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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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天空看不见一丝云彩，下午三点，江城市中心热得跟微波炉似得。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个顶个，脸比苦瓜还苦，烦人的知了也不知躲在哪棵树梢上，扯着嗓子喊:“渴！渴！渴……”
“真渴啊！”路晓明抹了下油滋滋的脑门，把手伸进裤兜里掏摸一番，脸顿时就苦了下来。
裤兜里的钱一分不少，四块八毛五……
回头看一眼，路晓明脸上写满了眷恋，那里是一座大厅，门楣上挂着一块大红招牌《江城市人才市场》。放低目光，只见里面人头攒动，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得。
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大学毕业后，除了节假日，路晓明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一趟，然而，一无所获。
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齐聚一堂，有说这个专业好，有说那个专业强，最后路晓明力排众议，选择了个根本没人听说过的专业公共事业管理。
不得不说，这个专业名绝对的高大上，当初陆晓明在角落里点出这个专业的时候，根本没人敢站出来反对，可现在……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解决口渴的问题吧。
出了人才市场，一边是繁华的大街，另一边，则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在那巷子口有一家小卖部，铺子前，俩老头正对坐在小马扎上下象棋。
“大爷，这水多少钱？”路晓明指着一瓶不认识的瓶装水问。
其中一位胖老头抬头看了眼:“依云啊，四块五。”
说完，胖老头又低下了头，路晓明则陷入了沉思。
自己兜里有，且仅有四块八毛五，买水花掉四块五，还剩下三毛五，任嘛买不到，揣兜里还占地方，搞不好不小心扔洗衣机里，还把电机给卡坏了！
当然，那样的前提是得有洗衣机……
捏来捏去，终于捏到一瓶手感“哗哗”的水，好像叫什么……康帅傅。路晓明松了口气，裤兜里食指轻弹，四块一边儿去，八毛五被揪出来，递到了胖老头面前。
“大爷，给你钱。”路晓明笑嘻嘻把那一堆硬币颠了颠。
老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一把撸过扔在脚下一个鞋盒子里，继续下棋。
这一幕早在路晓明意料之中，这牌子他虽然不认得，可这手感绝错不了，他喝了三年半，太熟悉了。以后大伙但凡捏到“哗哗”响的瓶装水，没跑，绝对就是你们市郊产的，给老板八毛五，眼神再淡然点，人家绝对不会要你多加钱。
总算解决了口渴的问题，抬头看看天色还早，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路晓明索性蹲一边看起人家下棋来。
说实话，其实路晓明的棋很臭，不过看着看着他发现，这俩老头的棋比他还臭。你说你卧槽一将再架炮，不就绝杀了嘛！磨蹭什么那？还有你，那么大马搁那儿，你一拦不就完事了嘛，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想着拱卒啊……
路晓明看得这个急啊，急得他抓耳挠腮，恨不得把俩人都推开自己一个人来。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下手的时候，忽然，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张纸，准确说，只是一条边，正压在俩老头的棋盘下。纸上打着字，内容绝大部分都被遮住，只露出一排，正是这一排字，吸引了路晓明的注意力。
这一行字是这样的。
……后，每月保底5000，工作出色者逐月递增，应届毕业生尤佳，不限资历，不限专业。公司地址，请按照前文提示。
又瞄了一眼日期，竟然就是今天！
每月保底5000，专业资历全不限！
路晓明悚然一惊，心跳陡然加速，这会是什么样的工作？火葬场？守墓人？还是犯罪团伙招收放风的？
“大爷，您这棋不对，该这么下。”路晓明借故指点棋局，把那棋盘往上稍微推了推，又多露出一行字来。
新露出来的一行字是这样的。
……司业务拓展，现招收特派员一名，需体健貌端，品德优良，能吃苦耐劳，一经录用……
公司？业务拓展，特派员！5000！种种信息一汇总，路晓明彻底打消了心头疑虑，他觉得，这份工作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体健貌端还用说吗？爹妈都夸咱帅气，品德优良更是毫无疑问的，小学六年，年年都是少先队员！至于吃苦耐劳……
路晓明正在心里盘算，忽然发现人才市场方向走过来几位貌似**丝，顿时让他紧张起来。
咱也别挑了，就这家得了。
想到这，路晓明再不犹豫，抓起那张纸发力一抽，撒腿就跑，棋盘“哗啦啦”飞了个底朝天。
俩老家伙当时就火了：“小子哎！你给我滚回来！”
只是路晓明撒开丫子跑的飞快，他们哪里追的上？！
路晓明得意洋洋，呼哧带喘转过巷子口，得空抬起手看了一眼。只见那纸上第一行三个大大的粗体字:不许动！
不知怎么，路晓明只觉这三个字在眼中不断放大，转眼就充塞满了脑海，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现在向左走三十步。第二行是这样写的，路晓明心神似乎被完全吸引，盯着纸片乖乖向左走了三十步。
再向左走五十步。
第三行紧跟着显露出来，路晓明依旧照做。
接下来，继续向左走三十步。
以上是第四行内容，陆晓明鬼使神差，不多不少又走完了这三十步。
再看下面，内容终于有了变化。
现在，接受面试。
路晓明看见这条提示，茫然抬起头，只见一胖一瘦俩老头对坐在马扎上，正一脸坏笑看着他。四望一圈，路晓明发现自己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小卖部门口……
“你看怎么样？”胖老头问瘦老头。
瘦老头用手挠着下巴，饶有兴致打量着路晓明，仿佛在欣赏一件出土文物。他那满脸菊花褶子也渐渐舒展，最后终于露出了笑意。
“我看行。”瘦老头重重一点头。
胖老头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转过来满脸喜庆看着路晓明，说:“恭喜，你已经被录取了。”
路晓明有些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咱急着去应聘，可没功夫跟你们俩老家伙唠嗑，再见！
想到这，路晓明再次准备撒腿就跑。
“哎哎哎！慢着慢着，就你手里那张纸，接着往下看。”胖老头连忙招手喊下了路晓明。
路晓明也不知今天中了什么邪，老头要他别走，他就真的没走，老头要他看，他就真的呆呆低下头去看。
只见那纸上，接下来的内容是这样的。姓名:路晓明，性别:男，年龄:23地球年。恭喜，你已被天庭有限公司录取，荣幸的成为了天庭派驻人间特派员。
有点乱，让我们先把事情捋一捋。
首先，路晓明是来找工作的。想到这，路晓明回头看了一眼人才市场，那里依旧挤满了人。
再然后，自己买了一瓶康帅傅矿泉水。想到这，路晓明一低头，那喝了半瓶的康帅傅还捏在自己左手里。
接下来，遇到了两个老头，还莫名其妙抢来了一张招聘启事。想到这，路晓明抬起了右手，那张招聘纸还在他右手里捏着……
“明白了吗？”胖老头满面慈祥的问。
路晓明没有回答，他在哆嗦，抖得手里的纸片“哗啦啦”作响。
“鬼啊！”
突然，路晓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由于嘴张的太大，喉咙里的小舌头清晰可见。吼完，他转过身撒腿就跑。
第二章：双簧
他是真的怕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太诡异了！
“哎，不能跑！”胖老头在后面大喊。
说实话，天地良心，胖老头绝对是出于好意，就这一点来说，他比那瘦老头可会心疼人多了。他的喊声未落，路晓明只觉脚下拌蒜，根本迈不开步，手舞足蹈着摔了个大马趴。
啪叽。
路晓明眼前一黑，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脸先着的地！
“歪了。”胖老头沉痛的叹息。
瘦老头咂了下嘴儿:“没事，我去给他正过来。”
啪！
耳光清脆响亮，路晓明只觉眼前金星一闪，视线开始逐渐恢复。由模糊到清晰，浮现在眼前的，依然是那一对“慈祥”的老脸。
“哎呀妈呀！”路晓明颤着嗓子惊呼一声，爬起来继续跑。
俩老头呲着牙一闭眼，脑袋一偏，路晓明“噗通”又摔了个大马趴。爬坐在地低头一看，路晓明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一双鞋带竟然拴在了一起。
绑着脚当然跑不了，可也不能不跑哇，这里，实在是太恐怖了……于是路晓明也不抬头，拼命扯起鞋带来。
可有些事情只能心平气和的干，越急越干不好，路晓明扯着扯着，越来越慢，终于颓然撒手。就这么一会功夫，活结被他拽成了死结……
“说吧，你们要把我怎么样……”路晓明语气有些颓废的说。
他这时也冷静下来了，这俩老头恐怕都不是凡人，自己今天算是跑不了了。想到这，路晓明不由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好险没掉下泪来。
咱不就是来找工作嘛，招谁惹谁了这是？爹妈把自己养活这么大，节衣缩食供自己上大学，多不容易啊！这下倒好，大子儿还没挣着一个，大晴白天的，摊上妖怪了！
“哎，我说你们不是要吃了我吧……”路晓明抽了抽鼻子，望着不住逼近的俩老头问。
胖老头眉头一皱:“啧！怎么能吃了你那！我们是你的上司，又不是妖怪。吃了你，谁给我们干活啊？！”
路晓明“哦”了一声，心绪稍稍安定了些，只要不吃咱，那事情就不算太糟糕。至于干活吗……
干活！想到这，路晓明悚然惊醒，瞪着俩老头:“难不成……”
“对！”
胖老头神秘兮兮点了点头，扫视了下见左右无人，压低嗓音说:“事情很重要，所以我再重复一遍，你，已经被我们公司录取了，现在的你，就是我们公司的特派员了！”
路晓明目瞪口呆，咱这就业的问题就算解决了？
不对！绝不能答应他们！
路晓明惊觉，这俩老头还不知是什么鸟，跟他们混？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把自己给炖了！
“呜……”路晓明使劲摇着头，俩腮帮子肉直晃悠。
俩老头对视一眼，再度把老脸朝路晓明逼近，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森。路晓明心一虚，双手护在胸口朝后缩了缩。
这时三人的架势，跟俩流氓欺负一个弱女子没什么分别。
“不想干？”瘦老头呲着黄板牙问。
路晓明怕虽怕，可还没有失去理智，原则性的问题，绝不能松口。
“不干！”声音虽有些发颤，却斩钉截铁。
“嗯！”瘦老头对着胖老头一偏脑袋，示意你来。
胖老头先是闭目酝酿了下情绪，接着睁开眼，堆了满脸和蔼的微笑说:“还是干吧，这工作待遇挺不错的，而且还很自由，工作时间你想干嘛就干嘛！换个角度想想，你爹妈养活你这么大，多不容易啊！你就不想多挣俩钱孝敬他们？再者说了，天庭特派员啊！这头衔报出去多有范？多给你爹妈长脸啊！”
不得不承认，胖老头说话很有煽动力，透着一股推心置腹，路晓明差点就被说动了，怀就坏在那句天庭特派员上。
跟人家介绍我是天庭特派员？还给爹妈长脸？开什么玩笑！人家非给捆起来送四院不可！
“不干！绝对不干！”这一次，路晓明是点着头说的，态度无比坚决，目光尤其坚定。
瘦老头当时就火了，他一把推开胖老头，目露凶光直视路晓明，咬牙切齿一抬手，一张a4纸被他用力甩在了路晓明脸上。
“真不干？行！你看看这是什么！”
路晓明捞住纸，茫然低头看去。
只见那纸抬头大大三个粗体字合同书！
这一惊非同小可，路晓明也顾不上去读密密麻麻的内容，目光直接扫到了合同书底部。
甲方:天庭股份有限责任公司。
乙方:路晓明。
其中他的名字还是用签字笔手写的，那笔迹，与他一摸一样，上面还盖着血红的手印！
“你要反悔？没问题，按照合同，赔偿我们公司违约金一万元就行，否则，我们法庭上见！”瘦老头冷冷说着。
