山:“赶紧的,最后一句咋不说?”
祁山本想跟他扯几句装不懂,但想到这是大婚的正式场合,不能太过了,于是高声唱道:“送入洞房!”
张铁牛就等着这一句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打横抱起新娘子就去洞房了。
祁山吼道:“猴急个屁啊!赶紧出来喝酒!”
“等着!”张铁牛不耐烦的回应,可进了洞房,发现玉兰、小乙小丁还有苏青的大嫂都跟了过来,张铁牛只得悻悻然心痒痒急慌慌的放下苏青离了洞房。
张铁牛出去不久,陆小乙听到前面传来高调的劝酒声,暗道:张叔你要挺住,那帮寡男人对你可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玉兰笑着坐到苏青身边,“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红盖头摇了摇。
苏青的大嫂一直表情僵硬的坐在一旁,好似一直长期生活在老虎嘴边的小肥猪,刚张铁牛在的时候,她身子还不住的颤抖着。
陆小乙暗暗偷笑,也不去理她,坐在一旁听玉兰和苏青说话。
小丁走过来,轻轻的碰了碰小乙,小乙会意,随她走到卧房外间。
小丁小声道:“大姐,何家少爷怎么来了?”
“想必是灯会事后,他和商铺一直有走动吧?张叔成亲他来道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陆小乙自然道。
“刚何家少爷悄悄跟我说…让我在木人桩那里等他,他找我有事,大姐,你陪我去一趟吧!”
这个何思源找小丁什么事?还偷偷摸摸约在木人桩那里,陆小乙心底起疑,暗忖当初灯会一事后,他和小丁并无来往啊,即使陆家给何府送花馅也是祁风送去的。陆小乙不由提高了警惕,对小丁道:“走,我陪你走一趟。”
陆小乙跟玉兰扯了个谎,带小丁出了新房,此时已黄昏,天地间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膳堂方向传来喧闹的敬酒声,其中以祁山和许武的嗓门最大,春风得意的张铁牛说话已经大舌头了,这才一会儿工夫,怎么就被灌成这样?陆小乙苦笑着摇头,带小丁往院角木人桩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218章
雾色中的木人桩好似人影,站在一旁的何思源又恍若木桩,影影绰绰恍惚不清。
去年元宵到今年腊月,将近两年的时间,何思源长高不少,颀长的身姿从背后看起来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转过头的刹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欣喜,当看到随同的陆小乙时,他脸色又恢复到正常的神态。
陆小乙不说话,等着何思源开口呢。
何思源早打好的千万句腹稿被陆小乙这个大石头堵在喉头,憋得一张脸通红,犹犹豫豫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而是小丁大方,笑问道:“何少爷,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何思源听见小丁自自然然的道出一声何少爷,心中如打翻一堆调料罐百味陈杂,当初跟她提过可以叫他思源哥哥,可小丁并没有改口,反而在她喊余粮和祁风的时候透出一股亲近,对他却是疏离的一声何少爷。
何思源嘴里泛起浓浓的苦涩,苦的伤心。看着眼前的小丁,朦胧雾色中一双如水的眼眸恍若夜空中的星子,那么清亮和纯美,顾盼之间少了曾经的稚气与懵懂,多了一丝少女的娇羞和情思。想起去年元宵夜他俩蜷藏在狭小的石缸里,她小小的身子紧挨着他,她大大的眼睛写满了恐惧,她轻盈的头靠在他肩膀,鼻翼呼出轻轻的鼻息…
这是何思源永远都不能忘却的场景,他不止一次的梦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也不止一次的渴盼时光能倒流回那个美好的夜晚……
何思源无奈的苦笑,心中的酸涩只有自己知道,他这份少年的相思终究如同秋日暖阳里绽放的一朵晶莹的梨花,最终被无情的寒风吹打去。想到两年前的自己,鲁莽的跑去母亲身边告知,他要娶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他以为一贯宠爱自己的母亲会笑着答应下来,谁知母亲在问清小丁的身世后,竟是变了脸。不仅不同意还派人时刻跟着他。
这两年的日子,他反抗过,也逃跑过,最后还是在父母的强权下低头。直到前阵子母亲给他定下一门富商千金,才放他自由,为了安抚他,母亲还同意他纳喜欢的女子为妾。
何思源此刻是后悔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冲动的跟母亲讲;何思源此刻是无奈的。无奈身为人子在家庭中受到的羁绊和背负的责任;何思源此时也是抱有希望的,他希望能得到小丁的亲口承诺,若是她同意,他便把她纳进来,往后只爱她宠她一人。
千万种想法在脑海中盘算,千万种滋味在心里翻腾,最终化成一句:“好久不见。”
小丁点头道:“是呢,又快到元宵节了,一眨眼就两年了,每每想到何少爷当初的救护之情。我就心怀感激呢。”
何思源笑的勉强,瞟了一眼小丁身边的陆小乙,心中想问的终是不敢问出口。
陆小乙一贯眼尖,尽管有雾色渲染,却没有错过何思源脸上复杂变换的表情,而且旁观者清,何思源看小丁的眼神分明像是两蔟小火,分明是动情少年才有的眼神。
陆小乙在没有弄清何思源来意前选择静观其变,静静的听他和小丁说什么。
小丁往新房的方向看了看,“何少爷。你若有事但说无妨,我担心出来久了,我娘会寻出来。”
何思源想问小丁对他是否有意,可这样孟浪的话如何问得出口。可出言表白,他又已有婚约,难道问她愿意给他当妾么?何思源瞅了一眼陆小乙,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对他审视猜疑的大姑娘听到他的话后会愤然乍起,朝他劈头盖脸一顿打骂!
是了呢,人家虽是农家女。可也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怎会轻易与人为妾,何思源暗暗痛骂自己,为了心底那份绮念竟这样对待小丁,想到这里,何思源微笑着对小丁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知你家,往后不用往何府送花馅了。”
小丁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事,那好吧,明年的花儿开了就不给你家送了。”
陆小乙不相信这是何思源找小丁的真正理由,但她却愿意相信,不管怎么说,不管何思源心里究竟作何想法,他只要不冒昧唐突的跟小丁说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何思源道:“出来许久了,你们快进去吧,我也去敬张叔几杯酒。”
小丁点头,拉着陆小乙往新房走去,陆小乙猛然回头,见何思源神色哀伤的看着她俩,不,应该说看着小丁。
何思源见陆小乙突然回头,下意识的把手往后藏,陆小乙没看错的话,他手里拿的应该是小丁在元宵节上丢失的羽毛头花,红粉色的羽毛头花,余粮亲自做的,陆小乙最熟悉不过。
陆小乙这个旁观者看的最是明白,想必何思源在去年的灯会上对小丁动了情,怎奈那时的小丁只是不通情思的小姑娘。时隔两年,小姑娘开了窍,想必何思源想在今晚向小丁表白吧,至少陆小乙是这么认为的,可为什么何思源最终没有表白呢,陆小乙觉得自己这个大灯泡只是原因之一,他应该还有更难以启齿的理由吧!
不管怎么说,陆小乙还是感谢何思源,毕竟有些话止于唇齿,有些情掩于岁月,就很好!
两人回到新房,玉兰还在跟苏青说话,两人都脸颊红红,想必是在说些闺房秘事吧,苏青的嫂子还是一脸僵硬的坐在一旁,跟陆小乙离开前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玉兰看了看时辰,起身道:“媒婆也是个贪杯的,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去催催。”
陆小乙对小丁耳语,“一会儿要闹洞房了。”
“大姐,咱们到隔壁去吧,省的娘一会儿赶咱们走。”
陆小乙摇头,脸厚道:“再等等,等她赶咱们再走。”
小丁听她的,只好红着脸等待。
很快,玉兰把媒婆寻过来了,媒婆喝的脸颊通红,一个劲儿的呵呵笑,“时辰不早了,闹完洞房早点歇下吧!”转而对苏青大嫂道:“你这当嫂子的赶紧去煮碗饺子来,怎么煮不用我教你吧!”
苏青大嫂如临大赦,从凳子上弹起来,“不用教,我会的。”说完就欲抬腿,刚迈出一步,腿就酸麻的难以站立,见屋里众人都看向她,她硬是咬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这时,新房外传来高高低低的粗犷男声,玉兰见两个姑娘还呆在新房里,气的跳脚,训斥陆小乙不懂事,让她赶紧带小丁到隔壁间去避着。
陆小乙苦着脸带小丁往外走,在新房外看见对面过来一群彪形大汉,张铁牛走在最前面,余粮和祁风走在最后面,哦,不,走在最后的是小庚,这个小坏蛋,竟然以男人自居,跟着陆忠去吃酒席不说,还跟在后面去看闹洞房。
陆小乙藏在柱头后,等小庚路过时一把拉住他,美其名曰:年纪还小,不能过早接受洞房文化。实际上是羡慕嫉妒恨,自己看不成热闹,小庚也不能看。
小庚挣扎着要跟去,陆小乙紧抓着他不放,惊动了走在前面的余粮和祁风,两人驻足,回头看着正拉扯的姐弟俩。
陆小乙嘿嘿笑,解释道:“小庚还太小,看不得。”
看不得什么,都心知肚明,余粮有些羞臊,喃喃道:“那我去学学。”
陆小乙心里飞过一行乌鸦,竟也回一句:“嗯,好好学。”
祁风眼神如电,把两人的奇怪言行收入眼中,如今脑回路正常,看人看事不像以前那么肤浅了,祁风暗暗咂摸陆小乙跟余粮之间的关系,有怀疑也有否定,终因证据不足,在脑海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看来还需继续观察才能下结论。
祁风故意坏笑着对小乙道:“你让粮子好好学,咋不让我好好学?”说完,特意去看余粮的脸色,借着窗口透出的亮光,他看见余粮脸颊红的像两团燃烧的火。
陆小乙啐他:“滚一边儿去!”
祁风哈哈笑,对余粮道:“走,赶紧的,许叔想了好多折腾张叔的法子,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余粮瞟陆小乙一眼,羞赧的跟祁风进去闹洞房去了。
陆小乙拽着小庚往隔壁屋去,发现小丁躲在门扉的暗影里,“大姐,怎么没见何少爷?”
陆小乙刚才没注意,经小丁提醒,好似真没看见何少爷,猜测道:“大约是有事提前走了吧。”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家是城里的富贵人家,家中规矩多,过得并不比咱们自由。”
小丁喃喃道:“是的,他今天都没开心笑过。”
陆小乙看向小丁,她有些摸不清小丁心里的想法了。
小丁朝她展颜一笑,眼睛水亮亮的,“他笑起来有小虎牙,我印象很深的,这次没见着了,想必是过得不好吧!”
陆小乙默然,是了,如今的小丁已不是去年元宵节的小姑娘,她心神已开且心思敏感,怎会不知何思源眼里涌动的情思,可她先前在何思源面前一直都是自然的回话和坦然的微笑,不露一丝痕迹,连陆小乙都迷糊了。(未完待续。)
第219章
闹洞房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陆小乙感觉门窗和隔墙都要被他们的声浪震的四溅开去。
小庚趴在窗口感受隔壁的喜乐,小丁也调皮的靠墙听着,陆小乙则老神在在的听声脑补隔壁的盛况。
玉兰中途离场,手里端着一碗饺子往小乙这边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见儿女们都在听墙角,笑骂几句便坐到小乙旁边。
“娘,你咋过来了?”陆小乙明知故问,显然是隔壁越闹越不像话,玉兰不好意思了呗。
玉兰道:“太吵,耳朵都快振聋了,我出来躲一躲…有媒婆在呢,她是见惯这种场合的,有她兜着没事!”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砰的一声,半扇门竟应声而倒,一群喧哗声从门口涌出来,小庚小丁吓得赶紧回防,撤到玉兰身边。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这是张铁牛赶人的声音,“再闹下去我就要拿刀砍人了!”
“铁牛铁牛,大喜的日子何必动刀呢?”
不知谁嚷了句:“也不许动枪哦!”
众人哈哈大笑。
张铁牛吼道:“幺狗,老子改天再收拾你!”
祁山也帮着赶人,不过他赶人的理由跟自己有关,只听他道:“滚滚滚,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再闹下去老子都要喷血了!”
是了,闹腾的最凶的都是有媳妇的,闹出兴致了回家也不愁,可苦了祁山许武这等光棍汉了。
祁山一放话,几个闹得最凶的人立即熄声,对祁山许武等光棍汉投以可怜又同情的一瞥后,幸灾乐祸的大笑出门去。
许武气的跳脚,高声道:“谁他娘的敢再笑,老子剁了他!”
都是镖师出身,谁怕谁啊!于是,笑声更大了,等到几个客人散去。余下的人也各自回房歇息。
良辰一夜,有人叹长,有人恨短。
第二天一早,陆家人就告辞回下溪村了。
一路上车轴骨碌转。驴铃儿叮叮响。
余粮一直都不敢看陆小乙,眼睑半垂看着鞋尖尖。
陆小乙坐在他对面,学他的样子眼睑半垂,瞧的也是余粮的鞋尖尖。
到家时,余粮的鞋尖尖最终也没被看出洞来。反而双耳如珠赤红,跟陆忠和玉兰辞别后,独自回上溪村了。
已是腊月底,村子里充溢着浓浓的年味。
往年盼过年,只觉腊月是一年里最漫长的月份,如今三场亲事分去多半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已把最漫长的月份熬完。
除夕这天,陆家二房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年饭,然后坐在暖和的炕上吃花生嗑瓜子,一直守岁到子时。
里正家传来第一声鞭炮响。紧接着全村都炸开了锅,陆忠陆勇点燃准备好的鞭炮,红红的鞭炮串如苏醒的火精灵,在院子里飞舞跳跃。
小乙小丁小庚戴着棉帽手套在远处蹦跳欢笑,玉兰抱着小凤,陆婆子抱着小瑞,王冬梅挺着大肚子,躲在半开的窗扉后,既贪看除夕夜的烟火,又担心吓着小娃娃。
所幸小凤和小瑞都是胆儿肥的。不仅不怕,还激动不已的指着夜色中跳动的小火花,哇喔哇喔欢叫不停。
鞭炮声此起彼伏,在最热烈喧嚣的时候。抠门里正终于点燃了他家一年中最奢侈的华丽胜景。
十颗焰火,一年才盛开一次,一次就一瞬间。
盛开时很短暂,等它开花却很漫长。
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如菊,照亮夜空的华丽瞬间,给整个村子里所有抬头仰望的人们洒下一种幸福美满的情愫。
陆小乙扭头看向上溪村的方向。只见漆黑的山麓上有零散跳动的光点。
光点入眼早,炮声入耳迟,光声相叠叠,这是上溪村的村民们在庆贺新年呢!
陆小乙特意往余家方向看,今夕何夕,不知道院中人此刻做何想?这已经是他独自过的第六个孤独的除夕夜了吧!子时一过,新的一年便来临,陆小乙十四了,而余粮已二十,放眼下溪村,二十未成亲已然是人们口中的话题人物。
陆小乙不知这段相差六岁的恋情是如何悄然滋生的,如果真要刨根问底找个解释,应该是她这异世来的成熟灵魂先动的心吧,至于余粮何时动的心,抑或是她主动表白余粮被动接受,陆小乙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她也知道,余粮也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而这种默默的努力,像萌发中的种子,在两人细润无声的接触中,破土萌芽且茁壮成长着。
陆小乙突然很想嫁了,想的挠心挠肺,牵肠挂肚。
她决定明天趁余粮来他家拜新年时,悄悄的提醒他该上门提亲了。
心里想着事,瞌睡便不来,一夜辗转反侧,想早点嫁人,又被现代人的观念左右,总觉得嫁人早、生娃早对身体不好,可这里是古代呢,十五岁嫁人的比比皆是,总不能找各种借口拖到二十去吧?到时候老姑娘嫁老光棍,陆小乙暗暗道了声:“不行!”
思索一夜,顶着两个青圆圈起床,陆小乙照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见黄黄糊糊一团脸,眼睛周围一团黑,真是…真是太看不清了!
陆小乙只得问小丁,借着她的语言描述,脑补自己熊猫眼的程度。
接下来的贺新禧过程,陆小乙因睡眠不足,处于一种无精打采的萎靡状态中,连长辈发的过年钱她都无心查看,直接交给玉兰保管了。
直到祁风带着贺礼上门,再约上余粮一道来陆家贺新年,陆小乙才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背地里朝余粮使各种眼色,让他找机会随她去某个犄角旮旯。
陆家如今前后两套院子,房间多,陆小乙很顺利的把余粮带到某间放杂物的屋子。
余粮环视一圈后,疑惑的看向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陆小乙也不扭捏,把昨晚辗转反侧的思虑说给他听,并急切的问他何时上门提亲。
余粮笑的露出一块白牙,尽管脸色羞赧,还是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回道:“还要准备一番,四月里吧!”
