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余粮简单做了分工,小乙小丁负责找葱姜蒜,这个简单,小姐两跑回自家灶房,各样取了些。
余粮挑两只肥美的野兔拿到祁溪上游去剖洗,小庚刘宝申强和黑虎亦步亦趋的跟着,回来时兔肉洗的干干净净,肉色红嫩有弹性,新鲜极了。野兔肚腹全归黑虎所有,吃的饱饱的,一回来便卧到刺玫花荫下瞌睡去。
余粮拿个大盆儿,用豆油、葱末、糖霜、蒜泥、姜末和盐把野兔腌制起来,还特意问众人要不要加些辣椒面。
除了陆小乙,其余人皆摇头。
陆小乙指着一只兔子道:“粮哥,这只都归我了,给我抹上多多的辣椒面!”
申强气鼓鼓质问她:“凭什么?你要吃一整只兔子?你是不是女的?”
陆小乙挑眉,“谁规定女的就不能吃一整只兔子了?”
申强跳将起来,指着刘宝问:“刘宝,你姐能吃一整只兔子吗?”刘宝摇头。申强又问小庚:“小庚,你二姐能吃掉整只兔子吗?”小庚摇头。申强又问小丁:“小丁,你呢?能吃下整只兔子吗?”小丁老实的摇头,申强最后问余粮:“粮哥,你说女的能吃下整只兔子吗?”
余粮点头,“能!”然后,拿出辣椒面把陆小乙手指的那只兔子涂抹均匀。
陆小乙得意的朝申强笑,小样,也不看我跟粮哥是什么关系?
申强好受伤,坐在一旁生闷气。
趁着腌兔肉的工夫,余粮把山杏肉翻出来晾晒,陆小乙找来小锤子,把杏仁一颗一颗敲开,尝一个果然是苦的。
余粮晒好杏肉也来帮忙敲杏仁,小丁和刘宝找来石头帮忙敲砸,小庚想帮忙被陆小乙叫停,她可不想杏仁被他砸成渣。
申强还在生气,也不来帮忙。坐在那儿一副抬头看天百无聊赖的模样,陆小乙也不管他,由着他去。
等到兔肉腌够时辰,余粮就准备开烤了。烧烤的地点设在院外,用几根木棒搭了个牢固的支架,再把两只肥兔一并串好放置于木架上,万事俱备只欠柴火了。
在这视野开阔地烧烤,好有野炊的感觉!身后是一片蓊郁山林。山下是一片秀色田园,远处是一派迤逦山色。此情此景,点火烤兔,浓香阵阵,美景依依,天为帐地为席,肉可餐,秀色亦可餐,真是惬意之极!
几人围坐成一圈儿,看着烤架上的野兔从最开始红嫩的肉色慢慢变成金红的色泽。口水泛滥成灾了。
申强吸溜一口,抱怨道:“还是红烧好,盖在锅里看不着,心里也不用这么着急。”
刘宝道:“你你你可以闭闭上眼。”
申强眼睛不由自主瞟向陆小乙,“我才不闭眼,谁知道我闭眼的时候,有人会不会偷吃!”
小丁笑道:“我姐才不会偷吃,她一般都是明抢!”
小庚忙不迭点头,“对的对的,大姐老抢我吃的!”
陆小乙赏他们一人一个白眼。然后专心盯着她的专属烤兔,心想:哼,等会儿再见分晓!
兔肉烤好后稍微放凉,余粮便用小刀一块一块割下来分给众人。裹了辣椒面的兔肉。吃起来并没有意料中那么辣,经柴火烤制后,带着一股辣椒的焦香,跟不加辣椒面的相比,又是另一番诱人风味。
几人尝罢,都嚷着:不辣!好吃!还要!
怎么会不辣呢?原来是余粮在涂抹辣椒面时。动作做得夸张而已,实际并未放太多,只有一只兔腿,他反复裹了几层辣椒面,这当然是给陆小乙的。
陆小乙笑眯眯的举着一只兔腿,再一次声明,“呐呐,你们也尝过味儿了,这只带辣味的兔子都是我的,除了粮哥谁也不许再吃哦!”
立即招来一阵抗议,申强反应尤其激烈,吼道:“陆小乙,你独霸一只兔腿还不知足吗?”
陆小乙故意道:“是呀是呀,我要吃一整只呢!先前不是说好了吗?”转而又坏笑道:“你们想吃就求我呀!”
小庚眨着大眼睛,祈求道:“大姐,你最好了,再分我吃点吧!”陆小乙点头同意。
小丁也笑眯眯的夸她,刘宝也结结巴巴的吹捧她,陆小乙很满意,朝申强得意道:“申胖子,你怎么不表示?”
申强昂着头不服输,见陆小乙把兔肉分给刘宝他们,心里着急起来,对余粮道:“粮哥,兔子是你抓的也是你烤的,你说句话呀!”
余粮把兔肉分给申强一些,笑道:“小乙逗你们呢,这都看不出来吗?”
申强气鼓鼓吼道:“陆小乙,你是咱们村姑娘中最讨人厌的!”
余粮笑问:“她那么讨人厌,你怎么还跟她玩?”
申强语塞,强词夺理道:“我是看她可怜,没人跟她玩!”再哼了一声,闷头吃起兔肉来。
同样的六个人,去年第一次在他家吃兔肉时,陆小乙再三要求吃红烧兔肉,因为红烧出来汤汁多,搭配面饼还能哄个饱,如今烤着吃,且没有主食,两只肥兔被六人吃个干净。余粮瞬间明白过来,朝那个处处为他着想小姑娘投去感激的一瞥。
吃完收拾罢,下溪村和上溪村的农舍才开始冒炊烟,从山腰往下看,袅袅炊烟映晚霞,渐渐晕染开去,颇有几分仙气。
余粮带着黑虎把陆小乙众人送下山,目送她们进了院门,才慢悠悠返回。
陆小乙姐弟回到家,发现院子变小了。
原来是陆忠陆勇陆寿增合力把两棵榆树锯了回来,两棵粗粗的榆树干躺在院子中间,斑驳散乱的枝桠堆砌在院里,使原本就不大的院落愈发狭小。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小丁小庚欢呼着冲过去,好似榆树是一座宝山,一片叶、一根枝、一块皮都是闪闪发光的宝石,拿起来对着夕阳看罢,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继续在榆树丛里探宝。
陆小乙是缺少这份童心的,她守在一旁不停叮嘱她们小心,一旦小庚攀上一个分叉,她赶紧上去拎下,一旦小丁踩上一截树干,她赶紧上去扶住,“不要绊倒了、不要扎伤了”是她不断重复的话语。
陆忠拿着砍刀出来,笑着对小乙道:“没事没事,不用守着,摔一摔没坏处!”说完,坐到一旁的小凳上,垫着榆树干把枝桠剁成小截儿。
尽管陆忠如此说,陆小乙还是不放心,坚守一旁不放松,直到小丁小庚玩够了,她才把提着的心放回原位。
由于吃了兔肉,小姐弟晚饭只喝了半碗稀粥,饭后洗完澡,陆忠便要去送礼了。
玉兰说:“我跟方嫂子打过招呼了,里正在家等着呢,你去就行。”
陆忠笑,“第一次送礼,咋心还跳呢!腿也发软!”
玉兰嗔道:“正经点!别作怪!你大大方方送过去,再轻轻松松聊几句,让里正欢欢喜喜把礼收下,就行了!”
陆忠点头,掂量掂量礼盒,再瞅一瞅酒坛封口,确认无误就准备出发了。
玉兰想到什么又喊住他,“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
陆忠又坐回原位,等待玉兰下文。
“到里正家说话要稳着点,尽量说些里正爱听的话。”
陆忠以为玉兰要交代多重要的事呢,原来是说这个,他心里有数,“嗯,我知道里正的为人,他家日子也比咱好得多,如今颇看重名声,我有些担心他看不上咱这礼!”
玉兰道:“放心吧,里正爱名声,方婶爱便宜。今天去方家小铺子,我只含蓄提一句,方婶瞬间就明白了,拉着我的手问长又问短的,明显跟往日不一样了。”
陆忠嘿嘿笑,“好了,不说了,我赶紧送了回来,今夜无月最适合送礼。”
陆小乙已经等在门外了,见陆忠出来,主动上前帮忙提礼,“爹,带上我呗!”
“行,把东西提好。”陆忠同意了,带着小乙出院门,小灰灰也跟上。
无月,四周都是黑漆漆,走了一段路,眼睛才适应过来,隐约能看见路,父女二人慢慢前行,都默契的不说话。
小灰灰夜视能力爆表,一路上东嗅嗅西闻闻,时而钻进草丛里吓得夏虫噤了声,时而扑到墙根下惊起一只捕鼠的猫,陆小乙真后悔带它来,小声赶它回去。
小灰灰根本不听,继续在村路上撒欢。
路过一户养狗的人家,陆忠父女的脚步声引来院墙内一阵犬吠,紧接着是院主人的呵斥声,惊的陆忠父女心虚极了。
还好有小灰灰,它朝着院墙内一阵狂吠,汪星人之间的神秘暗语,瞬间化解了这场虚惊,只听院墙内传来呵斥声,“滚回窝里躺着去,外面过只狗,你叫的是个什么劲儿!”
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陆小乙一脸黑线,陆忠没这么多计较,低声催促快走。
直行再拐弯,走上一段路便到了里正家,陆忠上前轻轻拍门,很快,脚步声近了,有男声在门内低声问:“谁?”
陆忠低声回:“我,陆忠!”
吱嘎一声,门扉半开,“快进!”陆忠带着小乙速速闪进门,那人探头往外瞅了瞅,吱嘎一声,门扉闭上,哐当,门栓合上。
陆小乙脑袋有些懵,这是啥情况?这真是在古代乡村么?怎么有种地下工作者接头的既视感!送点礼给一个乡村里正而已!有必要吗?(未完待续。)
第112章
甭管有没有必要,里正如此做,陆家父女便如此依吧!
进了院子,栓上院门,里正顿时松了口气,哈哈笑着把陆忠父女领往厅堂。
里正家院子大,一路走来不见一盏灯,里正走的四平八稳,陆忠父女走的小心翼翼,没办法,又不是自己家,不小心点不行啊,万一摔个大马趴,茶叶摔撒了,点心压扁了,酒坛子摔碎了,这不是上门送尴尬么?
陆小乙暗暗抱怨方里正是个抠门的小地主,客人上门连盏照明灯都舍不得点。
方里正感受不到陆小乙强烈的怨念,依旧笑哈哈的走着,还好,厅堂燃着一盏小油灯,微微的光芒照过来,给里正高高胖胖的身形镀了个金边儿。
里正媳妇笑眯眯的迎出来,热情的招呼道:“来就来,提这么多东西干啥?”说着话,就伸手欲帮小乙提礼,“小心小心,有道门槛,当心摔着!”
你不扶人,去扶礼是什么意思?
陆小乙见她伸长双手,正巧自己也提累了,便顺势递给她拿着。
里正媳妇笑开了花,提着礼转身往厅堂里走,竟是不再管陆小乙跃过门槛否!
里正请陆忠入座,里正媳妇和小乙坐一旁,里正瘪瘪嘴不满道:“咋不把茶水泡上?”
里正媳妇瞪眼回道:“你把柴房锁住了,我如何烧水?”
里正伸手在腰间掏啊掏,掏出一大串钥匙,哩哩啦啦响不停,看来他家能上锁的地方都上了锁,不然哪来那么多钥匙呢!
里正把钥匙串凑到油灯下,翻翻摸摸总算找到柴房钥匙,取下来递给媳妇,“烧水去!”
里正家田地不少,家底丰厚,除夕夜除了鞭炮还放了十来颗烟花。陆小乙印象里里正应该不至于这样抠门吧,可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陆忠笑道:“方叔,不用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里正从媳妇手里把钥匙要回来。串回钥匙串上,才对陆忠笑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也怪你来的突然,我没个准备!”
陆小乙暗暗鄙弃。她娘明明早晨就来打过招呼的,明明是你舍不得茶水反怪客人来的突然,看来这个里正不仅抠门,还擅长倒打一耙。
陆忠笑,“呵呵,怪我怪我。”
里正或许是心虚,又解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看我家大业大的,不把柴火管制起来,万一出个啥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忠点头称是,里正又语重心长道:“两个村子加一起四百多人,我这当里正的不严以律己不行啊,唯有管好自家,才能管好村子,才能造福村民让村民安居乐业,过上安稳日子。”
陆小乙觉得这样的忧国忧民的人才不入朝为官真是可惜了。
陆忠道:“那是那是,方叔不仅管家有方,治理村子方面也是功绩卓著,就拿赋税来说。每年不用你催缴,村民都自动自发的按期缴纳,这都是你的功劳!”
里正笑得欢,谦虚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当今圣上体恤民情,赋税一减再减,我赶上好时候课督赋税才能做的如此轻松惬意啊!”
陆忠道:“里正太过自谦了,如今村民的日子越过越好,说起你来谁都要竖大拇指夸上几句!”
陆小乙看向陆忠,只见他面容有些僵硬。如同背书一般,定是早已打好腹稿,时机到了便一股脑吐出来。再看里正,笑得腮肉抽搐,看来陆忠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一旁的里正媳妇问陆忠:“你家烤饼生意做得挺好,村里人都传疯了,有人说你一天能赚一两银子,真的假的?”
陆忠苦笑道:“方婶,我要一天能赚一两银我还在村里住着干啥?早买房搬城里去了。”
里正媳妇点头,“也是哦,一天一两银子,还在地里刨食做啥!要我说啊,村里那些人就是眼皮子浅,看不得别人好,瞧这疯言疯语传的,我天天守着小铺子,人来人往听了不老少!”
陆忠无奈的笑了笑,“方婶,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咋说我也管不了啊!去年赶车就这样说长道短,如今卖点饼子还这样,我总不能为这些事跟人吵闹去吧!索性由着他们说去,自己赚点小钱把媳妇孩子养活着才是正事!”
里正媳妇道:“对,能这样想就是对的,为这些闲事生气犯不着,想想我家当年买田置地的时候,村里人也这样说长道短,说白了就是眼红!”
陆忠道:“方叔方婶都是能干人,赚的都是大钱,我家卖饼子只是挣个辛苦钱,算起来还没你家小铺子赚的多!”
里正赶忙道:“我家小铺子开着不为赚钱,只想着方便村民,平时缺个啥,走两步就买上了,省的再走几十里路去城里买。”
小铺子里的东西售价都快翻翻了,还说不为赚钱,谁信啊!陆小乙暗暗腹诽,嘴上却天真道:“村里有小铺子可方便了,有好吃的花生糖和杏仁糖卖呢!”
里正媳妇笑道:“杏仁糖还有很多,小乙想吃就过来买,还有那申家小子最爱吃这糖,下次叫他请客。”
陆小乙心道:从去年卖到现在,你那杏仁糖过期了吧?你敢卖我还不敢买呢?而且价格那么贵,除了申胖子外村里有几个人买呀?对了,赶明儿提醒申胖子一声,莫再买她家的杏仁糖了,吃坏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忠把腹稿说完,便要告辞了,这种虚假的吹捧式谈话,他还是很反感的。
里正指着礼包道:“这些礼都带回去吧,邻里之间送这些太破费。”
陆忠又挂上略为僵硬的笑,说道:“方叔,你看你客气啥!你为咱村劳心劳力,咱们送点东西给你是理所应当的嘛!”
里正叹气,“换着往常我收下也无妨,如今我不得不谨慎点。”
陆忠疑惑,“方叔这话怎讲?”
“前一阵儿村里两户人家为点小事争吵,请我去说两句公道话,我这人说话一向都直。当场就指出一家不对,啧啧,跟捅了马蜂窝似得,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我收了另一家的好处,处处偏袒对方,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我几十年积攒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了。”里正气的不行。
里正媳妇又补充道:“更气人的是,咱家真没收过另一家的好处。平白无故背个大黑锅,多不值当!”
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吧!陆小乙见里正夫妇痛心疾首的模样,有些无语。
陆忠安慰道:“方叔为人正直,说话做事从不偏颇,咱们这些明礼之人都看在眼里,不会相信那些闲言碎语的。”
里正激动的感叹:“咱们村多几个你这样的人,民风就更好了!”
陆忠义正言辞道:“方叔放心,但凡有人在我耳边说你一句闲话,我一定当场训斥毫不留情,这么好的里正。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不能再受人诋毁了!”
里正上前一把抓住陆忠的手,“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方叔,那你看这礼?”
“收了!”里正干脆道。
“时候不早了,方叔,我就不叨扰了。”
里正起身相送,依然是抹黑走路,看来。刚才一番豪言壮语依然没有打动这位抠门小地主。
出门时,里正再次上演掩护地下工作者转移的戏码。
出了院子身心皆轻,蹲守在黑暗里的小灰灰呜呜跑上前,不停舔着陆小乙的手。
多么忠实的乖狗狗啊!陆小乙拍头以示鼓励。小灰灰激动起来,汪汪吠叫不停。
回到家时,小丁小庚已经睡下了,玉兰在灯下做针线,见陆忠二人回来手上空空的,笑道:“好了好了。送出去了!”
陆小乙跳到玉兰身边,抱怨道:“娘,送礼好累啊!”
玉兰笑:“能有多累?有下地干活累吗?”
“是心累!”陆小乙叹道:“人为什么要送礼呢?不送就不行吗?老老实实种地辛辛苦苦赚钱多好啊,送来送去把风气都带坏了!”
玉兰道:“话虽这样说,却不可行,咱家也就送点茶叶点心,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一来联络感情,二来表示敬意。”
又道:“这人活一世有多少事是自己真心愿意干的?凡事不过脑子,人云亦云、人做我跟,迟早被人带到沟里去。就跟这送礼一样,送礼好不好?不好!不送行不行?不行!往年咱地里刨食赚不到钱,送不送礼没人计较,如今赚了点小钱,若再不去表示表示,人家会认为咱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
陆小乙不屑道:“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咱又不是为别人而活!”
