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枷锁
天色灰蒙,雨声雷声连成一片的不停轰鸣,不时有闪电划过天际。
天像裂开无数道口子般将暴雨汇成的瀑布不要命的朝着大地上倾泻。
狂风卷着暴雨像数不清的鞭子狠命的往乐无霜身上落。
衣衫已经湿透的她毫不顾及这些,挺直腰杆站在那。
她在等,等一个答复,任何人都可以不信她,唯独他不可以不信她。
定王府门前的那条宽阔道路上,因这突至的暴雨已没有其他过往行人,只余一辆华贵马车与这女子互相对峙着。
虽是初秋,乐无霜却觉得格外的冷,冷得她骨头缝里冒寒气。
已等待有半日之久的她,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雨势很大,她不时用手拂去脸上的雨水。
“相信我!那些伤害曼青的人真不是我安排的!”
声音清冷却透着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焦灼在里面,生怕马车里人不信她。
她同时目光也倔强的盯着马车上那被风吹动的帘子,想看清里面的人。
“大胆,王爷座驾岂是你一罪女可以拦的!”
这时,马车旁一手拿拂尘,另一只手却举着黄油布伞的公公上前一步挡住她那目光尖声厉呵。
却在这时,一道低沉且磁性十足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李曼青是你真心结交的好友,如你这般心思阴暗之人,又岂配得到本王原谅!”
男人声音冷冽,不带丝毫感情。
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下来,男人那低沉且嫌恶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你就这么的喜欢本王?喜欢到不惜伤害曼青?!”
闻言,乐无霜却只觉一股惧意从心底冒起,使她瞬间警醒。
“难道在你心中我还不如那个李曼青?!”淡漠且清冷的声音随即跟着反问,且夹杂着不可克制的冷意在里面。
只是马车内那听的人已失去耐心,“事已至此,问这个还有何用?你也只是花钱买通几个地痞流氓让他们玷污了曼青而已。”
说这话时,他想起李曼青衣衫不整的跑至他面前控诉时,似有一丝不知名的可惜在他心里划过。
于是他眼内前一刻还静止如水,这刻却暴戾如狂。
顷刻,她便察觉出一道强劲的内力极速向她袭来,猝不及防下,她身上的外衣立即被他内力震得四分五裂开来。
而她的心里却滑过一丝冷笑,这就是她将心掏出来倾心相待的男子!
一个女子的外衣被当街剥离,只着中衣的站在这宽阔街道上若被人瞧见,那就会被视为不知检点,放荡形骸。
其后果必定会遭人诟病。
“记住!别怪本王心狠,当初你让曼青被那么多人玷污的颜面尽失,现在本王也是让你尝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衣不蔽体的滋味。”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话落,男人不再言语,而是从马车里踱步而出,在踏出马车的那刻,身后人则立即上前为其撑起雨伞,深怕他被这雨水占到丝毫。
他就这样在乐无霜那不可置信的目光里被簇拥进王府。
而王府的大门随即紧紧关闭,只留她一人在这滂沱大雨里接受着他所说的那所谓惩罚。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这话如惊雷般在她脑中炸开,比烟花还要绚烂!
“你就是不信我!”
歇斯底里间,她嘶吼出声!
南齐定元三十八年秋九月十八
在这桂花飘雨香气四溢的时节,大理寺少卿乐清文之嫡女乐无霜因与歹人合谋。
陷害平民且行事恶劣着竖日收监关押大理寺三年,与定王婚约就此作罢。
牢狱中,三年里,她的身心由当初对那人的狂热追逐到如今的冷却,已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想想曾经的天之骄女,在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才女,如今沦为了阶下囚。
还每天如同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着牢内那碗馊饭,也真是天大笑话。
三年枷锁彻底磨灭掉她对他的爱。
是的,她已无爱,如今的她只剩下一具躯壳。
三年间虽未出逃,但她却还是外出了,因此世人都知道大理寺少卿之女乐无霜在坐牢。
同样世人也知道这世上有位医术举世无双的神医无双。
不过上天真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姐姐,我没偷”
因剧烈咳嗽而口吐鲜血的阿灵,颤巍巍举起手中那还带着血迹的馒头递给她看时,那幕她永远忘不了。
内脏皆碎,这是她诊断出的结果,实施手段之人是有多恨这小姑娘才将人伤成这样!
不,确切的说是有多恨她乐无霜!
她是与这阿灵关在一起的,这间牢房内就她二人,以至于到了那些狱卒根本就不管不顾的地步。
记得,她曾经问过阿灵是否要从这牢狱里出去,若是愿意她可助其出去。
但阿灵拒绝了,说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过一年便可以出去,也不在乎这一年。
还说要熬满时间堂堂正正的出去,于是,她尊重阿灵的选择。
阿灵小她三岁,是牢狱里那对年事已高,年轻时却不能生养的夫妇在一次外出时捡回的。
不过阿灵跟着那对老夫妇也没过几年安生日子。
那对老夫妇因被奸人所害犯了事后,导致全家被抓了进来。
也因此小姑娘自孩童时起就进了这里,由于那对夫妇年事已高,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没熬几年就都去了。
“姐姐,我先你一年出去,算算时间也快了,你知道我出去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就是开个餐馆,而餐馆里有天南地北的吃食。”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有,再也不用每天盼着这牢房里的馊饭,到那时姐姐出来后可记得一定要来啊!”
说这话时,她永远记得小姑娘那目光里闪动着的光芒。
但就在这小姑娘要出去的那天,不幸发生了!
每次她从外面回来都带了很多吃食进来。
也一并都给了这小姑娘。
记得那次她因事耽搁了行程,回来时已是几日后,得知牢内连这两日一餐的馊饭也没送来。
而阿灵却不知从何处得了个馒头被发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明显的栽赃。
牢房里有人被收买,刻意针对她,这些她都知道,只是万没想到,
就因一个莫须有偷盗馒头的罪名,就葬送了这个年轻女孩的生命。
阿灵死时十三岁,牢头就这样将那被打得残破不堪已逝去生命的小姑娘,简单用草席裹卷一下给抬了出去。
看着渐渐远离的草席,她疯狂了,空有一身医术却无能为力。
她恨!很恨!
此刻脑子却‘嗡’的一声似炸开般,有无数个画面如闪电般在脑中飞快闪过,疼得她紧闭起双眼。
第二章:人走茶凉
小姑娘是压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姐姐懂得医术又怎样?不还是落得个龙胎滑落的下场!”
“姐姐还不知道吧,卫氏一族通敌叛国,满门株!”
“姐姐于皇上已无用处,只有本宫才是皇上的挚爱,如今你便安心去吧,去和你的外祖至亲团聚!”
“呵呵呵,”阴冷的那仿佛来自地狱般的笑声响起。
“李曼青,你以为本宫死了你就可以坐上这皇后之位?!”
“告诉你!你在做梦!黄泉路上有你和齐晟渊陪伴,本宫死而无憾!就让你二人给本宫一起陪葬!”
“贱人!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南齐定康八年二月初八帝王崩,乐后薨,皇贵妃殁,举国哀!
此刻,乐无霜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睁开,那些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画面让她眼内漫起的恨意足以焚天。
她乐无霜这算是从新活过了吗!
是老天垂怜让她又来了一世,这些画面多么的真实,真的仿佛她就是那般过来。
她信了,她就是那么过来的,她清楚的记得那每一个画面。
她知道那些画面里,她这次因阿灵的死而怒火攻心的晕厥了过去。
她记得是外祖用官威压制着父亲将她从这牢里弄了出去。
呵!她的好父亲哪里是惧怕外祖官威,而是得了定王令放她出来而已。
“乐无霜!出来了!”哗啦啦,一阵铁链声起打断了她思绪。
牢头打开门对着她叫唤一声。
同前世一样,她出来了,不过这世她并未晕厥,却还是在相同的时间里出来了,命运轨迹似乎并未改变。
自那些画面在脑中炸开后的五日里来,她想了许多,也清楚了自己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此刻停止再想,眼中已归于平静,来人是这里的牢头,牢头说她可以出狱了。
她受父亲的搭救可以出去了,此时她应该感激涕零,心情激动才是。
可现在的她却激动不起来!
“你也真命好,有个当官的父亲就是好,这不,三年时间还差数月才到,就接到上头命令放你出来,说实话,你真该烧高香。”
“你亦是祖上积德,祖坟上冒青烟,出去后记得好好做人,更要好好孝敬父母!”
牢头一边说着一边替她解开身上的枷锁。
置身在大理寺之外,三年了,感受着这终于自由的空气,她笑了,她这算是重新开启了新的人生。
这得来不易的自由将因她的归来而更加精彩!
身上还是进来时的那身中衣,残破不堪,味道亦不好闻,污迹斑斑的已经看不出原来色彩。
这身中衣她是特意留着的,只为不忘当初雪耻。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却与她格格不入。
那些人似有意在疏远她,她知道,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个异类。
毕竟世人都知晓,从牢狱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人,过往行人皆避她如蛇蝎。
那些从她身旁经过的人都远远遁走,但那又如何!
自由、尊严、骄傲、种种的种种她既然已经失去,又怎会还去在乎旁人的眼光。
三年来她失去了一切。
没错!她现在成了一个做过牢的大理寺少卿嫡女。
不、不!她知道在她回到乐府后已失去了这嫡女身份。
现在的乐府嫡女应该是她那敬爱的云姨娘所生之女乐无忧。
而她那敬爱的云姨娘如今也已经是正经的少卿夫人,现乐府的当家主母!
轻轻闭瞌双眸,她是有多久没光明正大的走在这繁华大道上了。
这种久违的陌生感让她内心平静且繁杂。
此刻,她所依重看重的乐府亲人若真有心接她出来便不会让她徒步回府。
她早已看开,对这一切皆无所谓!
前世她也如同此刻这般徒步回了府不是吗。
想起她的父亲,身为大理寺少卿的乐清文,她的父亲公正廉、铁面无私!
在得知她伙同地痞流氓陷害平民时,直接举着大义灭亲的旗子查也不查的直接将她关进大牢,这便是她的父亲。
三年里她知道她的那些乐府至亲是连大理寺那牢门边去都未去,这便是亲情。
三年来她每次出入大理寺地牢却从未回过乐府,没有其他原因,只因她已无心。
呵!真可谓人情薄如纸,人心凉如水!
她也终于明白即使有再好的命,再浓的情,也别高估人性。
她原本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当宇宙飞船与小行星避无可避间发生碰撞,爆炸后她才莫名来到了这。
她在这个世界里出生,带着前世的记忆在这个其乐融融的少卿府里出生。
少卿府里的幸福与和睦哪怕是在她生母去世后也没改变。
府里一直都是温馨和睦、兄友弟恭,不曾想这一切都是假象。
身受囫囵的这三年她想清了一切,什么温馨和睦、兄友弟恭!
那些不过都是为了自身能得到更大利益而做出的表象。
要怪只怪她当初看重亲情顶着大理寺少卿嫡女及未来定王妃的身份一度为那些人亲人鞍前马后掏心掏肺。
而那些人也只是对她有利可图罢了!