有了准信,陆小乙也欢喜起来,笑的眼如弯月,惹得余粮也跟着她笑。
这次余粮胆儿肥了,主动牵起陆小乙的手,两人沉默不说话,只有大手小手厮磨着。
陆小乙有些羞赧,盯着余粮的衣襟不看他的眼,余粮盯着她黑亮的发髻和蓝绿色的羽毛花。渐渐的,身子越靠越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独有的味道,能感受彼此砰砰的心跳,陆小乙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吧?
比如一个吻。
可矮子不抬头,高个不弯腰,这个吻怎么能发生?
陆小乙等待片刻,久久等不来臆想中的吻,以为这厮又害羞了,这种时刻还得她这豪爽女子出马才行,于是,抬头准备献上自己的烈焰红唇。
可是,瞧她看见了什么,除了余粮羞红的脸颊外,还有一个大灯泡!
她家那只肥滚滚的黄球儿,正蹲在余粮头顶的木架子上,睁着玻璃球似得圆眼睛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
陆小乙朝黄球儿挤眉弄眼,恐吓它赶紧滚蛋。
余粮不知头顶有猫,只当小乙在催促他,心里一着急,埋头就亲了下来。
陆小乙只觉眼前一暗,黄球儿看不见了,入眼全是余粮的脸,紧接着唇瓣上传来轻轻软软的触感,轻的像前世舔食的棉花糖,软的像今生抚摸的绸缎裳。
双唇相触,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一朵幸福花在脑海里轻轻绽放,比烟花更美丽,比烟花更持久,比烟花更有情!
黄球儿从木架上跃下,轻盈无声,本该悄来悄去,却厚颜无耻的发出喵呜喵呜呼噜呼噜的声响,更过分的是,它竟然抱住陆小乙的脚背想练爪。
余粮听见猫叫心虚的抬头,脸色红如猪肝,陆小乙也羞的不敢看他,只能把心里那股羞赧劲儿发泄到黄球儿身上。
陆小乙把匍匐在脚背上的肥猫拎起来,咬牙切齿道:“长没长眼水?看不清场合么?”
黄球儿竟然太岁头上动土,伸出肉爪拍打近在咫尺的脸颊。
陆小乙怒了,对余粮道:“粮哥,你帮我拽住它的后爪。”
余粮笑了笑,果然如陆小乙所言擒住黄球儿的两条后腿,陆小乙则握住两只前爪,如敲锣似得相互击打。
黄球儿的小肉垫拍打起来无声无息,还超有弹性,陆小乙觉得很爽快,黄球儿却超级不爽,除了喵呜喵呜叫唤外,还使劲抽动后腿,奈何余粮大手禁锢有力,黄球儿终于放弃了挣扎,只能喵呜喵呜控诉:你们这些凡人,放开本喵!
黄球儿挣扎累了,猫生无可恋,任由这对凡人搓揉。
陆小乙等心里的羞臊和尴尬散去,再看余粮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才坏笑着松开黄球儿。
黄球儿重获自由,喵呜一声高跳起来,蹦到一旁的高架子上,喵呜喵呜的控诉着。
陆小乙拍拍手,轻松道:“粮哥,咱们走吧!”
余粮点头,陆小乙拉开半扇门,探头四顾,见无人才鬼鬼祟祟的跟余粮从屋里出来,然后默契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未完待续。)
第220章
余粮回到前院厅堂,见陆忠和玉兰正热络的跟祁风聊着什么,小丁小庚在一旁吃瓜子,对他的突然离开又突然出现,陆家人没有发出异议,反而是祁风,对余粮的诡异行为起了疑,不时往余粮脸上瞟几眼,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直到陆小乙笑眯眯的进堂屋来,祁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小乙身后跟着小灰灰,进门就解释道:“刚才小灰灰跑灶房偷食,被我逮住训了一顿,你们说,哪有这样的好吃狗,大年初一就偷食,往后咱家灶房能安生吗?”
小灰灰吃了不能说话的亏,被扣了个大黑锅,只能汪汪叫。
小庚道:“大姐,小灰灰从不进灶房偷食。”
小灰灰甩着尾巴跑去蹭小庚的腿。
陆小乙斜睨着小灰灰谄媚的模样,冷声冷气道:“小灰灰……”
小灰灰尾巴一夹,逃了出去。
玉兰笑骂:“你也别嫁祸小灰灰了,它从不钻灶房,爱钻灶房偷食的是黄球儿。”
陆小乙也想抓黄球儿当挡箭牌的,谁知刚才搓揉的太厉害了,黄球儿一直蹲在高处,高傲的斜睨着她,她根本抓不着,只能把小灰灰拿来顶包。
陆小乙嘿嘿笑,“娘,真的是小灰灰。”
余粮道:“婶,我也瞧见小灰灰往灶房去了。”
余粮在玉兰印象里是老实人的代言,余粮说小灰灰偷食,玉兰立即就信了,笑道:“这个好吃狗,早食给它投了一盆儿,还嫌没饱。”
陆小乙挽着玉兰的手,为冤大头小灰灰争取福利,“娘,咱中午把大骨头炖了吧,给小灰灰也来点。”
玉兰点头,陆小乙笑得开心极了。偷偷朝余粮眨眼,余粮回之淡淡的笑。
祁风默默的把陆小乙和余粮的互动收入眼里,只觉这两人有问题,再联想到陆叔曾经提过小乙已定下人了。祁风恍然,那人莫非是余粮?
祁风惊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余粮太能装了,这么大的事也瞒着他。可他不想想。正因为是大事,才不能随便跟人说的。
这时,陆勇来请陆忠过去一趟,想必是陆寿增有话要说,祁风也顺势起身辞行,“陆叔,我这就告辞了,明天张叔还要用车!”
陆忠挽留祁风吃了中饭再走,被祁风婉拒了,然后自作主张道:“粮子也要随我进城。我爹还等着他去拜年呢!”
余粮正有此意,起身跟陆忠和玉兰告辞,然后出门上了马车。
祁风慢悠悠的赶着车,问靠在车门框的余粮,“粮子,你刚去哪儿了?”
余粮不自觉的用拳头轻触嘴唇,嘴角弯成一条翘角小船儿,脸颊浮现一丝红染,笑道:“你猜?”
祁风最讨厌这样的回答,他要能猜中还用问吗?鄙视余粮一眼。“眼带**思,笑不正经,肯定没干好事。”
余粮掏出一个小铜钱儿,朝祁风的发髻砸去。铜钱儿竟镶嵌在发髻里,余粮笑道:“呐,哥给你的过年钱。”
祁风气的把铜钱抠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抱怨道:“抠门!”然后塞到怀里,支支吾吾的问:“你…你跟小乙是不是…”
余粮装傻。“什么?”
祁风啪的摔鞭,马车提速,祁风趁着劲儿一鼓作气的问道:“你跟小乙是不是定亲了?”
余粮笑道:“算吧!”
祁风回头瞪他一眼,“你小子挺能装的,当初陆叔说小乙定下人的时候,那人是不是就指的你?”
“是的。”
“你太不够意思了,为何当时不跟我明说,行!你不跟我说也行,为啥不跟我爹说,他也算你亲近的长辈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能瞒着他。”
余粮认真道:“当时若说了祁叔和你会很尴尬吧!而且,跟小乙的事只是忠叔忠婶的口头允若,我并没有正式请媒人提亲,还有,我那时连聘礼都没攒够,怎么跟祁叔提说。”
祁风道:“你聘礼不够,我爹给你出啊,他说了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余粮笑了笑,“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跟祁叔说。”
祁风沉默了,是呢,余粮就是这样的性子,当年他爹为押镖送命,临死也不要镖局多分一两银子,他娘看病花光积蓄,他宁愿回到一穷二白的小山村度日,也不愿意在镖局过生活。
祁风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懂。”
余粮见气氛有些尴尬,调笑道:“你当时说谁这么倒霉娶个假小子回家,现在知道了吧!”
祁风炸毛了,“你…你…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想来真是丢死人了,我竟然跟好兄弟抢媳妇。”祁风是真的羞愧。
余粮笑的白牙闪闪,“你抢的过吗?”
祁风怒了,“少他娘的小瞧人,我是不惜的跟你争。”
余粮乐了,“你打也打不过我,争也争不过我,还比我矮…”
“老子比你白!比你帅!”祁风炸毛了。
余粮哈哈笑出声来,承认道:“这个我认同。”
祁风稍微好受一些了,瘪嘴道:“你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儿,说吧,是不是聘礼钱攒够了要请我爹出马了?”
“嗯。”
“哼!老牛吃嫩草。”祁风嘀咕完余粮又开始嘀咕小乙,“这棵嫩草个子也长得太快了吧!看起来像棵老草似得。”
陆小乙正嗑着瓜子,突然打个大大的喷嚏,抱怨道:“谁说我呢!”
玉兰瞪她一眼,笑骂:“嗑你的瓜子吧,打个喷嚏也这么多说词。”
陆小乙嘿嘿一笑,继续嗑瓜子。
初二,出嫁女子回娘家,随着玉兰一家同行的还有春云和杨志文。
陆小乙见春云粉面桃腮,面容比成亲前多了一份妩媚,再看杨志文,更是意气风发,积极的帮陆忠赶车。
陆忠笑道:“我家黄牛脾气大,我还是我来赶吧。”
陆小乙家新年里驴车换牛车,车厢也换成了跟大黄牛身价匹配的宽敞车厢,厢内的木凳上铺着翻新的棉褥子,坐在上面软和又舒适,坐惯了简陋驴车的陆小乙,坐在舒适的牛车里,感叹皮卡换suv,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牛车慢而稳,到王家坝时天已过午,王家人一直等到出嫁女回来才开饭,一番热闹喧哗自不用提。
呆到初四一早,王家人倾巢出动,女人孩子坐车,男人走路,一行人往下溪村来。
陆小乙家如今住房宽敞了,外祖一家来了也有地方住,陆小乙感觉今年的新年比往年更热闹。
热闹的新年很快过完,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节。
祁山等人又来了,陆婆子以为祁山又来邀请儿孙们去城里看灯会,顿时炸毛,对祁山各种做脸做色。
祁山笑道:“陆婶呢!放心吧,我祁山还是长记性的。”
陆婆子瘪嘴,“长记性就好,你若是不长记性,我帮你长!”
一听不是来邀请看灯会的,陆寿增提着的心也落回原处,拱手赔笑道:“家中妇人失礼,勿怪勿怪。”
祁山笑着不介意,让祁风等人从车上搬下几组捆扎的绢布,在陆忠家新院子里展开,竟是一组精美的莲花灯。
陆家人惊讶极了,围着莲花灯看了又看,不时发出啧啧的赞美声。
陆小乙发现莲花的骨架精巧极了,有类似于油纸伞伞骨的开合设计,又添加莲花多层多瓣的繁琐工艺,使得每组莲花灯都精美的像个艺术品,五组莲花灯拼凑在一起,再搭配三片莲叶一只翻跃的红鲤,真是美轮美奂。
祁山哈哈大笑,“去年灯会冷清无人问,今年又恢复了几分热闹,我知道你们是不愿再逛灯会的,这不,寻了一组莲花灯送来,咱晚上点着,让村里人过来赏一赏,咋样?”
陆忠对上次的灯会事件记忆犹新,考虑一番说道:“祁哥这个提议虽好,但灯盏多了容易走水,在院子里不太好吧!”
是呢,水火猛于虎,谁敢在自家院子里办灯会。
陆小乙道:“爹,要不咱们把莲花灯搬到院外村路上去把,路上空旷不怕走水,还能让村里人来看。”
陆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点头应允。
陆寿增提议:“要不这样,咱再多做几盏灯,一并挂在院外应个景儿!”
陆寿增的提议立即得到陆家的响应,于是分头准备去了,陆寿增带陆忠陆勇去砍竹子,灯骨用竹条做最好;祁山带许武回城买彩纸和蜡;玉兰带苏青、小乙小丁炒花生和豆子,晚上村民来了总得有些招待吧。
陆婆子和小庚则负责传播消息,很快,整个下溪村都知道陆家晚上有花灯看。有心疑者亲自跑来陆家看过,激动的跟村民散播陆家院里有一组精美的莲花灯,于是,下溪村沸腾了,纷纷表示晚上要来陆家赏灯,甚至上溪村的人也听说了,纷纷下山来问个究竟。
陆婆子着重强调了她家还要自制花灯,言下之意是让村民们也做点花灯凑数,别让陆家独自承担这种费纸费蜡又费力的事。于是乎,好些村民都开始自制花灯,管它好不好看,成不成形,能带来欢愉才是最重要的。
陆福增得知消息后,让小庚跟村里的学子传话,让他们每人写十个字谜,明天开课时陆福增会亲自考问。
顿时,村里响起一阵学子们的叫苦声。(未完待续。)
第221章
当天下午,张铁牛、祁风和余粮在院外的空旷地段搭好八根大木桩,并用麻绳牵成井字形架顶,为了安全起见,绳子都系的很高。
陆陆续续有村民把自制的花灯送来陆家院外,陆小乙看了下,以方形菱形居多,也有个别动物形态的,虽不精致,但也拙朴可爱。陆小乙把花灯按颜色和样式做了大致分类,交由祁风和余粮次第挂好。
村里的孩童兴奋坏了,整个下午都在陆家院外驻守。陆小乙正好让他们帮忙排除安全隐患,把空地周围的落叶柴草拾掇干净。
等到夜幕降临,玉兔东升,村民们陆续往陆家院外聚集,有人端着干杂炒货,有人端着切片猪耳朵,有人提着一壶老酒,还有人空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过来。
花灯次第点亮,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尽管都是很简陋的花灯,但荧荧烛光透出来的瞬间,花灯犹如月下仙子,朦胧婀娜起来。
自制的花灯都挂在头顶,村民们纷纷仰头辨认哪盏花灯是自家的,一旦辨识出,就呼朋引伴邀人来观。
还有些家中有学子的村民,吆喝着自家孩儿前来朗读灯盏上的谜面,还好学子们出的谜面都是猜寻常之物,有些村民猜中了,顿觉有面子,越发的开心起来。
祁山友情提供的莲花灯摆在最中央的木台上,四周围满了村民,各种惊呼声赞美声声声入耳,祁山满足的哈哈大笑。
下溪村只有少数人进城看过灯会,绝大多数人只耳闻从未得见,如今陆家牵头,村民自发办了一场小型灯会,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从言谈举止间就能看出来。
陆小乙把余粮曾经送她的兔头灯拿出来从新点亮,用小竹棍儿挑着到喜鹊和春花面前显摆,可惜,没有收获到期望中的赞美声。因为喜鹊她们已经被精美的莲花灯吸引了,陆小乙也不生气,怡然自得的提着兔头灯跟在后面。
喜鹊她们赏完莲花灯,又开始仰头看挂着的自制花灯。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头碰头儿,肩挨肩儿,脸上洒满莹润的灯光,一个个美得像仙子。
陆小乙敏感的发现。像喜鹊春花这样的妙龄少女周围,总会出现一些羞哒哒的少年郎,不管是动情而故意为之,还是纯属两性间的自然吸引,朦胧月色中,迤逦灯光下,少男少女们发乎情止乎礼,难怪古代的元宵节是少男少女最爱的节日,任谁在这朦胧浪漫的氛围中,都会蓦然情动吧!
陆小乙再看看自己周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自己不是妙龄少女吗?羞哒哒的少年郎在哪儿呢?
陆小乙开始寻找余粮的影子,只见他跟祁风站在人群外围巡视着什么,看来是兼职起了安保工作,毕竟村里看灯的人不少,万一又发生踩踏,好事变坏事,陆家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小丁、刘宝和申强寻过来,围着小乙手里的兔头灯看。
申强哈哈大笑,指着兔头灯说了句:“好丑!”
陆小乙不爽道:“你做一个试试?”
申强盯着陆小乙。眼光有些陌生,又有些蜇人,认真道:“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不要。”陆小乙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申强了,“我就喜欢这个兔头灯。”
申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与不解。很快,又指着斜上方的一盏圆灯对陆小乙道:“上面有谜面,你猜不猜?”
“读来听听。”
“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开,衣服就扯破。”
小丁和刘宝抢着说蒜!申强问陆小乙:“你猜是啥?”
“水仙?”陆小乙故意道。
申强横了她一眼。嘀咕:“少装蒜!”又指着另一个写有谜面的灯,念道:“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
小丁和刘宝又抢着说伞!申强又问陆小乙:“你猜是啥?”
“斗笠?”陆小乙又故意道。
申强盯着陆小乙,好似要把她的脑子敲开看一看构造,终是无奈的哼一声,找个更简单的谜面念道:“小小诸葛亮,独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专捉飞来将。”
蛛婆子!蛛婆子!小丁和刘宝这两个猜谜高手又鼓起掌来。
申强看向陆小乙,陆小乙翻了翻白眼,“偷油婆?”