路晓明闻言只觉眼前一黑，晃了晃，差点没晕过去。深呼吸几口，努力平复住激荡的情绪，路晓明手忙脚乱摊开那纸合同书，逐字逐句查看起来。
果然，在违约相关那一栏里写的清楚明白:合同履行期间，甲方如有违约，需支付给乙方违约金4.85元。乙方如有违约，则需支付整整10000元违约金给甲方！后面还打了个括号，注明单位是软妹币。
“你们……”路晓明欲哭无泪，自己什么时候签了这遭瘟的合同，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不对！一定是这两个老家伙做了手脚，自己压根儿就没签过什么狗屁合同！可这白纸黑字，自己上哪说理去……
随着情绪波动，路晓明面色阴晴不定，眼珠滴溜溜乱转，最后终于定格在了手里的合同书上。
就这么办！
路晓明目中厉芒一闪，双手一紧，把那张合同书卷吧卷吧，“啊呜”一口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他一边嚼一边得意洋洋看着俩老头，那脸上写的分明你们能耐我何？
可事情真会这么简单吗？
瘦老头一言不发，静等路晓明把那张纸嚼了个稀巴烂，冷哼一声，又从背后摸出一张纸递到了路晓明眼前。
路晓明打眼一看，又是一分合同书，内容大致相同，只是乙方赔偿金从10000元变成了100000……
噗！
满天纸屑和着口水喷了出来，路晓明终于哭出了声。
瘦老头根本不为所动，伸出手掸了掸身上沾的纸屑，淡淡说道:“你要靠吃这个就能过活，咱公司管够，就算是公司福利了，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点？”
所谓生活，其实就是不断遇到十字路口，再不断做出选择。然而，这次路晓明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现在两条岔路摆在他面前，一条是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很可能因此摊上100000元的债务。想到这，路晓明浑身冰凉，却偏偏不住冒汗。
另一条路是这样的，每月保底5000！当个什么特派员。
一般的毕业生初入职场，顶天了2000－3000,这可是整整5000啊！得打拼多少年才能有这样的收入？可雇主……
路晓明陷入了漫长的天人交战中，俩老头也不急，一人点上一支烟，边抽边聊天，仿佛路晓明根本不存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路晓明终于开口，他打算先摸清楚状况再下决定。
俩老头见路晓明口气软化，彼此会心一笑。
“其实，我们不是人，而是神！”胖老头盯着路晓明的眼睛，语调深沉的说。
路晓明虽然早就意识到俩老头可能不是凡人，可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一时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这俩位，真的是传说中的神仙？而不是别的什么？
第三章：撵上架
于是，路晓明壮着胆子打量起俩老头来。
先看胖老头。
他上穿一件小背心，下穿大裤衩，身材圆墩墩，面貌胖乎乎，和自己的房东孙大爷有些神似，就这，他能是神仙？
再看瘦老头。
他下穿一条酱色的咔叽布裤子，在这炎炎夏日里显得有些不识时，上身还好，白色的短袖衬衫，就是皱的跟卫生纸似得，还把下摆塞进了裤子里，一条黑皮带把“***”勒得像一捆柴。
这副打扮，跟八十年代老电影里的小科员一个尿性。
“鄙人李刚，天庭有限责任公司驻人间办事处主任。”瘦老头见路晓明打量自己，咳嗽一声正了正坐姿。
胖老头在旁边笑吟吟插话，说:“他还有一个外号，你一定听说过天王老子！也就是托塔李天王他爹……”
李天王他爹就这德行？路晓明愈发觉得这俩不像是好东西。
胖老头见路晓明一脸不信，笑嘻嘻抬起手拍了拍他肩膀:“当初孙猴子大闹天宫，把李靖都给按地上了，知道为什么最终没下毒手吗？”
路晓明一脸戒备往后缩了缩，答：“他喊了一声我爸是李刚。”
“对！”胖老头顿时来了劲。
瘦老头李刚赶忙把他拦住，再说下去，纪检委就该上门了……
“谈工作，谈工作……”
李刚摆了摆手接下话头，正色道:“以后你就叫我李主任，受我的直接领导，当然，有什么问题也直接跟我反映，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会尽力帮你解决。现在我带你去熟悉下工作，顺便认识下你的几位同事。”
说完，李主任抓住路晓明手腕，从马扎上起身，拉着他就往小卖部里走。
这边路晓明天人交战还没完毕，也不打算完毕，正在愣神，冷不丁被人捉住往一黑屋子里拖，可把他给吓坏了！
难道，这是要下黑手了？！
“不要啊！我不干那！”路晓明死命挣扎，尖声大喊。
出乎路晓明预料，李主任根本不硬来，听见他在那儿鸡毛子喊叫，立刻就松开手，回头淡淡看着他。
“当真不干？十万块，拿来。”李刚说的云淡风轻。
路晓明顿时被噎住。
看着李刚主任淡然的脸，路晓明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才是人家的本意。你想想，就这么白得十万块，这么好的事儿上哪找去？换了我，要是会点小法术什么的，闲着没事讹他几笔，还不得爽得不要不要的。
“我没钱。”已经这样了，路晓明索性光棍起来，他梗着脖子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势。
看着路晓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李刚终于笑了:“我们知道你没钱，不过，你爹妈退休金加一块每月也有个五千来块，每月扣个三千三，有个三年也就还清了，哦……我忘了算利息了……”
“滚！”路晓明终于爆发了，自己招谁惹谁了？爹妈又招谁惹谁了！
这老混蛋实在太坏了，路晓明越想越气，热血上涌，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
李刚没想到路晓明居然敢来横的，也被唬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不过下一秒，他立刻就醒过了神。
“哟呵！敢对领导动手？你小子行啊！”李刚一边表达着不屑，一边伸手在后腰摸了摸。
路晓明到底是年轻人，脑瓜子反应快，一看见他做这个动作，立刻知道要糟！假如他真是天王老子……李刚，他会摸出什么来？玲珑宝塔？昊天神剑！还是……
好吧，只是一块手帕而已，还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
李刚摸出块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路晓明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李！冷静啊！”
路晓明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腰上一紧，已经被胖老头死死抱住。
“老李，你不能这么做，小心犯了天条！”胖老头一边大喊，一边抱着路晓明往前迎。眼看就要把他塞进李主任怀里了。
路晓明简直哭笑不得，你劝他，干嘛抱着我啊？
就在这时，只见正对面的李主任恶狠狠抹了把脸，手一撇，飞了那块手帕，双手在胸前一合，两根食指并在了一起，嘴里开始念念叨叨。
这下可把胖老头吓坏了，他赶紧扯着脖子对路晓明耳朵大喊：“天王老子要发功了！赶紧答应，否则！”
否则什么？胖老头没说，不过路晓明完全可以想象出那可怕的后果，只见随着李主任絮絮叨叨，他的指尖上已经开始有一丝电弧闪现，就跟电线短路似得，一闪一闪，刺啦刺啦……
“好了好了，老李，赶快收了神通，人家已经答应了，是吧？”胖老头坚持不懈打着圆场。
“啊……”路晓明呆呆应了一声，他现在只觉大脑有些短路，根本转不过弯来。
李主任冷哼一声，一口吹熄指尖的电光，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胖老头总算松开了怀抱，推着路晓明就往里面拱，跟赶小猪仔似得。
路晓明被人在身后连推带搡，临了还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脚，跌跌撞撞蹿过了小卖部门面，冲进了里屋。
现在出现在路晓明眼前的，是一段向上的木楼梯，楼梯尽头是一扇破木门，门边挂着一块牌子，上书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天庭有限责任公司驻人间办事处。
“别看了，快去上班吧，今天就给你算工。”
耳边传来胖老头的声音，话音未落，路晓明只觉双臂同时被俩人抓住，带着他就往上走。
“一个月光保底就五千啊！”这话是左边的胖老头说的。
“哈啊……”路晓明朝左望，声音有些发颤。
“敢违约，罚款十万！不！一百万！”这话是右边李主任说的。
“哈啊……”路晓明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俩老头拖着路晓明大步流星往楼梯上走，路晓明浑身无力，脚步根本跟不上节奏，到最后，完全是趴着被俩人拽上去的。他的脚面一下下撞在木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回音，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
咚咚咚！
吱呀。
刚上到楼梯顶，木门被从里推开，一座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又有不怕死的来啦？”门里的人说。
俩老头一松手，路晓明软的跟面条似的，打着卷瘫在了地上。
等路晓明完全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已经进到了室内，正坐在一具老旧的皮沙发上。
茫然四顾，东边向阳处窗户下对摆着两张办公桌，那位李刚主任和胖老头各据一方，仍在继续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西面就是那唯一的木门，一位身高足有两米的大个子堵着门，抱着双手，也不知道在冲谁傻乐。
关于这大个子，咱们得详细描述下。
他的年纪大约二十七八，看上去比路晓明稍大，下穿牛仔短裤，上身是弹力小背心，那质地，一看就是地摊货。
不过，装扮虽差，人却委实出众，只见他浑身肌肉肱结，充满了爆炸力，又丝毫不显笨拙臃肿，有个词怎么形容的来着……矫健如龙！放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再往上看，这副超一流的身材上，还生着一张英俊秀气的脸蛋，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比那些大明星还好看。
“嗯，比刘亦菲看上去顺眼多了。”路晓明心中暗赞。
那男人见路晓明直着眼打量自己，立刻报以微笑。
就在他笑容刚浮现的刹那，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他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那门板狠狠的扇在了他后背上。
第四章：路特派员
陆晓明目测，这男人体重怕不下二百斤，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居然飞起来了！
只听一声怪叫，大个子朝前飞出个大马趴，对路晓明来了个五体投地大礼。本就惊魂未定的路晓明，赶忙一个闪身窜到墙角，惊恐的盯着门口。
咣！
又是一脚，弹回去的门再次被踹开，一只穿着球鞋的小脚跨了进来，紧接着是碎花裙子，再然后是盈盈一握的纤腰，再然后……为免被封，此处略过。
总之，进来的居然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她留着一头齐耳短发，耳朵里塞着耳机，左手拿着手机，正听得一颠一颠的。
路晓明壮着胆子偷瞄，这姑娘身材娇小玲珑，还怪好看的，看那年纪，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大。
“我的亲姐儿啊……”大个子趴在地上哼哼，抬起手一下下捞着空气。
这么一个看上去只有一米六的小姑娘，能有这么大力气？这大个子该不是假的吧？路晓明心说，忽然产生了想踩一踩试试真假的冲动。
就在他抬起脚的当口，人家已经捷足先登，那小姑娘站在门口只是略一打量，抬起小脚丫，轻轻款款一脚踩上了大个子后腰。