玉兰见女儿嘟着嘴,一股不驯的劲儿,温言道:“不为五斗米折腰固然好,但物过刚则易折,咱家礼虽轻,态度却明确,他当了这么多年里正,精明着呢!不然他那份家业是怎么攒起来的!”
陆小乙暗暗思索着玉兰的话,嘴上却咋呼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抠门抠出来的!”
陆忠哈哈笑,“能抠出那份家业也是精明人!”
陆小乙赞成他爹的话,见玉兰面露疑惑,噼里啪啦把送礼的过程复述一遍。
玉兰听后苦笑道:“看不出来啊,里正竟是这么抠门的人!茶水柴火就不说了,你说大黑天连个灯都不点,若是摔了磕了多不值当!”
“娘,依我看,里正肯定摔不着!”
“你咋知道?”
陆小乙咂摸道:“依他那抠门的性子,我猜他院里除了土以外,其它东西都锁起来了,空空的院子怎么走也不会摔,你说是不?”
玉兰噗嗤笑出声,“对对,肯定锁起来了!”
陆忠摆手道:“人家咋过是人家的事,咱别嘀咕了,赶紧睡吧。”(未完待续。)
第113章
又过了十来天,祁山把新铺面建好,定下正式开张的日子后,特意来下溪村请客。
这天正午时分,祁风驾着马车风风火火进了村,惹来沿途村民驻足观望,更有甚者尾随马车一探究竟,见马车停在陆家院外都围了过来。
祁风跳下马车,吆喝道:“爹,陆家到了,你老下车吧!”
祁山掀帘跳下车,见四周围了些人,拱手打起招呼来,大嗓门如同大喇叭,“各位乡亲好啊!哈哈哈哈!”
原本是很善意的打招呼,怎想他今日穿了件浅色衫子,不甚合身,紧紧捆在身上显得臂肌和胸肌愈发遒劲鼓胀,搭配匪气十足的外表,活脱脱一只装笑的猛虎。
围观的几人一哄而散。
祁山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爽的扯了扯衣衫上的褶子,朝祁风吼道:“上去拍门呀,看着我干啥?”
祁风拍马,“爹,你穿这身真精神!”
祁山又捋了捋袖子,一本正经道:“当年押镖穿的粗糙,如今改头换面做正经生意,咱不讲究不行呀!再不能腰上别斧头肩上扛大刀了,咱得注意形象!”
祁风扯着自己一身玄色短打,抱怨道:“总不能你自己注意形象,让我跟许叔他们干看吧?”
祁山瞪眼训他:“废话少说,赶紧拍门去!”
祁风嘟囔着上前拍门,陆小乙来开的,脚下站着忠犬小灰灰,朝祁风一阵狂吠。
陆小乙见来人,自动忽略前面的祁风,热情的朝后面的祁山道:“祁叔来了,快请进!”再回头喊陆忠,“爹,祁叔来了。”
祁山道:“哈哈!小鱼儿,几天不见又长高不少!”陆小乙笑。
祁山紧接着一句,“嗯,也长壮了!”陆小乙不笑了。
陆忠听见声音迎出来。热情的把祁山父子请进门。
小灰灰还在吠叫,想必是来人高大壮硕,又是镖师出身,身上带着一股煞气。让小灰灰觉得不安吧!
陆小乙懒懒的安抚道:“别叫了别叫了,都是自己人。”
祁风也不跟祁山进屋,停在院里盯着小灰灰打量,“这小东西叫的还挺欢实,借我玩几天呗!”
陆小乙恨他一眼。提醒道: “别看它小,牙厉着呢!先说好啊,咬了不赔钱!”
话音刚落,小灰灰就被祁风抓住颈肉提溜起来。
小灰灰已经不是刚来时的小狗崽了,体型比成年狗小却胖,就这样被祁风提溜着,脖颈肉扯得老长,使整张狗脸变了形,而且狗身子腾空,四肢敞开露出灰白的肚皮。尾巴上卷遮住私密部位,看去可怜极了。
“哈哈,原来是只纸老虎!”祁风嚣张的笑。
陆小乙气极了,打狗还的看主人,这二货是什么意思?陆小乙冲上去救她的狗,祁风提着小灰灰左躲右闪,陆小乙担心小灰灰被他拎死,关切的看过去,只见小灰灰乖巧的被提溜着,不叫也不挣扎。尾巴夹的紧紧的。
这只怂狗,就不能雄起吗?
陆小乙一人制不了祁风,朝屋里喊小丁小庚来帮忙。
祁风还是大年初一见过陆家小姐弟,当时。他站在雪地里弯腰笑着朝她们问路,时隔九月,他这样的跳脱性子竟一眼认出小丁小庚来,提溜小灰灰的手一松,指着小姐弟笑道:“哈哈,我记得你俩。我还给你们送过小瓷猪,你们记得不?”
小丁点头,笑起来眉眼弯弯可爱极了,小庚摇头,小瓷猪他弄丢了,顺带把送他瓷猪的人也忘了。
祁风指向小庚,叫他小白眼狼,话音刚落,他便怪叫起来,低头一看,刚才还装可怜的怂狗,竟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陆小乙刚还恨祁风欺负小灰灰,这会儿又气小灰灰咬祁风,急慌慌的上去拽狗,终于把祁风的小腿从狗嘴里解救出来。
玄色的裤腿迅速被血液浸湿,陆小乙吓得不行,这个时代没有疫苗一说,万一染上狂犬病害祁家绝了后,罪过就大了,急忙道:“小丁,快去请吴大夫。”
祁风呲牙咧嘴,“没事没事,不用请大夫。”
小丁小庚惊在原地,在他们眼里,小灰灰就是肉嘟嘟乖巧巧的狗狗而已,怎会突然咬人呢!小庚哇哇大哭起来,高声喊着:“爹,你快来呀!小灰灰咬人了!”
陆忠和祁山听见动静出来,祁山弄清怎么回事后,哈哈大笑,“我还当啥事呢!原来是被狗咬了,没事没事,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狗咬。”
祁风脸上讪讪,高喊道:“亲爹!”
“亲儿子!”父子俩竟调侃上了。
陆忠面露忧色,“祁哥,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别有个啥闪失。”
玉兰也从灶房跑来,甚至西院几人也被招了过来,都围着祁风催他把裤脚挽起来看伤情。
祁风笑着说没事,抵不住众人催促,把玄色裤腿挽起来一看,竟然有一小块肉被撕开,露出鲜红的内里,汩汩冒血的伤口看起来很是吓人。
陆忠没想到这么严重,大跨步冲出院子去请吴大夫。
罪魁祸首小灰灰还蹲在旁边,歪头看着祁风,一副跟我无关的萌萌样。
陆婆子上前踢它,小灰灰迅速躲闪,陆婆子更气了,四下环顾瞅到一根棍子,急冲冲跑去捡上,开始追打小灰灰,嘴里骂道:“破狗子,打不死你,信不信把你宰了吃肉!”
小灰灰灵活极了,绕着院子跑圈圈,陆婆子追的气喘吁吁,竟是一下也没打着。
陆婆子累了,小灰灰便蹲下,黑眼睛水亮亮的,歪头看她。
陆婆子怒极,提着棍子继续追,小灰灰跑了几圈躲到狗窝去了。
玉兰抱歉道:“畜生东西不懂事,真是对不住了,祁大哥先扶祁风进屋坐着吧,大夫很快就过来了!”
祁山才不扶祁风呢,自己大大咧咧的往屋里走, “这么点伤口算个啥!不用挂心,拿酒来洗洗就行!”
陆寿增和陆勇上前搀扶祁风,被祁风笑着婉拒,“不碍事不碍事,我能走!”
玉兰倒来大杯白酒,祁山接过粗鲁的倒在祁风的伤口上,蜇得祁风一阵抽吸。
陆小乙不禁打个寒颤,她都替他疼。
吴大夫被陆忠扯着火急火燎的赶来,一边上药一边笑道:“小伙子,咬人的狗不叫,夹尾巴的狗咬人,往后可要小心了!”
祁风点头受教,吴大夫包扎完,交代一番又留了些膏药便离去,陆忠要去送,被他劝住。
吴大夫是下溪村的权威人物,他说无碍便是真无碍,陆家人放下心来,玉兰让小乙小丁帮着去灶房张罗饭菜,陆忠陪着祁山祁风在厅里聊天。
小庚蹲在狗窝外守护小灰灰,陆婆子走过来,指着小灰灰又是一顿臭骂:“破烂狗子,瞧你闯的祸,这一趟又要掏不少银钱,你说养你何用?索性扔了算了!”
小庚第一反应是想抱住祖母求饶,再嗲声嗲气的哄她开心,可站起来停了片刻,竟挡在狗窝前,伸手挡住小灰灰,朝陆婆子道:“祖母,你不可以扔小灰灰,它是我的狗,我养它!”
陆婆子总感觉乖孙有些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和蔼道:“好好,乖孙说不扔就不扔,乖孙说什么祖母都乐意!”
小庚搬来小板凳,一直守在狗窝前,直到玉兰喊他洗手吃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中饭做的很丰盛,因祁山父子突然光临,陆家没准备猪肉,便宰了两只大公鸡,一只红烧一只白斩,又炒了鸡蛋和几样瓜菜,满满当当摆一桌。
祁山笑得可欢了,他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踩着饭点来,也是有他的私心的,想当初陆家小鱼儿在镖局随便做了三个菜,让他回味不已,如今趁此机会,亲自来陆家尝尝小鱼儿她娘做的饭菜,岂不是更让人欢心!
陆忠先去请了余粮,又把陆寿增和陆勇请过来一并陪客喝酒,玉兰挑了些菜给陆婆子和王冬梅送去,然后带着儿女在隔壁小炕桌上简单吃些。
祁山的大嗓门极具穿透性,陆小乙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暗道祁山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先喝酒后吃菜,而是频频称赞鸡肉好吃、鸡蛋软嫩、黄瓜爽口、茄子有味……反正,吃到他嘴里的菜没有一样是难吃的!
玉兰是第一次见祁山父子,尽管早在陆忠和陆小乙嘴里听说过,没想到真人竟是如此,笑道:“祁家父子真是奇怪,当爹的外粗内细,儿子又心思跳脱,要不是长得七八分像,还真不敢相信他二人是父子!”
陆小乙道:“其实风哥性子还是很像祁叔的。”
玉兰想了想,说:“说不定祁山当初就是祁风这样的性子,押镖多年就慢慢磨出其它心眼来,是了是了,镖路上哪有平顺的,摆个石头设个卡哨都是有规矩的,说暗语打幌子都是有门道的,他要是一直跳脱下去,哪能安稳到现在?”
陆小乙觉得玉兰就是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透,前后一串联,定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
陆小乙也赞成玉兰这样的分析,人在不同的环境里,能激发出不同的性子来,换句话说就是人的适应性,祁山要适应镖局这行,他就得在言行举止上做出改变,让自己看起来不突兀,让道上的人看他有亲切感,豪爽、义气、粗犷、威猛不过是他的保护色,他要在镖路上活下来,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的细心谨慎。至于祁风,就是年轻时的祁山,少了祁山的经历,看起来与祁山才会如此相悖吧!(未完待续。)
第114章
祁山真是太喜欢陆家人了,不仅饭菜做得好吃,而且还非常拘礼,哪像在镖局,即便做出猪食一样难吃的饭菜,也要甩开膀子跟许武和张铁牛拼抢一番!
祁山吃的很饱,吃的很好,故而心情大好,不仅邀请陆忠一家去城里庆开张,还邀请陆寿增陆勇及家眷都去。
盛情难却,陆家人都应下了。
祁山酒足饭饱,便想小憩一会儿,当然,他不会选择在陆家小憩,而是招呼余粮和祁风一起往余家去。
祁风曲着伤腿,单脚跳跃出门,厚颜让余粮背他上山。祁山拍他一掌,吼道:“有马车不用,尽想些歪招!”
祁风委屈,“爹,马车只能驶道山脚,走不了山路!”
祁山恍然,竟忘了通往余家院子的小路过窄,不能过车,再瞧瞧儿子的伤腿,淡淡道:“这都是你自找的,那就单脚跳上山吧!今天一百个墩身举大石就省了!”
祁风苦着一脸张,欲哭无泪。
陆忠道:“稍等,我去把驴牵来,驴能走山路。”
祁风又笑了。
于是,余粮在前面领路,陆忠牵驴,驴上坐着祁风,最后面跟着人高马大的祁山,一行人往余家行去。
陆小乙看这幅阵容有些眼熟,想了想才恍然:这不是去西天取经的唐朝和尚的标配吗?只不过角色有些出入,温和的余粮演不了悟空,朴实的陆忠演不了悟能,跳脱的祁风与唐和尚绝缘,唯独粗犷的祁山有几分悟净的神采,至于神骏的白龙马,大黑驴惭愧了……
陆小乙一时兴起也想去凑热闹,借口去余家取山杏干和杏仁,带小丁小庚跟了去。
玉兰在后面嚷道:“去了别久呆,取了东西跟你爹一起回来。”
陆小乙高声应着,带两小妖精追唐朝和尚去了。
小妖精们追赶来。对驴背上的唐僧肉不感兴趣,反而对前面的雷公脸上了心,嘻嘻哈哈的跑到前面,小庚牵上余粮的手。小乙小丁则紧跟其后。
驴背上的祁风吃味了,“那谁!你们跟来干啥?”
陆小乙假装没听见,小丁乖巧的回道:“风哥,我们去粮哥家取杏干。”
祁风竟不再多问,点头表示知晓。
一行人到了余家小院。余粮张罗着去烧水泡茶,被陆忠和祁山喊住,陆忠要回,祁山要睡,余粮只好作罢,去帮陆小乙收拾杏干。
杏肉晒干了并不多,余粮帮她包好,加上杏仁和晒干的刺玫花,竟有一大包。
返家的时候,陆忠把小丁小庚放在驴背上。陆小乙更愿意走路。到家后,见玉兰正陪着大房婆媳说话呢,想必是刚来,还在说开场白!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小乙不知这两人突然上门是为何!行过礼后便坐到玉兰身边,听个究竟。
只听陆大婆子笑道:“我地里的小白菜能下锅了,栽的那些秋瓜秋菜也能陆陆续续的上桌了,这阵儿多亏了你,三天两头给咱家送些瓜菜,总算熬过这段青黄不接。”
玉兰客气道:“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伯母不必客气。你地里缺啥尽管去我地里摘。”
陆思媳妇说:“弟媳是个能干人,哪像我农活不会做、瓜菜种不好,天天被祖母和娘提点着,心里怪着急的。”
听到这里。陆小乙特意去瞅一眼陆思媳妇,只见她明显比刚回村时憔悴了,原本保养的还算细嫩的手,如今也变得粗糙。在城里时,陆家大房雇有厨娘,陆思媳妇还能养尊处优过些悠闲日子。如今厨娘没了,只能由她亲自操劳,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用来洗衣做饭,不沾烟火气的身子用来耘地种菜,对一个农妇来说最正常不过的事,对她却是一种折磨。
玉兰安慰道:“我生在农家长在农家,那些活儿都做习惯的,你生在城里长在城里,又如何能一下子学会!堂嫂不要急,慢慢就会习惯的。”
陆大婆子不耐烦,“好啦好啦,别在这里叫苦了,你遇到我也算修来的福份,只嘴上提点两句就了事,换成其她人家,你这样啥都不会做的儿媳妇,早被婆母踩到泥里去了!”
陆思媳妇闭了嘴,垂下眼睑不说话。
陆大婆子接着道:“说着话把正事忘了,听人说你家来了两个匪人,你伯父听到消息催促我来问问,别惹上什么通缉人物,给家门带来祸害!”
消息传得真快,一顿饭的工夫,陆家大房都知道了,而且,壮硕粗犷的祁山竟被村民形容成匪类,也不知道他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玉兰也有些惊讶,转而是愤怒,“是哪个缺心眼说的?让我知道非打上门去!我家来的正正经经的客人,竟被诬陷成匪人,万一有人报了官,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拉去衙门,这不是把两家人往死路上逼吗?”
陆大婆子也跟着骂,“可不是嘛!窝藏匪人可不是小罪,咱两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一个不好,咱两家都脱不了干系!你伯父听到消息,催我赶紧来问问,他让我告诫你们:来人是正经人且好说,若是那作恶之人,劝你和忠儿赶紧报官去。”
玉兰道:“伯母放心,来人是城里祁山镖局的镖师,并不是别人谣传的匪人。”
陆大婆子听到镖师马上明白过来,是了是了,这些常年押镖的人,跟各种匪人打交道,也不会是什么善茬,难怪被人误会去。
陆大婆子抚着胸口责怪道:“忠儿是怎么回事?卖个饼子而已,咋招上这些人物,万一惹上是非,连累自家不算,把咱大房也拖累上,咱到哪里说理去!还有,你伯父和堂哥明年要院考,若因这些人物拖累考不了秀才,忠儿就成了陆家的罪人了!”
陆大婆子说的过分,玉兰脸顿时黑下来,陆小乙也气的咬牙,回嘴道:“他们考不中秀才关我爹何事?我爹做生意交朋友有什么错,一没偷二没抢三没伤天害理,任谁来也越不过这个理去!不像有些人好赖不分,吃我家的好瓜菜,说我家的不是,早知道拿去喂猪得了,猪还能长几斤肉出来。”
陆大婆子气个仰倒,指着陆小乙骂道:“小野蹄子嘴还挺利,长辈说话哪有你参言的份,真是没有管束!”
玉兰起身冷冷道:“伯母请回吧,我要管束我家小乙了!”