申强怒吼:“你家偷油婆能织网?陆小乙,你故意气我是不?”
陆小乙把兔头灯提起来晃了晃,哼道:“谁让你说我的兔头灯丑!”
申强气的跺脚,却又不跑开,依然跟在陆小乙身边。
陆小乙无心看灯会,心思全落在喜鹊身上,见喜鹊一直在扭头四顾,眼神里有渴盼也有失落。
陆小乙知道喜鹊在寻谁,她也帮着在人群里寻觅,可惜呢,没有看到喜鹊心心念念的李长生。
那个一直在城里帮工甚少回村的李长生,陆小乙很少看见,最近一次见他是大年初一那天,当时匆匆一瞥,只觉俊朗白皙的少年郎越发人才出众了。
陆小乙没跟李长生说过话,对他也不甚了解,能记住此人,还是因为喜鹊的缘故。
见喜鹊怅然若失,陆小乙凑到过去,“喜鹊,咱们猜谜去?”
喜鹊藏好脸上的失落,笑着说:“我不识字呢!”
陆小乙道:“咋不让喜柱教你?喜柱书念得挺好的,听小庚说先生夸他好几次了。”
喜鹊惭愧:“他教了,我记性不好,老忘,便不想打扰喜柱读书。”
陆小乙道:“没事,这里有个识字的。”又笑着对申强说:“申胖子,读书千日,用在此时,帮着读谜面去呗!”
申强乐意之极,在头顶的花灯里搜寻有谜面的,丙榆戊枫和己萝也寻过来,顿时,强力猜谜团成立了。有丙榆戊枫刘宝这样的聪慧学子,还有小丁己萝这样的灵气姑娘,加上陆小乙和喜鹊这两个插科打诨的搅事精。猜谜团很快吸引了村民们的目光,不管懂与不懂,都纷纷加入进来,一时间把灯会推向高潮。
月上中天。夜露寒湿,花灯中的蜡烛次第熄灭,村民们也陆续散去。
元宵一过,年味彻底散去,人们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农人春耕、学子开课、商人奔波……各自忙碌起来。
二月里,陆思带丙榆去县里参加童生试,传回消息,说丙榆县试过了正等着四月里的府试呢。
村民们得知消息奔走相告,有人感慨陆家大房还是有读书人的气运,有人咬牙把自家儿郎又送到陆家私馆里求学,还有人说着酸溜溜的话,觉得县试过了又如何,过不了府试连考秀才的资格都没有,陆家人吹牛吹太高谨防掉下来砸着自己。
陆丙榆过了县试的事刚消停。陆小乙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因为祁山带着余粮和媒婆亲自登门提亲了,陆忠肯定是答应的,一时间,上溪村黑穷闷葫芦跟下溪村陆家小乙定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余粮是个心机深的,明知家境差娶不上媳妇,便打起了陆家小乙的主意,这些年没少往陆家献殷勤,干活出力跑腿送东西,穷小子终于攀上好人家了。
有人说陆家小乙摔断过腿,即便养几年看不明显。也是个有伤残隐患的姑娘,说不定往后受些寒湿侵袭,腿脚又不利索了呢。
还有人说陆忠和玉兰是傻的,自家殷实。却要把女儿嫁给穷小子,善于发散思维的村民,立即想到,定是前些年陆家小乙时常往余家跑,姑娘小伙有了私情。还真不能小瞧广大八婆的智慧,这种说法竟然真相了。
更有甚者。说余粮他爹押镖给他留了大笔银钱,一直是祁山在帮忙收管,只等余粮成亲之日拿出来当聘礼。
一时间,村民们众说纷纭。
陆婆子对这门亲事却是满意的,一是余粮勤劳朴实,小乙嫁给他不会吃苦;二是余家离的近,小乙回娘家就跟串门一样,招呼一声就蹦跶来了。
当然,离得近是最重要的原因,因为在陆婆子心里自有盘算,她一直认为小乙是最得她真传的孙女,嫁的近了能护住小庚小瑞,等自己百年之后,有个厉害的大姑姐罩着,也不怕小庚小瑞的后辈被人欺负去。
所以,当村里人挑刺说余粮和小乙的亲事时,陆婆子是愤怒的,她担心村民们的议论会让儿子儿媳改变注意,且这种担心越演越烈,陆婆子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鼓作气势如虎,冲到村里叫骂开来。
陆婆子沿着村路一路骂过去,见猫骂猫,见狗骂狗,见人就更不用说了,村民们纷纷关门躲避,至此以后把明面上的议论转为私下里的嘀咕。
而当事人陆小乙和余粮则沉浸在定亲的喜悦里,对村民们的议论不置一词。
祁山更是高兴,拍着余粮的肩赞道:“好小子,比祁风强,比许武更强!”
余粮笑的白牙闪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提到亲事竟不再羞臊脸红,而是止不住的笑意。
祁山环视一圈,“你这院子得推了重建吧!可不能让小鱼儿嫁过来住这样的窝棚。”
余粮点头,“建,我跟忠叔提过了,让他帮着请那位周老先生来看看风水,择了吉日就动工。”
“你小子一步步都规划好了啊!行,到时候我带祁风和许武来帮你建房,商铺让铁牛跟她媳妇打理就行。”祁山说完又叹气,“你爹是个固执的,你比你爹还固执。当年那趟镖,兄弟们把所有的镖利让出来,你爹临终也不肯收下,我本想着留给你娶媳妇用,你如今也不肯收。”
余粮淡笑道:“祁叔,我爹当年已经拿了他应得那份利钱,其它的他是不会要的,而且,我爹临去之前再三交代我回村守着祖业过日子,父训不能忘,更不能再受我爹生前未受之物!”
祁山拍了拍余粮的肩膀,“你说的我都懂,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如今看你亲事已定,我心里替你高兴,聘礼和建房都是大头,你若是银钱不够,尽管跟我开口,这些年做干粮生意虽然挣钱不多,但跑镖那些年,我还是攒了些家底的。”
余粮感激祁山对他的关切之意,点头道:“知道了祁叔,我若往后有需要,一定会向你开口的。”
祁山欣慰的笑了笑,又长叹道:“完了完了,你跟祁风同年的,你媳妇都有着落了,祁风还八字没一撇呢。”
余粮想劝祁山莫着急,可想到这种劝慰太苍白,只能淡淡一笑,沉默不语。(未完待续。)
第222章
祁山道:“听说那个周老先生很有道行,也不知能不能算命。”
“祁叔,你这是?”
“我想让那个周老先生帮祁风和许武算一算,别是月老把他们忘了。”停顿片刻,又喃喃道:“顺便也帮我看看,咋栓一次红绳就不管第二次了。”
余粮忍着笑,点头应允道:“行,等忠叔跟周老先生约好日子,我便通知你。”
祁山满意了,跟余粮作别后,又去陆家告辞一番,才驾车回了城。
陆小乙此刻笑的见牙不见眼,玉兰笑骂道:“瞧你那样儿,姑娘家定亲应该羞臊的,你却好,笑得像个弥勒佛。”
小丁嘻嘻笑,“那是因为这门亲事甚合大姐的心意。”
玉兰故意说:“你姐就是个没良心的,一提到嫁人就恨不得立即搬出这个家。”
陆小乙凑到玉兰身边撒娇,“那我不嫁人了,在家当老姑娘吧!”
玉兰啐她:“越说越不着调,你以为老姑娘好当?看你青姨就知道了,她心里的苦你们是体会不到的。”
陆小乙嬉笑道:“娘,我错了我不乱说了。”见玉兰还在瞪她,陆小乙赶紧祭出杀手锏,对一旁玩的正欢的小瑞道:“小瑞,大姐要离开这个家了,你开不开心?”
小瑞迅速回道:“开心!”吐字清楚,发音标准,且掷地有声,暗含欢愉。
陆小乙佯装怒极,伸手去拽小瑞,小机灵鬼儿早有准备,迅速躲到玉兰怀里,奶声奶气的喊娘,小瑞是聪明娃,早已意识到小丁保不住他,唯有玉兰能护他安然。
玉兰一手护住小瑞,一手戳陆小乙的额头,笑骂她:“你大他多少岁。欺负起来也不觉羞愧。”
陆小乙嘿嘿笑,朝探头看她的小瑞做了几个鬼脸,然后规矩的坐回原位,绣她的嫁妆。
陆婆子掀帘进来。黑着脸坐到炕边,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玉兰赶紧把怀里的小瑞送过去,陆婆子抱着小乖孙立即露出笑颜,心肝肉儿的叫着,等到心里的郁气舒畅了。才对玉兰道:“村里那帮舌根子痒的,屁大的事都要说破天,我刚才又出去骂了一圈,那群怂货,没一个人敢出来跟我叽歪。”
玉兰劝道:“娘,上午我才劝过你,你咋下午又去叫骂了,你如今年纪大了,别跟那些碎嘴之人计较,把你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陆婆子横了一眼玉兰,“我知道你要面子,拉不下脸去叫骂,我反正一贯是不要脸的,我就要去村里叫骂,呸!咱小乙定亲是好事,被那些长舌妇说长又道短,我听了就不爽!”
陆小乙道:“祖母,下次记得叫上我。”
陆婆子瘪嘴,“你都定亲了。还是规规矩矩坐家里绣嫁妆吧,想吵架也要等成亲后。”又道:“余粮这小子虽然黑点老气点,但手脚勤快干活有劲儿,嫁给他你不用受苦受累。”
陆小乙想到成亲后她就是上溪村的人了。跟着陆婆子到下溪村来吵架,会不会太嚣张了?转念一下,管它哪个村呢,惹毛了她谁也不怕,顿时,小乙露出一股壮士断腕的豪情来。
陆婆子看她越来越顺眼。笑着保证:“放心放心,你跟余粮的亲事我做主了,谁也不能搅和去!”
玉兰笑着说:“都板上钉钉的事了,谁还能搅和去?”
陆婆子审视一番陆小乙的面容和身段,叹道:“说的也是,就小乙这长相,谁会来搅和?”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小乙怒了,自己桃花虽少,但并不表示没桃花好不好?而且,自己长相真的有那么差吗?对镜自赏多次,也是耐看少女一枚!怎么说的自己好像无颜女一样。
玉兰也不高兴陆婆子这样说,淡淡道:“娘,你不能这样说,小乙虽然肤色黄点,但长相挺耐看的。”
陆婆子解释:“我没说她的脸,我是说她的个子,瞧她手长脚长的样子,比好些少年郎还高!”
个子高也有错么?陆小乙苦笑。
玉兰无奈的说:“有些少年郎个子拔得晚,再说了,咱小乙如今正是长个儿的好时候,等两年你想她长她都不长了。”
陆婆子瘪瘪嘴,“你别跟我扯这些,我的意思是小乙跟余粮的亲事已经定下,你跟忠儿就不要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高。”
玉兰苦笑着点头,不再跟陆婆子做过多纠缠。
第二天下午,喜鹊随花大嫂来陆家,花大嫂帮忙做饼,喜鹊则找陆小乙确认定亲一事。
陆小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喜鹊激动的拉着小乙的手,“太好了,小乙,余粮挺不错的,我真替你高兴。”
陆小乙逗她:“我比你小都定亲了,你咋还不定?”
喜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想维持笑容,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戚。
陆小乙知道喜鹊心里对长生还是有期望的,便问她关于李长生的事,喜鹊脸上凝结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眼里满满的失望,俄而又淡笑道:“他定亲了,还是入赘。”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陆小乙当初就提醒喜鹊不要太倾心,毕竟李长生俊朗白皙人才出众,对喜鹊也含含糊糊没有表明态度,他跟别人定亲是意料中的事,至于入赘别人家,这就出乎陆小乙的意料了。
李家虽然儿子多,但还不至于穷到让儿子入赘的地步,想必是长生自愿的。而且,村里人对入赘还是存有鄙夷之心的,或许当面不说啥,背地里却把此人往泥里踩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小乙问。
“元宵节前后吧,他家怕村里人说三道四一直瞒着呢,岂料纸包不住火,昨儿个被同在城里帮工的少年郎打听到,今儿个就传回村了。”喜鹊淡淡的说。
“入赘到谁家呢?”
“他帮工的那家粮铺,听说那家姑娘长的是独女,看上他了…”喜鹊说不下去了。
陆小乙呸了一口,“吃软饭!小白脸!”
又对喜鹊道:“滚他的长生短生,幸好你那点心思没有暴露出来,往后更不要提了,你娘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的!”
喜鹊点头,“我娘这两年一直在寻合适的人家,怪我自己不死心,非要等他一个结果,如今好了,没啥挂心的,可以安心嫁人了。”
陆小乙咬牙切齿,“下次让我见着那个长生,我一定砸他一身稀泥巴!”
喜鹊笑起来,学着陆小乙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往他脸上砸稀泥巴!”
陆小乙哈哈笑,见窗外阳光明媚,决定带喜鹊出去挖野菜散心,“咱挖野菜去吧。”
喜鹊点头,“咱们先去灶房跟娘说一声,省的她们又说道。”
两个姑娘同行,玉兰和花大嫂当然是同意的。
小丁在隔壁带小瑞,一听小乙和喜鹊要去挖野菜,赶紧把小瑞抱去陆婆子那边,提着篮儿跟在陆小乙和喜鹊身边。
四月里草长莺飞,野菜很多却不再鲜嫩,陆小乙和喜鹊出来主要是为了散心,所以,寻觅野菜并不积极,反而是小丁,挥舞着小锄头在祁溪旁的地埂上搜寻。
陆小乙折柳编了三个花环,把小丁招回来,一人分发一个,纷纷对着水中倒影臭美起来。
也不知谁砸了块大石头在溪水里,溅三个姑娘一身水,姑娘们气坏了,回头四顾寻找砸石之人。
申强就站在一旁的柳树下,气鼓鼓的看着陆小乙她们。
陆小乙气结,指着申强刚要训斥,申强又砸来一块石头,三个姑娘纷纷躲避,裙角仍被溅湿。
这个申强,以前最爱干这损事,安静几年又固态萌发了,陆小乙把脸上的水珠儿抹去,指着申强嚷道:“申胖子,你疯了?”
申强气鼓鼓的回道:“我就是疯了,你来打我呀!”
陆小乙咬牙,“你等着,我打不死你!”陆小乙追过去,申强转身就跑,不往人多的洗衣台跑,反而往上游的树林子跑,喜鹊和小丁只哈哈笑,也不追去,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陆小乙追打申强。
陆小乙随手攀折一根柳枝,快速追上去。
申强个子高跑的快,陆小乙腿也不短,提起裙角跑得耳旁生风,两人跑进树林,申强渐渐慢下来,陆小乙追上他,得意道:“跑啊,咋不跑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申强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若放开了跑,你能追上才怪!”
陆小乙眯眼盯着他,自己最近没惹这小子啊,咋说话带着浓浓的怨气,真是个神经病少年。
陆小乙问他:“喂,申胖子,你这个点不在书屋里读书,跑出来干啥?”
申强气鼓鼓的看着她,胸脯随着喘气声一起一伏,若不是活生生一个少年郎站眼前,陆小乙还以为面前站了只喷气的牛犊,陆小乙坏笑:“莫不是挨先生的打,你又赌气跑了?”
申强吼道:“陆小乙,你就这么懂我吗?” 吼完,申强一张脸涨的通红,漆黑的双眼闪着悲愤的光,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小乙。(未完待续。)
第223章
傲娇少年郎挨了打,受不了委屈跑出来散气,也是情有可原的嘛,陆小乙安慰道:“喂喂,干嘛干嘛?挨打而已嘛,你又不是没挨过,不用伤心成这样吧?”
申强眼里的悲愤更浓郁了,盯着陆小乙不眨眼,陆小乙被他看的发毛,把手中的柳条砸过来,转身欲走,“发什么疯!总不能让我去帮你把先生揍一顿吧?”
申强见陆小乙要走,上前一把拉住她,陆小乙惊讶的回头,先是鬼鬼祟祟的四顾一圈,并无来人,陆小乙使劲甩开申强的手,奈何少年郎手劲不小,陆小乙怎么也甩不开,总觉一只大螃蟹钳在自己手腕上。
“放手!”陆小乙低声吼他。
申强倔着不放,悲愤的看着陆小乙,质问道:“你是不是定亲了?”
陆小乙眯眼看着申强,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如同一棵破土就迅速生长的藤蔓,一路从大脑窜到她的心脏,连同脖颈一起使劲缠绕,那种感觉既惊恐又慌乱。
她一直把申强当弟弟看待,当伙伴看待,唯独没有往情思方面想,若是此刻申强跟她说对除她以外的某个姑娘动了情,陆小乙或许能像知心大姐姐一样跟他谈心。
可是,申强这份情跟她有关,陆小乙便怯场了。
但她不是一个怯场就懦弱退却的人,尤其涉及到申强,她不能答应他,更不愿意伤害他,陆小乙默默的思索着如何跟申强说。
申强紧紧的钳着陆小乙的手腕,急吼:“说话啊,你是不是跟粮哥定亲了?”