“嗷！”
大个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以姑娘的脚丫子为中点，身躯反背成了一张弓。刚才捞空气的手骤然伸展，五指箕张，悬在空中直抽抽。
路晓明看的怪不落忍的，又往墙角缩了缩。
那姑娘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哼着不着调的歌，一脚踩在了大个子后脑勺上，那大个子犹如被拔了插头，惨嚎声顿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来上班啦。”姑娘走过大个子，拽下耳机，笑嘻嘻对着李主任喊了一声。
李主任终于从棋盘里收回脑袋，对着姑娘点了下头，指着缩在墙角的路晓明说：“这是公司新招收的特派员，你给登记下，完了我们开个会。”
“哦。”姑娘应了一声，笑脸马上就冷了下来。
“你，过来。”姑娘招了招手。
路晓明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挪了过去，好险走了个劈叉。
你说他能不怕吗？这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力气却大得惊人，就刚才她踹门那一脚，要搁自己身上，肋骨至少得断三根。
好不容易挪到她面前，那姑娘忽然做了个动作，吓得路晓明又缩回了墙角。
“坐下！”姑娘是真的火了，我不就坐下来了吗，你至于这么大反应？
路晓明老老实实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心里直叫屈，有你这么坐的嘛？不怕才怪。
只见那姑娘左腿往右腿上一搭，就势在虚空一坐，纹丝不动！临了她还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纸，往自己面前一铺，就跟铺在桌面上一样整齐。
“自我介绍下吧。”姑娘又掏出一支笔作势欲写。
路晓明这时已彻底没了对抗的心思，乖的跟三孙子似得，闻言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我叫路晓明，今年23岁，大学刚毕业，老家在……”
“嗨，慢点慢点，我名字还没写完那……”姑娘不满的用笔敲了敲空气，发出“咣咣”的撞击声。
路晓明立刻闭嘴。
“今……年……二……十……三……岁……”路晓明换了个语速，带着颤音，腔调犹如僵尸……
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等路晓明终于自我介绍完毕，外面天都黑了，他也说得眼冒金星。
“好了，你看看我录的对不对。”姑娘抬手一挥，那张a4纸飞进了路晓明怀里。
路晓明哆哆嗦嗦抓住纸，展开了一看，脸顿时就苦了下来。这姑娘长那么好看，字怎么能写成这样？小学三年级也不该是这水平啊！难看也就算了，这第一个字儿居然就写错了……
“我叫路晓明，不叫陆晓明……”路晓明满面无奈，苦着脸赔笑。
“啊？”姑娘有些不明所以。
“得，就陆晓明吧……”路晓明顿时闭嘴。
“不是，我哪里写的不对，你得说啊，这是我的工作！”人姑娘不干了。
问题是，你要问就问，犯得着把小粉拳捏的“咯咯”作响吗？
“到底哪里错了？！”小丫头横眉竖目，跺着脚就上来了，老旧的地板被他跺得“蓬蓬”山响，整栋房子跟着路晓明一起打哆嗦。
要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领导啊，就在路晓明满心绝望的时候，胖老头一个箭步跨上来，拉住了暴走的小姑娘：“好了好了，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有话好好说嘛。”
小姑娘怒哼一声，又走回屋子中央，对着虚空一屁股坐了下去，气呼呼的扭过头不看路晓明。
路晓明求之不得。
这时候，轮到李主任发话了，他先用手指敲了敲办公桌面，清了清嗓子说：“人都到齐了，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接下来咱们开个会，一来嘛，先让大家熟悉熟悉，二来嘛……那谁，小白，你去给大伙儿倒杯水。”
李主任话音刚落，只见一直在地上“挺尸”的大个子一个翻身纵了起来，美滋滋应了一声：“嗳！”
咚咚咚！一溜小跑，他下楼去了。
目送大个子小白离去，李主任话入正题，开始介绍起公司人员来，当然，对象主要是路晓明。
“这位，是公司的顾问杨戬杨老先生，同时他还兼任本公司的书记，主要负责员工的思想工作。”李刚主任指着胖老头向路晓明介绍。
胖老头依然维持着和蔼的笑，对路晓明颔首点头。
路晓明顿时陷入了沉思，这名字，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李主任指着那姑娘继续介绍：“这是公司的文员嫦娥，以后有文案方面的事情，你只管找她，她可是很负责的啊！”
路晓明差点没晕过去，嫦娥听说过，可她能是这样？该不会是哪路女土匪假冒的吧？！有事找她？我活腻了这是……再者说了，就她那字儿，也就刚够给你们公司写写招牌的……
咚咚咚。
正当路晓明神思不属，外面响起了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顶开，大个子一手俩杯，端着四杯茶走了进来。
“您的茶，您的茶，这是您的……”大个子挨个发了一圈，最后一杯茶被递到了路晓明面前。
李主任紧接着介绍起大个子来：“这位是公司里的勤杂工白小兔，他人很好的，你叫他小白就行了。”
“是啊是啊。”大个子对着路晓明笑嘻嘻的说。
路晓明吞了口唾沫，白小兔?该不会就是那玉兔吧？嫦娥平常就抱着这么个大家伙？画面太美，脑补不过来……
这时候，李主任拔高声调，指向了路晓明：“最后介绍下这位新同事，他叫路晓明，职务是特派员，以后关于业务上的事情，大家要多关照关照，毕竟是新同事嘛！现在……散会，下班！”
李主任开会毫不拖泥带水，刚说出下班俩字，他当先站起身，把那副象棋往腋下一夹，和顾问杨戬有说有笑出门而去。
“这就下班了？”路晓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还想挣加班费不成？”文员嫦娥白了路晓明一眼，挎着小包溜出了门。
路晓明忽然发现，这份工作似乎也不错。
下午四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中间除了开个简短的会，其他什么事都没干，就这样一月保底5000！全世界上哪找这么轻松的活儿去？
“哎，小白哥。”路晓明忙不迭把小白喊住。
这么一会功夫，人就走了一干净，只剩下小白。路晓明还有很多问题没弄清楚，他赶忙冲出办公室，和他并肩下楼梯。
说真的，在这莫名其妙的公司里，他也就觉得这大个子算是好相处了。
第五章：戏剧化
“路特派员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大个子小白对着路晓明腼腆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路晓明陪着笑说:“小弟初来乍到，有些事情想请教。”
说着话，路晓明摸出一盒皱巴巴的利群，揪出一根捋直递了过去。
小白若有深意看了路晓明一眼，接过烟叼在嘴里一偏脑袋:“跟我来，去我家里聊吧。”
二人下了楼梯，左转再往里走，紧挨着墙就是楼梯间的小门，小白拉开门摸索一番，“啪嗒”一声，打开了电灯。
楼梯间能有多大？何况住户是足有两米的小白，所以这间屋子里家具只有一件床。
所谓进了门就是床，名副其实，小白扶着门把手蹭掉鞋子，一个闪身窜了进去。路晓明低头观望，只见他那庞大的身躯趴在床上做了个圆周运动，找好了位置，仰头躺倒。
“坐下聊。”小白左手拍了拍床沿，右手往嘴上一捂，那根烟不知何时已经点着了。
路晓明靠着门框坐下，掏出打火机默默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其实大学时候他还不抽烟的，也就这俩月才刚学会，愁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烟雾缭绕中，小白首先开腔。
“很多东西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只是个临时工，不过这公司的确是天庭开的，这一点绝对假不了。”小白两口抽完，中指一弹，烟蒂飞出楼道砸在墙上，弹开一蓬火星。
看他那抽烟的架势，可比路晓明老练多了。
“这么说，你们真的都是神仙？”路晓明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小白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幽幽一叹，说:“不光他们，你现在也是神仙了，而我，却还算不上。”
路晓明其实早就猜到了小白是玉兔，可自己是神仙吗？
于是他跳下床，在楼道里换着姿势蹦起来。
“乒乒乓乓”，足足折腾了三分钟，最后他终于颓然放弃。一点改变也没有，从里到外，完全感觉不出有什么异常来。
“大哥，您别逗我了……”路晓明哭丧着脸问，垂头丧气又坐回了床边。
小白拍了拍路晓明肩膀，叹了一息：“你不过是才有了天庭的工作证明，算是有了编制，可法力嘛，现在还一点没有，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就全看你的工作表现了。”
老实说，路晓明对这样的回答一点也不失望，相反，还很兴奋。
这不就算是神仙预备役了嘛！作为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应届毕业生，这个起点简直高的不能再高了！
想想自己的那些同学，他们现在顶了天也不过就是混进某个大企业，往后点头哈腰奋斗若干年，终极成就也不过就是当个部门经理什么的，而自己！可是有望位列仙班，永垂不朽的！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老天的眷顾。你想啊，自己二本毕业，成绩也不突出，就算长得挺帅，可也没帅过人家王向东啊，凭什么这么好的事不偏不倚砸在自己头上。
“这，就是命啊！”路晓明长吁一气，摇头轻叹。如果说，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天命宠儿，路晓明笃定，那必然就是自己。
“嗨，兄弟，醒醒。”正闭着眼睛自我陶醉的路晓明被人抓着肩膀摇了摇，回头看，小白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哦……没事，折腾了一下午，饿得有点发晕……”路晓明打着哈哈，说的却是实话，这会功夫，他的肚子早就不停的抗议了。
嗯，等将来做了神仙，就不用吃饭了吧？路晓明心说。不过他瞬间就决定，就算真成了神仙，闲来无事也要去整两口，要是从此就吃不到巷子口老刘家的羊肉串，那这神仙当着也没意思啊。
“小白哥，要不，咱出去搓一顿？我请客！”路晓明阴霾尽扫，心情大好，拍着胸脯就要请客。
“可别，你摸摸自己兜里还剩几块钱吧。”小白笑嘻嘻的说。
路晓明终于醒过神来，自己可就剩四块钱了，连一碗阳春面都请不起……
“得，大哥，那就先这样吧，等发了工资，我请你吃顿好的！”路晓明又把胸脯拍得山响。
小白侧卧着，笑而不语。
“那我先走了啊，明儿见。”路晓明冲小白摆了摆手，脚不沾地冲过了楼梯道。
目送路晓明离去，小白幽幽叹了一息，摇了摇头躺倒就睡。
再看路晓明。
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一路踩着棉花，飘啊飘，飘到了外间的小卖部里。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胖老头杨戬正在上门板，回头看一眼路晓明，裂开嘴“呵呵”一笑：“小路啊，对我们公司还算满意吧？”
“满意满意，谢谢您呐。”路晓明堆着满脸灿烂的笑，冲出了小卖部外。
他现在已经认定了这份工作，把自己当成了这家公司的一份子，当然得和老领导搞好关系不是。
“嗨，等等。”路晓明去而复返，扶着门缝又钻了进来。
眼睛在货架上一，一包熟悉的方便面映入眼帘，他大大方方在柜台上丢下四块钢，拿起那包方便面冲杨戬摆了摆，又蹿了出去。
“嗨，明天早上九点上班，别迟到了啊。”杨戬把胖脑袋伸出门缝，冲着路晓明大声叮嘱。
路晓明听得一愣，不是下午四点才上班的吗？不过转念一想，九点上班也很合理，自己一个新员工，哪能拽老资格啊。
“知道嘞！”路晓明大声应答。