记得她曾听到过这么一段话,大意是你飞的太高,你看见的都是笑脸;
你只是飞的高了那么一点点,左右是耳目,上面是老鸟;
你飞的不如别人高,看见的全是‘腚’;
你飞的太高突然掉下来,周围却全都是痛打落水狗的“英雄”
好了,她倒台了,她什么都不是了。
当她得罪定王受了冤屈无处述说时,那些所谓的亲人正是将她当成落水狗来痛打的“英雄”。
这也让她明白,世上哪有什么亲情、爱情,有的只是对权势及地位的争夺。
无论男人女人,永远都在争夺不休、一刻不停。
是真的人走茶凉还是一开始就是凉的茶她根本不在乎。
而外祖卫氏一族却是她心中最后净土。
至于前世那些曾利用、得罪、害得她身死的人她今生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乐府门前,她站立在那,看向门头牌匾。
‘乐府’二字笔如游龙,苍劲有力,听说还是当年祖父亲提。
梨涡浅浅、眉眼弯弯,她温和一笑,她回来了。
第三章:心中都有数
门房小厮见有人站立在外,便走了出来,一看是个满身臭气熏天的叫花子,就立即皱起眉恶声恶气的开口:
“滚滚滚,哪来的叫花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地方不是你个叫花子能来的,快滚快滚!”。
看了那小厮一眼,她不认识,是了,三年未回的乐府。
她这堂堂大理寺少卿嫡女的身份都能变,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而现在乐府一个小小的门房小厮被换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住口,乐府大小姐岂是你一个小小门房可以训斥!”
此时,一位朱钗满头,全身绫罗的妇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同时后面亦跟出来一位眉目清秀行为却很跳脱的女子。
三年未见,她却还是能从其女子的眉眼间看出,这正是当年一直追在她身后跑的那个云姨娘之女乐无忧。
乐无忧小她两岁,年方十四,只是此时的乐无忧已不再是那个整日里跟在她身后跑的小尾巴,而摇身变成这乐府里的嫡小姐。
见云氏呵斥,这小厮愣了一下,随即眼珠咕噜一转,似想到什么。
忙堆起笑脸对乐无霜恭敬开口:“请大小姐恕罪,小人是新来的不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恕罪。”
这句话说得恭敬无比,看来云氏掌管府中一切事宜后,将这些下人调教的很好。
说完这句,小厮便不着痕迹的退到一边。
而云氏则开口了,言语中似有掩不住的惊喜:
“知道霜儿你今日回来,没想到这么快,老爷早朝还未归,我刚打算和忧儿出门去迎你,这霜儿你就回来了!”
“多年未见,云姨娘是越活越年轻了!”
乐无霜颊边梨涡加深,状似无意的打了声招呼。
此话一出,却见云氏和乐无忧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到底还是云氏开了口:
“霜儿有所不知,你不是一向和我亲近吗,如今好了,霜儿也可以如同忧儿般唤我一声母亲了。”
乐无霜却佯装不解,挑眉询问:“哦?这是为何?”
“你不知实属正常,那么便让我来告诉你好了”,这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乐无忧很似得意起来。
“在你被下入牢狱后不久,母亲便被父亲给抬作了夫人,如今母亲已是府里正经的当家主母,你唤一声母亲无可厚非。”
乐无忧说这话时,眸子里有高傲与得意闪过。
而乐无霜却是笑容加深,语气温和:
“如此甚好,霜儿还未恭喜母亲,那霜儿在此就先恭喜母亲了!”
当家主母,一家主母是那么好做的?
恭喜之余,乐无霜嘴角也翘了下,她是知道云氏的最后下场的,真真是好不凄惨。
当然,这也怪她云氏自己作死怨不得他人。
云氏是小门小户出身,母家在京都布衣巷中过活。
前世云氏起初在作为父亲姨娘时是真的很谨小慎微,谨慎的仿若府里就没有这个人。
要说转变应是从被抬上这乐府夫人后开始。
变得自私自利、心思狠辣,却也将诺大的乐府给掏成了一个空壳。
至于那些钱财倒是都贴了那个怎么扶都扶不起墙来的娘家人,呵,娘家人?!
当初她生母随身陪嫁过来的那些嫁妆也是这么被挥霍了一空。
真是可惜了,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府里居然会入不敷出。
甚至一度连小厮婢女的银钱都发不出,实乃可笑至极!
想到此,她眼内有狠厉闪过,全因为后来的乐府有钱了。
只因为这钱是来自定王齐晟渊的。
她乐无霜现世的身份是名医者,一个接受过严格训练后上岗的高医术医者。
不然也不会受到国家器重成为宇宙空间站里负责人员健康的先锋一员。
前世她至来到这世界后,曾经所学也没忘记,再结合这里的医术,她仅用三年时间便成就神医之名。
这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身外之名,那些亲人不知,整个乐府不知,整个乐氏一族也不知。
包括曾经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齐晟渊也不知。
前世她出狱后,不再是当初那一心只迷恋定王齐晟渊的痴情人。
而是运用起自身所学大放光芒,力挽乐府颓势。
只因机缘巧合的救了齐晟渊。
后来齐晟渊正是看到了她很得外祖家看重及拥有一身高超的医术,才又再次来乐府提亲。
而她的这位好庶母以及那位好父亲竟都同意了。
她坐过牢狱不假,也一度成为京中那些贵妇娇女们的饭后谈资。
当数之不尽的嫁妆一抬抬被抬进乐府时,不知羡煞了多少那些曾嘲笑过她的人。
只可惜最后出嫁时她的那些陪嫁所剩无几,而抬进王府的竟然是一个个空木箱。
也是在那时她更成了京中笑话,但那时的她却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金银珠宝、玉器财帛,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她根本就不在乎。
嘴长在别人身上,一人两人的嘴可以堵。
然整个京都乃至整个天下的嘴怎么堵,悠悠众口难堵。
她不在乎,谁叫她又死灰复燃的爱上了那个人。
最后结局,还当真应了那句天作孽犹可赎自作孽不可活!
纵观如今云氏已掌管府里中馈三年。
照前世乐府的时间看,此刻府中银钱也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只是她从牢里醒悟的太晚,且一开始也不知晓那些事,现在想再盲羊补牢挽回些母亲的嫁妆已于事无补。
看目前情形,她娘亲的嫁妆也已所剩无几。
只是这世云氏若还想如同上世那般打着将她送进定王府里换取高额聘礼的想法,怕是无法如愿。
“都是自家人,什么恭喜不恭喜的,霜儿你的院子我早早就命人收拾了出来,你这三年里受苦了,母亲光想着就心里疼”。
“如今好了,霜儿你回来了,也算是母亲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翡翠!大小姐刚从牢里出来,身体疲累的很,快些送大小姐回临霜院里休息。”
云氏说着不经意间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而后向身后那个叫翡翠的丫鬟吩咐。
复又拿开手帕转头面向乐无霜温和道:
“临霜院里如今只有洒扫搬物等几个粗使丫鬟,午后已让牙行里的人专门带了些聪明伶俐的丫鬟过府,到时霜儿你再挑些合心的。”
说着又不经意的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而一旁的乐无忧则满脸嫌弃的早就闪到云氏身后几步开外处。
见此,乐无霜不觉有何不妥,只是温柔有礼的对着云氏开口:“劳烦母亲费心,如此无霜便先行离开。”
说完便侧了侧身,不待云氏开口再说什么,就往临霜院方向走去。
见她离开,这时身在云氏后面几步开处的乐无忧才来到云氏身旁开口:
“娘亲,你还让她回来干什么,这是让整个乐府里的姑娘都受她这污名连累!”。
“我看还不如直接找个庵子让她住进去得了,何必做那些麻烦事?”
说着便见乐无忧挽起云氏的衣袖撒起娇来。
“忧儿慎言,要知这府里可不是就住着我们大房一家,还住着你二伯三伯两家。”
“有些事做多了反而不美,继母难为,母亲心中都有数”。
“你不是说这府里的姑娘会受这污名连累吗?勿急,府里可也不止你一个姑娘不是吗!”。
云氏说着,眼神便眯虚起来,显然似打着什么主意。
而乐无忧不知自己母亲在想什么,但看自己母亲这神情似乎已有打算。
因此她只管静坐一旁看着这出好戏就行了。
第四章:堂妹
临霜院中,即使听洒扫丫鬟们说屋子已开窗门透过气。
但乐无霜还是能从屋里闻到一股木质腐朽的潮湿霉味。
待她周身收拾清爽后,此刻再看就仿若换了个人般。
三年前的衣物都嫌小,已不能穿,云氏似也知道。
不过这送来的衣服却是比较老气的颜色,一个穿不好,整个人看上去瞬间就会老上几岁。
青色衣衫很挑人,但当一袭青色的织锦长裙穿在乐无霜身上时,却将她那气质凸显的淡然优雅又无比清华。
在屋里找个杌子坐下,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在她眼中还算是个孩子的婢女。
她神情平静语气清冷:“刚在院子里听她们唤你为阿灵是也不是?”。
“回小姐,是的,奴婢名叫阿灵。”
说话的小丫头有着一双水汪汪仿若会说话的大眼。
此刻,那目光里透着疑惑,在飞快的看了乐无霜一眼后慌忙的低下了头。
而乐无霜看着面前这个叫阿灵的女孩,却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人。
大眼睛的灵动与水润倒和牢狱里的那个阿灵相像。
那个曾经与她在牢房里结识,也叫阿灵的小姑娘。
前世她回府后倒没注意她院子里还有过这么个小姑娘。
记得她初回府里时,光顾着高兴,倒是没注意过院子里的这些撒扫搬物之人。
前世回府后的那天,午后没多久,云氏着牙行里的人过来就全换了她院子里的这些奴仆。
这些奴仆里就包括了那些曾经伺候过她的人,而面前阿灵应是她被关进牢狱后才进的府。
因此乐无霜对其不熟悉。
而云氏当着她的面换掉这些人,现在想来应该是给她个下马威,只是前世的自己不懂,将之认为这是云氏对自己的关心。
而那时云氏的借口也说是新人新气象,应该全部换新的。
但后来她记得,这个叫阿灵的丫鬟不知怎么就得了乐无忧的青睐。
再后来更是做了乐无忧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只是可惜了,这小姑娘最后为那乐无忧牺牲了。
忠倒是忠,不过说到底也是愚忠。
“年岁几何?”
“十四。”
“家中可有其他人?”
“回小姐话,没有了,早些年父兄外出京都务工,偶尔还有音讯,后来便再没消息回来。”
“去年洪灾家里房屋稻田尽数被毁,奴婢便与娘亲相依为命的辗转来到京都打听父兄消息。”
“由于长途辗,奴婢的娘亲体力不支,加上年迈就这么去了,当时奴婢身无分文只能卖身葬母,故才来了府里。”
小姑娘声音平静,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可愿到我身边近身伺候?”
乐无霜说话时的神情永远清冷,连这说出的话亦是冷冷的。
其实这话她也只随意一说,面前这个叫阿灵的姑娘,与她牢狱里认识的那个阿灵同名。
她说这个也权当是为了那个已逝去的生命积福,只愿其来生能托生到一户好人家。
面前这小姑娘若是愿意,她就拉上一把,若是不愿,也不强求。
每个人的缘法不同,她不想在她人她事上多费心思。
而一旁小姑娘在听到她说的这话后,仿若得了天大恩赐般忙点头应允,“奴婢愿意!”
乐无霜面色始终平静,不欢不喜,声音淡淡的亦没有任何波动,“如此,那以后便唤你为半夏,如何?”
“奴婢谢小姐赐名!”