陆小乙点头,“是的。”
申强悲愤的眼睛瞬间红了,甩开陆小乙的手,吼道:“你为什么要跟他定亲?”
陆小乙想了想,想说自己和粮哥早就两情相悦,又担心申强悲戚之余传扬出去。只得用这个时代最稳妥的话语来回复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申强已经读了两年书,对这八个字的理解比陆小乙深刻,他沉默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陆小乙。只觉心很疼、眼很涩、嘴很苦、身子很无力。想起中午时分,听他娘和祖母的谈话得知小乙定亲一事,那瞬间迸发的痛心和愤怒让他明白一直困扰自己的心绪是什么?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对眼前的姑娘动了心。他推她入深沟,他害她断腿,她不计前嫌下水救他,他却拖着她一起赴死,申强深信他和陆小乙的命运是纠缠在一起的,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年少时没有同意跟她的亲事,如今她不待他长大就另嫁……
申强悲戚道:“你下水救我、你带我玩、你喊我申胖子、你用石头砸我、你拿拐棍儿勾我、你藏猫猫耍我、你装掉魂儿吓我、你猜灯谜糊弄我…你…你…”
陆小乙心里也发酸,只是这种酸无关情爱,她想把这沉重的话题拐带走,讪笑道:“我还吃你买的糖。还害你从梨树上摔下来,伤了…”
一提梨树之事,申强越发生气了,吼道:“我不要听这个!”
陆小乙暗暗叫苦,真不知如何跟动情的少年郎相处呢,这个年纪最是敏感多变易受伤,一句话不慎,他就怒了。
申强幽怨道:“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事笑话我。”
陆小乙举手保证:“没有没有,你多心了。”
申强咬牙,“哼!看我当众被拔裤子。你偷笑了,我看见了!”
陆小乙苦笑:“申胖子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申强喃喃:“你跟他退亲,我就原谅你。”
“退亲不可能。”陆小乙直言。
申强悲愤道:“怎么不能?你们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你退!你退!退了我让祖母带媒人来提亲。”
陆小乙看着眼前这个高壮的少年郎,外形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实际年龄才十二三,心智并不成熟,只觉自己动了情喜欢上谁,就是要跟谁在一起。就一定要争取到,不去管得到的过程是否伤及别人。这种少年郎特有的冲劲和执拗在申强身上一览无遗,可是,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太多,怎能自己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
申强年纪小爱闹别扭,陆小乙心里年龄可不小了,她不会矫情的去纠结这份感情,她习惯快刀暂乱麻,用往常惯用口吻对申强吼道:“滚回去读书,少在我面前来装疯,婚姻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下次再来我跟前胡搅蛮缠,我打不死你!”
说完,陆小乙转身便走。
申强在后面吼道:“你就知道吼我!你就不能嫁给我吗?”
陆小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警惕的四顾,还好这个林子荫蔽,不然她跟余粮定亲的热浪,还得再跃新高。陆小乙也不理他,急急的往喜鹊和小丁所在的方向走去。
喜鹊往陆小乙身后瞧了瞧,笑道:“咋不见申强?往常不是被你打服了乖乖跟你来挖野菜吗?”
陆小乙尴尬的笑笑,“今天没打服。”
喜鹊哈哈乐:“莫不是那胖子发疯了,往常他都让着你,今儿个咋不让了?”
“嗯,疯得厉害。”陆小乙喃喃。
小丁把几颗野菜放进篮子,笑着说:“不来更好,他来了尽是捣蛋。”
喜鹊点头赞同小丁的观点,“算了算了,不管他了,咱们把篮子挖满就回吧。”
陆小乙点头,认真寻起野菜来,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谁知第二天早饭后,申强的祖母上门了。
申婆子是稀客,很少来陆家走动,这次笑眯眯的主动上门,玉兰心里纳闷,怎么也猜不透申婆子的来意。陆小乙心里明白此事跟申强有关,却不能跟玉兰说,只能静观其变了。
申婆子一进屋就盯着绣花的陆小乙,赞道:“啧啧,小乙长成大姑娘乖静多了。”
玉兰笑着说:“姑娘大了自然就乖静了,总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四处疯耍吧!”
申婆子又看向小丁,“二姑娘一直都这么乖静。”
玉兰眼睛眯了眯,淡笑着客气几句。
申婆子把陆家两个姑娘审视一番,才慢慢端起热茶吹一吹,喝一口,放下茶碗又对玉兰道:“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你若方便,咱…”
玉兰领会,带申婆子去往隔壁。
陆小乙看着申婆子发福的背影一摇一晃的往隔壁屋去,换着以往,陆小乙会好奇的跟过去听墙根,可今天她心里有谱,便没了听墙根的兴致。
小丁小声道:“大姐,申强他祖母来咱家干啥?平常不怎么走动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等会儿问娘就知道了。”陆小乙道。
小丁点头,认真的做起绣活来。
陆小乙正在绣鸳鸯戏水的被面,第一次挑战这么精细复繁的绣花,玉兰对她的要求是:不求活灵活现,但求能辨识出是一对儿鸳鸯。
陆小乙暗暗叫苦,为了她婚后有被子盖,再苦再累也要完成呢!
申婆子喝完第三盏茶,便起身告辞,玉兰送她出门,回屋时面色沉郁。
陆小乙直觉不对,问玉兰:“娘,申婆婆过来有何事?”
玉兰淡淡道:“来跟我翻旧账!”
小丁疑惑的看向玉兰。
陆小乙心知肚明,还是装着不知情的样子,“什么旧账?”
玉兰也不瞒她,直说道:“说你十岁那年被申强害断腿,咱家跟申家议过亲,当时虽然没议成,但他家陪了十两银子,申婆子说这十两银在当年也算一份嫁妆钱了。”
一提到那十两赔偿银,陆小乙就警惕起来,“娘,那十两银子一直在我这儿呢,我还她去!”
玉兰嘴角浮起一丝笑,“她也只敢言语上刮刺我。”随后又解释道:“因为那十两银子我早还她了,还记得你跟踪我去申家那次吗?我就是去还银子的。”
陆小乙想起来了,就是她装掉魂儿吓申强那次,当时她纳闷玉兰怎么去了申家,原来是还银子去的。陆小乙激动道:“娘,你那时怎么突然想到还银子呢?你此举真是太明智了!”
“不是我明智,是我不想占申家的便宜。” 玉兰横她一眼,“当初你祖父让申家陪十两银是因为你瘸了,后来我跟你爹发现你腿慢慢养好了,便不想落人口实,赶紧把十两银还给申家了。”
小丁知道小乙是装瘸,此时捂嘴偷笑,笑罢还故意道:“大姐,我们都发觉你腿不瘸了,难道你自己没发觉吗?”
陆小乙心虚的嘿嘿笑,其实不是她腿渐渐长好了,而是她装着装着就忘了,陆家人看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等到她们发现时,也只当陆小乙的腿是慢慢养好了。
陆小乙赶紧岔开缺腿治愈的话题,问玉兰:“银子已经还了,申婆子还来干啥?”
“胡搅蛮缠呗!”玉兰鄙视道:“申婆子一口咬定说你祖母当初撮合你和申强的亲事,申家的意思是瘸了不娶,不瘸才娶,如今你腿不瘸了,她便来找事,说应该先跟申家议亲。”
玉兰说完,又庆幸道:“幸好当初把那十两银子还回去了,不然这事指不定被她闹腾成啥样?”
申婆子是极其宠爱申强的,此次前来探玉兰的口风,想必是申强回家后在她面前闹腾,才有申婆子这一遭,陆小乙不知道接下来申家会怎样,但自己这门亲是不可能退的。(未完待续。)
第224章
此后几天,申婆子来了几次,越说越露骨,甚至提出让玉兰把余家的亲事退了,申家可以赔偿余家十两银子。
玉兰刚开始还有好脸色,后来直接翻了脸,陆婆子也来助阵,立即摧毁和申婆子之间脆弱的情谊纽带,在申婆子跟前骂骂咧咧不说,还拿笤帚把申婆子赶出门去。
玉兰也不担心申婆子到处生事,因为撺掇人退亲是缺德事,被村里人知道会被人呸口水戳脊梁骨的。
不过,眼下被村里人呸口水最多的人家便是村东的李家了,李家老三李长生入赘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李家二老面子挂不住整日闭门不出,李长生更是躲在准岳家的粮店不回来。
陆婆子特意去李家院外溜达一圈,又跟村里一干妇人交流一番,回家见玉兰和王冬梅坐在一起拉家常,激动道:“正好老二媳妇也在呢,省的我同样的话说两遍。”
玉兰和王冬梅都一脸茫然,陆婆子把打听来的关于李长生入赘的消息跟两个儿媳妇说一遍。
玉兰天天烤饼,有花大嫂和刘嫂子传递消息,早知此事。
王冬梅身子不便很少走动,消息来源匮乏,惊讶的看着陆婆子,“娘,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陆婆子咂舌道:“瞧见没,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好好的儿子干嘛送去当****女婿?”
玉兰笑着说:“好鸟儿爱挑个好枝儿栖,好蝶儿爱寻朵好花儿采,老李家同意儿子入赘也是想他过得好呗!”
陆婆子嗤道:“李家老两口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依我看啊,是那三小子这些年在城里把心耍花花了。”
陆小乙倒是赞成陆婆子的观点,“祖母祖母,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是李长生变心了。”
玉兰疑惑:“变心了?”
陆小乙嘻嘻一笑,“就是娶媳妇的心变成入赘的心呗!”
陆婆子瘪嘴,“不就是看上别人的家产了吗?小兔崽子。长得白白净净的,鬼心思还不少。”
陆小乙对李长生没好感,“算了算了,别说这人了。他爱干啥干啥去。”
“我也不惜的说他。”陆婆子抱着小瑞摇啊摇,“有那说他的时间,我还不如抱会儿小乖孙。”
中饭时,小庚跟陆小乙说:“大姐,申强这几天都没来上课。刘宝说他进城看病去了。”
陆小乙哦了一声,随便问了几句,心里却了然,定是申强觉得尴尬,想避开她吧!这样最好不过,等他想通了也就不尴尬了。
这日,己萝过来报喜,说在县里考试的陆丙榆又传回好消息,府试三场全过,已经取得考秀才的资格了。
丙榆过了童生试。陆老太欢喜的掉下眼泪,吩咐陆福增安排两桌酒菜,请二房一家过来一起庆贺。
陆婆子嘀咕道:“考过童生试而已,又不是考中秀才,老太太一辈子心思沉稳,偏偏在这事上最是沉不住气!”
陆小乙还是盼望陆丙榆考中秀才的,因为大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秀才,既能完成陆老太多年的夙愿,还能为沉寂的大房注入一点鲜活的生命力。
陆家二房全体出动,连大腹便便的王冬梅也穿戴一新。喜气洋洋的往大房去,一路上惹尽村民各种目光,有恭贺赞叹者,也不乏艳羡妒忌者。
到了大房。饭食已备好,陆老太坐在上首笑成一朵花儿,连一直被打压的陆思媳妇也扬眉吐气的穿红着绿,有种脊背挺直的感觉。
陆福增更是欣慰之极,捋着胡须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不错不错,咱陆家有希望了。”
陆寿增拱手朝陆福增道贺,陆婆子却瘪嘴不说话,挑了个靠近肉食的位置坐下,又唤小乙小丁挨着她坐。
饭桌上,陆老太笑而不食,却频频浅酌,三杯两盏淡酒过后,醉意上头,笑道:“好啊,好啊,香桃那边刚应下这门亲事,小丙的童生试就顺利过关了,香桃的孙女跟咱家小丙果然是互旺之相啊!好啊!这门亲事定的好啊!”
陆小乙敏感的朝己萝看去,己萝苦笑着脸点头,告知她丙榆的亲事已经定了。
陆小乙心里一阵泛苦,不知考场得意的丙榆回来得知亲事已定,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陆小乙特意去看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的脸色,跟预想的一样,都黑的能滴下墨汁来!
小丙跟香桃的孙女定亲,最觉得打脸的便是陆大婆子了,她不满的看了陆老太一眼,却不敢跟陆老太对视,匆匆一瞥就垂下眼睑。
在陆大婆子尘封多年的心绪里,总是有很多难以启齿的秘密,最折磨她的便是对她姐姐的嫉妒之心。她明明比姐姐长得好看,为何家人都夸赞姐姐忽略她呢?陆大婆子从小就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她一直跟姐姐抢东西,姐姐喜欢的,她都要夺过来,姐姐会笑着让给她,反而赢得更多的夸赞,陆大婆子越发嫉妒了。
后来,她得知姐姐要跟一个少年童生相亲,顿时又起了抢夺之意,在陆老太带陆福增****时,她耍了点小心机即时出现在陆家母子眼前。虽然婚事遂了心意,但婚后过得并不舒坦,婆母强势,夫君迂腐,日子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安逸,她那嫁给铁匠的姐姐,日子却比她过得舒心惬意。
陆大婆子心底的嫉妒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噬咬着她,直到那次姐姐带孩子****,她又耍了一把小心机,她只是想发泄心头的妒意而已,并不是想致两个侄儿于死地……后来,姐姐跟她断了来往,直到现在,命运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姐姐的孙女跟自己的孙子定了亲,对陆大婆子来说,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耳光,不仅扇在她脸上,还扇在她心里。
陆大婆子心有不甘,灌下一杯酒,借着喉头至心的一股火辣,直言道:“小丙这亲事不好,那姑娘长的黑又壮,还比小丙大三岁,不行,我这当祖母的不同意!”
黑又壮?大三岁?陆婆子如同打了鸡血,两眼放光,竖着耳朵听陆大婆子的下文。
陆老太冷眼射过来,“你再说一遍?”
换着往常的陆大婆子被陆老太如此冷眼扫视定会吓得抖三抖,如今酒壮怂人胆,陆大婆子高声道:“小丙不能娶香桃的孙女!”
陆思媳妇也是这个意思,可她被陆老太打压怕了,有心没胆,只盼着陆大婆子能撑起一回。
陆老太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拍,厉声道:“香桃是你的亲姐姐,你的孙子娶亲姐姐的孙女,亲上加亲有何不好?莫不是你在心虚什么?”
心虚什么?陆大婆子心中的秘密怎能公之于众,环视在座诸人,上牙紧紧咬着下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婆子还嫌场面不够乱,搅局道:“大嫂你说呀,娘是最讲理的人,你只管把道理讲出来,娘自会定夺的!”
陆老太稳坐不动,陆大婆子沉默不语。
陆福增冷声呵斥道:“不得对娘无礼!小丙的亲事更无须你参言,娘自有定夺!”
陆大婆子红眼看向陆福增,气的直喘气,指甲在手里使劲刮擦,直到心里那团郁气散去,才起身道:“我不舒服,不吃了,你们慢用。”
陆老太冷声道:“不舒服就得吃药,心火旺用莲心降,小己,记得去找吴大夫买些莲心回来泡茶给她喝。”
己萝苦着脸,“曾祖母,莲心好苦的。”
“苦点好,苦点好啊!”陆老太也起身,“不吃了,乏了。”
陆老太一走,其余人再无食欲,二房众人起身告辞,陆福增和己萝一同送客。
己萝趁送客之际,悄悄跟陆小乙道:“堂姐,咱俩偷听的事暴露了。”
此事陆小乙早已知晓,却故作吃惊,“怎么暴露的?”
己萝红着脸低头,拿眼角偷瞟陆小乙,抱歉道:“我不小心暴露的。”
陆小乙故作严肃:“以后要小心了。”
己萝点头,转而又向陆小乙诉苦,“曾祖母的眼睛会把人看穿,我在她面前藏不住秘密的。”
“那是当然了,曾祖母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己萝一本正经道:“难怪曾祖母这么目光锐利,原来是盐吃多了。”
陆小乙瞪她,“少作怪!”
己萝嘻嘻一笑,“被堂姐看出来了呢。”
出了陆家大房一路往家走,陆小乙远远瞧见自家院外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人,很快人影又消失不见,陆小乙揉揉眼睛,感觉像申强,可又不确定。
陆小乙故意走在最后,关院门的时候,特意留条门缝偷看,只见香樟树后闪出一个身影,不是申强是谁?这个申胖子不是进城看病去了么?几时回来的?
陆小乙嗖的把院门拉开,“申胖子,你躲那里干啥?”