胖老头杨戬点了下头，扣上了最后一块门板。
这一路，路晓明是走回去的，整整八公里，等他到家时，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一身臭汗的他先把那包方便面泡上，然后洗了个冷水澡，等清清爽爽换洗完毕，方便面也泡开了。
坐在自己狭小破旧的出租屋里，路晓明终于平静了下来。
今天这一趟求职，实在是太戏剧化了，自己本以为会平凡渡过的一生，骤起波澜！
抬起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路晓明吐出一口浊气，端起了那碗方便面。正准备吃，他又想到了什么，把碗轻轻放下，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爸、妈，我找到工作了，公司很好，开的薪水挺高，活儿也不累。
打完这一行字，路晓明仔细检查了一遍，按下了发送键，屏幕上灯光闪烁，显示短信发送成功。路晓明放下手机，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吱呀。
房门被推开，路晓明走出门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大清早的，空气格外清爽，路晓明深呼吸几口，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再把沾着牙膏的牙刷往嘴里一插，用牙咬住，哼着小曲儿直奔墙角。
这里是一个小院，主体建筑是一栋两层的清水小楼，前面带过道的那种。楼上下总共有房六间，都被改造成了出租房，不过，如今租客只有路晓明一人。
其实不止这个小院，附近一整片城区，基本都没什么住户了，各家墙壁上都被刷上了大大的“拆”字，然后还打上了个叉。盖上了这个“章”，就代表这房子不再是你家的了，人家只要一高兴，随时可以给拆了。
别问我这“人家”是哪家，我也不知道……
反正，现在这一片野猫野狗比活人还多，一到了晚上，就跟伊拉克似得。路晓明之所以不搬走，只因房东孙大爷已经很久不露面了。据陆晓明估计，老头拿了巨额拆迁补助，应该是把自己这茬给忘了。
忘了才好，什么时候想起来咱，咱就搬走，路晓明如是想。
这一片是旧城区，房子的年龄都比路晓明还大，特别是路晓明住的这栋，据说，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作品，经过岁月的积淀，现在透着一股浓浓的颓废复古风。
总之，路晓明自觉现在住的挺好，并且希望最好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洗漱拾掇完毕，抄了把自来水把头发抹成三七开，路晓明精神抖擞上路。他今天下穿一条深色长裤，上套一件白衬衣，除了脚下的运动鞋有些糙外，浑身上下中规中矩，基本挑不出毛病来。
好吧，形容的再好也没用，就连路晓明自己心里都有数，这一身打扮委实有点傻……不过，职业装有不傻的吗？于是路晓明又心安理得起来。
第六章：奇葩事
出了小院，仔细锁好院门，再走过那条熟悉的小巷，前面是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马路，顺着这条路往前500来米，就是繁华的街道。
往日里这时候，这条路上冷冷清清，也就能偶见稀稀拉拉的人骑车通行，间或有拾荒者蹬着三轮游荡，可今天怪了，大清早的，居然堵上了。只见一辆庞大的轿车和一辆送货的小面包头顶头，堵在两堆建筑垃圾之间，后面各自挤着一帮电动车，谁也不让谁。
两边先用喇叭较了会劲，可不但没效果，反倒引得那帮骑电动车的怨声载道。
“你往后倒点，要不咱俩谁也走不了。”大轿车驾驶位窗户打开，一个彪形大汉探出脑袋来喊。
这时候路晓明刚好路过现场，他一边艰难的爬过垃圾山，一边打量这边。
只见大轿车前脸上趴着一只“鸡”，向后伸着俩翅膀，金灿灿的，一看就是高级货。那驾驶员留着板寸，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戴着宽边墨镜，这造型，简直等于在脸上写了一行字我是保镖。
再看另一边。
一辆破破烂烂的五菱，坑坑洼洼的车身透着一股邪性，前座并排坐着俩人，一水的黑色背心，露出的胳膊肩头上布满了纹#身。
“这马路你们家的啊？凭什么非得我们让？！”一小伙子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把一只胳膊探出来，亮了亮那上面纹着的老母鸡。
老母鸡对老母鸡，都不是什么好鸟，路晓明对这些毫无兴趣，翻过垃圾山飘然离去。须知，人家现在的追求已经超脱凡俗，这些纷纷扰扰红尘事，根本激不起他“道心”的波动。
劳斯莱斯算什么？有钱算什么？混过黑社会的更是算个球，就算是绝色美女也不能让我多看一眼！
路晓明正当暗自不屑，忽然，他那不聚焦的目光中亮色一闪，一朵洁白的倩影如莲花绽放，顿时让他看直了眼。
只见以一堆堆的建筑垃圾为背景，一位俏丽的少女于浊世中独立，洁白的球鞋，雪白的连衣裙，玉白的脸蛋，映衬着乌黑的眼眸是那般的分明。
“怎么，老同学，不认识我了吗？”少女见路晓明呆呆看着不说话，歪着脑袋俏皮一笑。
路晓明当然认识，同系同学能不认识吗？只不过同学四载，好像俩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句。
“林心儿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路晓明虽然已经是预备役神仙，可毕竟时日不久，觉悟还跟不上，见到这位昔日的系花，说话顿时就有些不利索。
一般在学校里，有两种人比较吃得开，一种是特别优秀的，一种是特别会来事儿的。而路晓明两种全不沾边，所以他在学校四年，从不显山露水，属于最没存在感的那一拨。
而林心儿正相反，不但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特好，据说老爸还是本城著名的大地产商，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俩人虽同处一个系，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从无交集。
看着路晓明讷讷的样子，林心儿“噗嗤”一笑，轻掩檀口，轻轻款款向他迈出了一步。晨风起，她那雪白的裙裾迎风摆动，如花瓣招展，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韵味。
然而，这里是建筑垃圾堆，下面堆得全是不规则的碎砖乱石，裙摆飘起来虽好看，却遮挡了视线。
林心儿一脚踩在块不稳的砖头上，粉脸顿时色变，惊呼一声朝着路晓明倒了过去。作为男人，保护女人是本能，路晓明也不例外，眼见林心儿摔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张开怀抱迎了上去。
两具年轻的身躯急速靠近，据估算，0.1秒后就将撞在一起。
前一刻，看见触手可及的路小明，林心儿松了一口气，而下一刻，她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恐。
她猛然发现，路晓明那不算很坚实的胸膛，竟然开始后退，越来越远……
“哎哎哎！”林心儿娇声惊呼，双手划着自由式想抓住路晓明。
奈何路晓明越退越快，饶是她出手如电，最终也只捞着了衣领。只听“嗤啦”一声，刚从箱底翻出来的白衬衣，从上到下被撕下来一整条，路晓明顿时敞怀……
哎哎哎！
吧唧！
娇呼声变成了惨嚎，林心儿脸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路晓明紧闭着眼，龇牙咧嘴一侧头，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一幕惨剧。
不过总闭着眼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等风浪一过去，路晓明赶忙睁眼。
这一眼看去，路晓明嘴巴顿时张的老大，只见林心儿站在面前，姿态端庄神情恬淡，正看着他甜甜微笑。
“你没事吧？”路晓明惊魂未定，仔细打量着林心儿。
林心儿笑得更灿烂了：“我没事，不过，有些事情想和你单独谈谈。”
她特地加重了“单独”二字，说的特妩媚。
“可是你流鼻血了哎！”路晓明满脸不忍指了指林心儿的脸。
“啊！”林心儿一惊，忙不迭伸出手在仁中摸了下，果然满手鲜血！
路晓明满脸无奈偏过了头，实在是不能看了，刚才不过是一条血线，现在可好，那糊的还能叫脸嘛……
“赶紧擦下吧。”路晓明长叹一声，在身上寻摸起来。
可男人一般都没有带纸巾的习惯，路晓明也不例外，上上下下摸不着，最后路晓明一咬牙，伸手揪住已经破烂的衬衣下摆。
刺啦！
又一块白布条被扯了下来，路晓明讷讷着递了过去。
“刚换上的，干净。”路晓明终于憋出一句完整话来。
林心儿两轮糊下来，那原本美丽的脸蛋已经彻底变成了调色板，这时候，她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默默接过布条团了团，林心儿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说：“我有事找你谈，你有时间吗？”
“我……要上班，今天是第一天……”路晓明颇为不好意思的说。
“那下班后，好吗？”林心儿柔声说。
不得不佩服人家，瓮声瓮气也能说得这么柔美，叫人根本无法拒绝，至少路晓明是挡不住，于是他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那等你下班了我去接你。”林心儿扔下这句话，捂着鼻子落荒而逃，这场面，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知道刚才路晓明为什么后退吗？我说是因为害羞你信吗？好吧，由不得你不信，人家还真就是因为害羞……
对这位曾经的系花，路晓明还是很仰慕的，不过也就仅止于仰慕而已，所以这个莫名其妙的邀约并没有激起很大涟漪。她看上自己了吗？路晓明认为完全没有可能，不做那个白日梦，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目送林心儿钻进一辆bmw落荒而逃，路晓明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这么一番耽搁下来，已经八点了，回去换衣服肯定来不及！
赶紧跑！
路晓明几大步蹿下垃圾山，扑到马路上撒开丫子狂奔起来。
身上的衬衣实在是不能蔽体，于是他边跑边给扯下来，还舍不得扔，团成一团裹在右手上，他合计着，带回去还可以当抹布。
好在现在是盛夏清晨，在马路上跑步倒也不算奇怪，哪怕是光着膀子，是以他的举动暂时还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
风驰电掣冲出旧城区，前面是劳动路，路晓明对这里很熟悉，街角有一家银行，他得先把钱都给取出来。现在身上大子没一个，不说早饭了，总得要坐车吧？
心急火燎冲到银行门口一看，路晓明松了一口气，仅有的一台柜员机前只有一位女士。
掏出手机，时间刚过去了5分钟，路晓明对自己的速度很满意。
前面那女士听到身后扑上来一阵急促喘息，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你要干什么？！”那女人被吓了一跳，一边质问一边往后缩了缩。
第七章：上班难
“干什么？”路晓明被问懵了。
这里是银行，自己能来干什么？你见过大早上光着膀子的抢劫犯吗？
这想法原本不错，不过他忘了一点，光着膀子的抢劫犯可能的确很稀少，不过流氓可一般都这德行。那女士看上三十不到，生的还挺漂亮，冷不丁被一光膀子的家伙欺近身，能不害怕嘛？！
“你站远点！”这么一会功夫，那女人已经恢复了镇定，冷冷向后指了指。
她心说，这大晴白天的，我怕什么？这里可是银行，人家有安保的。果然，柜台那边的保安听见声音，开始朝这边走了过来。
路晓明简直无语了，自己招谁惹谁了就？得得得，我不跟你嗦，我退后就是。
于是，光着膀子的路晓明连退三步。
那女人面色一松，开始操作起atm机来，不过她仍保持着高度警惕，身体面向atm机，脸却横着，用余光密切注视着路晓明的一举一动。
路晓明无奈，干脆侧过身不看她。
这时候保安走了过来，有意无意的围着路晓明绕了一圈。
“衣服破了……呵呵……”路晓明陪着笑，亮了亮裹在右手上的破衬衣。
保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路晓明又瞥了一眼手机，神色开始有些紧张，这一折腾，八点十分了……