陆思媳妇赔笑劝道:“弟媳莫气,我娘说话虽冲,也是一片苦心,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盼星星盼月亮就盼公爹和夫君能考中秀才,容不得一点闪失,再说,咱们陆家真要考个秀才,你们不是也能跟着沾光吗?”
玉兰嗤道:“你家别说考秀才了,就是考中状元,跟咱家也没一丝一毫的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不会来依附你,你们也别来斜视我,实话说了吧,咱两家人也就顾个面子,如今你要生生把面子撕开,我也奉陪到底!”
陆大婆子起身,指着玉兰道:“好!好你个王玉兰,今天的话我给你记着,等哪天我家出了秀才,你可别厚着脸上门说好话!”
说完急吼吼往外走,陆思媳妇走的慢,陆大婆子回头训道:“磨磨蹭蹭干啥?还不快走!”
婆媳俩出了东屋,见陆婆子站在正房石阶上看着她们,一言不发却目光似箭。
陆大婆子呸了一声,急急出院门,差点跟来烤饼的花大嫂撞上。
花大嫂笑道:“陆大婶,着急忙慌干啥呢?狗撵来了吗?”
陆大婆子语带双关:“狗没撵来,倒是站石阶上看呢!”
花大嫂眼睛往石阶一瞟,顿时明白过来,呵呵笑两声,加快步子往东屋去了。
陆思媳妇头疼极了,眼前这个婆母,以前在城里还能装模作样收敛性子,如今回到下溪村,泼妇的性子暴露无遗,可又泼的不够绝、骂的不够狠,跟村里其它妇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更别说跟二房婆子比了。
提到二房婆子,陆思媳妇更是冷汗直冒,回村这几月,也交到几个走得近的妇人,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没想到村里人口中的二房婆子竟是如此不堪,泼辣、无赖、蛮横、老不休……
陆思媳妇瞬间想通了,她这样贤淑的城里人,手臂细的像麻杆儿,腰腹没有二两肉,耍泼耍不了,打架打不成,婆母靠不住……唯有少出门、少惹事安安心心在家呆着,给大女儿相个好婆家,尽早搬回城里才是正事!可是,她想安分呆在家里,禁不住婆母拖着她来二房寻事啊,就比如此时,明明可以抬脚便走的,婆母却非要去撩拨二房婆子。
陆思媳妇总感觉背背嗖嗖冒冷气,暗道不好,两步跨出院门,先把自己撇开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陆思媳妇刚躲出院门,陆大婆子就哎哟一声痛呼!
竟是陆婆子捡起她中午追打小灰灰的棍子,不偏不倚的砸到陆大婆子屁股上。
陆婆子砸中人,完全不当一回事,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进厅堂。(未完待续。)
第115章
陆大婆子跳将起来,捡起地上的棍子冲到正房,欲寻陆婆子报仇,谁知走到厅堂口一看,陆寿增抱着小凤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陆婆子正一勺一勺的给小凤喂着米糊,看起来和睦极了,仿佛刚才飞来的一棍子是她的幻觉,可屁股上传来隐隐的疼提醒她,的确是被陆婆子砸了。
陆婆子见陆大婆子出现在门口,笑着招呼道:“大嫂,啥时来的,进来坐会儿!”
陆寿增起身道:“你抱小凤喂吧,我去西屋编篮子。”
陆婆子点头,把小凤接过来抱怀里,一手揽着她,一手端勺子喂食。
陆寿增走到门口,见陆大婆子手里提着一个大棍子,疑惑道:“大嫂,你这是?”
陆大婆子肺都要气咋了,想冲上去给那老泼妇几大棍子,为自己讨回公道,可目前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别扭,一旦传出去,说她棒击了正在给孙女喂饭的二房婆子,别说是眼前的陆寿增了,就是陆老太和陆福增也不会轻饶她。
陆大婆子勉强笑道:“没啥,随手捡的,瞧着是根好柴火,拿回家烧去。”
陆寿增道:“大嫂,实不相瞒,这棍子是我编篮子时用来压边角的。”
陆大婆子尴尬的把木棍递过来,陆寿增接过便去了西屋。
陆寿增一走,陆婆子便当陆大婆子是空气,专心的给小凤喂着米糊。
陆大婆子恨恨得看着她,直到陆思媳妇过来劝她,才借坡下驴离了二房院子。
陆婆子笑着逗小凤,“学着没?小乖乖,快吃快长哟,长大了也像祖母这样气死她!气死她!”
东屋这边,玉兰气的不行,用手不停扇着,坐了片刻猛地起身道:“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看这话是谁传出来的,我倒要上门去问问,他几时见过匪人,这样平白无故诬陷人是何居心!”
陆小乙劝道:“娘。二婶和花大婶都来做饼了,你别管了,我出去打听去吧!”
玉兰还算理智,觉得陆小乙说得有理,便把这个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交给了她。
陆小乙独自溜达出门。如开动的小雷达,不断搜索村民们的聚集地,但凡有三三两两的人凑一堆,她便装傻往上凑,遇到说趣闻的,都由着她站一旁听,遇到说闲话的,就笑着赶她走“小孩子家听不得听不得。”
转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探听到。
陆小乙垂头丧气坐到一处石头上,默默想着这件事。也不知道谁说出来的,真是缺德之极!真要是找到这人,肯定又是一番争吵,如此一来反而把事情闹大了,再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不知传成什么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如此吧!
其实这种事就像一个屁,臭那么一下,很快就散去,你若是在意。非要去探寻放屁的根源,就没有意义了。
陆小乙豁然开朗,是啊,干嘛跟一个臭屁计较呢!先前因陆大婆子找事。才觉得这个屁异常的臭,连带要揪出放屁之人。这会儿陆大婆子走了,这个屁也散了,还计较什么了?是不是匪人不是几个人说了算的,以讹传讹也改不了事情本身。
立身正,何怕影子斜!祁山镖局也不是吃素的!
陆小乙想通了。高兴的站起了,打算回家忙自己的事,见喜鹊端着一盆衣服从岔路过来,有心吓她,便躲到一处拐角里。
喜鹊路过的时候,被怪叫着跳出来的陆小乙吓的摔了盆儿,也顾不得捡拾衣服,拿着捶衣棒追打她。
两个小姑娘只顾嬉闹,没发觉洒落的衣物被一个少年郎捡拾到盆里,然后红着脸等在一旁。
刚还喊打喊杀的喜鹊立即变得淑女极了,锤衣棒也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到一旁草丛中,红着脸问道:“长生哥,你啥时回来的?”
长生哥?谁呀?陆小乙立即来了兴致,看两人羞答答的摸样,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暗道:这只花喜鹊也蛮早熟的嘛,刚满十三呢,就跟人看对眼了。
再看那少年郎,长得很是俊朗,剑眉修长浓黑,眼睛明亮有神,穿一身淡蓝短打,颜色已泛白却很干净,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比喜鹊略高一头,想来年岁相差不大。
这便是下溪村人眼里的美少年了!看喜鹊花痴的样子就知道。
叫长生的少年道:“刚回来,家里有点事,我娘带信让我回来一趟。”
喜鹊哦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了,那少年郎也不说话。
陆小乙都替他俩着急,可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小女生不都是这样么?羞羞的特爱红脸,越是在心动的人面前越是说不出话来,即使让他们这样默默站一辈子都无怨无悔。
陆小乙环视一圈,还好,此处颇为隐蔽,不然被村里人看见,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这两人也太大意了,怎么能只顾甜蜜,而忽略潜在的危机呢!
陆小乙咳咳两声,捡起草丛里的捶衣棒递给喜鹊,道:“喜鹊,你还用这个打我吗?”
喜鹊又羞又气,长生笑道:“那我走了,你洗衣去吧!”
喜鹊眼光黏着长生,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
陆小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唬道:“刚好几个婆子往这边瞅呢,你完了!”
喜鹊脸色一白,急道:“真的?你怎么不提醒我?完了完了,我娘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陆小乙道:“呐呐,你只顾见你的老相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活该你!”
喜鹊身子软的连盆儿都端不动,“小乙,你说咋办啊?”转而又自我安慰道:“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啥都没做,我怕什么?”
陆小乙挥舞着手里的捶衣棒,笑道:“哈哈,骗你呢!除了我没人瞧见!”
喜鹊嗔怪,“陆小乙,你能不能正经点,除了戏弄人还能干嘛!”
陆小乙提醒她,“今天是你运气好,要是遇到哪些长舌妇,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
“都一个村的,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我有什么怕的!”喜鹊嘴硬,可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陆小乙道:“就我这样的小姑娘都能看出来,更别说村里那些眼毒的妇人了,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喜鹊词穷,端起盆儿往前走,陆小乙屁颠颠跟上。
喜鹊道:“那你跟申强刘宝和余粮他们经常在一起,村里人咋不说啥?”
陆小乙嘻嘻笑道:“因为我跟他们在一起不会脸红,不会说不出话来,更不会羞答答不敢抬头。”
当然,她跟余粮是个另外,余粮在外人面前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又独居一隅,他的变化别人看不见,而陆小乙却不然,她心理上已经过了这个羞赧的青春期,她能大大方方的跟余粮接触,在外人眼里,她是个表现正常的小姑娘,当然引不起别人的话题,更何况她年岁不大,等她再大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喜鹊想了想,承认道:“是哦,你跟申强刘宝他们在一起是不一样的,你会使唤刘宝帮你割猪草,你会用石头砸申强,你也会喊他申胖子,还朝他挥镰刀。哪像我跟长生哥,我看他一眼都会脸红,生怕他觉得我粗野,生怕他嫌我长得丑看不上我!”
陆小乙上前扯住喜鹊,脸凑近细看一番,“呐,长得这么美,有什么好担心的!管他长生短生,管他看得上看不上,你把你自己活好才是最重要的。”刚好瞅见一丛开的正艳的韭兰,陆小乙指着韭兰上的蝴蝶道:“你看,你长生哥就像那只蝴蝶,你就是那丛韭兰,一朵花怎么能栓住一只蝴蝶呢!”
喜鹊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比喻,好奇道:“那怎样才能栓住蝴蝶呢?”
陆小乙摇头晃脑道:“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喜鹊喃喃两遍,“什么意思?”
“就是你只管开你的花,总有那么一只蝴蝶找上你!”陆小乙解释道。
喜鹊小声道:“我只想拴住长生哥!”
“好好,你给我说说你的长生哥呗?”陆小乙凑近小声道。
喜鹊点头, “一会儿说!”
原来是前方有人,陆小乙往前一瞧,已有两个妇人占领了洗衣台最好的位置。这两妇人一个是吴家媳妇一个是神婆陈婆子,两人当初到陆家打听烤饼方子,被陆婆子赚走三升面,还为此吵闹一番。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儿赶巧了,碰上陆家小姑娘一个人在此,吴家媳妇和陈婆子立即来了精神,不待喜鹊和陆小乙走近,两人迅速把木盆木桶搬上洗衣台,把其余位置全部占领。
喜鹊黑着脸对那两人道:“吴婶、陈婆婆,洗衣台这么小,你们把盆和桶放下面行不行?你们这样我们怎么洗?”
吴家媳妇看都懒得看喜鹊,自说自话道:“狗跟狗为友,猪跟猪为伴儿,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友!”
陆小乙笑问:“吴婶,你是狗还是猪呢?”
喜鹊噗嗤笑出声,顺着陆小乙的话说道:“肯定是猪了,猪最喜欢占地方!”
吴家媳妇和陈婆子顿时拉下脸,陈婆子道:“尖嘴猴腮牙尖嘴利,一看就是福薄之人,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过!”(未完待续。)
第116章
陆小乙嘻嘻笑道:“陈婆婆,我也帮你看看相呗,我看的可准了!”
陈婆子呸:“牛皮吹破天!”
陆小乙挪到陈婆子身边,端详她一番面相,煞有其事道:“鼻毛外露,我看你马上要丢财!”说完,把陈婆子旁边的一只空木盆端起来丢到溪水里。
陈婆子脸色一惊赶忙伸手去抓,可惜晚了半拍,木盆儿顺着溪水越飘越远,陈婆子心里一急,推搡陆小乙一把,骂道:“鬼心眼子!”谁料她气头上,下手没个轻重把陆小乙推倒在溪水里。
陆小乙如今的身体素质比去年好太多,的亏她这一年里吃的多、劳作做、奔跑多,顺势倒在溪水里,往下一潜,追着飘走的木盆而去。
陈婆子直接傻眼了,瞧瞧自己一双粗糙的大手,再看看荡漾开去的水面,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喜鹊明知小乙会凫水,还故意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吴家媳妇盯着落水处看,直到水纹最终消失无痕,陆家小乙一个泡儿也未冒,就这样沉下去了,吴家媳妇吓得脸无血色,第一反应是跟陈婆子撇清关系,高声嚷道:“来人啊,救命啊,陈婶杀人了!”
杀人?喜鹊吃惊的看向吴家媳妇,心道这个更狠!
陈婆子一个趔趄坐在洗衣石台上,哭骂:“你个作死的泼妇,我哪有杀人,你胡喊什么!”
吴家媳妇不管不顾,大嗓门喊起来,如同一颗惊雷在上溪村炸响!
下溪村是个安宁平和的村子,村里最老的老人也想不起上次出现杀人事件是在什么时候,如今竟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沉寂的乡村顿时炸开了锅,消息传播的比光速还快,几乎是一瞬间,黑压压一群人往溪边跑来。
男人们跑的快。已经到了洗衣台,吴家媳妇哭诉道:“快!快救人!咋办哟!陈婶把陆家小乙推到溪里了,到现在都没见浮上来!”
陆忠也在人群中,一听是自家姑娘落了水。急吼:“谁?你说谁?”
吴家媳妇高声道:“陆兄弟,是你家小乙落水了。”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陆忠已跃入水中。其他会水的男人也脱下褂子纷纷跳下溪里,中游的水并不深。顺水往下就到了下游深水区。
陈婆子已经吓软了,坐在洗衣台上如一滩烂泥,陈婆子的两个儿媳吓得脸色惨白,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陈家大儿媳哭道:“娘,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真把陆家小乙推水里了?”
陈婆子吓得结结巴巴,“我没杀人…是木盆飘走了…我我…小乙也掉水里了…不是我不是我!”
一旁的吴家媳妇厉声道:“不是你是谁,就是你把小乙推水里的淹死的。”
陈家二儿媳回嘴道:“你血口喷人!小乙去年还下水救过人,她会凫水怎么可能淹死!这事还没搞清楚呢,你瞎说什么!”
吴家媳妇高声道:“她会凫水?我看她就会个狗刨水而已。去年是她运气好救上一个,后来运气背跟申家小子一起差点淹死,还是上溪村那小子救的他们!”
是啊,你说陆家小乙不会凫水吧,她去年还救了一人,你说她会凫水吧,她又差点淹死,陈家二儿媳心里也没底,嘴硬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会儿说啥都太早!”
这时。陆家女人也叫嚷着跑来,连带上溪村的人也惊动了,余粮祁山往祁溪下游狂奔而去,祁风腿上有伤。在后面单腿蹦着,祁山朝他吼道:“滚回去!你也不嫌碍事!”
陆婆子扒开人群扑了过来,一把揪住陈婆子的衣襟,哭嚎道:“你这老不死的,你心肠咋这么毒,我好好的大孙女被你推下水淹死。我要你偿命!”
玉兰和王冬梅赶紧上前架开陆婆子,玉兰道:“娘,小乙会凫几下,你先别着急!”
陆婆子呸道:“村里哪个孩子不会凫几下?都是狗刨水,当不了用!”
吴家媳妇趁机道:“是呀是呀,小乙要是会几下,怎么掉水里连个泡儿也不见冒!”
陆婆子又指着吴家媳妇骂:“呸!你好意思说,你是死人吗?见我孙女掉水了就不能拉她一把,活生生看她淹死!我告诉你,你跟陈家老不死的是穿一条裤子的,今天我孙女有个好歹,我要找你们偿命!”
吴家媳妇讪笑:“陆二婶,你怎么能一棒子打死呢,我平日里跟陈婶走的近,可我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害你家孙女吧!刚是陈婶下手太快,我想拉一把也晚了,不信你问喜鹊,她也在呢,她最清楚!”
花大嫂也在场,一听牵扯到自己姑娘,吓得不行,赶忙问道:“喜鹊,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喜鹊是个聪慧的,她知道陆小乙会水,刚才定是故意潜下去吓唬陈婆子,谁知吴家媳妇把事情闹大,把村里人都招来了。若是让村民找到陆小乙,知道她故意吓人,定会指责小乙不对,这是喜鹊不愿意看到的。
喜鹊心思婉转,想了想利害关系,说道:“娘,事情是这样的,小乙帮我到溪边洗衣服,吴婶和陈婆婆故意找茬,用木盆和木桶把洗衣台全部占住,不让我们洗衣。”
说到这里,喜鹊故意停顿片刻,环视周围妇人婆子的反应,见她们七嘴八舌的痛斥陈吴二人,喜鹊才继续道:“当时我和小乙跟她们说理,她们不仅不听,还出言挖苦我们。”
喜鹊说的这些都是实情,陈婆子和吴家媳妇都低着头不辩驳,本以为一场小事,过了就算了,随想后续演变成这样,后果很严重,前因也变得严重起来。
花大嫂问道:“后来动手了吗?小乙是怎么落水的?”
喜鹊把当时的情况稍微做了变动,她要让陈婆子认下来,不管小乙回来怎么说,小乙都能占理,喜鹊道:“当时我们正在跟陈婆婆争执,谁料陈婆婆的木盆儿没放稳当,滚到溪水里飘走了,陈婆婆很着急,小乙主动跳入溪水里帮她追木盆儿去了。”
喜鹊话音刚落,众人哗然,陈婆子刚还软塌塌的身子,如打了鸡血般挺直,盯着喜鹊热泪盈眶,说话也利索起来,“就是,就是这样的,当时我的木盆儿掉水里,小乙帮我下水去捞,不是我推她的!”