申强朝她冷哼一声,拔腿就跑,连头也不回。
这个申胖子,看样子是恨上她了,算了算了,爱纠结就纠结去吧,等他再大点就不纠结了,陆小乙把门栓上,回屋继续绣嫁妆。(未完待续。)
第225章
陆小乙十四岁这年,是多喜事的一年。
年后至今,村民们口中的话题就没断过顿,有好事之人掰指头算了算,今年村里定亲的姑娘小伙不少。有陆小乙跟余粮定亲,有李长生入赘,有陆丙榆定亲,如今又多了两个姑娘,一个是喜鹊,另一个是春花。
陆小乙从玉兰口中得知喜鹊和春花都定亲的消息时,惊喜的蹦跳起来,前一阵儿她还担心喜鹊因李长生的事沉寂呢,没想到喜鹊这么快就恢复了,还应下了花大嫂给她寻摸的好人家,看来情伤虽有但不深,心里的挂牵没了才能笑着迎接新生活。
玉兰笑着说:“今天下午花大嫂跟我说的时候脸笑的像朵花儿,想必对喜鹊定的这户人家很满意吧。”
又道:“喜鹊是个懂事的好姑娘,花大嫂以前跟我提过,说她帮喜鹊相看了几户人家,喜鹊说家中弟弟多年纪小,想在家多留几年。今年你的亲事一定,花大嫂就着急起来,喜鹊比你大两岁呢,不能再留了,这不,花大嫂跟喜鹊提了提,喜鹊便同意了。”
“娘,花婶有没有说喜鹊定的哪里的人家?”
玉兰抿嘴笑,“也是上溪村的。”
“啊?”陆小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是上溪村?”
玉兰点头,“上溪村的田地虽然赶不上下溪村,但山货比下溪村多,好些老猎户都喜欢到深山老林里去猎好货,一年下来卖山货赚的银钱不比咱这干粮生意少。”
陆小乙道:“你的意思是喜鹊嫁到上溪村的老猎户家了?”
“嗯,就是上溪村罗老猎的大儿子罗猛子。”
罗猛子?陆小乙不认识呢,上溪村她就认识余粮,还有几个爱往下溪村溜达的婆子,至于这个罗猛子,陆小乙脑海中没印象,问玉兰:“娘,这个罗猛子是长啥样?脾气好不好?”
玉兰想了想,“虎头虎脑的。看起来挺憨实。”
陆小乙有些担忧,“他和他爹时常进深山老林里去打猎吗?”
“时常说不上,反正一年都要进几次的。”
“深山老林呢,多猛兽毒虫。多危险啊!娘,我觉得喜鹊嫁到猎户家不合适。”
玉兰笑着说:“你啊你,每次提到深山老林就吓得哆嗦。”
陆小乙耸耸肩,没办法呢,天生对野兽心怀畏惧。且自身能力低下,没有跟野兽叫板的实力,难免一听到进深山打猎就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
陆小乙苦笑道:“能不怕吗?随便来头狼,就能把我吃了!”想起曾经的灰狼,陆小乙仍然心里发秫。
玉兰道:“放心吧,上溪村的猎户进深山都是结队的,何况有罗老猎这样的老猎人带队,罗猛子迟早也能长成一个老练的猎人。”玉兰回忆起前几年的一件事,啧啧称奇道:“那年罗老猎带人从深山里猎到一头大野熊,啧啧。当时一行人抬出山来,敲锣打鼓热闹极了,咱们村好多人都去看了呢!”
连大野熊都能干掉,看来罗老猎的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希望他的儿子罗猛子也是个优秀的猎人吧。陆小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说实话,像她这个从现代穿来的普通女子,一没探险精神,二没打猎知识,对深山老林充满敬畏,对深山老林里的野兽更是满心畏惧。像余粮家山后那种普通山林她还能接受,若是让她去那种阴森幽暗多虎狼的深山老林,她还是胆怯的。
玉兰看陆小乙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淡去,笑着说:“出嫁前的小姐妹情谊最是真切。等到往后各嫁一方,这份情谊就慢慢淡了,兴许多年后再聚到一起,寒暄过后就不知如何往不说了。”
陆小乙默然。
玉兰又道:“喜鹊这姑娘是个重情义的,上她家说亲的人不少,她偏偏挑中罗家。说是要跟你嫁到同一个村子,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陆小乙脑海中浮现她和喜鹊看云的那个午时,喜鹊朝她丢来一朵紫色的小绒花,笑着说:“放心吧,咱俩不是天上的两朵云,咱俩是地上的两棵狗尾巴草,随便风怎么吹,根连在一起呢,谁也别想把咱俩分开!”
此时此刻,陆小乙心里满满的感动,有喜鹊这样的好闺蜜,她又怎能不真心相待呢!
转眼到了六月底,王冬梅为陆家又添了一个男孙。
可想而知,陆婆子是如何一个激动法,完全可以用癫狂来形容,陆小乙在衣服上别了一根绣花针,做好了随时上去扎醒她的准备。
还好,陆婆子在狂喜过后,又恢复到正常状态,留下的后遗症就是逢人便夸儿媳好,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村里有妇人暗地里跟玉兰建议,让玉兰请吴大夫来给陆婆子把把脉,别被大喜冲坏了脑子。
玉兰最是了解自家婆母,好言把人应付走,才笑着跟小乙小丁道:“瞧瞧,村里人都注意到你们祖母的变化了,看来,她的性子是真变了。”
陆小乙一本正经道:“祖母当初说:‘好!好!你娘写了两个好字!’如今肯定要说:‘好!你小婶也写了个好字!’”
小丁眼睛都笑成月弯弯了,“大姐说的对,她肯定会这么说。”
玉兰瞪了陆小乙一眼,嗔道:“就你精怪!”
母女正说着话,陆婆子笑眯眯的掀帘进来,开口便是:“好!老二媳妇也写了个好字!咱家三个好字了!”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得意的朝玉兰和小丁眨眼,看吧,说准了吧!
陆婆子一屁股坐在陆小乙旁边,瞅着她手里的绣花,还是一贯的嫌弃模样,“绣的啥呀?小里小气的。”
陆小乙把身子转了个方向,不让陆婆子看她手里的绣花。
陆婆子瘪嘴,抱怨道:“不给我看拉倒,我还不惜的看呢!”转而又开始跟玉兰商量办满月宴的事。
前年,玉兰生小庚,满月宴办的很圆满,今年冬梅生小玮,陆婆子还是想照着办一次,玉兰给她出谋划策,婆媳二人商量罢,陆婆子就回去准备去了。
陆小乙道:“娘,小玮才生了几天呢,这么早就要准备满月宴了?”
玉兰笑着说:“早准备早安心,给你祖母找个事做也好,省的她没事到村里去傻笑,惹得别人又来找我胡说八说。”
二房这边添丁有喜,大房却悬着心呢,自从年后陆思带着丙榆去了县城,至今已半年有余,丙榆考过童生试,大房人都喜上眉梢,可接下来的院试才是重中之重。
陆老太天天在家搓佛珠,时而望着空空的院子长吁,时而听着书屋的朗朗书声短叹,她太熟悉这种希望失望的感觉了,这一辈子好似都在这种反复的情绪中度过,如今陆家已是第三代人入考场了,不知能否圆她终身的夙愿。
陆老太天天等,夜夜盼,一头华发好似枯雪,整个人的精神气都集中在眼底的翘首期盼上。
陆思和陆丙榆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热情的上。门询问。
陆婆子拉上小乙跟她一同去大房探探虚实,换着往些年陆福增和陆思去应考,陆婆子是不屑一顾的,直接预言两人落第,如今陆福增不参考了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让少年意气的陆丙榆参考,陆婆子便不敢预言了,决定先探探苗头再说。
陆小乙许久没见丙榆,也想去看看,于是祖孙二人疾步往陆家大房去。
此时,已有村妇从大房出来,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脸揶揄之色,见陆小乙和陆婆子过来,几个妇人赶紧闭了嘴,笑着跟陆婆子招呼。
陆婆子呸道:“装模作样!”
几个妇人跟陆婆子叽歪起来,陆婆子让小乙先走,她会会这几个妇人随后再来。
陆小乙无奈的耸肩,先行去了大房厅堂,见陆老太独自坐在上首太师椅上,面色沉郁,看起来情况不妙啊!
陆小乙走过去行礼,陆老太手都懒得抬,无力道:“小乙来啦,坐吧!”
陆老太的精神不太好,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陆小乙关切道:“曾祖母,你要保重身体啊!”
“哎!”陆老太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小乙道:“去看看丙榆吧,己萝也在。”
陆小乙点头退却,陆婆子随后进来,大声问道:“中了没?”
陆小乙去看陆老太,只见她眉头高高颦起,狠狠的盯了陆婆子一眼,陆小乙趁着跟陆婆子擦身之机小声道:“祖母,少说话。”
陆婆子不屑的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坐到陆老太下手,喋喋不休。
陆小乙扶额,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家祖母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最清楚,想扭过来真的真的好难啊!
此时的丙榆正在跟戊枫和己萝说着什么,还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要说多了些什么,便是眉头眼角添了几分沉稳之气吧,看来这趟应试之行,丙榆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多了几分阅历呢,不管考中与否,陆小乙觉得此行对丙榆没坏处。
陆丙榆见陆小乙进来,起身笑道:“堂姐,你来了。”
“小书生考试回来,堂姐不来看看怎么行?怎样?有没有怯场?”(未完待续。)
第226章
陆丙榆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如实回道:“初次参考怯场在所难免,县试第一科我的手就一直在发抖。”
己萝惊呼:“大哥,手抖写出来的字不是像蚯蚓一样么?”
陆丙榆点头,“我提笔写两字就不敢再继续往下写了,于是停下来呼气吸气,直到心绪平和了才再次提笔,所幸后面写的字还能入眼。”
“最后的院试感觉咋样?”
丙榆脸色摇头,“感觉不好。”
戊枫跟着脸色一暗,想安慰又觉得语言苍白,毕竟他们家已经有两个久考不中的老童生了。
陆小乙安慰道:“你自己感觉不好,并不代表阅卷官感觉不好,万一考中了呢!”说完,陆小乙特意去看丙榆的眼神,并没有看到那种渴盼侥幸的光芒,看来,丙榆的心态还不错,对这次考试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己萝神秘的小声道:“大哥,爹考的咋样?他跟你说了么?”
这也正是陆小乙想知道的,赶紧盯着丙榆要答案。
丙榆挠挠耳际,“我没敢问。”
己萝撅嘴,“大哥都不敢问,我们更不敢问了,不过据我观察,爹这次又考不中。”
陆小乙嘴角微抽搐,吓唬己萝:“敢咒你爹考不中,你皮痒了是不?”
己萝双手捂嘴,露在外面眼睛笑成月弯弯,最后松开手死不认账,“呐,我什么都没说啊,哥哥姐姐都听岔了。”
“有的学子还在县里等着出案,我和爹考完就赶回来了。”丙榆微微笑道:“考生里还有几位白发老者,看起来比祖父年纪还大,这样的人毅力可嘉,但思维已枯,仍在科举之路上奔赴向前,我这样的少年学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不管这次中与不中。头次参考并不是没有收获,后续加劲再观成效吧!”
眼前的丙榆侃侃而谈,少了刚回村时的迂腐刻板,多了一股豁达睿智。让陆小乙欣慰不已,出言鼓励几句,欢喜的辞别丙榆寻陆婆子去了。
此时的陆婆子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站在陆老太跟前,陆小乙记得她离开厅堂之时。陆婆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陆老太下手位置上,此时竟被陆老太骂的躬身直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真是自作自受呢,明明走之前提醒她少说话了,非要往陆老太枪口上撞,这下好了,陆老太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呢!
陆小乙上前跟陆老大行礼,陆老太正好也骂累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一句话也懒得再说。
回去的路上,陆婆子又满血复活,开始跟陆小乙抱怨陆老太的不是,刚才陆老太骂她有多狠,此时她便怨念有多重。
陆小乙由着她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完,才掏掏耳朵说她:“祖母,你不会看曾祖母脸色吗?我刚才还提醒你少说话了,你怎么不听呢?惹来一顿臭骂你就乐意了。”
陆婆子嗤道:“我当然看见她的脸色了,可我就是想说!她脸色越难看,我心里才越舒坦!”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开始是舒坦了,后来咋被骂成那样?”
陆婆子也觉得刚才的形象丢人,瞪了陆小乙一眼,狡辩道:“你懂个屁。你以为我当真怕她了?我那是让着她。告诉你吧,我跟她吵也是为她好,不把她心头的怨气发泄出来,她能憋出病来。”
好吧,陆小乙被陆婆子打败了,因为陆婆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陆老太本是好斗之人,越吵越斗她越活力无穷,越闲越懒越没精神气。
祖孙二人回到家,二房诸人问及大房的情况,陆婆子和陆小乙各执一词。
陆婆子摆手道:“别提了!没戏了!老太太都快被不争气的孙辈气死了。”
陆小乙却说了陆丙榆的变化和成长,陆忠和玉兰等人都甚感欣慰,反而觉得陆丙榆能挑起大房的担子。
很快到了小玮满月这天,陆家二房办了一场喜庆的满月宴,大房只有丙榆、戊枫和己萝过来贺喜,陆寿增安排一桌席面给大房其他人送去。
满月宴中途,村口响起了鞭炮声,吃席的村民正纳闷呢,有消息灵通且腿长的村民跑来陆家二房大喊一声:“有人考中秀才了!报喜的官差都来了。”
吃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响起热烈的欢呼声,下溪村终于出秀才了。
于是,乡亲们酒菜也不吃了,拔腿就往陆家大房跑去,因为今年下溪村就陆家父子二人参考,考中秀才也非陆家大房莫属。
刚才热闹喧嚣的二房院子,此刻空无一人,连刚出月子的王冬梅都抱着小玮去看热闹。
官差在方里正的带领下到了陆家大房,领头的官差在大房院外砰砰的敲锣,方里正激动的拍打院门,院门并没有栓,方里正激动的引领官差进到院子里。
正在授课的陆福增从书屋出来,一看便知他家有人中秀才了,顿时激动的老泪众横,朝着院内高声喊陆思。
陆老太比陆思动作快,一出现在正房台阶上,便哭喊道:“官差老爷,咱家真有人中秀才了?”
领头的官差对白发老者还是很恭敬的,拱手道:“恭喜老夫人,陆家出秀才老爷了!”
随后出来的陆思也红了眼、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更是痛苦失声。
方里正出言道:“赶紧请官差老爷进屋喝茶呀!”说完又自作主张,主动把四个官差往厅堂里领,陆福增和陆思赶紧跟上。
陆老太反应过来,对陆大婆子道:“还不赶紧去泡茶!”陆大婆子激动的去了灶房。
这时,陆家二房和村里众乡亲已经拥到大房院内,纷纷出言恭贺陆老太。
陆老太对陆思媳妇道:“赶紧去宰两只鸡,给官差老爷做点好吃食!”
陆寿增道:“娘,我那边正在办宴席,有现成的好席面,我去张罗着给官差老爷送一桌来。”
鸡虽好,但比不过满月宴的席面好,陆老太正要点头应允,陆思媳妇却冷声道:“不用。两只鸡咱家还是宰得起的。”听口气,她是自觉身价高了,说话也不分长幼尊卑,刮刺起叔父来了!
陆老太狠狠的剜了陆思媳妇一眼。厉声道:“蠢妇,滚进屋去!”说完,不再搭理陆思媳妇,让陆寿增赶紧去张罗一些好吃食送来,又让二房众人接待来恭贺的村民。陆老太随后去了厅堂。
陆小乙到现在还不知道陆家是谁中了秀才呢,看刚才的样子好似陆思中了,毕竟陆思考了多年,中的几率最大。
可最后传出的消息确是陆丙榆中了,名次虽然靠后,但性质却是一样的。考中秀才就算是真正踏进仕途的门槛了,不仅能进县里的官学读书,还能免除一定比例的赋税和徭役。
而且,陆丙榆才十四岁,十四岁就考中秀才。可谓前途无量啊!村民们议论纷纷,以前那些对陆家大房说酸话的人也赶紧改了口,夸赞陆丙榆是文曲星下凡。
陆婆子瘪嘴:“考个秀才就文曲星下凡,考中状元的人是啥下凡?”
陆婆子一出口,她身边的人顿时自动散开,谁也不愿意跟她站一起。
陆老太给报喜的官差包了大红封,陆寿增又提供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四个官差满意而归,被陆家人和村民一路送到村口。
陆老太更是大手笔,当着村民的面放话。挑个吉日陆家大房要摆三天流水席,邀各位乡亲一同庆贺。顿时,村民哗然,奔走相告。更有甚者,把自家嫁出去的女儿喊回来,做好了吃流水席的准备。
陆小乙打心眼里为丙榆感到高兴,却也担忧陆老太的身体,尤其是在大悲大喜后,多年夙愿得以完成。白发老人很容易垮败下来。
陆小乙把心中的担忧跟爹娘说罢,陆忠皱着眉头,“我去找吴大夫询问询问。”
玉兰道:“问问也好,省的出啥事咱没个准备。”
陆婆子不屑道:“你们就是瞎操心,她那野草一样的命格,活到一百岁完全不成问题!”紧接着又抱怨:“三天流水席,亏她说得出口,咱们村这么多人,也不怕吃穷她!”