再看那女人，正从吐钱口接出一沓钞票来，路晓明暗道，可算轮到我了。
谁知那女人并没有退卡，而是把那沓钞票抓手里扭了扭，又给放回了进钱口，嘴里嘟囔着:“怎么点不出来？”
感情人家是来存钱的。
哗哗哗，atm机一番折腾，出钱口再次打开，路晓明踮起脚观望，只见那一沓钱怎么进去怎么出来……
“师傅，这几张怎么点不出来？”女人回过头向保安求助。
保安堆着满脸笑，一副乐意效劳的姿态，慢悠悠踱步到她身边柔柔的说:“你没理好，得把钱都捋平了。”
说罢，保安开始手把手教起要点来。
“二位，能不能快点啊……”路晓明急得直跺脚，这一耽误，八点二十了。
两道鄙夷的目光同时投了过来，路晓明只得闭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分明就是一伙儿的，不坑死他不算完！
“这样行了吧？”女人对着保安甜甜一笑，把捋好的钞票又放回了进钱口，盖板一关，atm机又“哗哗”的折腾起来。
路晓明则低头看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现在一道选择题摆在了他面前，其一立刻就走，一路跑着过去，其二继续等，最终必然能取到钱，但是很可能会迟到。
该怎么选择？
哗哗哗，咔哒！
atm机终于再次停了下来，在路晓明的翘首期盼中，出钱口打开，一张百元钞票孤零零现出了身形。
这一百块你还要坚持吗？路晓明紧紧抓着手里的破衬衣，静待那女人做出决定。
那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无形的压力，动作变得很慢，很慢……她将拇指和食指翘成一个优雅的弧度，轻轻捏住了那张钞票。
路晓明顿时屏住了呼吸。
回头看了眼路晓明，女人会心一笑，紧接着手指飞速一按，进钱口应声打开，这次她不做任何加工就把那一百块扔进去，盖板一关，atm机又“哗哗”折腾起来。
路晓明立刻抛弃一切幻想，转身一头蹿了出去，找准方向玩命狂奔。现在选择题已经变成了速算题，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十五分钟，距离则是整整八公里！
说实话，这很难做到，可路晓明只能成功，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绝不能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位列仙班那等山高水远的事情不提，现在最紧迫的还是钱，他卡里那点钱，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路晓明是个执着的人，决心一下，就绝不会放弃。
拼了！
路晓明恶狠狠给自己鼓劲，双臂加大幅度摆动，转瞬跑成了一道光。
人行道已经容不下他，他索性往左一撇，直接拐进了非机动车道，一片喧哗中，他冲过一群电动车，和一个骑运动单车的小伙子跑了个肩并肩。
“哟，哥们，专业的啊？”小伙子诧异的惊呼。
他穿着一身紧身衣，包的鼓鼓囊囊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路晓明根本不愿搭理他，卯足了劲前冲几大步，“嚯嚯”声中绝尘而去。
十五分钟过后，前方到了劳动路和仁和路交叉口，左转过后，一路直行就是人才市场。
嘀！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一杆小旗子横在了前方，陆晓明拼命刹住车，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起气来。长这么大，他还从没这么玩命的跑过，累且不说，这一口气怎么也顺不过来。
时间还剩二十分钟，路程还有大约五公里，路晓明喘着喘着，眼中渐渐开始露出凶光。他的目光再次向左移，义无反顾锁定了机动车道。
嘀！
哨子刚响起，一片惊呼中。路晓明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他身体倾斜向左，压了个大大的弧线，左转进入了机动车道，超过一干还没跑起来的汽车，掠过了正在走神的交通警察。
“嗨，你干什么那！”回过神来的交警跳着脚大喊。
跑步的人他见得多了，可这样疯跑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这得有多危险那！
眼见不可能追上，交警换了个方向，冲到街角跨上警用摩托，打着火，拉着警笛追了上去。
呼哧，呼哧。
路晓明喘的像头驴。
不是他体格差，事实上他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用百米冲刺的强度跑上三公里多，换一般人早趴下了。不过他也快了，他现在只觉胸膛里好像在拉着风箱，双腿发紧，太阳穴“突突”直跳，要不是没吃早饭，恐怕就吐出来了。
后面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路晓明这时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注意到，直到那位交警和他骑了个肩并肩。
“你给我站住！”交警右手攥着油门，左手别别扭扭指着路晓明大喊。
路晓明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上个班就这么难，头一天就把警察给招来了……
“大……大哥，我急……着上班那，就要迟到了……”陆晓明一边气喘吁吁的跑，一边苦着脸陪笑。
“我管你干什么的，你快给我停下来！要不然，我告你个扰乱社会治安！”交警这回是真火了，恶狠狠用左手食指去戳路晓明。
路晓明跑在他右边，这动作可太别扭了，他这一下劲儿使大了，前轮一拐，摩托车顿时走起了八字步。
他这边“哎哎”叫唤着刹停了车，路晓明连忙奋起余勇，大步流星冲了出去。事情已经这样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条道走到黑，先去公司点了卯再说。
不过就是在机动车道上跑步而已，总不能治安拘留是吧？
抬起手瞄了一眼手机，路晓明本就疲累不堪的身体顿时一阵发虚，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七分了，路程还有一半！他现在能维持匀速就算不错了，再加速完全没有可能，这样下去，迟到已不可避免。
怎么办？！
路晓明正自惶惶不安，身后刺耳的警笛声又压了过来，路晓明回头看去，那交警盔歪帽斜，脸气得都变形了。
“我就不信了嗨，今天就治不了你！”交警咬牙切齿，扶了下头盔，一把油门轰到底就追了上来。
路晓明心说:“何必啊大哥，你要治我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啊……”
现在按时上班基本无望，警察在后边追着要“治他”，双重压力之下，路晓明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一阵悲凉涌上心头，闹得他鼻子都开始发酸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
见路晓明垂头丧气放慢了步伐，后面的交警不停轰着油门，“狞笑”着扑了上来。
第八章：我是你哥
正当此时，异变陡生！
只听“呜”的一声，一辆巨大的轿车卷着一阵风超了过去，带起的尾流刮得警用摩托不住摇摆。
“我去！这得一百多迈了！”交警稳住摩托，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么个大家伙在高峰期的市中心开这么快，性质可比路晓明的街头狂飙恶劣多了。
“你给我停下！”冷静不下来的交警再度轰着油门追了上去，这一次他的目标换成了那辆罗罗，同时他打开胸前的对讲机，开始寻求总队支援。
再看前方。
已经绝望的路晓明，脚下趔趔趄趄，眼看着就要停下来了。就在这时，身旁风声呼啸，那辆酒红色的罗罗冲了上来，和他跑了个并排。
这车路晓明见过，正是刚才堵在自家外面那辆，可他追着自己做什么？
“哐当”一声，后车门在行进中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冲着路晓明不停的招。
“快上来！”手缩回去，探出个脑袋冲路晓明急切大喊。
这张脸是这样的。
首先，这人看上去还很年轻，三十肯定不到，脸型很瘦，下巴尖如刀削，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很薄，鼻子高挺，左眼生的特秀气，睫毛又弯又长，是那种典型的丹凤眼。
为什么单提左眼？只因他右眼戴着个黑眼罩，竟然是个独眼龙。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独眼龙总是和坏蛋划等号，所以路晓明一见这人的尊容，立刻摇了摇头。
开玩笑，我认识你谁啊就，可别上了黑车，被绑了肉票。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自己任嘛没有，人家一车轱辘都比自己值钱，绑架来做什么啊？
“快上车，我送你去上班！”路晓明正自莫名其妙，车后座上那独眼龙出声大喊，终于将他惊醒。
“上班！这大家伙看上去跑的挺快，坐上去应该赶得及，可是……”
“你谁啊？干嘛帮我？”路晓明冲着那独眼龙反问，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开始侧移，朝打开的车门靠拢了过去。
“全都给我站住！”后面传来怒吼，那交警赶着摩托车暴走过来了。
路晓明被吓得一激灵，脚步再度加快，用手把住了门边。
罗罗后座上那独眼龙满脸不耐，伸出双手勾住路晓明咯吱窝，横鼻子竖眼大喊一声:“我是你哥！”
说罢，独眼龙两膀叫力，跟拔萝卜似得就把路晓明拽进了车里。
路晓明只觉腋下瘙#痒难耐，“呵呵”怪笑着挣扎，奈何独眼龙手似铁钩，根本挣不脱。他本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下两相夹攻，一口气没倒过来，顿时眼前发黑。
同时，他只觉左脚先是一紧，紧接着一松，一阵舒爽袭来，那只半新不旧的运动鞋被人给拽走了……
“周先生！他要背过气去啦！”身旁传来声大喊。
“好像是那个司机，嗯……”路晓明大口喘着粗气，脑子里念头一转，意识渐渐开始迷糊。
这是大脑缺氧的征兆！
就在路晓明以为自己铁定要休克的刹那，他忽觉身躯一动，一只手掌贴在了自己后背上。随着手掌一按，一股凉意涌入体内，路晓明开始不由自主的大吸气。
说是大吸气，当真一点也不夸张，已经清醒过来的路晓明，眼睁睁看着自己胸膛变成了“气球”，越扩越大，转眼前#胸就贴在了前排靠背上！
并且，他还在吸！根本停不下来！
“要炸了！”路晓明听着体内传来“嘎吱”作响，惊恐万状，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口中气流啸叫，完全无法说话。
好在他还没炸，有人先撑不住了。
“周先生，没气儿了……”前排司机卡着脖子转过头，一脸惊恐，嗓音哑的如快死的鸭子。
感情路晓明这一口，竟然把车厢里的空气给吸了一干净……
那司机刚嚎完，路晓明背后一松，那只手掌终于移开。随后他就好像被拔了塞子的气球，体内累积的高压空气从口中喷涌而出，带着如厉鬼般的刺耳尖啸声，直扑司机那张无辜的脸！
“啊！”
司机连方向盘也不要了，紧闭着眼，双手捂着耳朵大喊，以此来对抗刺耳轰鸣的气流声。如此只过去三秒，他那一头硬如刷子的板寸头，就被吹成了“一边倒”……
“刹车！”路晓明一口气刚出完，耳边传来尖声大喊。
那是周先生的声音，他的嗓音嘹亮高亢，略带夸张，跟童自荣先生有几分神似，既好听又好辨认。
而那司机显然不是凡人，经过如此摧残，依然保持着极高的反应速度。尖叫声未落，他一脚跺了下去，刹车立刻被闷到了底。
吱！
刺耳的摩擦声中，车子停了下来，车门被人从里一把呼开，路晓明连滚带爬冲了出来。
“赶紧的，只剩一分钟了！”周先生紧跟着下车，一边呼喝一边在后面赶。
路晓明茫然四望，只见车子正停在人才市场大门口，巷子深处，天王老子李刚正和胖老头杨戬对坐在小马扎上下棋。其中杨戬正头冲棋盘沉思，李主任则端着腰，紧盯着手腕上的表。
“给我站住！”
马路另一边传来狂怒的大吼，路晓明转头一看，只见那交警跟个骑兵似得，右手抓着车把，左手高举着一只鞋，杀气腾腾冲了过来！
那鞋，路晓明看着特眼熟……
“快走，这里交给我！”周先生赶忙出声催促。