此时已得赐名的小丫头是真开心感动的。
乐府,不,整个南齐乃至整个天下,只要是主家用人一般也都使唤亲信的家生子。
她现在能得主家小姐这般重用实觉惶恐。
这意味着她半夏不仅受到主家的重用,更重要的是她通过这赐名一事看出面前小姐对她的肯定。
如今她只想着今后能做好小姐吩咐的事,也不枉小姐对她的看重。
“如此,那便先陪我去老夫人院里走一趟吧。”
她从牢里出来,怎么着也得拜见下这府里的祖母。
她与祖母金氏虽不亲近,但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能少。
走在后院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小道上,她心内出奇平静。
平静的仿佛只是这府里的一个过客,往前走了几步,似有人声传出。
“再过月余便是一年一度的十月围场狩猎,不知妹妹一切用品衣饰可都准备妥当?”
花园小道上传来一女子的娇俏询问声。
“已经准备妥当,在几月前就已开始着手准备的事,哪还有不妥当的!”
这个声音软软糯糯,听起来有股江南女子的吴语软侬,让听的人不自觉的感到舒缓。
嘴角翘了翘,乐无霜驻足细听。
是二房叶氏与三房郭氏之女。
说话声音娇俏的女子是二房叶氏之女,名唤乐扶月,而说话软糯的应该是三房的郭氏之女乐颖瑄。
叶氏与郭氏是对表姐妹,且当年府里三叔的婚事也是这叶氏保的媒。
遥记这表姐妹二人当初同时从江南那个偏远小镇嫁入京都时,还曾在那小镇上掀起过轰动。
而那些平日里与叶氏郭氏交好的姐妹们,哪个没有羡慕且暗自嫉妒过。
乐府二老爷乐清政年轻在外游学,偶遇江南小吏之女叶氏。
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这事在当时的京城闹得满城风雨。
原因无它,只因当时的二叔受当朝内阁学士李醇风嫡女看重,且二人也已合过八字。
但二叔为了这叶家女是硬生生的将李大人家的这门亲事给退了。
这是明晃晃的打人李大人的脸。
而那时她的祖父尚健在,就因这事让这家庭和睦的父子二人差点大打出手。
后来也是在万般无奈下,祖父见事情已然发生,再怎么挽回也无济于事的情况下只得作罢。
只是从那以后,撇开乐氏一族她祖父嫡出的这支不谈,旁支族里的子弟却再无一人能够入仕。
想来是受到那些内阁重臣们的激烈压制。
再看二叔乐清政,这么些年来在钦天监任五官正之职已有多年,官位却未有丝毫松动迹象。
而祖父是个重权之人,在看清乐氏一族难以再在朝中高升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也是郁郁而终。
想起叶氏之女乐扶月,乐无霜眼内不觉间有道冷芒闪过。
前世她这好堂妹乐扶月可是给她‘雪中送炭’过。
当初二叔乐清政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将其嫁入高门以谋更高官位。
在她乐无霜后来嫁给齐晟渊后,也是真心为乐氏一族分忧。
她给乐扶月牵线搭桥做的是荆州副督统陆长卫当填房的亲事。
但当乐扶月在知道自己给人做填房后是百般不愿,甚至还以死相逼过,还说她乐无霜良心被狗吃了,给自己堂妹保这门亲事。
后来在知道对方是荆州副都统的身份且年轻有为尚没子嗣时,态度上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也不管对方美丑与否,忙不迭答应了。
要知荆州副都统陆长卫可是实权在握的朝廷二品大员。
且年轻有为,也是当初她为齐晟渊拉拢过来的人脉。
在齐晟渊登基后,陆长卫更是如日中天,甚得齐晟渊器重。
后来在她乐无霜被关进冷宫之时,还曾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让乐扶月在陆长卫跟前替她到齐晟渊面前美言。
第五章:祖母金氏
不曾想非但没有,却还联合当时已是皇贵妃身份的李曼青给了她最后一刀。
而当时的乐氏一族竟无一人站出为她说话,这就是她一心为乐氏分忧后所得的回报。
前世今生两世融合在一起的记忆让乐无霜脑子有些混乱。
平定了下思绪,她紧闭的双眸复又睁开。
眼内有丝玩味闪过,不过这乐颖瑄倒是让她觉得好奇。
若不是这次又听到了这声音,她都不记得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后,她知道乐颖瑄也并不是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温良纯善。
是属于心思极其深沉的那种人,这从其心思未曾表露过一分便可看出。
乐颖瑄有个胞妹乐颖珏,在乐无霜的记忆里身子一直不太好且深居简出。
而在其胞妹乐颖珏都为家族利益牺牲而嫁人的情况下。
乐颖瑄却还能够安逸的生活在这乐府里,可见此人的确不同于一般闺阁陈府。
不过前世在要身死的那几日,她倒是从李曼青口中得知了乐颖瑄的婚事。
与乐颖瑄结两姓之好的是北齐质子南宫宸。
但最后听说这人是遭齐晟渊暗害身首异处了。
二人边走边说,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那小道拐角处的乐无霜。
当二人蓦然看到迎面站着的人时均楞了一下。
“两位堂妹近年可好?”
乐无霜神态自若,说的淡然,完全没有一副被人碰到偷听后的尴尬。
“你是?!”乐扶月疑惑。
她不认为在南齐京都有比她们乐府姑娘还耀眼出色的姑娘,可面前之人的的确确是惊艳到她。
虽一身青色且色系还很暗沉的衣服,可穿在面前之人身上,却是说不出的高贵与清华。
一旁的乐颖瑄没有出声,只是面带微笑的打量着面前之人。
面前之人眉眼如画,却面色清冷,一双眼眸里流转着水波,颊边有着淡淡梨涡闪现。
那头乌黑秀发上只点缀着一只梅花白玉簪,样式简单却内敛。
一身青色的织锦长裙,款式很是老陈,不过穿在其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仿佛这身衣裳就是为其量身定制一般,再加上那裙裾上绣着的同色梅花,衬托得气质更属上乘。
整个周身样式素朴至极,却不失那一身的清新雅致,隐约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与高华。
好样貌!好身段!好气质!
这是乐颖瑄人生中首次给人这么高评价,纵是她们乐府里的姑娘恐也有所不及。
除非是三年前那个被下入牢狱的乐无霜应能与这人一较高低。
只是那个尘封在脑海深处的人与面前这人比较竟显稚嫩了些。
且已印象模糊。
那时大家即使都在一个府中待着,可她平日却与那人不怎么来往,何况三年未见也谈不上还有什么其它印象。
面前这人乐颖瑄看着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见二女面色疑惑,乐无霜嘴唇微勾笑的良善,“我既叫二位堂妹,那肯定是二位的堂姐。”
“三年未见,二位堂妹出落的是越发水灵,只是样貌水灵了,这脑子可万不能进水。”
“观二位堂妹,这样貌和智商似乎不在一线。”
乐无霜的声音如同她这神情般,淡漠且毫无波动。
而乐扶月在听到面前人说出这种话来,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立在一旁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倒是一旁的乐颖瑄声音柔柔,柔缓的如同那山涧涓涓溪流那般:
“你是无霜姐姐吧!真好,原来你回来了。”
“本来听娘亲说姐姐近两日便会从那大理寺出来,没成想在这竟见到了姐姐,不知姐姐是何时回的府啊?”
声音里有乍见到亲人的欢喜,又饱含着对姐妹的关心。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幕,定认为她们这是嫡亲的三姐妹无疑。
只是那矗在一旁脸上表情如同调色盘的乐扶月却莫名安静,不知脑中在想什么。
乐无霜将二人那细微神情看在眼中,笑了,这一笑使其脸上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
“今早辰时回的府,二位妹妹这是打算去祖母院中问安?”
“是,姐姐也是要去祖母院里吗?那正好,我们可以同去。”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暗芒从乐颖瑄眼内闪过。
乐颖瑄与三年前比起来有很多不同,自少在她乐无霜看来是这样。
三年前的乐颖瑄十二岁,整日里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各个院子里窜,不过很少到她临霜院去。
行为处事也很乖张不得规矩,如今再看,似乎规矩不少,人也端庄不少。
于是就这样,闲话家常的三人便一同来到金氏院中。
金氏院里那些洒扫侍花的丫鬟婢女们正各司其职的忙碌着。
而屋子门口服侍金氏起居的吴嬷嬷似早有所料。
掀开珠帘走了出来,看见她们到来便急急迎了上来。
“是大小姐吧,快进来,老夫人一早便念叨着你了,三年未见,大小姐甚是让老夫人挂念!”。
遂又看向了乐颖瑄二人,笑容真切和善:“两位小姐早,里面请。”
乐扶月只淡淡瞥了吴嬷嬷一眼,不过是个从牢里刚放出来的罪人。
仅外祖家有几分权势,这就让这老刁奴变得敷衍趋势起来。
呵!奴才永远是奴才,看来即使到了老而身死的那日也改不了这敷衍趋势的毛病。
祖母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乐扶月岂会不知,什么三年未见,甚是想念?
若真想念怎不见祖母去那牢里探望!全是一群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
当然,这些话她乐扶月也只敢放在心里嘀咕,对外从未说出口过。
“霜儿、月儿、瑄儿给祖母请安。”
三人齐齐向端坐在正堂主位上的金氏请安。
金氏永远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虽有三年未见,却保养得宜,与乐无霜记忆中的模样并无区别。
看来这三年里她这位祖母活的很是肆意舒心。
“好好好,都起来,霜儿过来这边坐,让祖母好好看看。”
金氏笑容和蔼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乐无霜过来坐。
乐无霜依言大大方方的来到金氏身边坐下。
见她坐下,这时金氏却突然悲从中来。
拉起她的手将她上下看了一遍。
“哎哟,我的好霜儿,这三年受苦了,看看这瘦的,吃大苦了啊。”
“唉,怪祖母当年生病卧床,你出事时也没能阻着你父亲,不然也不会让你受这般苦。”
说着便见这金氏抽噎起来,且还用锦帕不停擦拭着那根本就没流出泪水的眼角。
“请祖母勿伤心自责,只怪当初霜儿年轻不懂事,闯出事端才有此一难。”
乐无霜淡淡开口,心里却鄙夷起来,当了祖母这么些年,金氏这演戏的功夫是一点都没落下。
“祖母高洁、父亲清廉,没有徇私这便是好的,只有霜儿吃下这苦头才懂得今后该如何好好做人。”
第六章:京郊庄子
乐无霜状似悔过,看去也无比真心实意。
此刻金氏已停止抽噎,正了正神色,轻咳一声,“我的霜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后又觉得自己一个祖母当着小辈们的面如此悲切哪怕心知是假装的,但也觉太过,似又想到了什么。
看面色似在斟酌要如何开口那般。
这时只听一旁的吴嬷嬷开口:
“三年未见,大小姐长得是越发靓丽动人,生生将咱们府里的姑娘们给压了下去。”
“瞧瞧这模样,也不知将来是哪家公子少爷有福给娶进门去”。
吴嬷嬷适时开口说话化解了金氏的尴尬。
也让金氏想好了下面要说的托词。
金氏收起帕子看了眼乐无霜后开口:
“霜儿如今已年岁十六,可惜女子一生唯一的及笄礼都未曾办过。”
“想起府里其她姑娘的及笄礼,祖母就觉得亏欠霜儿你的,如今过都过去了,也不好再做什么。”
“吴嬷嬷去将我妆奁里的那支金步摇簪子拿来给霜儿。”
金氏这话一出,乐无霜能敏锐感觉到身旁有两道目光注视向她。
嘴角不着痕迹翘了翘,还能有谁,那目光正是来自乐颖瑄与乐扶月二女。
那只牡丹金步摇簪子是金氏的珍藏之物,听说还是当年宫里的流出之物。
此时,她再看二女目光闪烁的样子想必对这簪子是垂涎已久。
金氏是个比较吝啬之人,这点她乐无霜从前便已知晓。
只是今日突然将其一直珍藏的簪子送给她,想来不是好事,必定还有下文。
除去宇宙空间站那世不谈,前世她也是做过皇后的人,以她的眼光自然也不会看上这簪子。
这支金步摇簪子说好听点是宫中所出之物,但宫中之物却也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分。
历来宫中之物虽都是顶好,可这在金氏乃至乐颖瑄她们眼中被当作宝贝一样的簪子。
在她眼中不过是宫中哪个妃子或者宫女太监缺银钱花销偷卖出来的物品而已。
既是能拿出来卖的,又能珍贵到哪去。
见半夏收下簪子,金氏眼角跳动了下似有些肉疼。
想起正事,随即开口:
“前些日子城外庄子上的老李头送了一些李子来府上,说今年庄子上的果实产量极丰。”
“我想既产量很高那卖出所得的银钱应也很多才是,但庄子上林管事交上的银钱却比往年还要少上许多,想必是林管事年事已高做事开始糊涂”。
说完只见金氏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反应。
随即想起晨间时二媳叶氏的话,再结合大媳云氏所提的解决办法,金氏的眼珠转了几转后再次开口:
“祖母我年纪大,身子骨也开始不利索起来,而府里也没个得用之人。”
“今日看到霜儿你,倒是让祖母心里极为满意,庄子上的事祖母交给霜儿你去办,祖母这心里放心,可霜儿你今日才回的府,也不能走的太急。”
“嗯、”金氏低头似在思索的模样,稍顷,似想到主意一般,再次开口:
“这样吧,今日霜儿你刚回来,那么便明日去庄子上帮祖母将这秋收的事宜办置妥当可好?”