陆老太敢这样说,就不怕被吃穷,速度请周老先生定下吉日,流水席定在三日后,又把请厨师和买材料的任务交给陆寿增办理,顺带把陆思也带上。
己萝过来跟陆小乙道:“大姐,我太高兴了,我爹终于想开了,不再天天呆在书房里了。”
陆小乙道:“子承父业嘛,小丙考中秀才,你爹也等同于了却心愿,一旦肩头的担子轻了,他反思一番,总是会有所改变的吧!”
己萝点头,“是呢,我爹跟曾祖母说,他这些年苦读诗书淡薄人伦,家中大事小事全甩给老弱妇孺操持,他于心有愧,祈求曾祖母的原谅呢!”
“曾祖母怎么说?”陆小乙问道。
“曾祖母先是失声痛哭,后来又跟我爹讲一些家中诸事,还有后续安排,让我爹遇事多跟叔祖父请教,或是找堂叔帮忙。还说大哥如今考中秀才,往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让我爹把家规立起来,尤其…尤其要管教好我娘…让她不要再做蠢事,省的影响我哥的名声。”
陆小乙默默思索着陆老太的话,转而又对己萝道:“曾祖母跟小丙提亲事了么?”
“提了,不过曾祖母不让我听,她单独跟大哥谈了许久。”己萝遗憾道:“我本想去后窗偷听的,曾祖母却识破了我的想法,把我贬去摘菜去了。”
不用说,陆老太肯定在给丙榆做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会用多年前的惨痛经历来教育丙榆,娶妻娶贤,娶妻娶德,丙榆是个知礼有担当的好少年,遇到老成精的陆老太,根本不是对手,结果可想而知,丙榆一定会被陆老太说的心服口服。
陆小乙道:“你后来没问小丙?”
己萝眼睛一弯,“嘿嘿,问了呢!”转而又撅嘴,“大哥也不说,我问不出来。”
“你没看他脸色?”
“看了,看不出来,大哥一直都是那种呆瓜脸。”己萝板着脸学丙榆的样子,“呐,就这样。”
陆小乙笑着捏她的脸,“这门亲事是老人定下的,更改不,小丙只能接受了。而且,对方姑娘也是无辜的,就因为年岁比丙榆大,长得黑又壮,咱们就不喜欢她,这样对她也不公平。事已至此,我还是希望小丙和那姑娘能把日子和和美美过起来!”
己萝喃喃自语:“其实嫂子长什么样我倒是不在意,只要她心地好就行。”(未完待续。)
第227章
三日后的流水席,陆家大房办的风风光光,名声也瞬间传扬出去。。しw0。
周边村子的村民获悉,纷纷来下溪村打探陆家这位少年俊才,得知陆老太已经把丙榆的亲事定下,惹来好些人家长吁短叹,声声唤着遗憾。
陆福增的书屋出了秀才,又从新点燃了村民们的科举之心,陆续有孩子被送来,甚至周边村子也有人家送孩子来书屋读书。陆福增好似找到了人身的价值,张罗着新增一间书屋,让陆思也帮着授课。
如今的大房,因陆丙榆考中秀才,日子瞬间鲜活起来。
谁想入了秋,陆老太却病倒了,请吴大夫来瞧过,说是秋凉受寒加之思虑过甚所致,开了几服药,让安心养着。
陆小乙跟着爹娘去大房探病,见陆老太脸色蜡黄白发枯败,躺在床上身心俱疲的样子,好似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去,让生者心酸,让亲者悲戚。
陆老太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着炕头一个圆垫,己萝眼疾手快的取来给陆老太垫在脖颈下。
“人老了,没用了,一点小病就起不来。”陆老太这样强硬的人说出这样示弱的话,不由让人心里一酸。
己萝哄道:“曾祖母,你身子好着呢,等几服药吃罢,你的病就好了。”
陆老太勉强笑笑,喃喃自语:“蚕儿把丝吐完,命也到尽头了。”
玉兰劝慰她:“祖母,如今大房诸事都顺畅了,你就宽宽心别胡思乱想了,好日子还等着你呢!”
玉兰这话说到陆老太的心坎上了,陆老太笑道:“是啊是啊,好日子还等着我呢,我没看到小丙成亲,还有这个小人精,我真是舍不得哟!”说完,瘦骨嶙峋大手抚着己萝葱白鲜嫩的小手。
己萝轻轻的揪着陆老太手背上松垮垮的皮。看起来不觉无礼反而显得亲昵。
玉兰又说了些宽心的话,陆老太心情越来越好,笑容多了,病态之中显出一份生机来。
回到家。玉兰对陆忠道:“老太太以前多精干的人啊,这一病就显出疲态来了,哎!”
陆忠也跟着叹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好强一辈子的人没了支撑的意念,积攒的病痨暴发出来不可小窥,只能吃药慢慢调了。”
玉兰有些担忧,小声对陆忠道:“多少老人都损在寒冬里,也不知老太太这关能熬过去不?”
陆忠嘴上说:“这才刚入秋,肯定能调养过来。”心里还是悬吊吊的。
说了会儿话,陆忠起身道:“我去粮子家看看,入了秋也该张罗着建新房了。”
玉兰催促道:“赶紧去,这事耽误不得。”
陆忠一走,陆小乙也加快了手里的针速。没办法啊,她虽是八级烧火工,但只是初级绣花工,想想箱子里玉兰为她准备的被面枕套,她手腕就打颤,任务重得堪比高考啊!
余家穷小子要建新房了,这事又成了上溪村和下溪村的热门话题。
当然,话题归话题,当事人不理睬,闲话慢慢就淡了。
陆忠把周老先生请来。帮余粮择好宅基地,又送去大房探望陆老太。
两位迟暮老人在一起,说的都是些诀别之话,说到最后。两人心情都沉郁起来。
陆忠回来,玉兰问了余粮建房的事,陆忠说安排妥当了,三日后动工,入冬前就能完工。
玉兰又问陆老太的情况,陆忠道:“祖母让周老先生帮小丙和孙家姑娘择个日子。挑个最旺他俩的吉日。”
陆小乙在一旁闷声静听,心里却翻江倒海,陆老太肯定会在大限之前让丙榆成亲,找周老先生挑日子,是不是预示她快不行了。
玉兰皱眉,“祖母吃了两服药不是好些了吗?为何要让小丙提早成亲?”
陆忠道:“她说小丙和孙家姑娘的亲事是周老先生牵的线,理应周老先生来挑吉日,省的…省的周老先生哪天两腿一蹬没了…”
玉兰无奈的笑,“祖母也真是的,就不能跟周老先生聊点轻松的话题,尽说些丧气话。”
“你没在场,不知他俩说的话题有多忌讳,尽是些死啊亡的,听的我心里发秫。”
小丁道:“爹,曾祖母和周老先生都看开了,所以才毫无忌讳呢!”
陆忠点头,“心无憾事也就看开了。”
玉兰问:“日子定下没?”
陆忠道:“没定,周老先生说回去再仔细挑挑,让曾祖母安心养着。”又苦笑道:“周老先生又说了些安慰话,什么该死水里的不会死在岸上,什么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放你到五更…你命数不到,等着吧!”
玉兰苦笑起来,“这样的安慰话,听着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陆小乙却觉得周老先生这样的安慰最有效,因为他是最了解陆老太的人,先用丙榆的亲事把陆老太的牵挂之心吊着,再用玄之又玄的命数之说让陆老太宽心,像陆老太这种生命力像野草一样顽强的女人,一旦给她点雨露,她就会蓬勃生发起来。
陆小乙猜的一点也没错,陆老太精神头又慢慢好起来,遇到秋阳暖暖的午后,她会兴致高昂的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让己萝过来传话,让小乙小丁带着弟弟妹妹过去陪她说话。
陆小乙如今整日绣嫁妆,即便是陪陆老太说话,也拿着一个鞋面在绣。
陆老太远视,让陆小乙把鞋面拿远点,她大致看了看,评价道:“你长了一双干粗活的手。”
陆小乙默默的点头。
陆老太又道:“农家姑娘长双粗手好啊!”
己萝把自己的小胖手展开,手背上出现几个肉窝窝,“曾祖母,堂姐的手指直直的,为什么我的手指胖胖的。”
陆老太笑道:“因为你是个小猪儿投的胎。”
己萝啊的一声,不服气的翻看小凤和小瑞的手,“哇哇!他俩的手儿好肥好软,这才是真正的小猪儿。”
顿时惹来小凤小瑞的强烈抗议,叽叽喳喳吵着一团,陆老太听得喜笑颜开。
谁料入了冬,陆老太又病倒了。
往年陆老太身子骨硬朗,玉兰不会频繁****,只在正常的范围内走动。如今陆老太病病怏怏,她便走动的勤一些,隔三差五带着小乙小丁去探望一番,顺便送点鸡蛋、肉或糖给老太太将养身子。
让陆小乙感觉不爽的是陆思媳妇,随时都摆出一股秀才他娘的得瑟劲儿。
正所谓: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难改旧家风。
陆思媳妇就是这样的人,尽管自己犯错招来陆老太的打压管制,她仍不思悔改怨气冲天。如今成了秀才他娘,自觉身份不一样了,不但说话傲慢无礼夹枪带棒,眼睛也长到头顶上去了,正眼儿也不看玉兰母女一眼,傲慢道:“也不知道谁当初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哼!说大话的时候趾高气扬,如今瞧我家小丙中了秀才,提着几包破东西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脸比城墙拐角还厚。”
玉兰淡淡道:“这话我的确说过,我不否认,到现在我还是这几句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来依附你,你也别来斜视我!”
又道:“小丙如今可是秀才,秀才她娘曾经做的那些烂事我就不说了,就说眼下吧,秀才她娘阻挠二房晚辈探望家中祖母,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有些说道!”
“你!”陆思媳妇气结。
玉兰懒得跟她斗嘴,对小乙小丁道:“瞧见没,不孝之人就是这样的,往后你们要引以为戒。”
小乙小丁配合的点头,小丁说:“我要去问问曾祖母,她生病了我们来探望有错吗?竟被堂婶说成是趋炎附势的厚脸皮。”
陆小乙却说:“我回家问问祖母,祖母最喜欢把这些不孝之人的事迹传扬出去了。”
一提到陆婆子,陆思媳妇脸色难看极了。
陆小乙早说过,陆思媳妇这种蠢人,陆婆子都能完败她,更别说玉兰了,再加上小乙和小丁,分分钟ko掉她。
陆思媳妇气的跳脚,却又说不过玉兰母女,冷哼着转身离去。
玉兰带小乙小丁径直去了陆老太的卧房,嘘寒问暖一番,又说了些陆老太爱听的话语,绝口不提先前的不愉快。
腊月里的一天,己萝哭着过来请二房众人,陆小乙以为陆老太要去了,吓得赶紧跑去找她爹。
陆忠正在帮余粮拓展山路,得知消息丢下锄头就往村里跑。
余粮想跟去,又觉得不合适,犹豫片刻对陆小乙道:“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陆小乙知道余粮所谓的帮忙是什么,嗯了一声,往山下去。
陆忠已跑出老远一段距离,小乙在后面缓缓的追着,因先前跑的太快,呼吸不匀畅,导致此时的肺部疼的像针扎一样。等她到家时,别说是人了,就连小灰灰都不见了。
陆小乙又往大房去,刚进院子就听见陆老太卧房方向传来女人的哭声。
陆小乙第一反应是陆老太去世了,一瞬间,眼眶里不由自主的溢出泪来。即便她生命里跟陆老太的交集不多,但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在,那种瞬间迸发的情感,让人鼻酸流泪,怎么止都止不住。(未完待续。)
第228章
可进到正房,见陆老太眼睛挣得大大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陆小乙差点吓尿了。
人还没死呢,咋就哭上了?
陆小乙四下一看,哭泣的人竟是陆思媳妇,没想到她对陆老太感情这么深,人还未去,她泪却先行了。
陆老太半靠躺在炕头,银发苍苍双眼浑浊,见陆小乙进来,才喃喃道:“这下人到齐了…”
陆思媳妇又悲泣起来,陆老太嫌恶,训道:“我还没死呢,你嚎的是个什么劲儿!”
陆思冷哼:“不用装模作样。”
陆思媳妇也不辩驳,用手绢擦擦泪,站到陆大婆子身后去了。
陆老太道:“把你们叫来是有些话要说,趁着我现在神智还清醒,赶紧说给你们听,省的病榻缠绵久了,脑子糊涂了耽误事。”
陆福增悲戚,“娘,你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吃几服药就能调养好的。”
陆老太道:“放心,药肯定要吃,但吃了有没有效用谁也说不准,我这是预防万一,省的给大房留下麻烦。”
陆福增疑惑,不懂陆老太的意思,陆老太看着二房众人,严肃道:“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请你们过来也是做个见证,省的往后有人无理取闹!”说完,不自觉的扫视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一眼。
陆小乙猜不透陆老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直觉此事与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有关。
只听陆老太吩咐道:“忠儿,明天把你堂哥载上,去周家坨把周老先生请来,就说我要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陆忠红着眼点头,应承下来。
陆老太又对陆福增道:“去吧笔墨取来,我说,你写!”
等陆福增把纸张平铺完毕,磨墨就绪,陆老太才指着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厉声道:“我死后。内宅诸事不能交由她二人来管。”
陆大婆子瞬间黑了脸,老太太去了,这个家理应由她来接管的,老太太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陆思媳妇更是不满。嘶声裂肺的嚷道:“我为什么不能管?丙榆可是我生的!”
陆小乙默默的摇头,觉得陆思媳妇真的好蠢,已经跟娘家哥嫂闹翻了,还不长记性。自以为儿子考中秀才,她就能得瑟起来。也不想想,她何时斗赢过老太太。
老太太能在迷糊之前把心意公之于众,就是要把的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的后路断掉,别以为老太太死了你们就无法无天了,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
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等着瞧吧!
陆老太冷笑:“你生的?我立即就能让他不是你生的,你信不信?”
陆思媳妇脸色惨白,刚还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
陆老太接着道:“福增。继续写,等小丙媳妇过门,这个家归她管。”
陆福增停顿片刻,纵使心有疑问,终是没问出口,默默的写了下来。
陆婆子却是个有问必究的人,高声道:“娘,小丙媳妇还没过门呢,是扁是圆都不知道,你就放心把家交给她?”
陆婆子问出了众人心头的疑问。唯独陆小乙、己萝和丙榆清楚,将来要过门的丙榆媳妇是个管家能手,当然,前提是周老先生莫要打诳语。
陆老太看了陆婆子一眼。“扁有扁的管法,圆有圆的管法,我这老婆子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婆子瘪嘴。
陆大婆子聪明了一回,对着陆老太的软肋下手,“娘。小丙往后是要考举人考进士的,你让他媳妇进门就当家,致家中祖母和婆母不顾,如此不孝的名声传扬出去对小丙没好处!”
陆老太笑了笑,这个问题她早想过了,对陆福增道:“加一条,小丙媳妇管家是我定下的,往后谁若对她有意见,一纸休书,撵出门去,省的家宅不宁污了小丙的名声!”
陆大婆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肠子都悔青了,气鼓鼓的咬牙,却不敢吱声。
陆婆子见大嫂被气的差点吐血,心情爽快极了,小声对陆小乙说:“猪是怎么死的?猪是蠢死的!”
陆婆子总是自以为的声音很小,殊不知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大婆子两眼喷火指着她骂:“你才是蠢猪!”
陆婆子嗤笑:“也不知谁的绰号叫蠢菊儿!”
陆大婆子闺名香菊,被陆婆子无中生有恶意中伤,陆大婆子跳将起来,正要回骂,陆老太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己萝在一旁帮着抚胸顺气,玉兰也上前帮着拍背,陆老太咳得差点背过气去,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在场的儿孙都被陆老太的咳嗽声惊的肝儿颤,等到陆老太止住咳,呼吸平顺下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陆老太指着两个儿媳,厉声道:“滚出去!”说完,又剧烈的咳起来,像一只秋风中的枯叶,让人感受不到生命的活力。
王冬梅怀里的小玮哇哇哭起来,惹得小瑞也跟着哭,小凤也哭丧着脸嚷嚷着要回家。
陆老太有气无力的摆手,让男人们留下,女人孩子全部散去。
回到家,陆婆子气鼓鼓的跟两个儿媳抱怨:“你们今天也瞧见了,老太太就是这样对待儿媳的,动不动就让我们滚出去,她这人就是心狠,哪像我对你俩这样和善!”