陆晓明也不傻，人家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这事交给他擦屁股在合适不过，管他是谁，反正这事和自己无关，咱谁也不认识。
念头转过，路晓明爬起来撒腿就跑，深一脚，浅一脚……遥遥冲向下棋的俩老头。
“啊！警官先生，这是一场误会。”
身后传来周先生那独特的嗓音，还伴有那位交警沙哑的吼叫。
“跑啊，你倒是跑啊！啊！驾照拿出来，跟我去中队走一趟！”
这边纠缠不清，路晓明那边可是豁出去了，已经搞成这样，今天要还是迟到，那他干脆一头碰死得了。
光着一只脚跑起来别扭，他索性顺着步子一踢，剩下那只鞋应声飞了出去。现在他俩脚全光着，脚步立刻轻快顺畅了起来。
说来奇怪，经过刚才那一次“大喘气”后，路晓明先前累积的疲劳消失的一干二净，并且精神大好。他现在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气息却依旧平稳，额头上连汗都不冒。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顾及这些，绝不迟到占据了他的脑海，已经成为了一道执念！什么叫执念？不问因果，不计较得失，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他右手裹着破衬衣，左手端着破手机，左眼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右眼瞄着前面李刚主任的一举一动，身化疾风，带着残影就掠了过去！
现在正是人才市场最热闹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外面还窝着一大群。陆晓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跑的有多快，“咻”的一声穿过人群，众人顿时哗然，全都追着陆晓明背影张望。
这速度，放在赛场上估计得打破世界纪录！
路晓明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极速时间，只见四周景物一片模糊，飞快向后退，只有正前方焦点格外清晰，不断放大。
那焦点中心正是李刚！
李刚紧盯着左手腕上的表，嘴里念念叨叨着，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单手握拳，这个动作路晓明看得懂，意思就是十，紧接着伸出了一根手指，这代表九。
“还有九秒吗？”路晓明有些疑惑，他的视线从没离开过手机，现在明明应该还有十五秒才对。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计较这些，目标已经在望，不过几十米而已。
第九章：搞砸了
想到这，路晓明发觉自己竟然还有余力，还可以跑得更快。于是他索性不再看手机，盯着李主任的手猛窜，双臂大幅度摆动，跑得虎虎生风。
就在路晓明将要跑到前一刻，李刚主任五根指头已全部展开，这代表还有五秒，当然，这只是普通情况下。
吱……
路晓明来了个急刹车，顿时脚底生烟，一双袜子底全破，变成一对布圈套在了脚腕上。
而他在这最后关头，终于停在了李刚主任身边。
长长出了一口气，路晓明感慨万千，虽然这一路艰苦的难以想象，可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自己终于按时赶到！这一刻，他心中激荡难平，想感谢的人有一大堆，想绝的人也不少。
不过，最后的一步还没走完，还不到发感言的时候。
“李主任，我……”路晓明话还没说完，忽然愣住了。
只见李刚主任并没有继续倒数，而是把五指张开的手掌往下一缩，插进自己后脖颈使劲挠了起来。
“哎！挠不着，小路啊，你帮我挠挠。”李刚龇牙咧嘴扭来扭去。
路晓明莫名其妙，什么情况这是？
“不是，我说李主任，我是来点卯的。”路晓明干脆直说。
李主任闻言砸了下嘴，面露难色:“我说小路啊，这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迟到，恐怕不太好吧？你是我找来的人，咱就更不能徇私了是不？我看这样，考虑到你是初犯，就不做严格处理了，只罚掉你今天的工资，怎么样？”
“不怎么样！”路晓明心中怒吼，不过这话当然不好明面说。
“我说李主任，我可是盯着时间赶来的，你看你看，现在才刚9点01分。”路晓明一边叫屈，一边把手机伸到李主任鼻子底下。
说实话，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生气，何况是历尽险阻排除万难赶来的路晓明。好在他还保有起码的理性，要不然，只怕就要当场指着鼻子绝人了！
谁曾想，人家根本不看，他的手机刚递过来，李主任抬起左手盖在手机面上，把他那浪琴表亮了出来。
那表上短针指着9，长针指着5，赫然已经是9点05分！
“本公司的作息时间，一向以我这表为准，哦呵呵，事先忘了跟你打招呼了，怪我怪我……”李主任自说自话打着哈哈。
路晓明瞠目结舌。
以你的时间为准？这是什么怪规矩！
看着路晓明脸色由红转白，又变成铁青色，李主任有些泄气的说:“算了算了，这事咱俩都有责任，我帮你分担一半吧，你我各扣半天工资，这样总行了吧？”
憎恶和感激，这两种情绪能同时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吗？答案是肯定的，路晓明现在就处在这样一种奇妙的情绪中。不过，这种情绪是扭曲的，以至于连带着他的脸都开始扭曲起来。
“他不会中风吧？”杨戬呆呆的看着路晓明问。
“应该不至于吧……”李刚有些不确定。
“老混蛋，又来这一招！”终于有人爆发，却不是路晓明。
路晓明回头一看，只见那位周先生怒气冲天跑了过来，那位交警不离不弃扯着他右手腕，被他甩的直趔趄。
一直冲到棋盘前，周先生撩起脚就踹，棋盘棋子“哗啦”一声炸飞了出去，李刚和杨戬俩老头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向后缩了缩。
“嗨！你干什么？！”交警顿时就急了眼，怎么说人家也是警察，岂能坐视有人当街耍横？！
不过喊的声音虽大，却有些色厉内荏，他刚才被这位看似文弱的周先生拖了一路，根本就毫无抵抗力，仿佛拽的是一辆行进中的悍马。如此神力，让他暗自咂舌不已。
“警察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要抗法。”周先生连忙回过头来陪笑，脸色说变就变，转眼堆满了谄媚的笑。
交警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一低头，正看见手里攥着的鞋，顺手就递到了路晓明面前:“你的鞋，拿去吧，”
路晓明看着自己的鞋，欲哭无泪，刚才跑急了眼，另一只鞋也不知被自己飞哪儿去了，现在要这只鞋有嘛用啊……
“谢谢大哥……”路晓明闷闷不乐接过鞋，别别扭扭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用鞋底子抽他！”周先生用手指着李主任咬牙切齿说道。
“啊？”陆晓明不解其意。
周先生冷哼一声，说:“你再去好好看看他那表吧。”
表？路晓明先是疑惑，紧接着一些关节被他想通，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李刚主任不动声色，悄悄把双手向后背。
“他要做手脚！”周先生尖声大喊。
他的声音刚起，路晓明身形一晃，已经恶狠狠扑了过去。
“天机步！周天你小子竟敢……”李刚大吃一惊，只是他的话还没喊完，路晓明已经一头撞进他怀里，把他拦腰抱住。
周天周先生阴阴一笑:“我乐意，怎么着？又不违反天条。”
说话间，路晓明已经和李刚抱作了一团，转着圈的顶牛。一个要抢表，一个要保护，俩人就此陷入了僵持状态。
周天独眼又看向一脸无奈的杨戬:“杨老头，这事你管不管？”
杨戬脸更苦了，讷讷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不管是吧？那我管！”周天顿时来劲，跳着脚加入了战团。
“轰隆”一声，三人抱着团倒在了地上，犹自翻滚不休。
那位交警彻底蒙圈，这是干什么？
只见地上尘土飞扬，三个人扭来扭去，跟纠缠在一起的三条蛆似得，怒吼夹杂着惨叫不时传出，也分不清是谁发出的。
“唉！”杨戬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退后几步。
交警左顾右盼，也退后了几步。
又一番滚动后，三个人终于同时停住动作，一条胳膊提着李刚那块表，缓缓从肉堆里探了出来。紧接着伸出来的是路晓明脑袋，他眯着眼仔细一看，勃然色变！
只见那表上的时间，赫然还是9点05分！
“你个老混蛋！”路晓明终于暴怒了！
他面色狰狞大吼一声，高高扬起手中鞋子，鞋底朝下，照着李刚的脸就抽了下去。
啪！
“哎呀！”
李刚惨叫一声，扯着脖子大喊:“我是你领导！你敢打我？哎呀！你还打！再打我就发功啦！”
“你敢！违反天条的！”周天躺在地上大喊大叫，把李刚连胳膊带腰抱死，让他面朝上动弹不得。
路晓明原本还有些心虚，听周天这么一说，顿时就来了劲。看来这些家伙果然受约束，要不然他们还办什么公司啊，想要什么直接抢就是了。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路晓明把鞋子换到比较给力的右手，狞笑着又抽了下去。
“哈哈哈！使劲，使劲！”周天收紧李刚的腰，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谁料下一刻，他只觉眼前一黑，路晓明那一鞋底，竟然狠狠抽在了他的左脸上。
“人那？”
路晓明傻眼了，他发现自己正按在周天身上，李刚主任却不见了。
“别打了，别打了，那老家伙跑了。”周天气咻咻爬起来，冲着小卖部方向狠狠啐了口唾沫。
不过，总的来说，周天对今天的过程还是相当满意的，所以他啐过之后，立刻忍不住又兴奋的笑了。
拍了下路晓明肩膀，周天大大咧咧说:“兄弟，我得去一趟交警队，把咱俩今天的事儿都给平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改天我找你喝酒，咱哥俩再好好聊。”
路晓明默默点了点头，他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起来。
第十章：请客
午后的人才市场，依旧熙熙攘攘，人们来回奔波着，脸上写满了焦虑。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跨出校门投入残酷的社会，没了师长的指点，他们仿佛变成了没有舵的小船，在人海里沉浮，寻找不到方向。
人才市场大门外，就是繁华的大街，街对面高楼鳞次栉比，一辆辆小车往来奔驰，一个个衣着光鲜的男女，有说有笑进进出出。
啪。
又一根烟被点燃，路晓明深吸一口，又重重的吐出，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在他身前，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堆烟头。
早上那两下他打得的确痛快，可冲动劲一过去，他就开始后悔了。
正式上班第一天就打了顶头上司，这工作肯定是黄了，想不到自己刚就业，转眼就失业……
脑子里思绪纷扰，却又没个主题，路晓明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直到手指一痛，方才收回了神思。
他忙不迭扔掉烟蒂，习惯性的想踩灭，可抬起脚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一双露底的袜子套在脚腕上，翻着毛边，透着一股凄凉。
好在手里还抓着一只运动鞋，路晓明有气无力一拍，“啪叽”，烟头应声熄灭。
“噗嗤。”
前方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
路晓明烦透了，他搁这儿坐一上午了，也不知被人嘲笑了多少次，每一声笑都像针刺在他心里。他很累很累，却又不想回家，想做点什么，却又无事可做。
“嗨，老同学，现在升官了，连故人都不搭理了吗？”一阵轻柔的话语传来，随之，还有一阵香风扑面。
一双精致小巧的黑色平跟皮鞋，款款走到了路晓明面前，路晓明茫然抬头，只见林心儿穿着一身蓝底碎花连衣裙，双手背后，正冲着他娇俏的笑。
“想不到才几个小时不见，你就变得这么潮了……”林心儿见路晓明呆呆看着自己，一偏脑袋，嘴角憋笑憋成了月牙儿。
这个表情，路晓明在学校里不知看过多少次，只是那时候都是远观，现在面对面，他忽然觉得真好看，特别是腮边那俩酒窝。