吴家媳妇跳将起来,指着喜鹊骂:“忘恩负义的玩意儿,小乙帮你洗衣才遭此祸,你不帮她说话,还颠倒黑白,呸!心眼烂成渣了!”
花大嫂回骂:“你才心眼烂成渣,事情还没弄明白,你闹腾的是个什么劲儿!”
这头女人们争执不休,那头陆小乙端着水盆儿躲在下游歪脖子柳树下,柳枝密密垂坠在水面,把她遮挡起来。透过缝隙,她能看见水面上几个黑影往这边游来,陆小乙暗道不好,本想吓一吓陈婆子,顺带把木盆儿给她追回来的,谁想事情闹大了,村里人已经在水里打捞她了。
陆小乙心道:完了完了,把陈婆子吓出个好歹来,她也脱不了干系。
不行,不能再躲了,必须抱着盆儿飘出去,制造她水性一般,借助木盆浮力顺水漂流的假象。
恰巧,熟悉的声音从岸上传来,陆小乙透过柳枝一看,正是余粮和祁山二人,正沿着溪岸往下找寻呢!陆小乙赶忙爬上岸,朝余粮招手,全身湿哒哒如一只落水小鸡子,顶着圆圆沉沉的木盆儿,可怜又可笑。
余粮冲过来,脱下外衫给她罩上,再取过木盆儿帮她端上,轻声道:“胆子越发大了!”
祁山哈哈笑,“小鱼儿就是小鱼儿,天生就会水!”笑完,朝不远处几个人影吼道:“找着了,没事没事!”
一听人找着了,众人都欢呼起来,想来是真心在替她担忧,陆小乙有些惭愧,低头不说话。
陆忠赶紧游到岸边,见真是小乙,高兴极了,起身上岸一身衣服湿哒哒裹在身上,便挥手让小乙他们先走,他在后边拧干衣服再跟来。
一行人回到洗衣台,围观的众人立即让出一条路,喜鹊第一个冲上去,对陆小乙挤眉弄眼道:“小乙,太好了,你帮陈婆婆捞到木盆儿了!”
小乙很快明白过来,喜鹊是在帮她呢,真不愧是她的好伙伴,跟她想到一起去了,随即点头道:“嗯,水流太急,我游一会儿就游不动了,拽着木盆儿被冲到下游岸边,幸好粮哥和祁叔赶来把我救起。”
一群人中,最开心的莫属陈婆子了,比陆婆子和玉兰还开心,冲过来一把抱住小乙,痛苦失声,“好孩子好孩子,一个木盆儿而已丢了就丢了,犯不着下水追去,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搭上也赔不起呀!”
陆婆子呸道:“那是,你一个老帮菜怎么能给我如花的大孙女比!”
祁山想起中午进村把围观村民吓跑的事,趁机想找回面子,大嗓门吼道:“刚才谁嚷嚷杀人了,正好我衙门有几个熟人,一并绑了去见官!”
众人窃窃私语,祁山又道:“诸位不要怕,我是城里祁山镖局的当家人,多多少少认识些人物,谁要是敢鱼肉乡邻,尽管知会我一声,除恶扬善的事我祁山做定了!”
陈婆子心有戚戚,要不是喜鹊和小乙帮她掩饰,她就背上谋人性命的大事了,陈婆子颤微微问道:“你不是山里来的匪人吗?”(未完待续。)
第117章
山里来的匪人?
祁山楞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的众人耳膜疼,“老人家,我这么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怎么可能是山匪呢!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倒要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陈婆子立即指向吴家媳妇,“她,就是她说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管始作俑者是谁,陆小乙就赖上吴家媳妇了,决定杀鸡儆猴来一出,故意道:“祁叔,她造谣你是山匪,你绑了她去见官吧,当着官老爷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还你个清白!”
这回轮到吴家媳妇腿软了,一屁股坐在洗衣台上,哭嚎起来,“壮士听我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真的跟我没关系呀!”
玉兰冷声道:“吴家嫂子把话说清楚,究竟是谁说的,我家正正经经的客人,被那些烂舌头说成山匪,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今天非拉着去见官不可!正好祁哥衙门里有熟人,一来还他个清白,二来治造谣者拔舌之罪!”
玉兰故意把话说重,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吴家媳妇身如筛糠,说是听村里王家婆子说的,刚好王家婆子也在场,跳出来骂了娘,又说从李家媳妇那听来的,李家媳妇又跳出来指认张家媳妇,一番指认下来,又转回到吴家媳妇身上。
吴家媳妇气的差点吐血,明显被踢出来背黑锅了,面对众人的齐声指责,百口莫辩急红了眼,见她家男人跟陆忠等人走过来,哭嚷着扑过去,“冤枉死我了!夫君救我!”
弄清楚事情原委,陈家男人陈顺还是很讲理的,拱手给祁山和陆忠赔罪道:“家中妇人不知礼,得罪了,看在我刚才帮忙下水寻人的份上,就饶过我家妇人吧。往后我会严加管束,不让她再惹是生非。”
祁山不过是造势吓吓她,玉兰也想借机把这场谣言化解掉,目的达到便不再追究。一场闹剧就这样散场。
陆小乙回到家,先换下湿衣服,然后规规矩矩站在厅堂里受训,只听玉兰狠声训斥道:“胆子大得能登天了!你说,是不是你跟喜鹊串通好的!”
陆小乙更正。“娘,不是串通,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管你俩是个什么通!我一眼就能看明白,我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当娘的最是明白,你是不是存心吓那陈婆子!”玉兰严肃极了。
陆小乙点头,老实交代,“嗯,她们欺负人,我就把木盆儿给她摔到溪里去了。她失手把我推倒在水里,我就想吓吓她,顺便帮她把盆儿捞回来!”
玉兰啪的拍在桌上,训道:“胡闹!牵扯人命怎能如此草率!不管那陈婆子如何有错,你骂归骂打归打,怎能用诈死来吓唬她!”
陆小乙嬉笑道:“娘,你就别训我了,我原本就是吓她一吓,谁想吴婶那么咋呼!还好有喜鹊帮我掩护,竟阴差阳错把造谣的事解决了。娘,怎么说我也有功劳啊,别训我了好不好?”陆小乙开始撒娇了。
玉兰不知陆小乙水性超棒,担心她好强斗狠反害了自己。叹道:“去年下水去救人,差点没了小命,今年又来这么一出,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你有多大个能耐啊!水里是闹着玩的吗?”
陆小乙凑上前挽住玉兰的胳膊,轻声保证道:“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玉兰戳她额头,“你才多大的人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水里火里都敢去!”
陆小乙用头蹭着玉兰,“娘,其实我最怕死了,水里还敢蹦跶两下,火里定然是不敢去的!”
玉兰拍拍她的头,“好了好了,我还要烤饼去,你爹他们又去了余家,你去地里摘些瓜菜回来,晚上咱早点做饭,祁家父子吃了晚饭还要赶回城去。”
陆小乙从厅堂出来,见小丁小庚等在门外,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陆小乙道:“嘿!你俩这是干嘛呢!”
两人扑过来,一左一右抱着陆小乙,小庚更是哭开了,“风哥说你淹死了,呜呜!我不信,我要来溪边找你,他不让我来!”
小丁道:“风哥是逗咱们的,你没见他是笑着说吗?”
小庚擦着泪,委屈道:“他笑得好可怕,我就信了!”
陆小乙脑海中立即浮现祁风坏笑的样子,这个二货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她是生是死还未搞清楚呢,他就跑来吓唬小弟小妹,真是太过分了。
“那疯子在哪儿?”陆小乙咬牙切齿。
小丁捂嘴笑,“风哥可能跳了,一只腿蹦去粮哥家去了。”
“算了,不管他,咱们摘瓜菜去!”
小丁跑后院取来菜篮,小庚吹哨子唤出小灰灰,阵容齐全开往菜地,陆婆子抱着小凤追上来,问:“哪儿去?”得知去菜地,欣然同往!
一路上遇到村民关切的询问,陆小乙都热忱的回应。不论这些人平日里如何说长道短,但本质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遇到性命关天的事,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再反观自己,也是缺点多多,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做事欠考虑。
陆小乙反思己过,再想想平日里玉兰的教诲,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做事要多做考虑,待人接物也要适当婉转。
陆婆子则不然,她直觉小乙落水有蹊跷,并不像小乙事后说的那样,她甚至相信吴家媳妇的话,是陈婆子把小乙推下水的,陆婆子反复咂摸陈婆子先前的言行,从最开始的胆怯害怕,到后来的欣喜若狂,完全不是小乙帮她捞盆子那么简单!
而且,吴家媳妇跟陈婆子好的穿一条裤子,怎会无缘无故出来指正?陆婆子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小乙心太善,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忍心见陈婆子被绑去见官,嗯!一定是这样!
于是乎,陆婆子一路上尽是跟陆小乙唱对台戏。
就比如现在,刘宝的祖母刘婆子拉住小乙关切道:“小乙呢!你咋又落水了,我听到消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去年你救了我家宝儿也是福大命大,如今可千万要小心,水火无情啊!”
陆小乙笑道:“刘婆婆,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就是帮忙捞盆儿而已。”
陆婆子冷声道:“是吗?捞盆儿能喊出杀人来?八成是陈家老不死的推你吧!”
陆小乙嘴角抽搐,呵呵装傻,继续跟刘婆子道:“我当时下水追盆儿去了,也不清楚陈婆婆跟吴婶之间的瓜葛,兴许是闹矛盾了!”
陆婆子又冷声道:“是吗?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人突然就有矛盾了,八成是吴家媳妇想撇清干系吧!”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心道:祖母,你这是吃了哪门子聪明药,脑瓜子比以前好使多了!
刘婆子也看出陆家祖孙不正常,笑道:“虚惊一场,人没事就好!”又对陆婆子道:“这人啊,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有些事闹的太明白反而不好!”
陆婆子冷哼一声,“想让我装糊涂,门都没有!若真是她下手谋害小乙,看我怎么收拾她!”
刘婆子笑了笑,借口告辞了。
小乙好奇道:“祖母,你怎么收拾她?”
陆婆子左手抱小凤有些累,又换到右手,才淡淡道:“她怎么害你,我便怎么收拾她呗!我也把她推水里去,再给她扔个木盆儿让她抱着飘!”
还好还好,能给她扔个木盆儿,也算没把事做绝。
祖孙几人到了菜地,陆婆子怕瓜叶儿上的绒毛把小凤脸蜇了,唤小丁帮她抱着站在地埂上。
小乙进地摘瓜菜,小庚找虫子玩,小灰灰早跑没影儿了。
陆婆子弓着背在她家菜地寻摸,陆小乙时不时瞅一眼,发现陆婆子伸手指在数着什么,再细听,嘴巴果然喃喃有声,只见她数完黄瓜数南瓜,数完南瓜数丝瓜,忙的不亦乐乎。
这才是她来菜地的目的吧!陆小乙一脸黑线,喊声:“祖母你干嘛呢!”
陆婆子正在数茄子,气鼓鼓的抱怨:“喊什么喊,刚记住数,你一打岔我又忘记了!”然后又从新开始数茄子。
瓜儿果儿每天都在长、每天都在掉,你点数有何意义?莫不是防着大房呢!陆小乙无语了。
陆婆子数完茄子,让陆小乙帮着记数,挠挠头,糟糕,刚数的黄瓜和丝瓜忘记了,又重新数过,让小丁帮着记黄瓜数,小庚记丝瓜数,她自己记南瓜数。
真够累的!陆小乙道:“祖母,烂笔头胜过好记性,改天让我爹给你买点纸笔,你记纸上面呗!”
陆婆子恨她一眼,“你啥意思?明知我不识字,故意说来刮刺我。”
陆小乙逗她,“明年让小庚读书去,他学了回来再教你呗!”
没想到陆婆子竟有心学,高兴道:“好好!学几个数字便好,省的我数过又忘,翻来覆去折腾人!”
你累不累啊!
陆婆子明显不觉累,畅想道:“将来把地里的苞米也数一数,麦子就算了,我数不过来。”
陆小乙提醒道:“祖母…苞米不用数的,一个苞米一根杆儿,少没少一目了然。”
“对哦,苞米不用数。算了算了,把瓜菜数清楚便好,省的被有些人偷了还不知情。”
这是在说陆大婆子,陆小乙无奈极了,看向小丁,见她也无奈的耸肩。(未完待续。)
第118章
陆婆子从菜地里走出来,见陆小乙脚跟前满满一篮瓜菜,训道:“摘这么多干啥?你那秧鸡子般的小胳膊腿儿能提动?这不是摆明让我来提吗?”
小乙呵呵笑,“祖母,啥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陆婆子恨她一眼,“少贫嘴,抱小凤去!”
陆小乙从小丁手里抱过小凤,四下一看,发现小庚不见了,陆小乙大声喊,听到低低的回应,循声望去,好家伙,正跟狗蛋儿及另一个叫胖娃子的小少年在大房院墙下叠罗汉呢,小庚最小,被狗蛋儿和胖娃子顶在肩上,三人依靠院墙硬生生把罗汉叠起来了!
这个狗蛋儿,对大房家的青皮梨儿真够执着的!
陆小乙瞅见小庚,陆婆子当然也瞅见了,担心孙子摔下来,提着菜篮子疯冲过去了,音调都打着颤,“哦,我的乖乖,哦哦,别动别动!”
狗蛋儿和胖娃子听见脚步响,吓得脚下不稳,连带顶着的小庚也跟着摇晃起来。
眼见孙子就要摔下,陆婆子扔下菜篮跨过去,孙子入怀,陆婆子的心才放回原处。
狗蛋儿和胖娃子年岁都不大,个儿也矮,真要把小庚摔下,也摔不出什么问题,可在陆婆子眼里,这就是大问题、大罪过,她伸手戳完狗蛋儿又戳胖娃子,把两颗小脑袋戳成歪头娃娃,厉声训斥道:“野驴子些,皮痒了是不?摔了我家乖孙咋整?你两赔得起吗?”
狗蛋儿和胖娃子赶忙拱手求饶,小庚也帮他们求饶。
陆小乙走过来,说:“狗蛋儿,你咋还惦记这几个青皮梨儿!又酸又涩有什么好吃的!”
狗蛋儿朝头顶指了指,“小乙姐,你看,梨儿都长大了!”
陆小乙仰头,只见伸出院墙的梨枝上挂着几个黄褐色的大梨,哪里是她印象中青皮幼小的模样,早在不知不觉间长得成熟多汁了。陆小乙禁不住吸溜口水,赞道:“哇,好大的梨啊!”
狗蛋儿附和道:“是啊是啊,好大的梨。我看着它们长大的。”
小庚添着嘴唇,咽咽口水,“大姐,你顶着我,我攀上去摘给你吃!”
陆婆子伸手阻扰。“吃几个梨嘛,有什么难的!”说着话,走向一旁扔下的菜篮,“你几个都跟上。”
于是,陆小乙姐弟连带狗蛋儿和胖娃子跟在陆婆子身后,往大房院门走去,陆婆子伸手拍门,等待片刻,只听院内传来陆思媳妇的声音,“谁啊?”
陆婆子道:“我。你二婶!”
陆思媳妇开门,见陆婆子提着一篮瓜菜,后面跟着几个孩子,以为她是来送菜的,笑眯眯的请她们入内。
陆婆子面容僵硬道:“娘午睡起来没?路过顺便来看看。”
陆思媳妇自从顿悟后,对陆婆子还是很客气的,笑道:“祖母这阵儿晚上睡不着,白日里尽量补觉呢,这不,还在睡着呢!”
陆婆子是为梨而来。不是为陆老太,点头道:“我就不打扰她了,让她多睡会儿。”再四下望望,问:“你娘呢?”
陆思媳妇道:“先前村里人传言小乙落水了。娘心里着急,出去打听情况到现在还没回来。”说完,瞅一眼小乙,笑道:“小乙不是好好的吗?哪个缺德玩意儿传言她被人谋害了!”
陆婆子无心细说小乙的事,嘴里敷衍着,“有些人就是这样。惟恐天下不乱,整日里胡说八说不干正事!” 心里却暗暗庆幸陆大婆子不在家,正好省去她一些麻烦。
陆思媳妇请陆婆子去厅堂坐下喝茶,等陆大婆子回来再细说,陆婆子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
见墙角梨树下摆了石凳石桌,快步走去坐下,把菜篮子放在一旁,招呼孙辈们都过来坐一起,至于狗蛋儿和胖娃子,爱站哪里站哪里,她不管!
陆小乙朝他俩招手,狗蛋儿和胖娃子怯怯的走过来,挨着陆小乙坐下,狗蛋儿更是心虚,凑到耳边轻声道:“小乙姐,这家老婆婆认识我和胖娃子,一会儿被她瞧见,会不会关起门来打我们?”
陆小乙道:“没事没事,那婆子不在家。”
狗蛋儿和胖娃子松了口气,莫名对陆小乙有种信服感,狗蛋儿见陆小乙抱着小奶娃,积极道:“小乙姐,我帮你抱会吧!”
话音刚落,陆婆子就转头看过来,眼光如刀,训他:“抱什么抱!刚摔了我孙子,又想来摔我孙女是不?”