听到这里,乐无霜哪还不明白,想必金氏是打算将她放逐了。
她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却也似在思考那般,随后露出一脸替金氏着想的表情来:
“祖母,让霜儿去可以,但是霜儿我刚刚从大理寺牢房出来,如果此刻祖母让霜儿去到庄子上,怕京都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要说闲话”。
“您是霜儿的亲祖母,她们会说祖母您容不下霜儿这个刚从牢狱里出来的孙女,这才将霜儿打发到庄子上去。”
“那样的话,祖母一直以来耿直高洁的形象就会受损”。
“霜儿可不想因这事而坠了祖母在京城里的名声,嗯、这可如何是好?”
说完她还露出副一筹莫展且又深深思考良策的样子来。
金氏年轻做姑娘时是京都戏苑坊里有名的伶角,后得当时还是光禄寺卿祖父的看重从而被娶进了府。
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娶亲都当是门当户对,或运气好的结上高门亲事做妾也非难事,而金氏只一伶人身份却厉害了,因为金氏不是祖父纳进府的而是娶。
是的,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娶与纳只一字之差,其今后在府中的地位却谬之千里,由此可见金氏当年的风华与手段不是一般。
而金氏在做了光禄寺卿夫人后,对自己曾经是名伶的身份极为排斥,却也很珍惜现在这得来不易的身份。
因此在外很是注重名声,后经过多年钻营,在京都贵妇圈里也有了一席之地。
此时,金氏沉默了,想到乐无霜所说的担忧,似也在思考什么。
见此,乐无霜眼神闪烁了几下,结合前世记忆,她知道这次的庄子之行是继母云氏顺水推舟下出的主意。
也是因为这次的庄园之行让她的医术曝光,因为正是这次的庄子之行她意外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定王。
不错,正是三年前与她有过婚约却又毁亲的定王齐晟渊。
也因此她又逐渐入了齐晟渊的眼,后来再看到镇守边关的外祖一家回京后对她的看重。
更让他改变当初想法,从而请旨,带上大把银子再次上门提亲,也解了当时把家当的已成空壳的云氏之危。
想起前世那会儿,她是真的对云氏感激的五体投地。
因为在她救了齐晟渊后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爱着他。
不过今生!、
想到此,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淡然开口:
“不如这样,便让无忧妹妹陪着霜儿一起同去庄子上好了,等过些时日再让无忧妹妹回府便可,祖母认为呢?”
金氏听到乐无霜如此说,眼内也是一亮,随即又似想到什么。
“如此也好,只是府里单单就你和无忧丫头去也不妥,怎么说单单大房的姑娘全部去了庄子上也不好听,这样吧,让二房扶月丫头也一起去、”
金氏这话还没说完,坐在一旁作壁上观的乐扶月立马就跳了起来。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神情快速变换了下急急道:“不成不成,祖母有所不知,如今到这地步我也不得不说。”
“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凡是女子每个月都有几日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恰好今日扶月便是如此,还望祖母勿怪!”
乐扶月这话说的已很是委婉,说完还状似丢人般的低下了头,却不知她眼中有抹狡黠闪过。
第七章:怒气冲冲
‘鬼才要去到那鸟不拉屎的庄子上,这事摆明了是要将乐无霜送到庄子上去。’
‘表面上说是帮祖母办置秋收果实的事宜,这将来能否回的来还两说,那种地方打死她都不会去’。
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将身旁的乐颖瑄往前一推开口道:
“祖母可以让瑄姐姐前去庄子上,我听瑄姐姐说整日里陪着身体不好的珏妹妹很是憋闷。”
“一直想找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如今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祖母你说呢?”
金氏皱眉:“让瑄儿去?!”
几个姑娘里金氏最疼的便是乐颖瑄,因为这府里的姑娘也就属乐颖瑄与年轻时的她最相像。
随后想到乐颖瑄左右不过是去几天做做样子就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想通这一点后,再没什么顾及。
于是看向乐颖瑄道:“瑄儿意下如何?是跟着霜儿她们一道去?”
说到底,金氏还是比较在意乐颖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问。
同时也希望乐颖瑄能就此答应,从而结束这事的讨论。
这事上金氏已不想再多费脑子,她不喜太费脑力的事,她烦了。
与祖母金氏亲近多年的乐颖瑄此刻又岂会看不出金氏心思,说实话,她也如乐扶月那般,真心不想去到那个庄子上。
即使靠这京郊的庄子也不想去,金氏这句话是问句也是肯定句,既开了口,那她即使再不愿去也必须得去。
自己将来的亲事上还需要金氏帮忙过眼,因自己娘亲的毫无主见和软弱无能,她只能另辟捷径。
对金氏这么些年汲汲营营的亲近下来,也就是打着让金氏在她将来的亲事上帮忙把好关。
她不想因这件小事就破坏掉这么多年来在金氏面前营造的好印象。
观当下世间,但凡女子嫁人便如第二次投胎那般,若嫁的好那便皆大欢喜,若是不好,这后半生就会如同炼狱。
在这点上她乐颖瑄深有体会,首先不看别人,看她自己娘亲便知。
外人不清楚,她这个当女儿的又怎不清楚,她的那个娘亲外人都认为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柔和与贤惠。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说到底也只有她乐颖瑄知道,那不是温婉柔和,也不是贤惠,而是将夫君视作天、视作地,是一切唯夫君为先的软弱者。
竟还主动抬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做自己夫君的小妾,这种憋屈之事也只有她娘这个贤妻做的出来。
而她父亲,她娘亲的夫君,却从未将她娘当正经夫人看待过,她年幼的那些年还好,最起码夫妻表面上还是和睦恩爱。
然在妹妹颖珏出身后就变了,她的父亲对她娘亲是满心满眼的嫌弃。
若不是她暗中一番手脚,恐怕她娘亲的那个夫人之位早就被那小妾给坐了。
即嫌弃娘亲的母家身份配不上他这个从四品国子监司业身份当初又何必要娶。
娘亲的种种遭遇让她决定她的亲事只能自己做主。
世人说她大逆不道也好,离经叛道也罢,出身她改变不了,但这往后的人生她有权去做出改变。
她这么想、这么做都无可厚非!
“为祖母解忧是我们小辈该做的,瑄儿明日便跟着无霜姐姐一同去好了”,
乐颖瑄一副替金氏解忧的样子甚得金氏欢喜。
见金氏那一脸眉开眼笑满意的样子,乐扶月撇了撇嘴闪到一旁不再作声。
而乐无霜见事情已定也没什么继续好聊,既然明日要去庄子上,她也要准备一番才是。
她不似乐无忧和乐颖瑄二人那般只是去几天,听金氏语气似有将她长期打发在那的意思。
她这算是被乐府放逐了,不过无所谓,她也不似乐颖瑄那般对金氏有所求,也无需去刻意奉承金氏。
今生她只需静静的在庄子上等着外租一家归京便可。
外祖一家是她心中最后的净土,任何人都不得在上践踏。
出了慈和院,径直回到院里,半夏在她的示意下收拾一切所需物品.
而她则来到房间内室,从床头暗格处取出一个包裹,层层打开,在拿出最下面那个用蓝色花纹布包着的包裹后笑了笑。
这里不比现世,医疗很是落后,即使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也没有一套合适的上手银针。
更别谈那些用于保护医者与患者之间卫生的手套口罩之类。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排排精心制作的银针。
这些都是她曾经专门找手艺较好的匠人按照所绘图纸精心特别定制而成。
另外还有就是一些防护措施的必须品,如口罩手套防护衣之类的,这里每一件都花费了她大量的心血。
亦是她治病救人最基本用品,此时她可舍不得将这些落在这府里。
将这些分门别类的一一收拾好,起身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是否有什么遗漏。
这时一声大吼从屋外传来。
“乐无霜,你给我出来!”
此刻,乐无忧怒气冲冲的闯进了临霜院,正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气喘吁吁。
而半夏正极力的试图将其拦住。
“大胆,你个府中奴婢也敢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小姐立马让母亲发落了你!”
乐无忧瑕疵欲裂的和半夏对上。
看乐无忧的样子似是从哪处狂奔而来,而后面跟着那一串跌跌撞撞的丫鬟们也将将赶来,同样也都是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
她眉头皱了皱,从屋内走出时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象,看来乐无忧这次是着时气的不轻。
见到她出现,乐无忧将脸颊两边凌乱的发丝用力刮到耳后,动作是说不出的粗鲁。
行为完全不像是个娇养于深闺中的小姐,“你被祖母送去庄子上内心觉得不平,想让我一起陪你去受罪对不对?”
这话听的乐无霜眉头微挑,她扯了扯嘴角,清冷开口:
“妹妹说错了,我去庄子上是为祖母分忧,待秋收结束之后便会回来,心里亦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妹妹所说的不平是从何说起”。
说完又看了乐无忧一眼,“再说也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我的建议恰好祖母也认同罢了”。
顿了下笑笑又道,“若妹妹你实在不愿去也可如同扶月妹妹那般和祖母说清楚”。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说想必祖母也不会不同意,去还是不去最后不还是由妹妹你自己决定?”。
第八章:她的弟弟
“你少给我扯这些,若不是你向祖母建议,我又怎会去那鸟不拉屎、穷乡僻壤的地方。”
“我这就去让祖母改变主意,且也不会让瑄姐姐与你一同去,你就自己一个人去那地方吧,那地方本也就是为你准备的!”
她蹙了蹙眉,什么叫‘本也就是为她准备的’,难道乐无忧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知道这是云氏主意。
那很好,说明她拉乐无忧趟这趟混水也不冤。
冤有头债有主,父债子还,母债那便女还好了,很公平不是吗。
还有,好歹这算是去京郊庄子,就怎么成了鸟不拉屎穷乡僻壤的地方了。
难道在乐无忧这些闺阁小姐们眼中,凡是庄子就都算是鸟不拉屎穷乡僻壤的地方?