玉兰和王冬梅对视一眼,想起刚才老太太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模样,不愿跟陆婆子多说什么。
王冬梅把哭闹的小玮交给陆婆子,“娘,小玮跟你最亲近,你哄一哄吧,我哄不住。”
陆婆子接过小玮,摇晃道:“你坐那儿屁股都不舍得挪窝,他能舒坦才怪!小玮我最清楚了,必须要抱着摇、走着哄。”说完,抱小玮去院子里走动了。
玉兰叹气,“老太太咳嗽的样子,看得人揪心,眼瞅着快过年了,也不知老太太能熬过去不?”
王冬梅也叹气,沉默片刻,说:“老太太真是个厉害人,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瞧把伯母和堂嫂收拾的。”
玉兰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伯母和堂嫂还想着从丙榆的前程上做文章,谁知威胁老太太不成,反而被老太太将一军,这下好了,大房本是读书人家,最是注重孝悌人伦,老太太留下遗训,伯母和堂嫂掀不起风浪来。”
王冬梅担忧:“大风浪掀不起,小风浪总少不了吧,我担心小丙媳妇嫁过来会受气。”
陆小乙却持不同意见,“小婶你多虑了,小丙媳妇将来有老太太的遗训撑腰还怕两个使坏的蠢人吗?而且,小丙媳妇也是个能干人,收拾她俩完全不在话下。”
玉兰道:“小丙媳妇若能把家管好,伯父和堂哥安心授课,小丙进县学专心读书,如此一来大房就平顺了。”
王冬梅想到什么,提醒道:“大嫂,有件事你可要提早安排。”
玉兰疑惑,王冬梅看了一眼陆小乙,小声道:“老太太身子骨眼看不行了,也不知道能拖到哪天去。依照大房目前的情况,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小丙孝期满后再成亲的,我估摸着小丙的亲事会提前。”
玉兰是一拨就通的人,立即想到陆小乙头上,喃喃道:“你不提我还真没想到这茬,不过也影响不大,小乙是重孙辈了,守满一年孝再嫁人也不迟,只是小丙比小乙还小月份,长幼有序应该先轮到小乙才对,小丙却提早成亲了,会不会不好?”
陆小乙没想到话题竟然扯到自己的婚期上了,对于玉兰所说长幼有序的问题,陆小乙觉得无所谓,大房情况特殊,小丙成家早也是形势所逼,她守满一年孝十六七嫁人也行。
陆小乙如此想,陆老太却不如此想。
陆忠带回来的消息是:陆老太让周老先生把小乙和余粮的婚期一并定下,长幼有序,小乙先嫁,小丙后娶。
陆小乙惊的说不出话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陆老太非要在她的婚期上参言,陆忠也有只听命的份。
玉兰却着急起来,“不行不行,这已经是腊月底了,眼瞅着要过年,家中大大小小的事还多着呢,哪有精力去操持小乙的嫁妆,还有,万一小乙的婚期定在正月里,小乙三月里才满十五,会不会太早了?说句实话,我宁愿小乙守完孝再嫁人。”
陆忠道:“祖母很少管咱家的事,如今病危时开了口,我这当孙辈的也不便过多说辞。”
玉兰不是不高兴陆老太插手她家的事,而是觉得陆老太眼瞅着命不久矣,匆匆定下小乙的婚期,时间太赶,嫁妆筹备不齐便要匆匆嫁女,她这当娘的心里有愧。
陆忠如何不明白玉兰的想法,叹道:“等周老先生给把日子定下来再商议吧,嫁妆尽力而为,不行就多陪压箱钱,往后缺啥了小乙自行添置即可。”
只有这样了,玉兰一边揉着太阳**一边叹气。
陆小乙安慰道:“娘,你别忧心嫁妆的事,我觉得不用陪嫁太多,跟粮哥家境相配就行。”
玉兰欣慰的笑道:“等你以后养儿养女了,就能体会娘此刻的心情。”
小丁有些伤感,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陆小乙细听,大约是祈祷陆老太长命百岁,大姐能在家多留几年,堂哥能考上举人后再成亲。
玉兰也听见了,笑道:“中个秀才已很难了,举人就更不用提,纵使小丙能等,孙家姑娘可不能等了。”
小丁沮丧极了,又重新开始祈祷,这次只祈祷陆老太长命百岁。(未完待续。)
第229章
陆忠这个准岳父告知余粮赶紧准备聘礼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好意思的,哪有准岳父到准女婿家催促下聘的,可陆老太病危授意,急着要请周老先生帮着定大婚日子,男家还未下聘,女家就开始择期了,传出去可不好听。
余粮也吓了一跳,不是他不想早娶小乙进门,而是他自从提亲后就忙着建新房,原计划等年后春暖花开再备齐聘礼上。门的,如今计划突然被打乱,急得挠头。
陆忠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拿出一份聘礼单子,“这是我让小庚给你写的,咱们这儿的聘礼大致如此,你去找祁山帮忙,备齐了就赶紧来下聘!”
余粮点头,进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带上银钱速速进城去了。
陆忠又去了吴大夫家,询问过陆老太的病情,斟酌再三,决定等余粮下聘后再去请周老先生过来择期。
话说余粮进了城跟祁山道明来意,祁山大手一伸把礼单接过去,装模作样的看起来,余粮暗暗叫苦,心道:祁叔你又不识字装什么呢!我这里赶时间!
祁山见一贯冷静的余粮急的眉头紧颦,哈哈大笑起来,把礼单还给余粮,“读来我听,好些字我不认识。”
余粮本就焦急,祁山又这样耽误时间,读起礼单来速度暴快,祁山嚷嚷:“干啥干啥,二十年都能等,这一时半会儿等不了?你啊,当初看你还有几分耐性,如今瞧着也是个急色货!”
余粮嘴角微微抽搐,苦笑道:“祁叔,情况紧急。”
祁山站起来,对祁风道:“去把银钱带足。”又对许武道:“去把车赶来,一夫城这么大,还愁把一张礼单采购不齐?”
“祁叔,我带银子了。”余粮赶紧把银钱奉上。
祁山瞪他一眼,“我带我的银钱。你管的着吗?”
余粮也不跟祁山纠缠,等许武把马车赶出来,一行人开始在城里采买聘礼。
一对大烛、两束礼香、两担喜饼,一对鸡。两条大鱼,两只猪后腿,四色喜布、四坛酒,四色糖,四色果。四样茶、四色米粮,四包各色豆子及聘金十两。
聘礼备齐,祁山又去把媒婆接上,一行人急吼吼的往陆家来。
周围乡邻听闻余家小子上。门下聘了,都前来围观,脸上堆着笑,实则用挑剔的眼光看各式聘礼。
还好,陆忠给余粮的礼单是下溪村普通人家的常备聘礼,不出众也不寒酸,普通正常才不会惹人非议。
玉兰心里也满意。把大烛礼香退回,喜饼退一半,鸡退一只、鱼退一条、后腿留肉退骨,再添新郎礼服、四季衣帽鞋袜作为回礼,再备上一桌好吃食,下聘就算完成了。
陆小乙被玉兰关在屋里,并嘱咐她成亲前避免跟余粮相见,陆小乙苦着脸点头,等玉兰一走,她便从窗缝里往外瞅。聘礼就摆在院子里,接受乡邻们的品评,余粮和祁山等人则喜笑颜开的接受陆家给的回礼。
陆小乙还看见申强站在人群里,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玉兰分饼的时,他猛的冲过去把重叠整齐的喜饼推倒,然后一溜烟跑了。
先前宝塔一样的喜饼,如今乱成一堆,幸好喜饼装在担子里,没有散落到地上。
玉兰心里虽气但碍于下聘的大喜日子。只能笑骂道:“瞧这胖子,我还没分喜饼呢,他就心急想吃了。”于是,把散乱的喜饼一一分给众乡邻。分喜饼就下溪村的风俗,既是向亲戚朋友声明家中女儿要出嫁,也是把喜气传递给亲朋,感谢他们的祝福。
聘礼的事一了,玉兰和陆忠就放下心来,陆忠赶紧去周家坨把周老先生请来。
陆小乙跟余粮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八月十六,陆丙榆跟孙姑娘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八月二十六,前后相差十天。
兴许是小丁的祈祷生了效,兴许是周老先生定的吉日太靠后,陆老太竟熬过了寒冬,如春风春雨抚润过的枯草,重新焕发了生机。
陆家人因陆老太病危之事低调的过了个新年,年后见陆老太精神头一天天好起来,都长长的吐出积压在心头多日的郁气。只是这份轻松并不彻底,还暗含着隐隐的担忧,谁也不知道陆老太何时会再次倒下。
玉兰对八月十六这个日子很满意,原以为正月里就要嫁女,如今周老先生一句话,把日子推到八月里,整整多出八个月的筹备期,嫁妆可以慢慢筹备了。
甲薇出嫁时,陆小乙只觉嫁妆复繁,后来见了表姐的嫁妆,也只能用复繁来形容,唯有青姨的嫁妆少点。
从嫁妆看家底,确实有几分道理。
陆忠家虽不是大富之家,小富还是算得上,这些年干粮生意稳中有赚,也攒了些银钱,故而在筹备小乙的嫁妆时,陆忠和玉兰尤为舍得。
陆小乙在这半年时间里,看陆忠和玉兰陆陆续续的为她添置了大大小小的嫁妆,大到桌、椅、柜、橱、箱、架、凳、妆台,马桶,脚盆,水桶;小到杯、盘、碗、盏、筷、勺、剪、针、线、篦、镜、梳、尺、斗、秤、算盘;还有被褥、被面、被单、枕套、衣、帽、鞋、袜、外加银首饰和压箱钱。
大大小小零零总总,大到起居、小到日常,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必需之物,难怪当初陆婆子张口闭口赔钱货,这些东西配齐的确要花些银钱。
当然,这点银钱相对大户人家来说完全是毛毛雨,虽没有绫罗绸缎、珠玉金帛、田产庄子、仆从随役及高档家私,但参照农户嫁女的规格,这已是很体面的一份嫁妆了。
陆老太给小乙添了一对儿银镯子,外加两床棉被,陆大婆子人老眼花不能绣被面,陆思媳妇是能绣也不乐意绣,添妆的两套被面和枕套还是甲薇绣了托人送来的,不管怎么说,甲薇能做到这样,陆小乙已经很知足了。
陆婆子给小乙添了两床被子,被面是王冬梅绣的,另外,陆婆子私下里塞给小乙一对银簪子,并叮嘱小乙悄声点,因为她再没有银簪子给小丁或是小凤添妆了。
杨家给小乙添了两床被子,春云另绣了两对枕套。苏青送来两床被子,张铁牛附赠两张搓衣板,也不知是何用意,还有外祖家的添妆,加上小丁、喜鹊和春花她们送的一些小绣品,陆小乙感觉这辈子都不用绣被面和枕套了,也不用买布做新衣了。
陆小乙甚至想过,她要是像方里正那样扣扣索索过日子,兴许自己的女儿将来出嫁,铺笼罩被这些都不用置办了,只需把自己的嫁妆分一半给她,并得意的告诉她:“喏,你娘当年出嫁时,把你的嫁妆也赚到手了。”
当然,她未来的女儿会不会嫌弃她压箱底十多年的变色布料就不得而知了。
刘宝给小乙送了一个葫芦摆件,顺带把申强送的小宫灯提来,陆小乙感谢完刘宝,又让他给申强带了感谢的话。
随着嫁妆一样样置办完整,随着亲戚一个个来添妆,陆小乙的婚期近在眉睫。
大半年来,她都在或喜或悲的情绪中度过,比起大婚之日,婚前最后一个阶段的情感才是最细腻最复杂的吧,有太多对过往的释怀和感悟,也有太多对未来的憧憬和担忧,紧张、焦虑、恐惧情绪大约便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吧!
幸好有小丁时时相陪,说说话谈谈心,还有小庚这个小书生,下学回来不在自己的书房里苦读,偏偏来姐姐们的房间里看书,装着很认真的样子,实则在侧耳倾听姐姐们的谈话。
最让陆小乙‘气愤’的是小瑞,刚满三岁的小胖娃,一听大姐要嫁出去不在家里住了,比谁都开心。
可以说,整个陆家人都陷入嫁女的不舍愁绪中,唯独小瑞是鼓掌欢庆的,搓揉他三年的大姐终于要走了,真是太开心了。小娃娃不懂隐藏心绪,见到陆小乙就鼓掌笑道:“嫁走,真好!嫁走,真好!”
于是,小瑞招来了有史以来最惨无人道的搓揉,要不是陆婆子出手相救,小瑞肯定会被不良大姐玩坏。
陆婆子横了陆小乙一眼,训她:“都要出嫁的人了,还这样欺负小瑞,信不信我把你头上几根毛揪下来。”
陆小乙把头伸过去,嚣张道:“揪啊揪啊!揪秃了就去庵里当姑子。”
陆婆子果真伸手揪住她脖颈处散落的发丝,“你当我傻啊,我揪你一撮毛,揪个斑秃就够了。”
陆小乙没料到陆婆子真敢下手,夸张的呼痛并告饶。
陆婆子才不手软,训道:“不给你个怕局,你当老虎是病猫!”
陆小乙朝小瑞使眼色求救,谁知小瑞根本不似当年的小庚,会主动帮大姐解围,反而落井下石,“祖母,我也要揪头发。”
陆小乙朝小瑞做各种恐吓的鬼脸,奈何小瑞统统无视,非要来楸头发,可当他真把发丝抓在手里时,却不使力,而是摊在手心吹气,并咯咯的笑,“吓你。”
陆小乙对小瑞真是又爱又恨,想到嫁人后,会错过跟小瑞一起成长的岁月,不免又感伤起来,“乖小瑞,往后想大姐了,就到山上来找我。”
小瑞用一种羊入虎口的眼神看着小乙,“不来,不来,嫁走,真好!”
陆小乙气结,恨不得把小瑞抱过来咬。(未完待续。)
第230章
出嫁前一天是中秋节,陆忠和玉兰置办了两桌酒菜,请大房过来一起过中秋。
陆老太兴致很高、胃口也很好,喝了一大碗鸡汤,还吃了半块月饼。
饭后,陆忠把大房众人送回去,回来时,见一家老小都聚在厅堂里喝茶,想来是有些话要叮嘱小乙,陆忠走到陆寿增旁边坐下。
陆寿增见大儿回来了,便开口道:“小乙啊,明天你就要出嫁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嫁过去要跟余粮和和气气过日子,外事他拿主意,内事你要操心,大事小事都要有商有量,切记自作主张武断专行。”
陆小乙点头,虚心听取祖父的教诲。
陆寿增又道:“余粮家中无长辈出谋划策,你俩往后过日子如同摸着石头过河,你们要做到相互信任,他犯了错你要出言警示,你犯了错也要虚心接受教诲,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回来问问家中长辈,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再难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陆婆子补充道:“我告诉你啊,余家没长辈,余粮没人管束容易做傻事,他若打你骂你或者给你脸色看,你尽管回来喊人,你爹和你小叔打不过他,还有你几个舅舅,都一并喊上,我就不信收拾不住他!”
陆婆子话音刚落,一家人都表情各异,陆寿增狠狠的瞪了陆婆子一眼,训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婆子瘪嘴,不服气:“咋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你教你的假正经,我教我的真本领,管得着吗?”
玉兰一看公婆又要吵吵起来,笑着圆场道:“小乙,祖父祖母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你好生听着,将来过日子都能用到。”
陆忠也笑着说:“老人不讲古,后生会失谱。小乙,你跟祖父祖母学着点。”
陆小乙点头,起身恭敬的朝祖父祖母行礼,“祖父。你的教诲让孙女受益无穷,孙女铭记于心。祖母,你的教诲同样…同样实用,孙女底气十足…将来收拾不住他时,我一定启用祖母传授的妙招。”
陆寿增捋须点头。“你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心宽心善且脾气好,相信你将来的日子也会顺风顺水的。”
陆勇和王冬梅也说了几句,陆寿增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早点歇下吧。”
陆婆子还想留下说点什么,被陆寿增拽走,厅堂里只剩下陆小乙一家。
陆忠想到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明天就成了别家的人,心里也一阵酸楚,叹口气,缓缓道:“你祖父已经把我想说的说完了。爹就一句话,嫁过去跟粮子好好过日子,遇事还有爹娘给你撑着。”说完对玉兰道:“你跟小乙说说话吧,我先歇息去。”
玉兰笑了笑,对小丁道:“小瑞今天还没洗澡,你去烧些水,把小庚叫上,两人搭手帮小瑞洗一洗。”
陆小乙知道玉兰把弟弟妹妹支开要做什么,想到接下来尴尬的话题,她还是很羞赧的。
玉兰想到接下来的话题。也羞的不好意思开口,停顿片刻才起身道:“走吧,再去看看嫁妆,别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小乙默默的跟在后面。心如小兔子在蹦跳,不知玉兰要跟她怎么讲?是翻出一份掩藏极深的小册子,还是掏出一件绘春。宫的小物件,无论哪种形式,陆小乙能肯定的是,玉兰不会亲口对她讲一些具体的过程。毕竟古代女人对性是隐晦而羞赧的,所以,才会出现哪些代代传承的压箱底的物件,不需言传,只需交给待嫁女儿自行参悟。
果不其然,玉兰把嫁妆检查一番,最后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层层包裹的红布包,“这是你祖母当年传给我的,我现在传给你,你且收着,没人的时候打开看看。”
陆小乙故意道:“娘,包的是啥?”还假装要打开一看究竟。
玉兰打了一下她的手,并嗔怪的瞪她一眼,“没人的时候再打开看。”
陆小乙哦了一声,又道:“娘,你把它传给我,小丁怎么办?”