狗蛋儿和胖娃子浑身一颤,蜷缩起身子尽量往陆小乙身后躲。
这时,西边一扇门吱嘎开启,陆丙榆和陆戊枫笑眯眯的走出来。陆思媳妇脸色一变,急道:“哎哟,你俩出来干啥?今天的书读完了没?别让你祖父瞧见又该罚你们了。”
陆丙榆规矩的点头,“娘,今天的功课我和小弟都完成了,正烦闷呢,听见堂姐弟的声音,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陆戊枫也求道:“娘,让我们玩一会儿吧,祖父和爹在大书房看书呢,暂时不会过来。”
自己生的如何不心疼痛!陆思媳妇往大书房方向瞅一眼,松口道:“行,玩一会儿吧,等她们走了你们就赶紧回屋。”
话音刚落,东屋门开启半扇,陆己萝也探出头来,娇道:“娘,我也要玩一会儿!你答应哥哥们也要答应我,不许偏心眼!”
陆思媳妇训她:“整日里就知道玩,学个针线都学不好,不许出来!”
陆己萝才不听呢,蹦跶出来,笑嘻嘻朝陆小乙姐两跑过来,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
陆婆子瞥一眼陆思媳妇,嗤道:“瞧你是个精明样儿,咋连个孩子都不会养?”
说她不会养猪养鸡她还承认,说她不会养孩子?真是笑死人了,她给陆思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女儿秀美乖巧,儿子斯文俊逸,凭什么说她不会养孩子?
陆思媳妇脸色顿时黑下来,见陆婆子那副皮赖样儿,终是不敢跟她正面交锋,忍了又忍才咬牙道:“侄媳请教二婶该如何养孩子?”
陆婆子一副看蠢妇的嫌弃样,“不用我教,你自己去村里瞅瞅去,谁家孩子像你家这样,关在屋里跟关猪崽儿似得!”说完,指着一旁的狗蛋儿举例,“你瞧那小子,壮得像头牛犊子,你猜他娘怎么管他?”
陆思媳妇如何晓得,摇头表示不知。
陆婆子心道:这媳妇还自诩为城里人呢,我看是个蠢的,回村好几月了,连这些都没打探清楚,也不知心思都放哪儿了?再想想自家两个儿媳,不由生出一股优越感。
“实话告诉你吧,那小子从落地,他娘就没管过他,自家农活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来管他,大孩子带小孩子光着屁股满村跑呗,这家摘个瓜那家偷个梨,瞧瞧,长得多壮实!”陆婆子盯着狗蛋儿说不停,眼光似刀非刀,嘴角似笑非笑,吓得狗蛋儿躲在陆小乙身后不敢露头。
陆婆子话锋一转,眼光盯上陆丙榆兄弟俩, “再看看你家两小子,一阵风都能刮走!这说明啥?说明你不会养孩子!”
陆思媳妇气的差点仰倒,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算了算了,说不清就不说吧,陆思媳妇苦笑着不说话。
陆婆子见她没反应,也懒得纠缠这个问题,她来的目的是梨,而不是教她如何养孩子!于是,陆婆子装着不经意的抬头,笑道:“哟呵!这树梨长得真好啊!”
陆婆子岔开话题,陆思媳妇也轻松了,跟着笑道:“是啊是啊,祖母说这是好征兆,预示着明年咱家要出秀才!”
陆婆子才不管这些,直说道:“我瞧这梨能吃了,给我摘几个!”
陆思媳妇露出为难的表情,解释道:“二婶,不是我小气,我真做不了主,娘天天在树下数着呢!丢一个都要拔我的皮,更何况几个。”
陆婆子黑了脸,“几个梨都不给?我给你家送那么多瓜菜,连几个梨都换不来?”
陆思媳妇道:“二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梨还未熟透,等熟透了再给你送一筐来。”
“我瞧着熟了。”指着几个大梨道:“那几个梨黄亮黄亮的,就给我摘那几个吧!”
陆丙榆道:“娘,梨多着呢,给叔祖母摘些吧!”
陆思媳妇跟他使眼色,让他不要搭腔。
这时,东屋的门又开了,陆甲薇一脸鄙弃的走出来,对陆思媳妇道:“娘,几个梨而已,你就给叔祖母摘呗!免得传出去说咱家小气!”
又哼道:“别人多吃几个梨胖不了,咱家少吃几个梨也瘦不了!”
陆思媳妇急忙把大姑娘往屋里推,小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赶紧进屋去,可别惹出事来,娘都不敢招惹她,你去撩拨她干啥?被她大嘴巴传扬出去,你还找不找婆家!”
陆甲薇扭捏着不进屋,最终敌不过她娘,被推到屋内,陆思媳妇哄道:“乖乖在屋里呆着,过阵儿你舅母要带武家人来咱家相看,万一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么好的亲事就搅黄了!”
陆甲薇气道:“娘,你赶紧给她们摘几个梨,快快打发出去,省的我看了生气!真是无赖!大无赖小无赖,一群无赖!咱家怎么有这样的亲戚,难怪祖母当年不跟她们联系。”
陆思媳妇道:“好好,娘这就摘去,你安心绣花,到时候武家来人,你也趁机拿出点好绣品出来,让她们瞧瞧你的本事!”
陆甲薇点头,坐到绣架前继续绣花。(未完待续。)
第119章
陆思媳妇笑眯眯的出来,对陆婆子道:“二婶,这梨树太高,我有心无力啊,要不这样吧,我用杆子把下面几个能够着的戳给你!”
陆婆子早有准备,转身喊道:“狗屎儿,狗屎儿?”无人应答,陆婆子指着陆小乙背后的狗蛋儿嚷道:“叫你呢,狗屎儿!”狗蛋儿才反应过来陆婆子是在叫他呢,挠头解释道:“陆婆婆,我叫狗蛋儿!”
陆婆子不耐烦,“少唧歪,狗蛋儿就是狗屎蛋儿!”又问:“会爬树不?”
狗蛋儿忙不迭点头,陆婆子指着一枝大树丫道:“你爬那里去,看见没,那里有几个大梨!”
狗蛋儿表示领会,脱下鞋子如小猴子般爬上树,陆小乙担心他摔下来,不断提醒他小心。
陆婆子道:“你操心啥?他比猴子还精,能掉下来才怪!”
的确,狗蛋儿一上树犹如灵猴附体,左勾右吊,迅速攀到陆婆子的指定树杈。往常狗蛋儿只能在墙外偷梨,如今能正大光明的进院攀摘,小心肝砰砰跳不停,仿佛进了蟠桃园的孙猴儿,挑挑拣拣甚是挑剔。
陆婆子催促,“挑什么挑?赶紧摘!”
狗蛋儿哦了一声,伸手摘下一个大梨,朝陆婆子扔去。
大房院子都是青石铺成,陆婆子没接住,梨儿摔石面上摔裂了,汁水儿溅一地。
陆婆子骂:“臭狗屎儿,你没长眼睛吗?”
狗蛋儿挠头,委屈道:“这也怪我?明明是你没接住!”
陆丙榆、陆戊枫和陆己萝觉得接梨好玩,纷纷上前帮忙,小庚和胖娃子也来凑热闹,陆思媳妇担心梨儿砸中儿女们的头,凑上前劝阻,陆婆子也担心孙子被砸,追着小庚跑圈圈,一时间梨树下乱成一团。
狗蛋儿拿着梨不知怎么办。便骑在树丫上啃起来。
最终,陆思媳妇护在儿子身边,陆婆子护着自家孙子,胖娃子无人管。朝树上的狗蛋儿一个劲的使眼色,让狗蛋儿扔一个梨给他吃。
狗蛋儿啃完一只梨,把梨核儿扔到墙外去,继续开摘。
小少年们接起梨儿来身手颇为矫健,接住后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如此往复,接了七八个。
陆思媳妇心疼极了,急忙叫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狗蛋儿在树上,陆思媳妇再着急也是白搭!直到把周遭能摘得大梨摘光,狗蛋儿才麻利的下树。
陆小乙默默的记数,一共摘了十六个,除了三个摔烂的,还有十三个好梨。
陆婆子满意极了,对陆思媳妇道:“拿个篮子来!”
陆思媳妇笑道:“二婶。不用麻烦,你这篮瓜菜我拿进去放下,空篮子正好用来装梨!”
陆婆子见东屋台阶旁有个空篮,也不跟陆思媳妇多扯,疾步过去取来,几个孩子齐上阵,很快把梨儿捡满篮,安排小丁抱小凤,小乙提菜篮,自己提梨。大摇大摆出了大房院子。
陆己萝追出来,“叔祖母,咋不给我家留几个梨?”
陆婆子指着高高的梨树道:“留了呀,瞧那一树梨全是留给你家的!”
陆己萝仰头看。开心道:“是哦,留了这么多!”
陆丙榆笑着走来把小妹妹往院里拉,哄道:“你想吃大哥给你摘。”
陆己萝问他,“你会爬树吗?”
陆丙榆挠头,“对哦,还要学爬树!”然后走到梨树下。抚着树干道:“要不试试,刚看狗蛋儿爬的很容易呢,应该不难!”
陆己萝拍手鼓励他,陆思媳妇急吼吼的冲过来,“你不能学这个,爬树是野孩子才学的,听娘的话,回屋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也不枉娘天天吃苦受累。”
陆丙榆听不得他娘唠叨,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屋读书去!二弟,走吧!”
陆思媳妇把儿子哄进书房后,狠狠瞪了陆己萝一眼,“你若有你大姐一分乖顺,我也不说啥,可你连半分都比不上,一回村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整日只想着跟二房两个野姑娘浑耍,你说,养你这样的姑娘有什么用?”
陆己萝撅着嘴,默默进了东屋。
陆思媳妇气的跺脚,又骂陆婆子道:“呸!好你个厚颜老乞婆,根本不是来送瓜菜的,是冲着咱家的梨来的!亏我还想几个梨换一篮菜划得来划得来,没想到还是糟了你的道。”
陆思媳妇一团郁气憋在心里,到东屋跟陆甲薇诉苦,“瞧见没,这样没羞没臊的婆子,咱们如何是她的对手,原以为你祖母能赢过她,谁想几次对阵下来,输多平少竟一次也没胜过!”
陆甲薇皱着眉头,对这种无赖婆子真是厌恶之极,鄙弃道:“娘,她跟咱不是一路人,跟她讲道理就好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陆思媳妇叹道:“所以,娘才让你天天在家呆着,少出门少惹是非!你看看周遭都是什么人,今天这个媳妇叉腰谩骂,明天那个婆子跳脚叽歪,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分不了输赢,更奇怪的是,明明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过几天又啥事没有,亲热得不能再亲热了!”
陆甲薇瘪嘴,“俗人!俗不可耐!”
陆思媳妇又道:“城里那些街坊四邻平常也有纷争,但有所顾忌,哪像乡里这么肆无忌惮,还有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天天避在深闺里学规矩,哪像乡里这些姑娘,小一点的整日跟小少年打闹嬉戏,大一点的抛头露面洗衣下地,根本没有避讳可言!”
母女俩都一副难以理解难以忍受的模样。
“你舅母给你相的这家可是城东许老财的远房亲戚,跟许老财做药材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在城里置办下一套大宅院,你若是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娘也就放心了!”
陆甲薇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你爹明年若能考中秀才,这门亲把握也能大几分!”
陆甲薇忧心忡忡,“娘,你说爹能考中吗?”
陆思媳妇沉默不语,片刻后,笑道:“你曾祖母不是说了吗?咱家梨树硕果累累是好兆头,你祖父和你爹总有一个会中的!”
陆思媳妇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没底,从嫁过来到现在,这样希望失望的心路历程早已让她木然,尽管心底还有小小的一丝希望之火存在,但她却不敢让它燎原,只能苦苦的压抑着,等待那丝希望之火猛然燃起,将她多年的压抑焚去!
话说陆婆子一行人出了陆家大房院子,走到分岔路,也不给狗蛋儿和胖娃子分梨,两孩子有些怯,不敢提及也不愿放弃,默默的跟到了陆家。
狗蛋儿眼光祈求的望向陆小乙,可怜兮兮的说道:“小乙姐,你跟你祖母说说,给我和胖娃子几个梨呗!”
陆小乙笑道:“包在我身上。”
狗蛋儿高兴极了,咧嘴笑开了花,两根长鼻涕就快沾到牙了,陆小乙嘴角抽搐,一阵犯恶心,训道:“去把鼻涕收拾了来,不然不给梨!”
见狗蛋儿作势往鼻腔里吸溜,陆小乙惊呼起来,“打住打住!不许吸溜!”
狗蛋儿苦着脸,“不吸溜咋整?”
陆小乙愁死了,又不愿把自己手绢给他,瞧见小丁正提着菜篮往后院去,菜篮里有大片的绿叶菜,赶忙让小丁帮忙摘了两片菜叶给狗蛋儿,“拿出去擦去,千万扔远点啊,被我发现扔在院门口,我饶不了你!”
终不放心,又让胖娃子和小庚出去监督,直到狗蛋儿把鼻涕收拾干净,才允许进来。
陆婆子把梨提到正房厅堂,陆小乙把小凤交到她手上,挑四个大梨子拿给狗蛋儿和胖娃子。
陆婆子不干了,“给他们干啥?”
陆小乙无语了,懒得跟陆婆子瞎扯,朝狗蛋儿努嘴示意他赶紧走。
狗蛋儿机灵,抱着梨转身往外跑,胖娃子跟上,陆婆子抱着小凤在后面追,“站住!把梨还回来!”
两小子很快跑没影儿,陆婆子气鼓鼓的回来,骂陆小乙,“你咋那么大方!狗屎儿在树上就吃了一个,胖娃子屁忙没帮上,你给他们干啥?”
“祖母呢!你可是咱们村最大方的老婆婆,四个梨算什么啊!你若想吃,改天进城我用私房钱给你买一筐。”陆小乙如今私房钱不少,去年卖篮子攒了四百多文,后来卖馒头她娘又给她一百多文,凑了六百文整数,前阵儿赚祁山五两银,加上她还有五两断腿药费赔偿款,以及十两银外债,如今的她也算下溪村的小富婆了,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
陆婆子斜睨着她,问:“你有多少私房钱?”
“干啥?”陆小乙警惕起来,同样斜睨着陆婆子。
“拿来我帮你收着!”陆婆子认真道:“我看你手松的很,金山银山也会被你败光的,来,祖母帮你管着,将来嫁人拿出来也算一份体面的嫁妆!”
陆小乙才不愿意呢,头摇得似拨浪鼓,“不,我自己会管钱!”
陆婆子恨她一眼,“去去!心眼多的像筛子,好似我贪你那几个银钱,哼!我跟你伯祖母不一样,昧自家人钱财的事,我不屑于做!”
陆小乙暗暗补充道:对,你不屑于昧家人,你专坑外人!(未完待续。)
第120章
今天家里有客,玉兰便早早的结束了烤饼,想着早点准备晚饭,让祁山父子吃完早回城,免得城门关闭两人露宿城外。
花大嫂笑着告辞,王冬梅也打算回西院操持晚饭,被玉兰喊住,说是晚饭两家一起吃,妯娌俩便合力收拾起瓜菜来。
小丁帮忙烧火,陆小乙又成了跑腿的信使,当然,还有信使的跟班小庚,跟班的跟班小灰灰,一起往余粮家去。
祁山众人在余家小院里聊得正欢,简单说完水路三规、陆路三不住、进店三要看、睡觉三不离等镖局行规,浓墨重彩还是押镖途中大大小小的故事,当然,故事里的主人公往往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祁山本人,其他镖师都沦为他的陪衬,唯独余粮的父亲余兴,祁山没有提及,想必是怕余粮伤心。
陆小乙姐弟还未走到,黑虎便摇尾迎出来,舔舔陆小乙的手又蹭蹭小庚的腿,最终目标还是小灰灰,两狗嗅一嗅又欢快的打闹去了。
陆小乙对它们早已习惯,看也不看一眼,带着小庚径直往余家院子去。
“小鱼儿来啦!快来快来,我正说到紧要关头!”祁山笑着朝陆小乙招手,紧接着刚才的话题,眉飞色舞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块巨石从山崖上滚落下来,眼看就要砸中许武和张铁牛,我咔咔两步冲上前,双手过头大喝一声,硬生生把巨石接住了!”
一块巨石从山崖冲下,这得多大的冲量啊,他竟能徒手接住,真当自己是超人了!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眼光瞟向在座各位,只见余粮眼底满满的笑,尽量做出崇拜的模样。祁风呢,端坐于前,伤腿自然伸直。放置于一张小方凳上,只当他爹在说书呢,极配合的鼓掌叫好!
唯有陆忠,很认真的听着。听到这惊心动魄的瞬间,禁不住吸冷气,叹道:“好是惊险!”
祁山得意道:“惊险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徒手接住巨石,也是我长期修炼墩身举大石的成果。陆老弟若是想学,我可要教教你!”
陆忠摇头,“我根基浅薄学不了武艺,平日里种种田耕耕地也能强身健体。”
祁山也不勉强,继续道:“巨石之劫躲过,谁想山崖上跳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人人手持一把冷光大刀,虎视眈眈我身后的三辆镖车。”
陆忠跟着紧张起来,“先前的巨石莫不是这些山匪推落的?”
祁山点头,“正是。那匪首指着我叫嚣,我听的心烦,嗖嗖甩出几颗飞蝗石子砸中他头,权当警告,谁知他不退反进招呼众人冲下山崖。”
祁风嚷道:“爹,我来说我来说,后面的我知道。”
祁山不高兴的瞅他一眼,“行行行,你想说就让你说,说好了有赏。说不好看打!”
祁风咳咳两声学着祁山的样子,声情并茂道:“七八个匪人一起冲下,只听得吼声阵阵犹如雷鸣,只见的刀光闪闪恍若闪电。你往身后一瞧,见镖局诸人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再往身前一看,几个山匪已经冲到眼前,眼见镖车保不住了。”
祁山很满意,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当时情况就是这样,除了我其余人等吓得尿裤子,接着说接着说!”