随即想到了什么,看着乐无忧怒气冲冲如一阵旋风般出了临霜院,她嘴角翘起并未出声阻止。
无需多想,乐无忧能怒气冲冲来到她这临霜院也是受人挑拨。
至于是何人她心知肚明也无需言明,定是乐颖瑄无疑。
早间看乐颖瑄表情也知定是也不想去庄子上。
能挑动乐无忧这脑子缺根筋的去祖母金氏那说通不去庄子之事是皆大欢喜。
若说不通那来她临霜院闹上一闹也可以给她上些眼药。
毕竟在乐颖瑄想法里,被同送去庄子上是受她乐无霜连累。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让她无比在意的是这世命运运行轨迹似乎还是在按照前世轨迹在慢慢推进。
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世她身边多了个半夏,一个前世曾忠心于乐无忧却也因乐无忧而死的丫鬟半夏。
与前世对比虽只有小小改变,却也让她倍感欣慰。
命运看来还是能够改变的,只因与前世相同的路她不想再走一遍。
约莫晚间用膳时间,半夏挎着从府中厨房拿来的饭菜来到屋内。
将那些饭菜摆上桌,笑眯眯来到她跟前:“小姐,知道半夏听到了些什么?”
她嘴角翘起,似已猜到半夏下面要说的话,只是没有打断让其说下去。
“听说四小姐在我们这走后,怒气冲冲下去到了慈和院”。
“打算让老夫人撤回早间决定,却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老夫人火冒三丈,于是四小姐被老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听说四小姐回到了院子后将屋里能砸的全都给砸了,还是大太太赶去后才平息了怒火。”
半夏说得喜笑颜开,仿佛得了什么天大喜事似的。
她一时也被半夏这情绪感染,眼内盛满笑意。
只是当看到半夏脖上的那道明显划痕时目光微凝。
那有处明晃晃的指甲印,应是半夏早间与乐无忧对峙时被划伤所致。
她笑容敛起,来到一旁案几处,打开最上面那个包裹,从里面取出个小瓷瓶递到半夏面前。
“脖子上伤口记得不要碰水,这瓶药膏早晚各涂抹一次,效果很好,先拿去用着。”
半夏楞了一下,停下手里动作,犹豫着是否该接下。
“拿着,一瓶药膏而已,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以后切记不可再这般鲁莽行事”。
“若不是四小姐急着去找祖母,今天你这以下犯上之事她不会这么轻易揭过”。
她将药膏塞到半夏手中又道:“以后做事聪明着点,拦人的办法多的是,犯不着自个上”。
半夏点头应下,将药膏收下。
果然与她所料不差。
不错,乐无忧这事是她故意暗示其去找金氏。
早间看金氏神情明显是对这去庄子一事议论到心烦。
且她多少也知些乐无忧性子,就观其行为也知,做事随随便便、没头没脑且不知收敛。
只知一个劲将恶劣情绪冲着她人发泄,完全不顾及她人感受。
乐无忧有此一事说到底也全是拜云氏所赐,若不是云氏出这主意也就不会有这么些事。
既然云氏都做了初一,那她乐无霜做了这十五又有何妨!
她从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正了正神情,她来到桌前坐下动起碗筷,“明日出门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可还有遗漏?”
半夏将瓷瓶收好来到她面前为其布菜:“都已经收拾妥当,小姐让带的也都带齐全了。”
一夜无话。
翌日,乐府门前两辆马车已经备好,乐无忧、乐颖瑄等人已等候在那。
云氏神情永远是那么得温柔如水,此刻正与乐无忧说着什么。
同去的乐颖瑄则站在她们旁边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来到府门前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见到她来云氏看她的目光闪了闪。
随即堆满笑容走至她跟前柔声道:
“霜儿你是长姐,此去京郊庄子,还得烦你多多照顾着些忧儿和瑄儿二人”。
“她们一直生活在府里,也没长时间出过门,万事小心为上、”
“是你对不对,你这个恶毒女人,”
此刻云氏身后突然窜出个约三、四岁年纪的孩童打断了云氏说话。
且那孩童神色很是厌恶的对着她乐无霜大吼。
“姐姐好端端的在府里待着是哪里得罪了你,竟这么谋算姐姐,害的姐姐要一同和你罚到庄子上!”
乐无霜挑眉,仔细收索记忆中能与这孩童相称的印象,却全都没有对上。
她不认识他。
“无悔,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见到长姐怎这般没规矩!”
“你的礼节呢,四书五经都学哪去了?”
云氏快速看了眼乐无霜后厉声训斥起那孩童来。
“哼!我才没有这么个长姐!我的长姐只有乐无忧”。
“她算什么长姐,她只是个从牢狱里出来的犯人而已。”
孩童口齿伶俐,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像出自一个三岁孩童之口。
她眼神微眯,没说话亦没动怒,而是疑惑的看向云氏。
再观云氏表情则有些不自然。
“他是你弟弟,你进大理寺时他在我肚子里月份尚小还没显怀,你没看出来且不知道实属正常。”
“他如今虚四岁,名叫无悔,你昨天刚回来,这还没来得及让你们姐弟见上一见倒是母亲我不是了。”
第九章:冒热气的饭菜
“原来是母亲在我进大理寺后生的啊,难怪没见过,我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呢!”
她笑了笑,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意思。
而云氏在听到这句话后面色变了几变却不作言语。
“说谁是野孩子?”
一道中年男人愤怒的声音从府外一辆停下的马车中传来。
乐无霜寻声望去,见一位头戴官翎、一身朝服高靴的中年男人正从马车里踏出。
是她的父亲乐清文。
只是此刻的乐清文正横眉冷眼的怒视着她。
“没想到三年牢狱还是没让你悔悟,还是这么的没有规矩,这些话是一个长姐该对自己弟弟说的吗?”
“去庄子上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不过来就不用再回府了!”
三年里父女初次见着的场面就这样结束。
没有相濡以沫的亲情慰藉,有的只是满心满眼的嫌弃。
嘴角微扯,她心中了然,看样子现在这个府中只多她一个。
不过无所谓,这种亲情她一点都不在乎。
在她重生归来的那刻起除去外祖一家,其他的什么狗屁亲情都见鬼去吧。
眼内有淡漠闪过,随即换上笑容,“是,父亲教训的是!”
“哼!”乐清文一挥衣袖很是一副身居高位者的模样。
那模样以乐清文现在这四品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怕是不配。
不过她曾经作为皇后时倒是从那些太子少傅的身上瞧见过这种气派。
也由此可见她父亲的官阶不大官威却很大。
“老爷回来啦!让妾身好等、”云氏殷勤的迎了上去,目光缱绻,来回搅在了乐清文的身上。
乐清文对云氏这样的目光很是受用。
云氏这种女人身上具有的魅力是那些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和深闺怨妇们所没有的。
却也比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更有味道,更懂情趣。
这也是乐请文一直以来最满意的地方。
也是乐清文在自己的结发夫人卫氏过世后一直没有续弦,而直接抬了这本是姨娘的云氏做夫人的原因。
他喜欢的就是云氏身上这股子狐媚劲。
“父亲!”此刻,乐无悔那似诉苦的声音响起。
希翼的目光里略带着些湿润,就这么看着乐清文,似在控诉她刚才叫他野种的事。
“好了,无悔乖,咱不和那个刚从牢里出来的无知罪女计较。”
“这样有失君子风范,看爹爹给你带回了什么。”
乐清文见到乐无悔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颗心差点就疼死。
乐无悔是他的老来子,更是他的嫡子,他平日里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如今倒被那个不孝女给骂成野种。
想到此又狠狠地剐了一眼快要进到马车里的乐无霜。
暗哼一声,随即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布老虎递给了乐无悔。
乐无悔见到这布老虎,那双小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忙抓起布老虎冲进内院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京郊庄子上行去,整个路上晃得她好几次要吐,在快接近晌午时终于是到了那所谓的庄子。
远远看去,几处院落坐落在山脚下那唯一的一块空地上。
后面是整片的山林,想必山林上种植的便是那些果树,微风中不时有果子的清香传来,让人不自觉的感到舒心。
许是昨日就得了消息,几处院子里有处院子是专门收拾好给她们的。
东西厢房各一间,还有一中间正房。
不用说,正房肯定是既大又宽敞,在下了马车后,乐无忧第一个便占了正房。
乐无霜对吃食住行方面要求不大,遂由得乐无忧她们去分配。
最后待她们都选择好后她领着半夏进了剩下的那间西厢房。
“小姐,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了?”
半夏放下包裹来到她面前,来之前她也听到府里一些丫鬟门的风言风语。
说是自家小姐被放逐到庄子上了,且永远不得回府。
“住这里有什么不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还是你觉得住在高门大户里整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是好?”
“这里的宁静安逸难道比不得高门大户里的那些腌臜与污龊?!”
“我既然连三年牢狱里的苦都能吃下,你说还有什么苦是不能吃下的,既来之则安之。”
她说的一脸坦然,完全没有一般小姐那被放逐的苦闷和憋屈。
半夏见自家小姐真没有心里不痛快也就放心了,她过这种庄户日子无所谓。
毕竟她原本就是个农户出生,她只是怕自家小姐受不了这种忽而天堂忽而地狱的生活。
本以为自家小姐出了牢狱能苦尽甘来,万想不到府里的主子们会容不下小姐。
这事若是放在一般小姐的身上,早哭都哭死了。
好在小姐心思大度,没什么想不开,这样她也放心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外面传出了嘈杂声。
乐无霜推门走出,声音是从正房传出的,寻声走去,她在正房门口处地面上看到几片瓷碗碎粒。
“这是什么饭菜!这是人能吃的吗?本小姐幸幸苦苦来到这庄子上,你们就拿这饭菜招呼?”
“这些连本小姐府中下人小厮都不吃的东西你居然拿出来招待本小姐。”
“给本小姐立刻滚下去从做!”乐无忧愤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她进门,就见屋内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中年庄户男人,正拿着那种木制简易托盘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一地的碎瓷碗片及那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胡乱洒了一地。
旁边还有一个妇人正不停对着乐无忧鞠躬赔礼。
“小姐,庄子上只有些我们农家种养的蔬菜和鸡鸭,再没有其他吃食,是远远不能和京都的府中相比,还请小姐多担待担待。”
“重做!给我立刻下去重做!”
乐无忧手指着门开始撵人。
身后丫鬟春香也仗势欺人道:“小姐想吃燕窝你们没有,想吃银耳汤你们也没有,你们还能做什么!”
小姐的脾气春香知道,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必须要立马得到。
即使得不到也要毁掉,她算是跟在小姐身边时间比较长的下人。
而那些被换掉的下人不用想也知道去了哪里,不是被发卖了就是被小姐交到大太太手中被处置了。
第十章:林春二子
也不能怪她仗势欺人,只是这么些年下来,她得出一个经验。
照顾小姐只要做到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准没错。
中年庄户男人见到了乐无霜,一副手脚更是不知往哪放的样子,只木讷的喊了句:“大小姐。”
乐无霜看了春香一眼道:“将这里都收拾干净,既然四小姐不吃那么便不吃好了。”
又回头对那男人和妇人道:“饭菜你们已经送到,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将我与三小姐的饭菜布置好便可。”
见男人和妇人告退走了出去,乐无忧如炸了毛的猫般柳眉倒竖起,“乐无霜你什么意思!”眼睛里更像是要喷出了火。
“字面上的意思,庄子上饭菜已经为你做好,是你自己不吃难道还怪别人。”
“既然不吃那便不吃好了,饿肚子的是你又不是我。”
她说的坦然,也说的是实情,气的乐无忧脸色瞬间涨红,“乐无霜!你就不怕我告诉父亲!”