玉兰皱眉,“到时候再说。”又看了看陆小乙,喃喃道:“到时候你跟她说也行。”
陆小乙暗道:好嘛,你这当亲娘的不说,让我这亲姐姐去说,幸好我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科普性知识的事还是能胜任的。
玉兰叮嘱陆小乙把红布包收好,看着小乙叹气,“原想着多留你一年,谁想你曾祖母来参一脚,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陆小乙环着玉兰的腰,下巴放在她肩头,“娘,谢谢你养育女儿这些年,你辛苦了。”
玉兰红了眼,掏手绢擦泪,哽咽道:“养女千日终有一嫁,我再舍不得也要松手。”
陆小乙心里酸的像喝下一整瓶陈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打湿玉兰肩头的衣衫。
玉兰拍拍她的脸,“好啦,这是大喜事,该高兴才对。”
陆小乙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你从小就是个心思聪慧的,后来摔断了腿变得不爱说话起来,我担心你心思重,害怕你变得沉闷孤僻。还好,你并没有沉闷下去,而是变得开开心心乐乐呵呵,跟个小猴子似得在家上蹿下跳逗我开心。哎!说实话,我也就这几年过得称心如意,往些年过得也不开心。”
陆小乙明白玉兰说的不开心是什么,在小瑞出生前,玉兰跟陆婆子还是有隔阂的,有那样一个婆母在,玉兰时不时还是会怄气,如今婆媳冰释前嫌,日子才算真正的称心如意。
玉兰又道:“你爹以前只有闲时去城里找活干,后来尝试做载客生意,又做馒头卖,最后才定下来做干粮生意,其中少不了你的出谋划策,你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感激你的。”
陆小乙也明白,她这份丰厚的嫁妆,足以看出他爹是用了心在筹备的,不禁对玉兰道:“娘。你和爹要保重身体,烤饼人手不够就多请两个帮工。还有地里的农活,如今家中有牛有驴,农忙时我和粮哥会回来帮忙。让爹不要太焦心。”
玉兰点头,听见外面传来小瑞的呼唤声,赶紧擦擦眼,叮嘱道:“时候不早了,睡去吧。别跟小丁说太晚。”
尽管有玉兰事先叮嘱,陆小乙还是跟小丁说到夜深,直到小丁困得实在坚持不住,她才装睡,哄小丁跟着睡去。
直到身旁的小丁传来匀称的呼吸声,陆小乙才默默的睁开眼。
这是一个寻常的秋夜,有如雾如烟的月光,也有栖息在墙角的秋虫儿轻轻鸣唱。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秋夜,因为这是出嫁前在娘家住的最后一夜,从明晚起。枕畔人就换成了余粮,陆小乙不知道他会不会打鼾?会不会磨牙?会不会说梦话?她甚至想过余粮会不会梦游,如此总总,也是一种对未知的迷茫。
本以为会失眠,却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
醒来便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
古有“男以昏时迎女,女因男而来”的习俗,是说男方通常在黄昏时到女家迎亲,而女方随着男方出门。
下溪村的风俗也差不多。
祁山等人昨晚就驻扎在余家,今早起来不在余家吃早饭,反而来陆家混吃混喝。也不知他是男方客,还是女方宾,反正是他的肠胃说了算,哪家吃食好。他就是哪家的客。
午时,陆小乙外祖一家赶来了,村里帮忙抬嫁妆的小伙子也来了,陆忠和玉兰准备了饭菜招待,饭后,小伙子们把嫁妆依次在院子放好。只等迎亲的人来。
陆小乙则在王婆子、玉兰、王冬梅的安排下,沐浴、穿喜服,开脸。
提到开脸,陆小乙有些抵触,虽说是古代的美容术,但用五色丝线把面部和脖子上的汗毛绞掉,刚开始还是很不适的,后来渐渐麻木,只好闭着眼睛任人处置。
紧接着是化妆,化妆后的效果,陆小乙对着铜镜看了一番,反正她是不认识镜中人的,至于余粮认不认识,她就管不了。
然后是挽发簪花,一通收拾下来,引得众人一番美赞。
大家觉得美,才是真的美,陆小乙对镜自赏,好吧,镜中人美美哒!
吉时到,余家的迎亲队伍出发了,噼里啪啦鞭炮响,下溪村听得一清二楚,陆家人赶紧做好准备。
咱下溪村的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手的,抬嫁妆的小伙子已经做好了为难新郎官的准备。
余粮骑的枣红马是祁山友情提供的,此时此刻,常年拉车的枣红马扬眉吐气,头戴大红花,身披大红绸,载着春风得意的新郎官,走在迎亲的道路上。
抬花轿的不是外人,许武、张铁牛、祁风还有个上溪村的小伙子。
领队的乐师经验老道,见新娘家就在山下,大致瞅一眼路程,便适当的放慢了脚步。
乐师也是自有思量的,总不能一首迎亲曲还未吹完就到了新娘家门口吧!他们可是专业乐师呢,都是有专业素养的,既然收了喜钱的,就要卖力的吹奏,就要把喜庆的氛围搞起来。
于是乎,远远就能瞅见的迎亲队伍,却如蜗牛一般在村路上行进着。
陆家人等得着急,设置好障碍的小伙子们也等得着急,看热闹的村民们更是着急,纷纷嘀咕:怎么回事?几步路的事,硬是走出几十里路的效果,莫不是新郎官不乐意?
张铁牛本是心急之人,每迈出一大步,都被迫缩成一小步,久了就冒火,朝前面领头的乐师吼道:“最前面那个吹喇叭的,我说你能不能走快点啊!你要再慢悠悠的,信不信我拿鞋底砸你!”
领队的乐师耳朵里只有唢呐响,根本听不到后面有人抱怨,仍自顾自的卖力吹着、缓慢走着,直到后脑勺被一个东西砸中,他才回过头来,见一位轿夫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乐师用喇叭吹了个“滴答”,这是在问:“干嘛?”
余粮拱手笑道:“劳烦师傅走快点。”
乐师又吹了个“嗒嘀嗒”,这是在说:“早说嘛!”
张铁牛气的还想再砸他一只鞋,见乐师已经加快了步伐,便饶过他。(未完待续。)
第231章
迎亲队伍终于走到陆家门前。
下溪村的小伙子不是好打发的,纷纷拦在院门口,让新郎官下马过两招,实则是要给点买路钱。
余粮还是懂的,让祁风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封一一分发,一个红封虽然只装两文钱,但小伙子们都愉快的放行了。
张铁牛有些纳闷,为何他当初迎娶苏青时没人拦路要红封呢?
新郎官掏了买路钱,终于来到陆家厅堂,此时的厅堂里坐着白发陆老太,陆福增和陆忠,余粮恭敬的上前行礼。
此时的闺房里,陆小乙被家中女眷们围着哭,哭的最凶的是玉兰,小丁的眼睛也肿成了红桃儿,陆婆子张嘴想说几句,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口,转过身默默的揩泪。
己萝哭得伤心,陆思媳妇嫌恶的看了己萝一眼,暗暗掐她一把,小声道:“又不是你出嫁,嚎的是个什么劲儿?”
己萝回道:“我把你那份也帮忙哭上了。”
陆思媳妇脸色讪讪,狠狠的剜一眼己萝。
陆小乙把手绢叠成长条按在眼睛上,作怪道:“完了完了,哭不出来了,小丁给我来点辣椒面。”
玉兰苦笑不得,嗔道:“临到出门都要作怪。”
媒婆乘机催促道:“好了好了吉时到了,耽误不得。”
玉兰红着眼把盖头给小乙盖上,陆小乙觉得头上传来轻轻的触感,才把按在眼睛上的手绢拿下,手绢湿的能拧下水来,眼睛早已红肿不堪。
顶着红盖头的小乙被人搀扶着往厅房去,入眼是茫茫的红色,垂眼是红红的裙摆和裙摆下偶尔露头的绣花鞋面。
拜别家中长辈,陆小乙被丙榆堂弟背上花轿。
小庚遗憾极了,原本该他背小乙出门的,可惜他十岁不到,且身高矮小乙许多。即使他有信心背起小乙,家人却没信心,一是担心他摔着小乙,二是担心他伤了气力。
陆小乙匍匐在丙榆背上。不知何时,少年郎的背脊变得如此宽厚温暖了,上花轿时,丙榆喊了声堂姐,陆小乙想起甲薇出嫁时。丙榆红着眼喊的那声姐,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陆小乙又潸然泪下。
在陆婆子的强烈要求下,小乙的四个舅舅、一个叔叔、四个表兄弟外加两个堂兄弟一同送亲。
祁风一看小乙强力的送亲团,默默为余粮捏了一把汗,趁余粮上马时小声道:“粮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往后莫把小乙惹急了,她几个舅舅可不是好惹的,尤其她大舅和小舅。你一定要防着点。”
余粮笑着点头。
新郎官上马,鞭炮响起来,唢呐吹起来,陆小乙只觉身子一晃,花轿就起来了,然后,晃晃悠悠的移动着。
时代不同,命运各异,前世这个年纪,她还是高一的新生。今生的这个年纪,她已是出嫁的新人。陆小乙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展颜一笑,加油!陆小乙。活好,过开心,才不枉异世走一遭!
轿中人在轿中晃,轿外人在疾步走,没想到又招来村民们的打趣,因为接亲的队伍。来时慢如蜗牛,被人质疑成新郎不乐意;回时却快如驰骏,又被人笑话为抢亲的。
看热闹的村民有的散去,有的留下来喝喜酒,没人知道,一直藏在香樟树背后的申强,已经哭花了脸。
人生就是这样吧,得不到的东西太多,爱不得的人也太多,哭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无奈。
申强默默的起身,见刘宝等在某处,两人皆不说话,一同往回走。
余家这边,新娘正在跨火盆,然后跟着余粮一步步往里走,三拜九叩首,最后被送到洞房里。
苏青已把合卺酒和挑盖头的秤杆准备好,然后笑盈盈的问小乙饿不饿。
陆小乙摇头,想把盖头揭开,可还是忍着等余粮来。
因余粮是晚辈,祁山等人没使劲灌他酒,唯独祁风纠缠不放,拉着余粮狠狠的灌下三杯,来帮忙的上溪村小伙子跟余粮不熟,象征性的恭贺一杯酒,便不再纠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媒婆催着时辰不早了,该闹洞房了。
刚还跟余粮不熟的小伙子们一听闹洞房,瞬间就熟络起来,起哄道:“走啰,闹洞房了。”
祁山跟许武和张铁牛打眼色,示意他俩看着点场子,不要闹过分了。
张铁牛忙不迭点头,他成亲闹洞房把门都踹烂了,本就春。宵苦短,他还要把时间浪费在修门上,现在想来都气不打一处来,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在余粮身上上演,张铁牛一进新房就大声威胁道:“我说啊,你们这群兔崽子悠着点,谁要是闹过火了,牛叔我当场把他丢山下去。”
原本兴致高涨的小伙子们顿时泄了气,对这个黑塔一般的男人还是畏惧的。
张铁牛见自己恐吓有效,得意的对苏青道:“媳妇,我表现的咋样?”
苏青横他一眼,“规矩点。”
张铁牛立即噤声,笑起来温柔的像只小猫。
余粮当初可是亲自观摩过闹洞房的,所以当媒婆高喊着:“称心如意!称心如意!”他便心领神会的拿过秤杆挑盖头,颤微微的挑起来,露出陆小乙的脸,余粮有片刻的楞神,很快又微笑起来。
陆小乙喜滋滋的暗忖:化妆后的我美美哒,你竟被惊艳住了。
小伙子们也被惊艳住了,高声鼓掌喊着:“漂亮!”“美!”
小乙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看来化了妆还是有效果的,苏青捂嘴笑,然后催着新人喝合卺酒。
在媒婆的恭贺声中,程序快快走完,然后张铁牛开始赶人,小伙子们沮丧极了,纷纷表示这是他们参加过的最无趣的闹洞房。
祁风赖着不走,嚷嚷道:“亲一个,亲一个再走!”刚还沮丧的小伙子们又来了激情,纷纷鼓吹亲一个。
余粮红着脸,在陆小乙额头蜻蜓点水来一下,陆小乙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祁风又起哄:“亲嘴!不亲嘴不走人!”
祁山这个镇场子的出手了,上前拍了祁风后脑勺一把,“滚你个小兔崽子,在哪儿学的花花招子!”
祁风指了指张铁牛,“张叔成亲,你不是也这样喊吗?”
张铁牛和苏青闹个大红脸,祁山气的咬牙切齿,揪着祁风的耳朵就往外拽,嘴里还威胁着:“信不信老子把你丢下山去。”
祁山父子领头,后面的人也赶紧退出洞房,苏青打来一铜壶温水,笑道:“洗洗早点歇下吧!”
苏青走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余粮走过去把门栓紧,竟停在门边不过来,直呆呆的看着小乙。
“过来呀,站那儿干啥?”
余粮微笑道:“感觉像做梦。”
陆小乙朝他勾勾小指头,余粮慢慢走过来,陆小乙掐他手背一下,“疼不?”
余粮点头又摇头,看着小乙道:“洗洗脸吧,瞧你跟个花猫似得。”
陆小乙把陪嫁的铜镜翻出来,凑到烛台下一照,我的神,画眉的黛粉已经稀里糊涂一团黑,面脂也被眼泪冲出了泪漕,口脂就更不用说了,一副美美哒妆容被眼泪毁了。
陆小乙咬牙恨道:“刚那群小伙子是在喝倒彩吧!”
余粮从铜壶里倒出热水,笑着把棉布巾子递给她,“洗洗吧!”
两人洗漱完毕,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陆小乙想起她娘给的传家宝,贼兮兮的从箱子里翻出来,然后背着余粮悉悉索索的拆开。
包裹太紧实,红布就包了三层,紧接着是一方白布,白布里露出一个小瓷盘,瓷盘上画的就是一副春。宫图,瓷盘约莫手掌大小,上面的图更小了,陆小乙看不清,往灯下凑了凑,好吧,除了两条畸形的白腿儿什么也瞧不见,这样的性启蒙也太晦涩了吧。
陆小乙把小瓷盘递给余粮,故意道:“呐,你看个这是啥?”
余粮接过来,看清上面的画时,惊得差点把小瓷盘摔地上,幸亏他眼疾手快,终于在小瓷盘落地前接住了,然后好似手握滚烫的烙铁,迅速塞回到小乙手里。
这样晦涩的画风都能看懂,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陆小乙憋着笑,把小瓷盘递到余粮面前,装着不懂的样子继续问:“粮哥,画的啥?”
余粮一张脸涨的通红,见陆小乙身边放着包裹用的红布,赶紧拿过来把小瓷盘包个紧密,又帮她塞回箱子里。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干嘛呢?”
余粮揉揉鼻子,咳一声,“明天再告诉你。”
陆小乙暗道:明天啥都知道了,还用你告诉么?哼!就这样敷衍我呢!
余粮被小瓷盘上的一对人儿刺激到,脸上的火烫迟迟不消退,反而有越来越热之势,暗暗鼓足劲儿,捏紧拳头坐到陆小乙身边,身子虽然僵直,却还是很主动的环在小乙的肩头,轻声道:“睡吧!”
睡?太直接了吧,不先亲亲么?
陆小乙看着余粮棱角分明的嘴,想起上次他那轻轻软软的吻,有些心动,竟急色的咽下一口唾沫。
见余粮心知肚明的笑,陆小乙脸唰的红了,又羞又嗔,反问:“你笑什么?”
余粮不解释,只低头吻下来,先是浅尝则止,后是锲而不舍,吻着吻着两人就滚一起了,至于洞房之夜该做的事一样也没落下,美与不美看过才知道,和不和谐试试就明了,总得来说:初次不畅,后续和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