不过再好看，也不能老是盯着人看呐，那不成二傻子了嘛。
“你，找我有事吗？”路晓明问。
林心儿背着双手踱到路晓明身边，一拢裙摆，和他肩并肩蹲了下去。
路晓明顿觉幽香扑鼻，小心肝立刻“噗通噗通”乱跳起来。
人家可是系花，美女，豪门千金，众那个丝仰视的存在。反观自己，穷小子一个，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就连系里公认的柴火妞都不拿正眼看自己，何曾有过这待遇？
“咕咚！”路晓明想说点什么，话还没出口，只觉嗓子发堵，不由自主狠狠吞了口唾沫，那声音，特响。
“你饿了吧？”林心儿被这一声所撼，看着路晓明关切的问。
路晓明臊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头埋进咯吱窝里。不过他到底不算笨，既然人家给搭了台阶，咱就坡下驴得了。
“是啊是啊，还没吃午饭那，要不，你想吃什么？我请客！”路晓明努力压制自己的呼吸，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好啊。”林心儿爽快答应。
紧接着她起身走到路晓明面前，大大方方抓住了他手腕，稍一用力，路晓明就跟没分量似得，飘着就站了起来。
“唔……我想吃……”林心儿左手拉着路晓明，右手食指点着自己下巴，琢磨着去吃啥。
路晓明悚然一惊，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卡里只剩六百五十七块二，就算能全取出来，恐怕也不够这位大小姐一顿造的。
可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又收回去吧。
“我知道前面有一家酸菜鱼，味道很不错，不如……”路晓明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将事情的发展掌控起来，然而……
“我不吃那个，你也别吃了，添加剂太多，对身体不好。”林心儿很认真的说。
路晓明暗暗打了个摆子。
“天气这么热，我们去吃点清淡败火的吧？”林心儿征求意见。
路晓明一肚子意见，可是他能提吗？
“好啊，呵呵……”路晓明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心不在焉打着哈哈。
清淡败火的？那能是什么？莫非她想吃冰激凌？那到是不贵，可那玩意能当饭吃嘛……
“走，我带你去吃豆腐！”林心儿拽着路晓明转身就走。
路晓明闻言心里一松，只是豆腐而已，撑死也值不了几个钱。
“哎哎哎！”路晓明忽然跳起脚来，蹦哒的像个蛤蟆。
他刚才一直坐在树荫里，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被拽着横穿马路，一头冲进了太阳地，顿时被滚烫的柏油路面烫的直叫唤。他忘了，自己还打着赤脚……
“哎呀！你的鞋那？”林心儿蹲下身，看着他的脚心疼的问。
“丢了，就剩这一只了……”路晓明目光躲闪。
这事实在没法解释，丢钱、丢车、丢老婆都不算稀奇，可丢了一只鞋，谁听说过？
“你先回去等，我车里有布鞋，拿来给你先穿一下。”林心儿把路晓明往回推到树荫里，转过身往马路对面跑。
那里停着一辆天蓝色的敞篷z4，林心儿趴在车门上一通翻找，拎出一双蓝色的绣花鞋来……
看着急匆匆往这边跑的林心儿，路晓明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暖意。
从小到大，除了爹妈和姐姐，还从没人心疼过他。出来上大学后，更是万事靠自己，冷了病了，都是撑一撑挨过去，哪经历过这个啊？！
“对不起啊……”路晓明讷讷着说，声音轻的像蚊子，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林心儿跑过来，蹲下身，将那双绣花鞋放在了路晓明面前。
“好像有点小……你先凑合着穿下，等会我载你去买一双。”林心儿抬头看着路晓明，神情尴尬的说。她脸蛋红扑扑的，还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也不知是跑得，还是被太阳晒得。
要是换个人说这番话，路晓明的反应应该是勃然大怒，可此情此景，他除了感动，已经不会别的情绪了。那双鞋摆在他脚边，看上去不超过37码，精致又华丽，可这能穿吗？
答案是肯定的。
“没事，能穿。”路晓明左脚一顺，右脚一拐，两只绣花鞋整整齐齐，果然被穿了进去。
不过就算他穿到位，也才刚进去大半只脚，勉强能当作拖鞋用……
林心儿松了口气，嫣然一笑，又向路晓明伸出了手。与刚才被抓着手腕不同，路晓明只觉手心传来温热，柔夷已然在握。
也不知是饿得还是热得，总之路晓明忽然觉得有点晕，不过这眩晕一点也不讨厌，相反，还让他有些沉醉。
林心儿小手稍一用力，路晓明根本不抵抗，勾着一双绣花鞋，顺着力量传来的方向走起了内“八”字。
啪嗒，啪嗒……过了马路。
人长时间处于绝望中，心会很累很累，这一点，路晓明深有体会。
他现在坐在宝马车里，既不是在哭，也不是在笑，而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他倚着车门和靠背的结合部，眼睛呆呆的看着林心儿，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好累……为什么会这样？我好……”
路晓明的心声林心儿一点也听不见，因为她正在边开车边打电话，打得兴高采烈。
具体内容如下:
“喂，是仿膳饭庄的唐经理吗？我是心儿啊。”
这里插一句，路晓明就是从听到这句话后开始绝望的。
仿膳饭庄他并没有去过，不过却久闻大名，他原来的室友郭子，没事就跟他显摆，那里一盘炒豆芽都得199块！在路晓明想来，去那里吃饭，这不就是作吗……
路晓明幽怨的注视中，林心儿继续说着电话:“哎！对对，还是原来的包房，要是没有了，就给我们开个金字号房，唔……就最南边那间金镶玉吧。”
听到这，路晓明又是一阵眩晕，虽然不懂林心儿在说些什么，不过，一听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第十一章：致命豆芽菜
林心儿电话完毕，把手机一扔，微笑着看了路晓明一眼，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哎！晓明，你怎么了？！”林心儿大惊失色，伸出手使劲揉了揉路晓明肩膀。
不怪人家会大惊，路晓明自己也清楚，现在的脸色肯定很不好看。
“咱们除了豆腐，还吃豆芽儿吗？”路晓明勉力稳住心神，弱弱地问。
他刚才算了下账，如果只吃豆腐的话，也许自己还能撑得住，当然，前提是只吃一盘。他打算先表示没胃口，陪着人家吃完就赶紧开溜，然后出来整俩馒头填肚子。
谁料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林心儿立刻陷入了沉思:“唔……豆芽也不错，清凉败火，想不到啊，路晓明你还真会吃！”
林心儿说完，高高兴兴拍了陆晓明一下。
这一掌她拍的很温柔，可落在路晓明身上，却犹如被抽了一耳光，脑子里“嗡嗡”回荡不绝。
“我这不是作死嘛……”路晓明在心底惨嚎着。
一盘豆芽199，一盘豆腐估计还得贵点，再来点米饭，唔……这个估不出价格，应该不会太离谱，可问题是……
“林心儿，那包房费几个钱……”路晓明觉得，很有必要事先算好账，不行咱就实话实说，现在丢人，总好过到时付不起账吧。
林心儿又“噗嗤”一笑。
路晓明五不是六不是的蹭了蹭椅子背。
“包房不要钱。”林心儿止住笑，端着脸，温和的说。
这话你信吗？我反正是不信，路晓明肯定也不信，不过看着林心儿笃定的眼神，他又不敢确定。
算了，随他去吧，路晓明只得随波逐流。
仿膳饭庄不远，转过两处街角就是，江城几乎无人不识。五层的仿古建筑，朱红为底，饰以彩绘描金，大气奢华，低调二字根本不敢靠近。
主体建筑前是一片广阔的停车场，豪车云集，z4在这里根本不起眼。
路晓明目光呆滞坐在车里，心中暗暗叫苦，看这架势，郭子那倒霉孩子肯定没来过，就冲这份气派，炒豆芽199铁定拿不下来。
可现在，还能开溜吗？
实在不行，就找林心儿借点，反正今天这脸是丢定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一抹酒红从余光中闪过，路晓明眼神猛然聚焦，只见周天坐的那辆罗罗，正停在了仿膳饭庄大门附近。
“下车了。”
林心儿声音传来，路晓明拉回神思看过去，只见她站在车门边，身旁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秃顶中年人。
“这位是仿膳饭庄的唐经理，这位是……路小明先生。”林心儿给各自做了个介绍。
“路先生吗？你好。”秃头唐经理向着路晓明伸出了手。
路晓明隔着车门和他握了下。
“林小姐，路先生，我有事失陪一下。”握完了手，唐经理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林心儿拉开了车门，微笑看着他。
路晓明见事情都这样了，躲在车里也不是个事，伸着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痛快点得了。
决心已定，路晓明牛脾气顿时就上来了，只见他一个箭步跳下车，牛气冲天站的笔挺。
走！
路晓明一挥手，雄赳赳气昂昂，光着膀子直冲大门口。
只是那一双绣花鞋太小，他勉强也就穿进去半只脚，脚后跟还得踩在地上，而他的步子又迈的太大，一不留神，一只鞋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就溜了出去……
门口站着两位迎宾小姐，一高一矮，都穿着一身大红旗袍，正对来来往往的宾客送上甜美的微笑。这一只绣花鞋，不偏不倚，直奔那位高个子姑娘。
嗤……
细微的摩擦声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高个子姑娘蹲下身，姿态优雅的无可挑剔。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鞋飞过来，看上去还挺精致的，估计价格不菲。作为一位合格的迎宾小姐，她当然要尽到自己的义务，要帮客人捡起来。
于是她伸出了手。
就在迎宾小姐手将要接触到鞋子的刹那，她只觉一阵狂风扑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的纤纤素手已经抓在了一只脚腕上。
小丫头仿佛摸到了烙铁，忙不迭的缩回手，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光着膀子的男青年，正一脸无辜看着她，不是路晓明又是谁？！
就在鞋子飞出去刹那，路晓明下意识的向前一窜，空间流转，他竟然一步跨出去七、八米，与迎宾小姐的手同时到达！
自从今早被周天拍了一巴掌后，路晓明发现自己行动速度快了许多，很显然，那位周天肯定也不是凡人。
“姑娘。”路晓明低头看着小姑娘欲言又止。
他平白无故被人家吃了豆腐，一肚子委屈无处诉，心里满是委屈。
“先生，有可以效劳的吗？”小姑娘呆呆的问。
路晓明刚才出现的太快，就跟大变活人似得，她被吓了一跳，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路晓明几度踌躇，终于咬牙轻轻说了出来：“姑娘，你走光了……”
“啊！”小姑娘被这句话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尖叫起来。
路晓明大仇得报，得意洋洋走进了大门，引得众人为之侧目。林心儿捂着嘴偷笑，伸手挽住路晓明胳膊一同进门，毫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穿过大堂，林心儿牵着路晓明走向电梯，进门的刹那，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
大堂休息区，一位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微不可查一点头，随即低下头去继续看报。
叮。
电梯门关上，隔开视线直上五楼。
仿膳饭庄顶层，东南角“金镶玉”厅，路晓明正坐在窗前出神。
这里的内部装修基调仍然是奢华，不过又多了一份内敛，更显古雅。厅堂不算大，约四十几个平方，家具多为花梨木质地，配饰以玉石木雕，色调沉稳厚重。
除了厅堂中央的饭桌外，靠窗位置还摆着一副茶几，一对红木椅子，路晓明现在坐在红木椅上发呆，目光散乱不聚焦。他面前放着一杯清茶，袅袅散发着清香，茶杯边，则是一本装帧精美的菜单。