祁风精神一震,手掌充当说书人手里的醒木,猛拍大腿啪的一声,高声道:“你当时大喝一声,提青龙刀,上赤兔马,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为首的山匪措手不及,被你手起一刀,刺于马下。你忽地下马,割了山匪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其余山匪大惊,不战自乱,你狂笑曰:“如土鸡瓦犬耳!”遂哈哈狂吼三声,山崖俱碎,众匪俱被砸死!”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这不是评书里的三国关羽吗?
祁风说完,谄媚道:“爹,我说得好不?”
祁山脸黑的不能再黑了,破口骂他:“好个屁!那是我吗?那是关羽!当你爹是傻的呀!”
祁风笑道:“你老比关羽猛多了!关羽是武力猛,你是吹牛猛!”
祁山气的起身拍打儿子,祁风抱头求饶,余粮笑着劝和,祁山才骂骂咧咧的坐回原位。
祁风挨了几下,委屈道:“我哪里有错了,分明是你一直在吹嘘好不好?单打独斗你是镖局第一,但论配合你根本不是许叔和张叔的对手,而且押镖都讲究个配合,你把自己吹得一人具有千人勇,其他叔叔伯伯都是酒囊饭袋,这样真的好么?”
祁山瞪眼又要发作,陆小乙赶紧插言道:“祁叔,晚饭好了,我娘说早点吃了早回城,省的被关在城外。”
祁山一听吃饭,火气全无,也不管他伤腿的儿子,乐呵呵先行下山去,陆忠和小庚随后跟上。
祁风指着祁山的背影,朝余粮道:“你帮我跟许叔他们打听打听,我是他亲生的不?”
余粮笑道:“不用打听,绝对亲生的!”
祁风苦着脸,对余粮道:“他是不是我的亲爹已经不重要了,你是我的好兄弟不?”
陆小乙跳出来挡在余粮身前,揭露道:“粮哥别上当,他给你下套呢,你若是承认,他就会提要求让你背他下山。”
祁风心思被说中,指着她“你!你!你!”说不出话来,后又咬牙站起身,哼道:“大不了我蹦下山去,中午又不是没蹦过!”蹦出门,见黑虎和小灰灰在院门口玩乐,气的用伤腿去踢小灰灰,黑虎呲牙威胁他,祁山朝余粮嚷道:“管不管你家黑狗,再这样无理我就要下狠手了!”
陆小乙道:“风哥,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你那只好腿!”
祁风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往山下去,幸好他有几分真功夫,平衡感不错,几次趔趄都稳住了身形。
余粮把院门锁上,留黑虎看家带小乙追祁风而去。
晚饭做的简单,几样素炒瓜菜一盆儿油酥花生米,配上绿豆小粥,一家人吃的尽兴。
临行前,祁山重申开业之事,再次邀请陆家人一起前往。陆忠把喂得饱饱的马儿牵出来,套上车,缰绳交给祁风,祁风借口腿伤躺到车厢里,让他爹赶车。
祁山也不计较,拱手跟陆家人告辞,跳上车挥鞭而去。
陆小乙问陆忠:“爹,祁叔他们赶回去晚不晚?”
陆忠看看天色,肯定道:“放心,他家是马车,应该能在关门前赶回去!”
晚饭吃的早,这会儿还天光明亮,送走祁山父子,又送走余粮,陆忠便去后院收拾柴禾,陆小乙小姐弟在院外香樟树下玩耍,不知申强何时出现在眼前,瞪着陆小乙看,竟一眼不眨。
陆小乙被他看得发毛,吼道:“看什么看?不认识啊!”
申强道:“今天进了趟城,回来就听说你落水了,我就想来看你死了没死?”
“死了变水鬼,专拖你下水!”陆小乙吓唬道。
申强不屑,“去!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这样的讨厌鬼,不说活千年,活个百八十年很容易的!”
陆小乙知道申胖子还是关心她的,笑问道:“你进城干嘛去了?”
申强顿时来了气,“我爹说我不愿意读书就跟他学做生意去,这不,一早把我拖到城里,不让跑不让跳,让我对着一屋大头棺材看,无趣极了!”
小丁怯怯的问:“你不害怕吗?”
申强哼道:“有什么怕的,一堆大木匣子而已!”想到什么好玩的,申强顿时两眼放光,对陆家小姐弟道:“有机会带你们去我家店里玩,那里最适合藏猫猫。”
小丁惊呼:“让我们藏棺材里?”小庚也吓得摇头说不。
申强瘪嘴嫌弃道:“有什么好怕的,人迟早都要睡进去的嘛!”见陆小乙面不改色,申强高兴道:“小乙,你敢不?”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别管我敢不敢,我在想你爹看见棺材里爬出人来,他会不会被吓死!”
陆小乙就随便这么一说,申强却认真的评估起来,“吓死应该不至于,估计会被吓晕,醒过来就轮到我死了!”
陆小乙有些不信,“你爹开棺材店的,胆子咋那么小?”
申强神秘的小声道:“跟你说了你别外传,我爹胆子可小了,前面铺子摆着棺材,后面还拜着菩萨,一日三炷香磕头作揖神神叨叨,想必是心里害怕吧!”
陆小乙捂嘴笑,再三保证不说出去,申强才放心,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块杏仁糖,他还记得陆小乙当初的话,笑道:“糖要分着吃才甜!”
陆小乙瞬间觉得这个小胖子还不错,虽然有时候傲娇癫狂,但本质还是良善可爱的。
几个孩子吃着糖,在香樟树下比高矮,然后用石块在树干上划印记,直到申强的祖母申婆子寻过来,宠溺的唤道:“心肝呢!喊死不做声想急死祖母吗?快回家吧,饭菜都凉透了。”
申强玩的正起劲不愿离开,申婆子一着急,上前拉住他就往家里拖,一边拖一边哄,申强恋恋不舍频频回头,见陆小乙朝他挥手,才安心跟申婆子回家。(未完待续。)
第121章
镖局开张这天,祁风一大早就驾车赶来接陆家人进城。
余粮收拾妥当过来陆家,今天的余粮穿一身天青衫子,看起来很清爽,陆小乙一眼便认出这身衣衫是去年玉兰给他做的,衣服上有清晰的折痕,想来是第一次上身吧!肤色也恢复到一贯的小麦色,浓眉单眼高鼻梁,怎么看怎么精神。
再看陆家人都收拾得干净整洁,连陆婆子都拿出压箱底的细棉布衣裙,簪一支素银簪子,戴一对素银耳钉,加上她皮肤本就白皙,忽略掉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依稀能窥见陆婆子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比较起来,王冬梅就算素打扮了,无金银绢花点缀,胜在一身衣裙干净合身,穿在她稍显丰腴的身体上,别有一番美好。
玉兰心细,顾着王冬梅的感受,也作一身素雅打扮,却把两个女儿收拾的漂漂亮亮,簪水红花儿,穿浅蓝衫儿粉红裙儿,再系一根水红的腰带,跟水葱似得鲜嫩嫩水灵灵!
这是玉兰给女儿新做的夏裙,还是第一次上身,由于没有穿衣镜,陆小乙看不出新衣裙的上身效果,只能把小丁当镜子,谁叫她们的衣裙一模一样呢!
见小丁如小仙女般娇俏可人,陆小乙觉得自己也美丽起来,特意往余粮身边晃悠几圈,见他瞟一眼便立即垂下眼睑,虽不像以前那么爱脸红,但羞赧的表情骗不了人。
而祁风则不然,大大方方打量小乙一番,说:“推屎郎带花臭美啥?你看你那手茧子,再看你那黄黑色的脸颊,真是白瞎这身好衣裳了!”
陆小乙怒了,“我臭美我的,你管不着,哼!”
祁风凑近小声道:“我说实话而已,你也生气?瞧你妹穿着多好看,那是因为她皮肤白眼睛大。再看看你,眯眯眼黄皮肤,还不如穿男装好看!”
陆小乙脸黑的不能再黑了,说她不白。她认了,黄种人皮肤黄是正常肤色,可要说她是眯眯眼,她就不服了。她哪里是眯眯眼了,明明像极了他爹的眼睛好不好。笑起来会像月亮弯弯一样可爱,还有,拿她的眼睛跟谁比不好,非要跟小丁比,小丁的眼睛可是玉兰那种圆溜溜水亮亮的杏眼,她如何比得过?
陆小乙用她的眯眯眼狠狠瞪了祁风一眼,不再理她,挨着小丁站定,等陆忠安排车次。
女眷和孩子都坐祁风的马车,因为马车厢宽敞舒适。几个男人坐陆忠的驴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一夫城去。
陆婆子显得很激动,自言自语道:“啧啧,好些年没进城了,连城门朝哪个方向开都忘记了。”
陆小乙吓唬她:“祖母,进城你可要跟紧点哟,万一丢了连城门都找不着!”
陆婆子不是那么好唬的,“丢了我也不怕,我长着嘴呢!我难道不晓得问呀?”说完,瞅着玉兰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庚和王冬梅抱着的小凤。叮嘱道:“你俩都上点心,进了城别自顾看热闹把孙儿弄丢了,我把丑话说前头,谁把孙儿弄丢了谁也不用回来了!”
玉兰和王冬梅不回话。陆婆子语气深重的再复述一次,玉兰才淡笑道:“娘,媳妇们都晓得了。”
陆婆子终是不放心孙子,“不行,小庚必须跟在我身边,冬梅。你也要把小凤抱紧点。”
没人回话就算默认,陆婆子满意了,舒舒服服的靠着车厢打起盹儿来,没过多久她就不满意起来,原来是她有些晕车,不仅是她,连带玉兰冬梅和小丁都抚着胸口不舒服起来,小庚则是一贯的上车就呼呼,完全无影响。
陆小乙无感,想必是前世经常坐车的缘故。
陆婆子抚着心口朝驾车的祁风喊道:“祁家小子,你慢点儿哟,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祁风回头笑道:“好好,你老坐好!”说完竟挥鞭,马车加速狂奔起来。
一车人齐齐往后仰,相互搀扶着坐稳当,陆婆子气的骂祁风:“聋的吗?让你慢点,你咋不听呢!”
祁风笑道:“陆婆婆,瞧见了吗,这才是我平常赶车的速度,先前已经很慢了!”
果然,二货的脑回路的确跟常人不一样。陆小乙忍无可忍,吼道:“疯子,你能不能正常点,赶紧慢下来!”
祁风恢复到先前的速度,有了参照,女人们立即觉得这个速度还算合适,可行至半路,身体却受不了。
陆婆子这么皮赖的人也拿他没辙,不断喊着:“慢点慢点哟!”
终于,陆家女人们扛不住了,还未进城一个个蹲在路边吐的天翻地覆。陆婆子吐的尤为惨烈,脸色惨白的吓人,摇摇晃晃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
玉兰、王冬梅和小丁吐罢也搀扶着过来坐下,感觉身子还在摇晃,软塌塌动弹不得。
祁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终于意识到他的速度标准跟女人们速度标准之间的差异。这也不怪他,想他赶车生涯里何时载过一车女眷,全是一群彪悍肌肉男好吧!今天已经是他最慢的速度了,往常要是这个速度赶车,肯定会遭到他爹的呵斥。
哎!陆家女人真是太脆弱了!
不对,还有一个没吐!祁风看向陆小乙,见她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照顾完祖母又去安抚娘亲和婶婶,最后挨着妹妹坐下,轻拍她的后背,又借肩头让她依靠,祁风心里肃然起敬,暗暗称赞:假小子真汉子!
陆小乙若知晓这个称赞,非得吐血不可!
歇息够了,陆婆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上祁风的车,一直等到陆忠的驴车赶上来,两拨人换了车才消停下来。
陆忠赶车很稳,陆婆子缓过劲儿来,抱怨祁风缺心眼儿,又引申到祁山定是个缺心眼的人,不然也生不出如此缺心眼的儿子来。
玉兰等人都不回话,由着陆婆子抱怨,直到崔巍的城楼出现在她视线里,陆婆子才换了话题,开始询问城楼的事。
终于到了祁山镖局,如今的祁山镖局大变样,临街的一段围墙全部推倒,重新建起三间宽敞的铺面,镖局大门也撤去,改由中间铺子进入后院。
中间铺面上方悬着一块匾额,陆小乙辨识一番,大约是‘祁山商铺’四字,铺面两侧挂着一幅木刻对子,字迹洒脱飘逸,应该是祁风所写,至于写的什么,陆小乙认不全,请教余粮才知道上联写着‘陆氏烤饼独一家’,下联写着‘祁山镖局传天下’
祁风停好马车,得意的问道:“写的咋样?”
陆小乙摇头,“看不懂!像鬼画符。”
祁风睨她一眼,又问余粮,余粮点头称赞,祁风心情大好,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水平,写字还能看,对对子就差劲了,想来想去就想出这么两句,也不管它工整与否听着舒坦就行!”
这时,祁山带许武和张铁牛迎出来,热情的邀陆家众人入内。由于铺面占去一半院子,镖局内院显得局促起来,还好房舍众多,厅堂也宽敞。
镖局没有女主人,祁山便让陆家女眷自行到东屋房舍歇息,男人们聚到厅堂说话。
祁风送来茶水,交代陆小乙,“假小子,你来过两次,地方也熟,有啥事你自己跑动即可,我还要帮我爹接待客人去。”
陆小乙点头,玉兰笑道:“忙你的去吧,我们有事会让小乙来寻你。”
祁风一走,陆婆子就垮下来,靠着椅子叹道:“哎哟,进趟城受大罪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小丁也蔫兮兮的靠着玉兰,原本白皙的小脸儿折腾的愈发白,眼眸半睁半闭可怜极了。
玉兰和王冬梅毕竟年轻,喝一盏茶后,恢复了几分神采,一个照顾小丁一个照顾小凤。
陆小乙站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小庚也凑过来看热闹,只见祁山陆陆续续领人进来,看面相大致能猜出是祁山镖路上的朋友,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祁山那种匪气和悍气。时常能看见余粮和祁风从院内穿过,一会儿拿着红布,一会儿端着鞭炮,想必是在为开业做准备。
约莫一个时辰后,祁山大吼一声:“吉时快到!诸位请随我来!”
声音太具穿透性,东屋里的陆家女人都震得神经一紧,齐齐站了起来,陆婆子有些激动,嚷嚷着去外面看热闹。
玉兰道:“娘,咱们都是女眷,不方便出去吧,不如就是屋里等。”
陆婆子复又坐下,喃喃自语道:“是哦这是城里,我还以为是村子里呢,想着有热闹看不能错过。”
玉兰叹道:“祁家没有女眷真是不方便,咱们来了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哎!先前考虑到这些不打算来的,夫君又说祁山都张口相邀了,咱不来也不好。”
王冬梅也道:“是啊,自家呆习惯了,猛地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宅院心里空落落的,干啥都没有底气儿,大嫂你说乡下人进城是不是就说我这样的!”说完,抿嘴笑起来。
玉兰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咱们都是乡下小地方的,到了大城市难免束手束脚,在城里人看来就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妯娌俩笑起来,气氛顿时轻快多了。
王冬梅道:“难怪堂嫂回村那么不习惯,换着让我来城里住,我也会不习惯的。”
玉兰道:“不习惯只是暂时的,住上一阵儿也就习惯了。”(未完待续。)
第122章
约莫一个时辰后,祁山大吼一声:“吉时快到!诸位请随我来!”
声音太具穿透性,东屋里的陆家女人都震得神经一紧,齐齐站了起来,陆婆子有些激动,嚷嚷着去外面看热闹。
玉兰道:“娘,咱们都是女眷不方便出去,还是呆在屋里吧。”
陆婆子复又坐下,喃喃自语道:“是哦这是城里,我还以为是村子里呢,村里有热闹看哪能错过。”
玉兰叹道:“祁家没有女眷真是不方便,咱们来了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哎!先前考虑到这些不打算来的,夫君又说祁山都张口相邀了,咱不来也不好。”
王冬梅也道:“是啊,自家呆习惯了,猛地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宅院心里空落落的,干啥都没有底气儿,大嫂你说乡下人进城是不是就说我这样的!”说完,抿嘴笑起来。
玉兰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咱们这些乡下小地方的到了大城市难免束手束脚,在城里人看来就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妯娌俩笑起来,气氛顿时轻快多了。
王冬梅道:“难怪堂嫂回村那么不习惯,换着让我来城里住,我也会不习惯的。”
玉兰道:“不习惯只是暂时的,住上一阵儿也就习惯了。”
小庚嚷嚷着要出去看热闹,陆小乙其实也想出去目睹古代开业的盛况,无奈陆婆子坚决不同意,她担心外面人多眼杂,万一出个拐子把小庚拐走了怎么办!
陆小乙想想也是,城里毕竟不同于乡村,左邻右舍都知根知底,来个货郎都要盯掉人家三层皮,更别说其他陌生人了。当然,村民不是恶意的盯梢,而是出于八卦之心。总想打探来人是哪家的客人,为什么而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诸如此类的八卦心态让村民对进村的陌生人尤为在意。
这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小庚更急了,非要出去不可。
陆婆子把他拖过去梏在怀里,好言哄着,直到鞭炮声停歇。他才撅着嘴从陆婆子怀里挣脱出来,再次跑到窗前,透过窗缝往外看。
陆小乙把窗户推开半扇,一股浓烈的硝石味儿扑鼻而来,能听见阵阵喧哗的人声,氛围很是热闹。
小庚遗憾道:“大姐,炮仗肯定被人捡光了。”
这小子担心的竟是炮仗,陆小乙笑着锤他的小发髻,“放心吧,没人跟你抢小炮仗。一会儿客人走了,大姐带你出去捡。”
小庚笑着点头,盼着客人快点散去。
客人都是送了贺礼的,还有开业宴等着他们呢,等到吃饱喝足后才会散去。
祁山在城西的醉八仙包了几桌席面,陆家女眷的席面是酒楼送来的,齐齐满满摆了一大桌。
陆婆子笑开了花,先前还说祁家父子是缺心眼,这会儿又改口夸赞祁山想的周到,玉兰和王冬梅也喜上眉梢。心情愉悦极了。
是啊,怎能不愉悦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大酒楼的席面呢,面对各式碗盘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真是又馋又舍不得下筷。
陆小乙才没这么多想法。瞅一盘鹌鹑蛋不错,手到眼到迅速夹到碗里。
陆婆子道:“啧啧,瞧这蛋真小只,也不知城里的鸡咋长的?生出这么小的蛋来。”
王冬梅笑的欢,“娘,这哪里是鸡蛋呀。分明是鸟蛋!”