“去告诉好了,有本事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府去告诉父亲啊!”
她显然毫不在乎乐无忧这句要挟,迈步带着半夏扬场离开。
“你!”乐无忧气的用力踢了桌腿,“哎哟!”
“小姐!小心”,春香实在不想在自家主子怒气冲冲的时候上前,但很无奈,她此刻必须上前安抚。
“滚开!”乐无忧拂掉春香欲上前扶她的手,气急败坏。
当晚,庄子上是真没有为乐无忧另外准备饭菜,而乐无忧也是饿着肚子过了一夜。
次日,天大亮。
乐无霜从庄外田头转了一圈往回走。
这时迎面来了一人,来人锦衣华服,长相却很吓人。
只因此人左边脸颊上长了块碗大的胎记。
胎记黑红黑红的,在初升的太阳光照下竟然还隐隐发光。
来人二十好几的年龄,一双眼在看到乐无霜后熠熠生辉。
她眉头挑了挑,很不喜对面来人看她的目光,半夏此时已遮挡到她面前。
却见那人似不知自己的面貌吓人,一双眼就差黏到了她身上。
“小生见过大小姐!”男子避开半夏,上前作揖。
她眼神微眯,“你是何人,怎么在我乐府庄子上闲逛?”
男子又一作揖,“回小姐话,小生乃庄上林管事二子林俊。”
男子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在乐无霜看来简直是不伦不类。
“哦?林管事?”她特意拖长林管事三字发音。
“说到林管事,我这乐府大小姐从昨天到现在还没见到过人,想必林管事实在是农务繁忙抽不开身。”
“你作为林管事二子,是否知道自己父亲在哪?我有事找他。”
“家父此刻正在家中,不知大小姐随在下一起回到家中见家父如何?”此刻林俊的眼内有精芒闪过。
“我是府中大小姐,要见一个下人岂有我屈身前去相见的道理?”
“你直接让林春到我院子里来便可!”她直接拒绝。
林俊眼里的精芒她没有错过,那是种狼看到猎物后露出贪婪时的目光。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好几十岁的她,又怎看不懂那眼神,还真当她十六?!
不过这世似乎和前世略有不同,前世可没有这‘偶遇’林春二子一事。
难道是人为?!呵!有意思、有点意思。
乐无霜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楞在原地的林俊眼里有一丝阴霾闪过,‘哼,不就是乐府的小姐!很快就不是了’。
想到昨天有人暗中传话给他,只要按照指示做事,这庄子将来就是他的,到时他要什么有什么,还会怕了一个被乐府放逐的小姐。
为了能顺利完成任务,他也是想装作偶遇下这大小姐。
要是那大小姐长的一副丑头怪脸的模样他岂不是亏了,在看过这大小姐的样貌如何后他也好下口啊。
可现在这人是见到了,他也很满意,只是没想到这脾气这么臭。
更没想到的是他这精心打扮了半天的样子那大小姐却眼抬都没抬一下。
哼,只等那大小姐落在他手里时,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现在就让她再装几天清高好了。
转念又想起大小姐那窈窕的身段,还有那如剥壳鸡蛋般光滑的皮肤,林俊的下腹处‘腾’的一下升起一团火。
不行,得先找张寡妇泻一下火。
这样想着,林俊急急向相反的方向急行而去。
“小姐,我觉得这个叫林俊的有些怪异。”走了一段路后,要到住处时半夏开口了。
“连你都看出怪异的事,你家小姐我又怎会看不出。”
她慢悠悠的走着,完全没有一副被人算计的担忧。
“这几天将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先放一放,多看着点这个叫刘俊的人,有事就汇报于我。”
她吩咐一声走进院子。
院子里,乐无忧看见她进来,狠狠的剐了她一眼,似乎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
乐颖瑄则站在正房门口,似已和乐无忧说过话。
二女在看到她出现时的那刻神色有些异常,不过也只一瞬便恢复自然。
这时只见春香凑到乐无忧耳边嘀咕了些什么,便见乐无忧那天怒人怨的表情渐渐变得愉悦。
她只一眼便知乐无忧和乐颖瑄定是要搞什么阴邪的事情,不然不会一个个笑的那么灿烂。
看来她真得好好计划一番,这事怎么看似乎都于她有关,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下午时,庄子上的管事林春来到她屋内,对她作揖道:
“大小姐好,由于秋收繁忙这还未来的急见过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勿怪。”
“听犬子说大小姐在找小人,不知大小姐有什么要示下,需要小人去办呢?”
她打量着林春,一身普通的长衫,略胖,嘴角上挂着两撇小胡子。
整个人给她的感觉精明能干,也不怪那老来精的金氏一直在用着此人。
“无妨,林管事应知道我让你前来的目的,客套话不多说了,你将近三年里来的帐薄拿来我看”。
她不咸不淡,神色漠然。
林春皱了皱眉,忙道:“是,只是三年来的账册过于繁多,容小人整理一番明天一早便给小姐送来。”
第十一章:屋内太闷
林春这话说的不假,这庄子是山林与田地结合的一个庄子。
除去山林里的那些果园,还有历年来的春耕秋收。
农户的佃租多寡,农物果实的经销,这每一笔每一项都有账目。
何况这么多年下来,帐薄也堆得跟个山似的。
既然要拿给小姐过目肯定要整理一番,只是这小姐能否看懂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想想那些账目,即使专门的账房先生也不是一时半会一天两天能核算出的。
他就不信一个小丫头能算出帐薄,何况他暗中还做了些手脚。
“可以,让你来也就是为了这事,现在没有其他事了,明早将帐薄送来就行,既然你农务繁忙那便去忙吧”。
事情说完,她直接送客。
时节虽已入秋,秋季应该天高气爽,但傍晚时,空气开始闷热起来,没有一丝风吹,看样子似乎要变天。
直觉不如往日平静,她眼皮跳了跳,看来今晚是个多事之夜。
记得前世她是一个人来的庄子上,住的自然是正房,也就是乐无忧此时住的房间。
此刻总感觉要出事,前世是身受重伤的齐晟渊在夜间突然闯入了她的房间。
在闯入她的房间后就昏迷了过去。
秉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她医治了他,也是在那时,她那颗已死的心渐渐又跳动了起来,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回忆了下,又算了算时间,看来今夜是个致命的转折。
如果同前世一样,那么齐晟渊会出现在正房,那么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可她心里隐隐总觉不安,究竟是哪里不安她一时也说不清。
为防万一,她还是做了准备,让半夏时刻主意正房里的动静。
而半夏似乎也感到她的凝重,去了靠近正房旁的那耳室内,一刻不停的主意着正房动静。
天色渐暗,天上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压得人心里也是沉闷无必,空中不时还伴有闪电划过。
一道闪电划过,窗户陡然大开,而窗户旁依靠着一个人影。
刹时她的瞳孔缩成针尖状,是他——齐晟渊!
这是阴魂不散了,命运之轮没有改变!还是要将她和他死死绑到一起。
不!有那么一刻,她感到了恐惧,她不要如前世那般,可这刻却感到无能为力。
此刻,大开的窗户有风吹进,吹醒了她的魔怔。
“、”她装作惊骇欲绝的样子要叫。
这时窗边的人影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
“别吵,我想安静的睡一觉。”声音不似三年前的阴冷,却多了些低沉与浑厚。
说完这句,那人便依在了她身上。
一个吃力她险些没撑住,深呼吸一口气,将他慢慢放置在地。
主要是怕动静太大吸引了那两个的目光。
倏的,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进鼻尖,还是如前世那般,他受了重伤,却不至死。
只不过前世她发现还爱着他,也舍不得他,从而救治了他,而今生,她不想如此。
小心翼翼拿起存放于暗格中的布袋悄悄退出房间。
来到耳室外,她敲响房门。
“小姐!”半夏惊讶。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丫头立马噤声。
“将布袋里的东西悄悄从正房窗口处放进去。”
半夏看见她手中的布袋,一双眼瞪圆了起来,她知道这布袋里面装的东西。
这东西也是她替小姐弄来的,她一时不明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姐是要捉弄四小姐?!
脑子想归想,她还是照做了。
麻溜的将布袋里东西从正房一个半敞开的窗户口放了进去,还不待将袋子收起。
就感觉自家小姐拿起空了的布袋抓着她的胳膊快速退走,直至退到院门外才停歇下来。
“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半夏此刻脑子糊涂,一时不知自家小姐做这些是什么意思。
“无事,屋内太闷,出来玩个游戏顺便透口气,咱们待会再进院。”
说这话时,她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啊!蛇——”
此刻正房内传出乐无忧惊恐的大叫。
“走吧,我们进去。”
乐无霜嘴角起翘,招呼还一脸疑惑的半夏与她一道进了院子。
在院里碰到了同样面带疑惑之色的乐颖瑄和丫鬟碧玉。
二人面带困惑的看了眼从院外进来的乐无霜主仆,率先进入了正房。
却在踏入正房门后也发出了惊叫声。
她眉毛微挑了挑,随后踏进正房。
只见乐无忧和丫鬟春香此时正缩在案几旁的椅塌上瑟瑟发抖。
而乐颖瑄和丫鬟碧玉依在一旁的门边不住哆哆嗦嗦。
“小姐是蛇!”春香作戏功夫很高,那表情仿佛也真被这条蛇给惊到了。
若不是乐无霜事先知道这蛇就是这丫头捉来的,此刻怕也会相信。
“去找林管事过来!”她声音冷静淡漠。
春香得令立即跑了出去。
不多时林春衣衫不整的跑了进来,看样子像是在被窝里正要行事时被春香给挖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庄户汉子,应该是平时替林春做事的人。
“小姐,蛇在哪?在哪?”林春快速整理了衣衫急急道。
“在、在那!”碧玉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乐无忧塌旁的地上。
那果然有条碧绿小蛇在游移,可能是要到冬眠时节,游移速度并不是很快,却不时吐着信子。
林春向身后扫了一眼,后面那两个庄户汉子立马上前朝那蛇呈现包围之势。
毕竟是常年在田庄的劳作之人,那条蛇不费吹灰之力便被那二人拿下。
见事情结束,林春想到家中床上还等着自己的美妾,心里焦急,忙急吼吼的和乐无霜等人告了辞。
屋内突然一阵诡异的寂静。
“乐无霜我要和你换房间!”
这时乐无忧嚷了起来,声音里有因害怕还残留着的颤音,她怕这屋里还有其它什么东西骤然出现。
乐无霜嘴角微勾,她做这些等的就是乐无忧这句话。
“不行,我刚刚从外面回来,很累了,这西厢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你换?”
乐无霜没有答应,心里却笑了,同时故意声明自己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
第十二章:暗流涌动
这倒不用她乱说,因为她有人证,人证乐颖瑄刚可是亲眼看到她从院外回来的。
“为什么不行,出门前母亲可是让你好好照顾我们的,你敢不听?!”
乐无忧见乐无霜不为所动,亦被拒绝,一时又惊又怒。
她今天在得知有人要对付乐无霜后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这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蛇给吓破了胆。
京郊庄子说好听点是庄子,却到底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蛇虫鼠蚁的都能跑屋里来,她这次着时被吓的不轻,不行,过了今晚得快点回府。
此刻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在待在这房间里了。
“姐姐,如今你是被祖母下派到这庄子里来的,秋收事宜一日不结束你就一日回不去。”
这时旁边已经稍显镇定的乐颖瑄开口了,“即使结束了,还要看祖母记不记得让你回府”。
“难道姐姐你就不希望我们回去后在祖母面前多加美言提醒吗?”