“鸟蛋?”陆婆子疑惑,“这得掏多少鸟窝啊?啧啧,城里人真会吃!”
陆小乙本想跟祖母普及一下鹌鹑蛋,忍了忍还是闭了嘴,还是不给自己找事好,免得最后把鹌鹑蛋解释清楚了,自己又落到套里,还得挖空心思来解释她如何知晓这是鹌鹑蛋。
小庚一听是鸟蛋,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吃,玉兰帮他夹一个,他啊呜一口就塞嘴里了。
“也不知吃起来是啥味?”说着话,陆婆子也伸筷去夹,奈何鹌鹑蛋小而圆,她夹了几次都滑掉了。
陆小乙帮她夹一个,笑道:“祖母,掏鸟窝不容易,你多吃点。”
陆婆子吃下,砸吧两下嘴,失望道:“这不跟鸡蛋一个味儿吗?”
“祖母,鸡蛋是蛋,鸟蛋也是蛋,只要是蛋就是一个味儿!”
“既然都是一个味儿,干嘛不用鸡蛋,犯得着掏鸟窝吗?啧啧,这些城里人真是多事!”陆婆子立即对鹌鹑蛋失去了兴趣,开始夹肉菜吃。
大酒楼的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其次才是份量,而乡下酒席则是份量排第一,其次才是色香味。席面受众不一样,席面风格也不一样。
就比如现在,觉得红糖肘子好吃,一人夹几筷,肘子就没了;觉得香酥鸡好吃,鸡腿分给小庚和小丁后,鸡也就没了;觉得现炸酥肉好吃,一人分几块,盘子就见底了……
陆婆子抱怨道:“这是什么破酒楼,做饭小气成这样?就不能多整点?”
陆小乙笑,“祖母,酒楼是做生意的,整多了咋赚钱?”
玉兰知道陆婆子的脾气,生怕她跟祁山抱怨这些,赶紧解释道:“娘,菜的份量虽少但品种多呀!你瞧瞧,咱三个大人就上这么大桌席面,祁哥做事多敞亮啊!”
陆婆子点头,继续吃菜,一顿饭吃罢,酒楼的小二就过来收拾杯盘碗盏。
男人们还在酒楼吃喝,陆小乙见院中无人,便带小丁小庚出了东屋。
小庚对院角的木人桩兴趣浓厚,他不懂搏击,却如小猴儿般吊着桩手玩耍,小乙和小丁溜到前面店铺,见右边铺子留着一人看守铺面,此人正是张铁牛。
开张之喜,张铁牛也穿的整洁,一改往日一身短褐装扮,穿上压箱底的细布长衫,无奈他牛高马大的身形跟飘逸的长衫风格不搭,看起来有些违和,他自己也有些拘谨,完全不像往日那么随意,好似被衣衫捆束起了天性,别扭极了。
小乙小丁轻手轻脚走过去,奈何张铁牛耳目聪明,扭头朝她们看来。
陆小乙嬉笑着跟张铁牛打招呼。
张铁牛虽然跟小乙熟,但小丁却是他第一次见,而且还是这么一位乖巧秀美的小姑娘,他立即变得拘谨起来,黝黑的脸颊看不出红晕,耳朵却出卖了他。
陆小乙知道他外表粗野内心羞涩,大方的介绍道:“张叔,这是我妹妹陆小丁,小丁,这是张叔。”
小丁乖巧的喊着张叔,张铁牛嗯了一声,极小声,恰巧有人来卖饼,张铁牛立即转移到卖饼上,小乙小丁也走到柜台前帮他。
来人是老顾客了,跟张铁牛熟识,笑道:“哟呵,铁牛兄弟,哪里请的小姑娘?你们不会学城南都豆腐店吧?请个豆腐西施来,生意好到爆!”
张铁牛粗声道:“去去去!少他妈的胡咧咧,说,几个饼?买完赶紧滚蛋!”
那人知道张铁牛性子,能开玩笑的时候不用自己开口,不能开玩笑就少惹,惹他犯了牛脾气,能把自己举起来轮十圈,摔地上还能再补上几脚。
那人哈哈一笑揭过这茬,道:“三个芝麻的!”
张铁牛取三个芝麻烤饼砸过去,吼道:“二十一文!给钱!”
张铁牛手劲不是盖的,三个烤饼如同三块石头朝那人砸去,那人晃晃悠悠接住饼,最后一个没控制好力道,裂开一条口子。
那人笑道:“哎哟,铁牛兄弟,你能不能稳着点,瞧这饼都裂口了!”
张铁牛却道:“裂口了有什么不好,省的你回家还得掰开!赶紧的,给钱给钱,二十一文!”
那人惊呼,“咋涨价了,昨天还是六文钱一个!”
“今天新开张,饼子各涨一文钱,爱买不买!”张铁牛不耐烦。
陆小乙在一旁看得嘴角抽搐,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服务员虎背熊腰长相彪悍粗声粗气暂且不提,就论他这拽拽的态度,一句爱买不买,就能把生意搞砸!
谁知那人却道:“我也不想买啊,我家老娘要吃,我能不买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饼子真是好吃,尤其芝麻味的越嚼越香。”
小乙小丁听到外人称赞她家饼子好吃,相视一笑俱是欢喜。
张铁牛也很得意,“那是肯定的,一夫城独一份的生意,除了咱们这儿,你去哪儿都买不上!算了,看你是熟人,二十文三个饼卖你得了!”
那人挺高兴,给了二十文又对张铁牛道:“祁总镖头咋说转行就转行了?往些年押镖不是干的风生水起吗?”
镖局之间的竞争,外人如何知晓,张铁牛也不会明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咱不想死在沙滩上就转行了呗!我告诉你啊,别以为咱转了行就好欺负,咱提起刀照样能砍人!”
张铁牛说的是实话,那人也信服,点头道:“那是那是,不过祁山镖局也是出了名的讲规矩,从来不会乱砍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咱要乱砍人,现在哪能在这儿卖饼呀,都他妈蹲大狱呢!”
这时,又来了两个大婶买饼,张铁牛朝那人挥手:“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改天空了请你喝酒!”那人挺吃他这套,应承着乐呵呵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123章
那人一走,张铁牛立即换上一副笑颜,粗嗓门的粗犷男人非要用小萝莉一样的嗓音说话,“几位大婶想买点什么饼?”
陆小乙听得浑身一颤,苦着脸望向张铁牛,眼光传递着‘张叔你正常说话好不好?’怎奈张铁牛顾客至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其中一个瘦脸大婶跟陆小乙同感,反射性的夹住篮子往后缩,另一个圆脸大婶却呵呵笑,“莫怕莫怕,这人好着呢!前次买饼见我东西多,还帮我送回家去,是个好人啊!”
张铁牛被夸奖了,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带动胸腔震动,胸腔带动胸肌震动,胸肌扯动臂肌,好似整个身子触电般的抽搐。
瘦脸大婶吓得后退一步,疑惑道:“这家饼子真那么好吃吗?要不咱们走吧!”
圆脸大婶热情的把瘦脸大婶拉上前,“好吃好吃,以前他家用驴车驮着卖的时候,我老买着呢!如今换成大铺面,买的人更多了!”
张铁牛终于把心底的喜悦之气吐纳完,轻言笑道:“大婶,买那种味道的呀?”
这次不管陆小乙,连小丁也打了个冷颤。
圆脸大婶道:“原味五个芝麻五个。”又问瘦脸大婶:“你要几个?”
瘦脸大婶几不可见的扫视张铁牛一眼,“每样一个行吗?”
“行啊行啊!怎么都行!”张铁牛爽快极了,各样饼子取六个,小心翼翼的端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两位大婶。
若不是先前见他粗鲁的砸饼子,陆小乙简直就信了他是一位服务周到顾客至上的好员工。
两位大婶在付钱时又起了抱怨,纷纷抱怨饼子太贵,陆小乙以为张铁牛又会甩出一句“爱买不买”,谁想他却赔笑耐心解释道:“大婶呢,咱这都是小本生意,利薄的很啦。实话跟你说,这些饼子也是从别处买来的,进货价钱涨了卖价不得不涨啊!而且,你瞧咱家新建的三间铺面。大大小小投了不少银子,光靠卖饼一文一文的赚,也不知何时能赚回来,哎!我还等着它赚钱娶媳妇呢!”
瘦脸大婶指着小乙小丁道:“你两姑娘都这么大了,你莫不是个老鳏夫?”
张铁牛一脸很受伤的表情。赶忙摇头说不是,小乙小丁忍着笑,也解释说不是。
瘦脸大婶信了,圆脸大婶又来补刀,惊讶道:“你还没娶过媳妇?啧啧,我瞧着你是该抱孙子的人了!”
张铁牛受了极大的内伤,小乙姐两不厚道的噗嗤笑出声,圆脸大婶立即露出尴尬的笑,“你别介意啊,婶眼神不好使。”
张铁牛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我这人面相老,被人误会是常事!”
圆脸大婶觉得张铁牛性子不错,安抚道:“放心吧,婶儿帮您留意留意,谁家有嫁不出去的大姑娘或是再嫁的小寡妇,婶帮你保媒!”
张铁牛笑开了花,连夸两位大婶是好人,好人大婶便不再计较涨价的事,付过钱笑眯眯的走了。
陆小乙问张铁牛,“张叔。先前卖饼那人,你干嘛对他那么凶?对后面两位大婶态度又好极了。”
张铁牛笑道:“先前那人曾在咱们镖局干过,人熟也就不在意态度了,该骂的骂出口。该吼的吼出声,兄弟间没那么多顾忌!”
陆小乙恍然,这时又来人买饼,一时忙起来,小乙小丁也帮忙搭手,忙过这一阵儿。小乙小丁去后院看小庚,见他还在木人桩上吊着玩耍呢!陆婆子玉兰和冬梅都出了东屋,在院内走动透气。
男人们吃席回来,已是一个时辰后,祁山喝得脸颊红红被祁风和余粮搀扶着,陆忠要赶车回村,喝得不多,反倒是陆寿增和陆勇喝的有些飘。
陆忠要告辞,祁山却不让,喝醉后大嗓门如敲鼓,拉着陆忠说道:“陆老弟,大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是我这些年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我真正敢放开了喝的一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忠摇头,祁山笑道:“因为我终于对得起我的老娘了,再也不让她为我操心了!好啊好啊!终于不再走那条镖路,终于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这都多亏你帮忙啊!哥我谢你!”
陆忠实诚道:“不敢当不敢当,祁哥,咱们是相互帮忙!”
祁山哈哈大笑,“陆老弟别急着走,晚上咱们再喝几坛,一醉方休!”
家中无人,陆家人哪里肯久留,坚持要走,祁山又要留客,僵持不下,还是祁风劝道:“爹,你别为难陆叔了,来日方长,陆叔有的是机会陪你喝酒!要不这样吧,难得婶婶们进一趟城,让陆叔带她们出去逛一逛,陆家祖父和陆家小叔醉酒,正好让他们歇息片刻,等陆叔逛完回来一并回村。”
祁山想了想觉得可行,便让祁风去安排。
于是,陆婆子玉兰冬梅连带小乙她们一起上了祁家马车,由祁风牵着,陆忠和余粮护卫着,缓缓往城里繁华地去。
一夫城最繁华的莫过于东大街和西大街,一路上熙熙嚷嚷人声鼎沸,乡下人没那么多忌讳,陆婆子更没有,一把掀开车帘好奇的往外瞅,“啧啧,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祁风道:“陆婆婆,下来瞧瞧不?”
陆婆子点头,“既然来了就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呗!”
祁风对西大街很熟悉,拐到一处车辆寄存处,付两文钱领一个编号牌,然后带着陆家众人逛街去。
陆婆子爱看热闹是真,心疼孙子也不假,一下车便紧紧拽住小庚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拐子拐走了。陆忠笑她太紧张,陆婆子黑着脸骂陆忠,直到陆忠把小庚顶到肩头,陆婆子才放心。
西大街还是这么繁华,陆小乙好久不来,仍能感受到属于西大街的独特气息,路过曾经吃米油茶的饭馆,发现已经更换了门脸,如今该做杂货生意。
陆小乙有些怅然,那么好吃的米油茶怎么就关门了呢,她还想着跟余粮再来吃一次的。怅然间,见余粮也在往那边看,两人目光一相遇,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笑,陆小乙心情又好起来。
陆忠道:“娘,我今天出门带了银钱,你有啥想买的尽管开口。”
“哎哟,可算是享上福了,世上当娘的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陆婆子见儿子如此孝顺,脸上笑开了花,道:“要说买东西啊,真是什么都想买,可是买东西就得花银子。”瞅一眼小庚,“算了,给我孙子攒着吧!”
祁风插言道:“陆婆婆,你想买啥就说呗,陆叔现在是陆当家的了,不差钱!”
陆忠笑, “胡说啥,我就是个卖饼子的。”
玉兰对陆忠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去一趟布庄吧!要入秋了,正好买些布给家人做些秋衣。”
陆忠点头,向祁风询问那家布庄好,祁风力推西大街最把头的何氏布庄。
据祁风讲,这家布庄是去年新开的,虽然比不上那些世代做布匹生意的老字号店铺,但货品花色齐全种类繁多,且对待顾客一视同仁,不论富人穷人贵人贱人只要一脚踏进店铺,店员都会热情的接待他们,直到他们买到称心如意的货品为止,一年时间,何氏布庄就经营的风生水起,风头盖过一夫城最大的福喜布庄了。
玉兰听了十分高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铺子?夫君你有听过吗?”
陆忠摇头道:“没听过,咱家买布少,对新开的铺子不知也是正常,即使听说了,想到它是城里有名的布庄,也会觉得咱们这些穷人进不去,更不会去一探究竟。”
玉兰有些惋惜,“真是可惜了,早知这家的好,也不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铺子受气了。”
祁风道:“婶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何必为这些人生气。今天正巧有机会,咱去何氏布庄看看。”
陆小乙默默的听着,对何氏布庄充满了好奇,想见识一下对顾客一视同仁的布庄。
祁风领路,一行人往西大街最把头走去,远远瞅见一匹巨大的招牌幡子迎风招展,上书四个浓墨大字,正是何氏布庄,顺着招牌幡子往下看,是宽敞的布庄大门,进进出出的顾客不管买布与否,无不面带喜色心情愉悦。
果然,陆家人一踏进店门,立即有位穿深蓝长衫的中年人迎上来,拱手朝陆家人行礼,笑得一脸和气,自我介绍道:“欢迎光临何氏布庄,鄙人免贵姓何,你们可以叫我老何。”
陆忠礼貌的拱手回礼,“在下姓陆名忠乡村粗人,初次来到何氏布庄,劳烦何叔帮忙推荐几款适合家小的布料。”
祁风和余粮也拱手自报家门,老何笑眯眯的点头应承,展手恭敬的请陆家人往店铺西边柜台走。
陆小乙回头往东边柜台看,只见那边的顾客多是遍身绮罗者,再看看西边柜台,多是棉麻布衣者。原来,这家店铺并不是纯纯的穷富不分贵贱合一,而是分区销售,唯一值得称赞的是,服务态度的确很好。(未完待续。)
第124章
老何把陆家人领到西边柜台,微笑着对陆忠道:“这边柜台的布料都适合你的家小,你们慢慢挑选,有问题可以问柜台里的伙计,若是买的多,还可以适当便宜。”说完,站在离柜台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顾着西边柜台,又能瞧见新进店的顾客。
再往东边柜台瞧,也有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一边顾着东边柜台,一边瞧着店铺正门,想来是跟老何一样,负责接客分流,把富贵人引领到东区,穷苦人领到西区。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喜欢群分,富人堆里多出个穷人,富人会生出优越感和鄙视,穷人也会觉得尴尬和窘迫。同理,穷人堆里多出个富人,穷人会仇富和排挤,富人也会觉得没安全感。
陆小乙觉得何氏布庄这种经营方式有利有弊,把富人聚集到一起,攀比心不可避免,能一定程度上促进消费,把穷人聚集到一起,自信心增加,能最大程度的照顾穷人的自尊心,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消费。
利有了弊也就显现出来了,毕竟分而治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甚至更明显的给人群做了划分,从进店分流就能看出来,那时已经在给顾客定位了,只不过何家人用优质服务把弊端掩藏起来了,富人进来往东走,趾高气扬,穷人进来往西走,店员笑脸相迎,各自欢喜了也便没人去挑刺罢。
陆小乙如是想着,跟着爹娘的步伐移动到柜台前。
有几户买布的人家朝陆家人点头致意,看穿衣打扮跟陆家人相仿,故而相互友好的招呼对方。
陆家人善意的回礼,然后被琳琅满目的布匹吸引住了,果真如祁风所讲花色齐全种类繁多,不论富人穷人贵人贱人只要一脚踏进店铺皆能满意而归。
只见柜台前整齐的码放着各色布料,柜台后的货架上也堆叠的满满当当,更让陆小乙惊奇的是,布匹的颜色堆叠也极具美感。冷色暖色分开放置。虽不像现代色谱那么精准,但冷暖渐变也做的极有分寸,不突兀不跳脱,给人眼睛一种舒服之感。视觉舒服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购买欲也嗖嗖往上涨。
陆婆子玉兰和王冬梅早已激动的围上去,摸摸这匹,瞅瞅那匹,你觉得葱绿好。我觉得冬瓜绿好,她又喜欢苔藓绿;你觉得枣红好,我觉得石榴红好,她又喜欢桔子红;你觉得鹅黄好,我觉得小鸡黄好,她又喜欢丝瓜花黄。婆媳三人各抒己见争论纷纷,那管你是婆母还是儿媳或者妯娌,只挑自己喜欢的。一问价觉得贵了,又放下继续挑,柜台里的伙计一直笑眯眯的。很耐心的提供咨询服务。
小丁也兴致盎然的学着挑选,小庚是看稀奇,见姐姐摸哪匹布他也跟着摸。
陆小乙感慨万千,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天生对美的追求,总是最执着最专注的,在能力允许范围内,大约最喜欢说的三个字就是买买买!