乐颖瑄这句话算是半威胁半诱惑了,她又岂能听不出。
“好吧,那么一切还要多仰仗妹妹们回府替我美言啊。”
说着她又对半夏吩咐道,“将这边收拾下,我今后就歇这里了。”
有了前世的经历,现乐府于她来说已不算是家,她对这能不能回府之事不是很热衷,
“是!”半夏到现在脑子还糊涂着,不知自家小姐怎么就突然有这打算了。
想归想,却还是走进内室收拾起来,乐无忧主仆此刻已吓破了胆,让她们收拾东西也不可能。
于是半夏将属于乐无忧的东西一件件的收拾起来。
而乐无忧见她答应了,连屋内自己的东西都不带,直接拉着春香快速离开了。
乐无霜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颊边梨涡微现的高深莫测笑了。
即使与前世一样再次碰到齐晟渊又如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她相信人定胜天,命运轨迹不会一成不变。
乐无忧在离开主屋向西厢房走去时,觉得奇怪,这西厢房乌漆嘛黑的怎么连盏灯都没有。
随即想到乐无霜的一句‘我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话,便释然了。
乐无霜是还没进过屋子,也不怪屋子黑灯瞎火了。
吩咐春香点灯,自己则摸索着向床的方向走去。
经晚上这事一闹,她着时被吓的不轻,这会疲意上来顿觉困乏。
兀自向内室走去,脚却踢到了什么物体上,害得她差点跌倒。
此刻,害怕变质成怒火‘腾’的一下窜了上来,“快掌灯,看这地上是什么东西”。
声音里是充满了气急败坏。
春香急急将点好的油灯端来,在地上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时。
乐无忧看清楚了,地上是个男人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起眉,乐无霜的房间内怎会有个男人?
“小姐,是个人!”春香凑近看了看,“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咦?小姐!是、是定王!”
在看清地上的人影后,春香结巴起来。
什么!定王?!乐无忧心里一跳,快速来到地上人影身边蹲下。
在看清那人真是定王后,心里涌出股莫名怪异的感觉。
定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原本属于乐无霜的屋内。
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定王的武功之高是京都城出了名的。
一般不轻易动手,出手却必拿敌人首级。
传闻身边更是有风、雨、雷、电四大暗卫守护,怎么突然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乐无忧的脑子一时转的飞快,只因她中意心悦定王,关于定王的一切她都很上心。
早在两年前的一次官家宴会上见过定王后,她就对定王芳心暗许念念不忘。
那颗种植在内心深处朦胧的种子就这样生了根发了芽,慢慢长成了参天大树。
同时也暗自庆幸,定王至今未婚,府中更无一姬妾,也辛亏当初定王与乐无霜取消了婚约。
可定王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乐无霜的房间内,难道是对姐姐乐无霜死灰复燃。
还是受了重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偶然路过。
随后又想到了乐无霜的那句‘我刚刚从外面回来,很累了,这西厢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你换?’
看来乐无霜也不知道自己这西厢房里什么时候进了一个人。
这么说定王是在重伤不知情的情况下撑不住后,路过这里晕厥过去而已。
想到这,乐无忧笑了。
看样子她对定王的这片痴情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所以来帮她了。
她与定王此刻在她看来是天定姻缘。
种种想法交织在乐无忧脑中,一时让她心内暗流涌动。
“小姐,怎么办?”半夏适时开口打断了她思绪。
“帮忙给我一起将定王扶到床榻上去。”说着她便和春香一起发力将齐晟渊扶到了床榻上。
将人扶到床上后,乐无忧已经累的气喘吁吁,随即吩咐春香,“去弄些热水过来,定王身上有伤,需要清理。”
“小姐,这似不妥,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过来吧!”春香犹豫。
她恼了,“让你去便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春香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正屋里,一灯如豆。
乐无霜换上亵衣打算睡觉,这时半夏走来轻声道:“小姐你说怪不?”
“怎么?”她撑起身子,来了兴趣。
“刚去西厢房替小姐拿衣服和包裹时,我门都没得进,”半夏皱起眉,满眼疑惑。
“衣服和包裹都是春香拿出来递给我的,根本就没让我进屋。”
她笑笑问:“还有什么?”
半夏凑上前附身在她耳边道:“奴婢看见春香进出换了好几盆子热水。”
“明明晚间时四小姐已经沐浴过了,这怎么还要那么多热水,着时奇怪。”
乐无霜从新躺下,“好了,知道了,明天还要看帐薄,睡吧。”
是夜,京都质子府
“主子,失败了!”
书房里地上单膝跪着一个人。
“他还真命大,这样都死不了!”
桌案后斜躺着一个身穿白色绸衫、面色苍白略显病态的男子。
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黑亮垂直的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第十三章:西厢房的动静
周身散发着的慵懒魅惑气息,加上那双勾魂摄魄的紫色瑰丽眼眸让人不禁想起传说中的狐妖。
而瑰丽眼眸内不经意流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罢了,堂堂南齐的战神定王,有他参与的战争十场九赢,你们能轻易将之杀死本皇子也不信。”
“下去另图它法吧。”白衣男子挥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烛光摇曳间,原本还在那的人已不知所踪。
“傍晚时天云变化之际我占卜了一卦,发现南齐凤星轨迹发生了变动。”
“哦?”男子来了兴趣,抬头看向坐在下手处那个如谪仙般存在的人。
一身青衣的南宫宇从座椅上站起,面现疑惑,“说也奇怪,原本南齐这凤星耀眼璀璨,可就在这几日里却突发异变。”
顿了一下又道:“随后我便一直暗中关注,直到昨晚这凤星的轨迹完全变了,变的晦暗不明起来,这才觉的蹊跷。”
“似乎这凤星的运行轨迹转了个大弯,现蛰伏起来了。”
男子来了兴趣,好奇起来,“可知这南齐凤星是哪位?”
“在没有出现异变前是南齐大理寺少卿之女乐无霜无疑。”南宫宇很肯定的说。
男子看了眼南宫宇,一丝不明情绪流出。
声音晦暗不明道:“乐府无霜本就与那定王有婚约,虽后来取消婚约,但还是会再续前缘。”
“这还是宇弟你告诉我的,那现在异变后呢?难道有什么改变?”他皱眉询问。
“关于这个宇弟我现在也推算不出,”
这也是南宫宇此刻想不明白的地方。
有意思,有点意思,男子眼神闪闪发光,透出智慧的光晕。
看来得找个机会会一会这蛰伏起来的凤星了,且他已有许久许久没见过她,如今甚是想念。
夜,无风,乌云密布后却月朗星稀起来。
梦里的乐无霜无助挣扎着。
‘定王能不计前嫌的再次上门提亲是小女三生有幸啊!’乐清文一脸谄媚的对着齐晟渊作揖。
云氏亦在一旁帮腔。
梦里还有个与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此时是一副待嫁新娘的娇羞模样,满心满眼里全是齐晟渊一人。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乐无霜即使在一旁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她们听不见她的呐喊,还是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准备着她和齐晟渊的婚事。
一切只为她嫁入定王府作准备。
梦里,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都到场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包括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画面一转,是齐晟渊接李曼青进宫的时候,场面宏大的如历代帝王大婚那般,而她却坐在凤仪殿里孤独枯坐至天明。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她被打入了冷宫。
床上乐无霜紧闭的眼倏然睁开,额上汗珠滑到枕襟上消失不见。
窗外小鸟的叫声清脆悦耳,一切显的寂静悄然。
“小姐,你醒了。”半夏撑起床幔。
在见到她迷茫带着惊恐的表情时,急急道:“又发梦了?!”
说着忙到面盆旁挤了条毛巾过来替她擦拭。
“小姐可需奴婢找大夫开副凝神静气的药来服用?”
半夏心里着急,近日自家小姐睡眠总是不好,一时心急如焚。
乐无霜扶了扶额头,“不必,替我更衣。”
“林管事帐薄可有送来?”
半夏一边替她更衣,一边道:“未曾送来。”
衣服穿置妥当后,又兀自整理一番道:“巳时前还未送到,直接带上府里家丁上门去取。”
“是”。
吃过早饭后不久,正要出门时,林春带着下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过来了。
一旁的半夏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多账本,这让小姐看到何时啊!
这林管事不会是在逗耍小姐吧。
乐无霜笑了笑示意林春将这些箱子放在外间,“林管事辛苦了,若无其他事情就退下吧!”
“是。”林管事眼内闪过一丝不屑,头也不回走了。
“半夏,可识得文字?”乐无霜吃力的推动一个箱子。
半夏忙上前帮忙,“回小姐,奴婢未曾识过文字。”
“没关系,以后有时间慢慢教你。”
将几个箱子分门别类摆放好,又将那些帐薄的种类分别归类。
庄户的佃租、农作物、果树桃、梨、李子等卖出后的钱财等等一一都划分清楚。
光将这些划分出来就耗费了她不少时间,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乐无霜站起身直了直有些僵直的腰。
“小姐,这么多账本不是一两天可以看完的,先喝口水吧,”半夏有些心疼她。
她端起杯盏饮了一口道:“东、西厢房可有动静?”
“东厢房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至于西厢房?!”半夏皱起头顿了一下道:“奴婢觉得奇怪。”
乐无霜抬头看了眼半夏,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一般四小姐晨起后都会叽叽喳喳的叫唤几声,今天却并没有,甚至到此时,四小姐还未出过这西厢房的门。”
“连吃食都是婢女春香端进去的。”
‘噗呲’一声,在乐无霜听到半夏对乐无忧叫唤声的形容时,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呢?”止住笑,她继续问道。
“还有我看见春香秘密请了个大夫。”半夏凑到她耳边低语。
乐无霜了然,看样子这大夫代替了前世的她来医治齐晟渊了。
这命运轨迹似在慢慢变化,嗯,这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样很好,她相信命运最后一定会和前世迥然不同。
再接再厉,人定必能胜天。
西厢房内,齐晟渊睁开双眼,感觉房内的陌生气息时,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在看到床榻边趴俯着一女子时,神情瞬时柔和下来,是她!
他昨日昏迷前记得见到了乐无霜,那么这女子是乐无霜?!
想到是她,他的目光温柔下来,伸手轻轻扶上她的发,心内竟一时竟忐忑起来。
但愿她不要记仇,毕竟让她坐这三年牢狱也不是他本意。
当今圣上,他的父王对她本来就不满意,认为她身份不配做他王妃。
他的王妃应该是朝中那些一品大员的女儿。
能成为他将来登基的强大后盾!
同样亦不允许任何有污点的女子做他的妃妾。
而他认为大丈夫应以立业为重,征战四方,愿她亦能理解他。
想来以她温婉柔和的性子,对他又百依百顺一定也是这么认同的。
第十四章:他醒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她,让她对他死心。
他难道不是如此?他也打算就此对她死心。
可真到与她再无关系时,才漠然发现她在他心中已占一席地位。
父王对她的监视无处不在,当初也只有和她断的干干净净才能护她周全。
三年牢狱已是父王最大退让,若不是他从中周旋,早在三年前她就会被寻个由头杀死。
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他是南齐绝无仅有的战神定王,是十岁便得封王的战神定王。
他的婚事只能是父王亲定,而她成了父王的障碍。
可现在不同了,父王老了,太子早逝,其他的王爷皇子不得圣心。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只欠东风,他亦会让她知道他的心。
哪怕她现在一无是处,他终是有办法能迎娶到她。
半睡半醒的乐无忧感觉有人对她轻微触碰,闭着的眼睛颤了颤睁开,迷茫望去。
待看清时,眼内瞬间浮上笑意,“王爷你醒了。”
扶在女子黑发上的手顿住,他楞了,她不是乐无霜!
随即转眼看向四处,没错,这里正是昨天昏迷前的房间,也是暗卫告诉他乐无霜的房间,但是乐无霜人呢?
“你是?”他皱眉疑惑。
乐无忧起身后退一步行了一礼,温柔道:“回禀王爷,小女名叫乐无忧,是现大理寺少卿乐清文嫡女。”
乐无忧?大理寺少卿嫡女?!大理寺少卿嫡女不是乐无霜吗?
齐晟渊蹙眉,顿了一下,了然,原来是乐无霜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才想起在乐无霜被下入大理寺地牢后,乐清文抬了府中姨娘做夫人。
而面前这乐无忧便是乐清文与那姨娘的所生之女。
他半个身子撑在床边,“本王昏睡了多久?”
乐无霜按下心中愉悦道:“也没多久,”又眼珠转动估摸了下时间道:“昨日一夜加今天一个白天。”
听完乐无忧说的,他急急掀被欲要起身,却在扯动伤口时闷哼了一声。
那道伤口极深,此刻上面已隐隐有血迹渗出。
“王爷小心!”乐无忧焦急下连忙上前欲稳住他。
却在撕扯间一个不慎跌落到床榻上,一双手好死不死的压到他伤口上。
“呀!”她惊叫一声,“有没有弄痛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心里却隐晦的泛起一丝雀跃。
“没事!”齐晟渊咬牙扶起她,却无意间看到她那泛起红晕的脸颊。
暗自心里踌躇了下还是扶起她道,“你怎么会在这房间?”
他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
这跌落到定王身上一事让乐无忧娇羞异常,连说出的话也娇滴滴起来:
“王爷好生奇怪,这里是乐府的庄子,本来便是小女的房间,小女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他被乐无忧这话堵了一下。
他总不能告诉她,暗卫查到这明明是乐无霜的房间,他是受了重伤无奈之下才来到这里。
转念又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这房间里他和这乐无忧在一起算什么。
难道是暗卫搞错了房间,这里本就是乐无忧的房间。
只是他这次伤的太重,此刻亦动不了身,看样子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这倒让他有些头疼。
此时春香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你放那边就好,出去看着,有事本小姐再叫你。”乐无忧麻利的赶人。
她现在一刻都不想浪费与定王单独相处的时间,哪怕是春香前来送饭的几分钟也不想。
春香踌躇了下还是退了出去。
屋内溢出饭食的香气,这让齐晟渊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也让一向冷情冷脸的他面现尴尬。
乐无忧像似解语花,忙端着一碗清粥来到他面前。
“乡村野地,也没什么其他吃食,王爷重伤在身忌讳油腻,先用清粥小菜垫垫肚子。”
她端着粥碗来到床榻边坐下,这时一股属于女子的幽香立时扑入齐晟渊的鼻子。
他好看的眉蹙了蹙。
只见她舀起一勺清粥放在嘴边轻轻吹拂,只待不烫嘴了才喂给他。
本想拒绝,可还不待他拒绝,乐无忧一个娇羞的眼神扫来,顿时让他要说的话尽数噎下。
是夜,乐无霜刚刚躺下,半夏鬼鬼祟祟走了进来,低声到她面前:
“小姐,奴婢越发觉得奇怪,今夜这春香没有进屋伺候还在屋外一直守着。”
“这异常举动让东厢房里的三小姐似乎也发觉了,不时着丫鬟碧玉前去试问,但都被春香档了。”
“说什么四小姐昨晚受到惊吓,不喜有人亲近,让她在外伺候。”
乐无霜嘴角翘起,这漏洞百出的借口,以乐颖瑄的智商只会是越发好奇。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下去早些歇息吧。”她吩咐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薄被打算入睡。
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的她只管坐壁上观即可。
机会她已经给乐无忧制造,至于到底能和齐晟渊的关系发展到哪种程度,她是爱莫能助。
不过在此之前她便知晓乐无忧对齐晟渊早已情根深种。
以她对乐无忧的了解,想必乐无忧这次定会狠狠抓住这次机会不放吧。
这样胡乱想着,她便渐渐睡去。
梦里,乐无霜如透明人般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梦里的那个她在得知外祖父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后,无时无刻不在请求着齐晟渊让宫中太医去前方替外祖父诊治。
或者让她亲自前去前方战场。
可齐晟渊不听,只关心已怀身孕的李曼青。
当外祖父拖着重伤带领卫家军九死一生大获全胜之际却得来了勾结西崎的叛国罪名。
而齐晟渊查也不查直接将外祖父下了大牢。
身处冷宫的她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祈求父亲乐清文能够帮助一二。
可得来的却是乐清文的冷嘲热讽。
虽处冷宫,可她还没有被废,她好歹还是一国的皇后。
但父亲乐清文却从未顾及她这个皇后,只说一句过了气又无子嗣且身处冷宫的皇后,有无于否对家族来说已无关紧要。
如今家中唯乐无忧、乐扶月二女为重,一个是镇守边关大元帅夫人,一个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权臣之妻。
二者和乐无霜这个过了气的皇后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此刻的她,心麻木了,不似刚开始做这梦般的激狂,梦里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不值她同情。
以现在她的眼光来看,完全是咎由自取,镇守边关的大元帅是谁扶植起来的?是她!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权臣是谁扶植起来的?是她!
第十五章:他的心思
一只只白眼狼都是她割肉放血养大的。
如今狠狠的攀咬着她,像是她挡了他们的道一样要至她于死地,这怨的了谁。
梦中的一切那么真实,差点让她沦陷进去。
浅眠的她突然在房间内感到一丝陌生气息,紧闭的眼倏然睁开。
她看到窗边站着一人时,立马警觉起来,“是谁?”
男子转身,一身月色长袍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尊贵非凡,面色苍白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
周身散发着一丝慵懒魅惑的气息,看去如月下妖姬般惑人,只是一双深紫色的瑰丽眼眸熠熠生辉让人不敢小觑。
在记忆中快速搜寻一番,没有找到关于此人的任何身份信息。
她不认识此人。
当手摸到枕下那只柄匕首时,心稍稍安定,不自觉的将其暗暗握紧。
南宫宸看着面前这个警觉性极高的女人,知道她的动作下必是藏着一把匕首。
他记得她,他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初为质子来到南齐时的那会。
但她却深刻进他的脑中、心中。
她应已不记得他,一国质子向来不受人待见,那时的他也才七岁。
七岁便被自己的父皇发配到这南齐做了质子,那些受人欺凌侮辱的日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她毫无杂质的笑容温暖着他。
她像是冰冷黑暗里的一束光,给予了他温暖。
那年冬天,滴水成冰,他是在一次逃离质子府时遇见了她,虽只一瞬,却成了他今后再难忘怀的一瞬。
她那次应该是出门后回府,然在那巷子的拐角处见到了冻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他。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怜悯,她用那稚嫩的身子替他遮挡风霜,给了他她的披氅。
也在他的心里点了一束光。
在他得知她恋慕南齐战神定王时,他祝愿她。
在他得知她与南齐定王订婚时他祝福她。
但他的心迷茫了。
从此他留了一个傀儡在质子府,而他选择了远游列国。
当他再次归来时,竟知她深陷牢狱三年,他悔,悔不能及时出现到她身边。
也在那一刻让他明白了权势的重要,多年来他那刻平淡无波随遇而安的心终于起了波澜。
他用三年时间谋权夺势,短短三年他仓促而急遽的绸缪,即使身心疲累到咯血也无悔。
这一切所受他甘之如饴。
三年里他变了很多,图谋逐渐变大,心却始终不忘初衷。
如果可以,他亦可放弃这已得的一切谋划,哪怕是让他放过齐晟渊他也愿意,他只愿她能一世辛福安康。
可今晚的她让他看不明白了。
她不是对齐晟渊爱入骨髓吗?怎么设计将自己的妹妹送入齐晟渊的房间。
他来这一趟也是想弄清楚现在的她对齐晟渊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乐无霜见窗边人没有再进一步动作,紧张的心稍稍松缓了些,“你是何人?”再次发问。
他一直背对着月光,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看不清自己,往前走了一步,以便让她能看的更清。
“我是北齐质子。”他说。
楞了一下,“北齐三皇子?!”
她和这人素无瓜葛,此刻怎么这大半夜里会突然出现到她房内。
“是。”他回答。
定了定神,她道:“三皇子这一出,难不成是北齐有这深夜擅闯女子闺房的规矩?”
‘噗呲’,
一声轻浅低沉的笑声至男子喉咙发出。
乐无霜眼神微闪,面前男子温润如玉,给她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前世在至死的那日听说他和乐颖瑄有了婚约,后又听说遭齐晟渊暗害身首异处。
她想不明白一个质子有什么好让人暗害的。
难不成这质子身份只是表像?
想想觉得也不可能,若质子身份只是表像,那么这三皇子不可能一直受人欺凌,甚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前世今生两世加起来她听说的都是关于这三皇子被人欺凌之事,却完全没听说过这三皇子还手一事。
“北齐没有深夜擅闯女子闺房的规矩,宸只想今夜看看姑娘而已。”
“三皇子和本姑娘很熟?熟到可以深夜擅自见面?”
“三皇子可知道本姑娘名讳?可知本姑娘是谁?”乐无霜的声音冷了下来。
“宸本只想在不惊动姑娘的情况下看一眼便可,不想姑娘警觉,宸刚到姑娘便警醒了。”
他笑着说出实话,他也只是想见一见她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有懊恼夹杂在里面,似为没能看到她的睡颜而懊恼。
“所以这只能算是宸想见姑娘,却算不得宸与姑娘互相擅自见面。”
朱唇轻抿,那双深紫色的瑰丽眼眸此刻眼角微微上挑。
“至于姑娘是谁,这个宸倒也知道。”
“姑娘是南齐大理寺少卿之女乐无霜,宸不仅知道这个身份,宸还知道姑娘是这天下有名的神医无双,是也不是?”
这句话倒有些调侃的意思在里面。
听的乐无霜黛眉微蹙,目光微冷。
这也是他刚刚得知她的另一个身份,看来她这三年并不是如他想的那般一直呆在牢狱之中。
恰恰相反,她这三年应该是多彩多姿吧。
乐无霜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她还真不知这北齐质子是这么个强词夺理的人。
且还深藏不露,不知从哪个渠道知道了她的另一重身份。
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她有些好奇!
“好了,闲话不必多扯,三皇子还是说明来意吧。”她不认为一个素不相识却深夜擅闯的人会毫无目的。
南宫宸挑眉,看来他即便没理由也要编个理由出来了。
“还请姑娘替宸把脉,把脉后便知。”
他走至她旁边,坐下。
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即使经过两世,但对这些古人那套男女大防的思想没有深刻的意识。
见对方说身体有病,不再多话,手忙轻轻搭上他的脉搏。
半晌,皱眉道:“三皇子这算是拔苗助长。”
“本姑娘不知三皇子这一身深厚内力从何而来,但三皇子本可徐徐图之。”
“这遽然冲破穴道释放内力着时有些操之过急,如今伤到了心脉,只能静养,没个三年五载很难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