是的,能力范围内,几个女人在挑选能力范围内自己最心仪的布匹。
而男人们则表现出这方面的无感。陆忠第一次见娘和媳妇如此激动,不禁捏了捏钱袋子里的银两,忧心结账时银钱不够又将如何是好!想起他第一次买布的时候,冒冒然然去了城里最大的福喜布庄。那里的伙计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一看他穿着棉布旧衣便开始鼻孔里喷气,最后买了布,掏了钱还受了气。他后来买布便不再去福喜布庄,直接在一些小布庄购买,虽然价钱贵点但不受白眼心情好。花钱不就图个花高兴吗?谁愿意花钱买气受!
陆忠对挑布料没兴趣,祁风和余粮也同然,恰巧老何往这边看来,如何看不出三个男人的窘迫,笑着上前对陆忠道:“几位可以到一旁稍作歇息。”
才发现临窗的位置摆有几把椅子和方几,陆忠谢过老何,带余粮和祁风过去坐下,马上有小伙计给他们倒茶,果然服务很周到呢!
祁风长叹一声:“生平第一次知道买布比押镖还累!”
余粮笑着不说话,陆忠道:“别说是你,就是我也第一次觉得买布是件累人的差事。”
陆小乙走过去坐下,接陆忠的话道:“爹,咱家的布都是你买的,你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呢?”
陆忠瞅了一眼争论的正起劲的三个女人,深有感触道:“往些年买布,我都去一些小布庄,一是没有这么多颜色样式可供挑选,二是伙计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多问几次就烦了,爱答不理的样子让人不舒服,我只有快快买了走人。”
陆小乙立即领悟过来,笑道:“哦,我明白了,难怪咱家衣服年年都那几种色,原来是爹怕麻烦没有用心挑选啊!”
陆忠被女儿说中心思,嘿嘿笑道:“你知道就行了别在你娘跟前说,省的又来叨叨我,她已经为布料花色的事抱怨很多次了。”
陆小乙嘻笑着点头,其实心里对她爹的眼光还是赞同的,瞧瞧今天这身新衣,浅蓝粉红水红全是适合小姑娘的艳丽色彩,回家翻翻衣柜这些年的旧衣仍然是这几种色彩,再看她娘的穿衣风格,一色的淡青湖绿,她爹以深蓝玄色为主,小庚就多彩一些,确切的说是集一家之长,爹娘姐姐们的衣服改一改都给他穿,他可高兴了。
在喝了三盏茶后,陆婆子玉兰和王冬梅终于挑好了布,陆婆子挑了深栗色和老竹绿,王冬梅挑了灰蓝和柳黄,玉兰挑的就多了,给陆忠挑了蓝灰色,给小乙小丁挑了水绿和丁香色,给余粮挑了鸭暖青,给小庚啥也没挑,姐姐们的旧衣改改还能穿。
虽然都是极普通的棉布,算下来银钱也不少,陆忠要掏钱,陆婆子一把按住他的手,激动道:“别着急别着急。”又朝不远处的老何道:“大兄弟,过来一下,来!”
老何笑眯眯的上前,陆婆子道:“大兄弟,你看咱们买这么多布,银钱是不是能少点?”
老何温和道:“请稍等。”转头问伙计总价。又看了看陆家女人挑选的布料,笑道:“老夫人好眼光,挑的都是今年的新花色。”
陆婆子笑得很得意,看老何愈发顺眼了。
老何继续道:“是这样的。你若挑其它旧款花色,我能给你便宜一层,可这新花色进价就贵,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要不这样吧。送你三尺麻布怎样?”
陆婆子一听送三尺麻布,顿时乐开了花,催促陆忠道:“还等着干啥?赶紧付钱。”又小声道:“付了钱赶紧走,谨防他变卦!”陆婆子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众人都听到了,小庚无感,小丁捂嘴笑,陆小乙则装傻装天真,祁风后退三尺跟陆婆子划清界线,其余人等都脸色尴尬。不好意思看老何和柜台内的活计!
老何笑了笑吩咐伙计把布匹包好,陆忠付钱后,陆婆子赶紧把布匹抱到自己怀里,嚷嚷着赶紧走人,陆忠拱手跟老何告辞,老何微笑着送陆家众人出门。
陆家人出门没走两步,便跟几位锦衣少年错身而过,很快,一位少年郎追了出来,大声道:“诸位请留步。请留步!”
陆家人纷纷回头,茫然的盯着来人,陆小乙看来者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是谁。少年郎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陆小乙便想起来了,这是年前卖梅花馒头时,订货的何家少爷。
可惜何家少爷印象里她是小少年的装扮,完全没有认出她来,他认出了当时一同前往的余粮。至于后来送货的陆忠,也是跟何宅家仆接触,跟少年郎没有打过照面。
陆忠疑惑道:“请问你是?”
何家少爷很有礼貌的跟陆忠拱手行礼,然后朝余粮道:“梅花馒头,记得吗?当时你跟一个小少年去过我家。”
何家少爷这么一说,余粮想起他来,连带陆忠也变得和蔼起来。
何家少爷笑问:“怎么不做梅花馒头呢?年前送了几次后来便停了,我娘想起来还催我在城里寻过几回,可惜买不上了。”
余粮介绍陆忠给他,“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梅花馒头是这位叔蒸了卖的,你可以向他询问。”
何家少爷欣喜的望向陆忠,“不知这位叔怎么称呼,年前送货都是福伯跟你接触,也没细问你何时才能再供货。”
陆忠如今的重心都在烤饼上,梅花馒头只是年前小乙临时捣鼓出来的,赚些过年钱罢了,此时被何家少爷问及也说不清,扭头问小乙,“小乙,咱家的梅花馒头还做吗?”
何家少爷顺着陆忠的眼光看向陆小乙,智商明显高过祁风,祁风当初看陆小乙眼熟,硬是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何家少爷指着陆小乙惊喜道:“啊!你就是当初那个小少年吧!呵呵非礼勿视,刚才没敢看你,一时没认出你来。”
陆小乙夸赞道:“少爷好眼光,在下正是当初的小少年。”
何家少爷不禁瞟向小乙身边的小丁,脸颊顿时红红的,急急说道:“咱别站着说话,请进店细谈。”
陆小乙瞬间明白过来,这何氏布庄定是他家的产业。
祁风貌似对比他还俊朗有礼的何家少爷不喜欢,直言道:“我们刚出来就不进去了,陆家叔叔还着急回村呢,你有话就直说呗!”
陆婆子抱着布匹也嚷嚷着坚决不进店了,生怕店家把送的三尺麻布要回去。
何家少爷笑道:“好吧,我就长话短说,想问问你家何时再蒸梅花馒头,我娘觉得那花馅儿味道很好,后来从点心坊买了些花馅儿,可蒸出来的梅花馒头却没有你家的味儿,特别是她胃口不好的时候,老念叨你家的梅花馒头呢!”
陆家如今主力做烤饼,蒸馒头毕竟太费时费力,交由镖局众人现场蒸制也不现实,想到何氏布庄生意不错,待人也极和善,陆小乙有心卖他个好,便对何家少爷道:“实不相瞒,咱家如今只做烤饼卖,不再做梅花馒头。”
何家少爷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微笑着。
陆小乙又道:“我可以提供花馅儿给你,你只需交代后厨加上糖霜蒸制即可,咱家的梅花馒头除了花馅儿特殊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何家少爷激动的拱手致谢,并承诺按馒头价算钱。
陆小乙道:“一点花馅儿而已不用算钱。”随后把取花馅的地点约在祁山镖局,不,如今改叫祁山商铺,联系人当然是祁风了。
祁风哼了一声,催促道:“啰嗦完了就走吧,时候不早了,还要送你们回村呢!”
何家少爷跟陆家人告辞,眼神快快的看了小丁一眼,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了。(未完待续。)
第125章
祁风取了马车把陆家人送回镖局,陆寿增和陆勇已经起来,休憩一会儿酒醒了不少,反倒是祁山因醉酒睡的鼾声震天。
陆忠不愿吵醒他,便跟许武和张铁牛告辞,牵出驴车准备回村,陆家女人不愿坐祁风的马车,祁风表示很无奈,保证再三且费尽口舌也劝不动,只好郁闷的载着一车男人,可上了官道,他又毛病复发,连续挥鞭,生生把马车赶出了跑车的效果。
陆小乙瞧着前面绝尘而去的祁家马车,真替车上的祖父小叔和余粮捏一把汗,料想那马若是有脾气,早把祁风踹飞了吧!
陆忠的驴车还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行着,祁风已经送完人返回了,两车相遇时,陆婆子指着祁风训道:“的亏没坐你的车,瞧你那疯冲冲的性子,莫把我家老头子的骨头架颠散了。”
祁风笑,“陆婆婆,下次我专车载你好不好?”
陆婆子呸他,“缺心眼子,我打死都不坐你的车!”
陆忠严肃道:“风子,官道上车多人多,且不说撞到人,就是撞到石头颠簸一下弄个人仰马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祁风跟他爹一贯是打闹父子,遇上陆忠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话,莫名有些信服,点头道:“知道了陆叔,我会谨记的。”
陆忠点头,再三叮嘱他缓行慢赶,见祁风赶车离去,陆忠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马车消失在下一个转角,才跳上驴车慢慢赶着。
玉兰笑道:“风子虽然性子跳脱,本性还是好的。”
“好什么好,他就是个疯子!”陆婆子抱怨,“想起早晨的事我现在还有气呢,难得进趟城,我特意给自己煮了两鸡蛋,吃下肚没一个时辰统统吐光了,可惜了哇!”
王冬梅故意调侃道:“娘。我早晨说帮你吃一个的,你不同意,看吧浪费了!”
陆婆子恨她一眼,“别说我。好像你没吐似得!”
王冬梅瘪瘪嘴,跟玉兰相视一笑,说道:“大嫂,今天的布钱从我工钱里扣吧!” 王冬梅每月的工钱都如数上交给陆婆子,陆勇跟陆寿增编篮子卖的钱也是陆婆子在管。她手里没有钱,刚才买布都是哥嫂掏的,她心里不好意思只能如此说。
玉兰笑道:“几尺棉布而已,弟媳不用跟我见外。”
陆婆子也不乐意,抱怨道:“动不动就扣工钱,你有多少工钱扣?把你陪嫁掏出来,几尺布钱还给不起吗?”
陆婆子明知王冬梅娘家一毛不拔,还故意提陪嫁钱,弄得王冬梅脸色青红变换。
她哪里有陪嫁钱,她亲爹亲娘恨不得刮她三层皮呢!出嫁时给她置办的几件薄皮家具。到婆家一年多时间全都开裂了,更别说陪嫁的压箱银,一个铜子儿也没有。而且,得知她帮玉兰烤饼赚钱后,她亲爹几次三番问她要钱,她都以婆母管钱为由打发掉了,如今的她看得很明白,再跟无底洞娘家攀扯不清,她在陆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玉兰解围道:“烤饼虽挣不了几个钱却也是劳累活儿,整日烟熏火燎。好衣服也熏成旧衣服了,当嫂子的给你添两身衣服也是应该的嘛。”
王冬梅有些感激,淡笑着说:“多谢大嫂,你的好我都记心里的。”
陆婆子又来抢。“我难道对你不好吗?我把小凤当眼珠子疼着,你咋不记我的好?”
提到小凤,王冬梅还是承认陆婆子的好,笑道:“娘,我当然记得你的好了,说实话。你比我亲娘对我还好!”
陆婆子楞了楞神,没料到王冬梅如此说,嘴角上扬刚露出一丝笑意,立即往下瘪,生生把笑意忍下来,冷哼道:“呸!别在我面前提你娘家那些破烂人,还有没有点人性啊!卖女儿赚嫁妆我就不说了,单说你们回门,我家给了两只大公鸡,你家一个鼻涕都没还回来,你坐月子他们送半篮鸡蛋还当多大的恩赐似得,一家四口吃得脑满肠肥才走,如今得知你烤饼赚钱了,又觍着脸上门找你要钱,呸!别以为你瞒着我就不知道,哪天让我撞见,看我不拿锤衣棒追他十里八里地!”
王冬梅不说话,因为她娘家人的确如此,心凉了,也不愿再反驳什么。
陆婆子见王冬梅态度恭顺,心里一喜,不由语气缓和一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盆水既然泼到我老陆家,就安安心心跟勇儿过日子,娘家人就别去招惹,实在难缠就让我去!”
王冬梅点头,陆婆子又道:“你那要死要活的破烂脾气也别跟我再闹,咱勇儿对你好,你就好好报答他,给他生七个八个儿子就行!”
王冬梅嘴角微微一抽,脸颊又红又尴尬。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祖母,小婶生七八个孙子,你照顾的过来吗?到时候你是疼小庚呢还是疼你那七八个孙子?”说完,朝小庚眨眼,提醒他问个清楚明白。
小庚扶着玉兰的胳膊从驴车一侧扑到另一侧陆婆子的怀里,撒娇道:“祖母,你说啊说啊,有那么多弟弟了,你还疼小庚吗?”
陆婆子抱着孙儿欢喜极了,“疼,祖母最疼的便是你!你可是咱们家的长孙,祖母肯定最疼你!”
小庚圈住陆婆子的脖颈咯咯笑不停,陆婆子幸福极了,想象着七八个孙子环绕她的场景,更是笑得眉眼不分。
驴车进村的时候,有村民打招呼,陆婆子难得笑眯眯的跟人吹嘘道:“是啊是啊进了趟城,原本不想去的,儿孙拉着死活让去,这不,吃完酒席又买布,花钱跟流水儿似得!”
玉兰悄声提醒:“娘,人怕出名猪怕壮,别到处说吃酒席和买布的事,免得招惹妒忌惹出是非来!”
陆婆子不屑,“你啊你就是胆小,有我在你怕什么,那些猫猫狗狗想找咱家的事,别怪我打上门去!”
陆小乙道:“祖母,你又不是习武出身干嘛喊打喊杀的,倚老卖老的赖皮招式用久了就不好使了!”
“胡说八说,我几时赖皮了?”陆婆子无赖起来。
陆小乙偏要提醒她,“去年跟张家婶婶那次,你不是倒地装腰疼吗?还是我趁机给你垫块石头才耍赖成功,你怎忘记了呢!”
陆婆子恨她一眼,不说话,恰巧驴车到了陆家院外,陆婆子赶忙扶着陆忠的手跳下车急急进院去。
余粮等着陆忠一家人回来,才告辞回了上溪村,陆小乙看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发现他又长高了一截,背影看起来挺拔直立,撑得一身天青衫子很是飘逸,陆小乙喜滋滋的感慨吾家男人初长成,再想想自己的小身板,不免有些泄气,何时才能快快的拔节嘛?好心急哟!
此后的日子,祁山商铺的烤饼销售稳中有增,一月下来销量不错,利钱虽然比不上当年押镖,胜在安稳清闲。
陆家人跟城里商铺搭伙一事很快传回下溪村,又引起一阵轰动,村民们没想到,陆忠光靠卖饼也能跟那么大的一家商铺搭伙,更有甚者暗暗记着陆忠每天送饼的次数,也不知如何估算的,得出的结论便是陆忠一天要赚十两银,顿时,陆家人卖饼赚大钱的消息迅速传遍临近几个村子。
上次进城回来陆婆子说吃酒席买布匹的事也被传的变了样,说陆忠财大气粗,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了最贵的席面,吃完又去最大的布庄给家人买了最好的布匹,连酒楼里点的什么菜,布庄里挑的什么布都说的有模有样。
陆莲从邱婆子那里打听来,便慢悠悠走到陆家给玉兰说,玉兰听后也很无奈,“我听花大嫂说了,她说得有所保留,看来也是怕我多想,算了算了,这些事早就想到了,她们爱说就说去吧,咱不去计较,传几天也就淡了。”
陆莲气道:“有些人真是吃饱了闲得,有那说闲话的工夫,还不如去地里除除草松松土,还能多收几颗粮食。”
玉兰笑,“你是有身子的人,别为了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气坏了身子,听嫂子的话,让她们说去吧,咱只管闷头赚钱就行。”
恰好一坑热饼子烤好,玉兰给陆莲挑一个,怕烫着她,又拿一个盘子垫着,陆莲吹一吹咬一口吃的笑眯眯的,一个饼子吃完坐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回去。
玉兰派陆小乙护送陆莲,小丁也跟上,小姐俩一左一右当起了护法,直到把陆莲稳妥的送回家。
回来的路上碰到陆家大房婆子,见陆小乙姐两赶忙喊住,“小乙小丁,等等伯祖母。”
小丁道:“伯祖母哪去?”
“去你家呗!有点事跟你娘商量。”陆大婆子笑眯眯的说道。
陆小乙记得上次因造谣祁山是匪人的事,陆大婆子跟玉兰彻底翻了脸,陆大婆子说陆忠结交匪人拖累陆家大房,玉兰当时就放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想此时,陆大婆子又毫无记性的要找玉兰商量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