路晓明并没有翻开这本菜单，他只看了眼菜单封面上的一则消息，就将目光移到了窗外。
这则消息是这样的：
仿膳十载，得诸位新老食客襄助，方有今日之成就。今，为了答谢诸位，特推出夏日水晶套餐，凡本店会员，皆可享受五折优惠，只需8888元，并有免费密酿一份赠送。
好了，不用再看了，林心儿刚才点的就是这份套餐，还外带多叫了一份翡翠豆芽儿……
什么是水晶套餐？还不就是变着法的烧豆腐，什么是翡翠豆芽？难道是翡翠雕刻的豆芽？或者是豆芽和翡翠一起炒？感情8888大洋花下去，就吃点豆腐豆芽儿！
路晓明简直想骂人了。
这一顿饭下去，只怕是半年工资都给搭进去了，当然，前提是他得有工作。
想到这，路晓明愈发的后悔，多好的工作，每月光保底就有5000呐！竟然就这么让自己一鞋底抽没了……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一次，路晓明宁愿被抽的那个人是自己，并且绝对不会生气。
“你把我灌醉，却不陪我睡……”
路晓明正当魂不守舍，裤兜里忽然传来一阵骚骚的女声，原来是他那破手机铃声响了。
千万别因此怀疑路晓明的品味，这手机是他淘来的二手货，只怪那卖手机的家伙忒恶俗，不但只有这一个铃声，并且还不能替换，一换就死机……
自从用上这个手机后，路晓明就有一毛病，只要电话铃一响，他根本不会去看是谁来的电话，而是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接通。
“喂！你谁啊？”路晓明这时五心烦躁，随手打开通话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是我啊。”
正当此时，包厢门被打开，林心儿顺口答应了一声。
“哦……不是问你……”路晓明冲着林心儿尴尬一笑，表情随后就僵住了。
只见紧跟着林心儿，一位帅哥走了进来，这人他很熟悉，正是当初被誉为校草的那位王向东。与光着膀子的路晓明反差强烈，王向东穿着一身正装，雪白的衬衣一丝不皱，头发打理得分毫不乱。
王向东本来和林心儿有说有笑，刚一进门，看见路晓明也在包厢内，表情立刻也僵住了。
“喂，小明吧？我是老杨啊。”电话里传来杨戬慈祥的声音，路晓明立刻清醒了过来。
“稍等，我去接个电话。”路晓明忙不迭对二人点了下头，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怎么也在这里？”门被带上的刹那，路晓明听见屋里传来王向东的话语，带着些愠意。
路晓明现在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些，杨戬老头既然主动打来电话，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和这份工作比起来，这点气又算得什么？
“喂，杨老啊，今天的事儿您看……”路晓明一串敬称甩过去，心说，我都这样了，你就看着办吧……
第十二章：清水豆腐
电话里，杨戬老头果然上道，听路晓明这么一说，他先是打了声哈哈，紧接着语气和善的说：“虽然我们公司上班时间不禁止打架斗殴……不过，你这刚来就打了领导，似乎有点……”
“绝对没有下次了！”路晓明对着电话大声保证，把胸脯拍的“蓬蓬”山响，老杨在电话里听得直撮牙花子。
“那倒不用，其实你这次的行为并没有违反公司规章，只是……”杨戬欲言又止。
路晓明听乐了，感情这公司上班时候打领导都不违规，那事情可就好办了。
“我知道李老他面子上挂不住，回头，我给他当众道歉加书面道歉，您看怎么样？”
“这……”杨戬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语气。
“我不是年轻嘛，年轻就容易犯浑，今天的行为纯属激情发作，您二位大人有大量，不如……干脆这样，等我发了工资，我请全体同事出来搓一顿，酒桌上再给他郑重道歉，这样总行了吧？”路晓明继续加着砝码。
“我看行，这主意不错！”电话里，杨戬满意的长出一口气。
路晓明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付出的太多了？不过转念一想，能保住这份工作，出点血也不算什么。
“那我明天还是按时上班？”路晓明小心翼翼的问。
老杨戬诧异的答：“当然了，你现在不就是已经在上班了吗？”
路晓明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现在不是在吃饭吗……这也算是上班？
“您确定？我真是在上班？”路晓明有些迟疑。
他现在低头弯腰站在金镶玉包房门口，眼睛蒙着，嘴巴张着，跟伺候在外的店小二似得。
“对！”杨戬继续给他吃定心丸。
“你现在不但是在上班，而且还是在进行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对了，你是在仿膳饭庄吃饭是吧？”
路晓明吞了口唾沫，艰难的“嗯”一声，心中暗自腹诽，这俩老家伙该不会是耗子精吧？怎么自己做什么他们都知道。
“和你一起的，有一很漂亮的姑娘，叫什么……林心儿是吧？唔……她不是重点，还有个叫王向东的，他就是你今天的目标。”杨戬压低了嗓音。
路晓明一怔，心里开始发虚，弱弱的问：“您就直说吧，我该干什么。”
“折腾他！”杨戬斩钉截铁地说。
“可着劲的折腾，变着法的折腾，一切全凭你自由发挥，能折腾死最好，折腾疯也算你奖金加倍。要是他今天身心无损的走出仿膳饭庄，你这一趟就算白干，一点奖金都没！”
路晓明听得目瞪口呆，这老家伙也太坏了吧！不过，我路晓明有理由拒绝吗？
首先，“折腾”这行为不犯法，其次，这是自己的工作，干得好还有丰厚的奖金可以拿，如果对方恰恰又和自己不对付，那么，何乐而不为那……
想着想着，一丝笑意逐渐爬上了路晓明脸庞。
“您的意思，只是折腾他，不能动手？”路晓明笑眯眯地问。
电话里杨戬哈哈大笑，说：“咱们这些神仙还不能在凡间动用法力伤人，而你是“特”派员，有特权，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完全没有限制！”
“得嘞！”路晓明顿觉豁然开朗。
其实他并不打算对人家动粗，不是因为他文明，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打不过人家……
王向东不但人长的帅，家世不俗，并且个子足有一米九，当初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小前锋，就凭路晓明那小体格，再多一个也白给。
不过，既然能动手，自己做事就能放开手脚了。
想想天王老子李刚那样的大神仙，被人按在地上拿鞋底子抽脸，路晓明都替他委屈……
“好了，工作安排完了，放手去干吧！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哎！该轮到我了，将军！”杨戬一通喊完挂掉了电话。
路晓明沉默了足足有五秒，方才默默把手机塞回了口袋，他也不急着进去，就地站在门外，挠着下巴思量起来。
折腾人可是个技术活，相较而言，揍人那就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当然，如果可为，直接揍最省心……
哦……这个暂时不考虑。
“先生，先生？请让一让。”正当瞎捉摸，身后传来轻声呼喊，路晓明趁着一脸表情转回头，险些把来人吓了个趔趄，手里托着的盘子左摇右摆，眼看就要掀他一脸。
不怪人家，就他现在这满脸阴森，给他面镜子，保准能把自己也给吓一跳。
“哎哎哎！别摔了！”路晓明眼疾手快，一把把那托盘抢了过来，这可是8888的水晶套餐！摔了算谁的？！
那传菜生惊魂未定，摸了摸胸口满脸感激，“谢谢先生，这要是摔了，我一个月工资可就泡汤了。”
哦，感情摔了算你的。
不过，算谁的也不能摔了，这么贵的豆腐，那得多心疼啊。别说豆腐，就说这盘子，盖子……
“哎，这是金的吧？”路晓明揭开那金灿灿的盖子，里面是一个大盘子，大盘子里面还装着三个小瓷盅，每个瓷盅里面各一份豆腐汤。
传菜生憋出个笑，“镀金的。”
看来这什么仿膳饭庄也不地道，路晓明又开始心疼那8888块了，这么多钱就吃一肚子豆腐，连个真金白银都不给看。
传菜生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立时就摸清了路晓明的心思，有些不乐意了，“这位先生，我们家的菜那可都是精工细作，就说这第一道菜清水豆腐，那可是皇宫大内传出来的做法！”
“哦？”路晓明一听这话，想起来了什么，眼珠子顿时就亮了。
“是啊，这道菜是用一只泰和鸡，一只……”传菜生开始介绍起这道菜的用料以及做法，路晓明侧耳细听，不住点头。
一分钟后……
包房门被推开，路晓明托着那个金灿灿的盘子喜笑颜开走了进来。包房内，林心儿和王向东侧坐在一边，正在说着什么，看见路晓明进来，林心儿赶紧收声。
“哼！”王向东转过头不看他，还特地“哼”了一声，彰显自己的鄙视。
林心儿带着担心看向路晓明，不过这显然多余，路晓明神情从容，步态稳健，丝毫不受干扰，将那盘子轻手轻脚放在了桌子当中，顺手揭开了镀金盖子。
不得不说，8888块的豆腐虽然仍是豆腐，可那味道就不是一般的味道了。盖子刚打开，一股如兰似麝的淡雅香气立刻弥漫开来，三个人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
“呀！我最喜欢的清水豆腐！”林心儿欢呼一声，伸出手就要去端。
“我来。”路晓明摆出这辈子最温和的笑，端起一个瓷盅送到了林心儿面前。
“谢谢小明。”林心儿对着路晓明甜甜一笑，惹得路晓明心中一荡，手里的瓷盅险些没滑了。好在他这半天下来，定力增强了不少，瞬间就稳住了心神，将第二个瓷盅放在了王向东面前。
王向东有些诧异，随即心安理得拿起了勺子，心说你小子还算上道，得意洋洋看了林心儿一眼。
那眼神，路晓明很懂，不过他会在意吗？
显然不会，他端起最后一个瓷盅，往嘴边一凑，坐回去“唏哩呼噜”喝了起来。那动静之大，令人为之侧目。
林心儿憋着笑，低着头一勺勺的喝，小心翼翼维护这微妙的氛围。
王向东眼中鄙视更浓，不过看在路晓明刚才态度甚好的份上，他倒也没出言讥讽，冷冷舀起一勺豆花送到了嘴里。
这时候的气氛我不好形容，路晓明光着膀子仰头“咕咚咕咚”灌，林心儿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喝，王向东冷冷盯着路晓明不停上下抽动的喉结，慢条斯理往嘴里送。
渐渐地，林心儿抬起了头，目瞪口呆看着路晓明，王向东脸上的不屑渐渐凝固，转为了震惊。
已经整整两分多钟过去了，路晓明依然不低头，双手端着那个不大的瓷盅，咕咚，咕咚……
“他这是……”林心儿满脸疑惑看向王向东，话还没问出口，嘴巴越张越大。
从她的角度看去，王向东呆呆盯着路晓明，舀起一勺黑乎乎的物体，缓缓送到了嘴边。
“向东！”林心儿看清那物体后，脸色瞬间煞白，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什么？”王向东嘴里含着东西，瓮声瓮气问。
恰在这时，路晓明终于放下那可怜的瓷盅，反手抹了一把嘴，夸张地喊了一嗓子：“哎呀！真爽啊！”
王向东又转头看向路晓明，含在嘴里的东西一甩，一蓬汤汁洒在了他洁白的衬衣上。
“没什么了……”林心儿颓然泄气，低下头把脑门搁在桌子上，已经不敢抬头看了。
这时候王向东方才察觉到异常，低头一看，把那物体啐在桌子上，用勺子拨弄着研究起来。
这东西黑不溜丢，质地似乎是尼龙，看上去有点像袜子的一部分。
这……尼玛就是袜子的一部分！
王向东吓得魂不附体，满脸惊恐退后一步，险些让椅子绊了一跤。
终究是富家少爷，骄娇二气决不能丢，哪怕是刚吃了袜子！
王向东脸色经过飞快的青、白转化，最后定格在了猪肝色上，一脚踢开椅子，卯足了劲狠狠一拍桌面。
嘭！
“这是谁干的？！”
第十三章：斗酒
“不是我……”路晓明仿佛受了惊吓的兔子，捂着胸口弱弱地说。
刹那间，空气凝固了一般，两道严厉的目光同时落在路晓明脸上。
呕！
王向东气机一泄，吐了……
“服务员！快拿水来！”路晓明扯着脖子向外面大喊，顺道转过头偷着乐。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穿着唐装的年轻服务生拎着个水壶慌慌张张冲进来，一看这架势，糟了！吃饭把客人吃吐了！
“先生，您哪儿不舒服？”服务生连忙冲过来，不停抹着王向东的背，然后他就看见了桌子上那只残破的袜子。
“咦，这是什么？”服务生有些疑惑，这东西看上去似乎是一只尼龙袜子的上半部分，还翻着毛边，上面浸满了汤汁。
王向东瞥了一眼，恶狠狠说：“袜子！”
呕！
他又吐了……
王向东吹了吹嘴里的酸性液体，痛苦的扭过头，挥开手足无措的服务生，艰难说：“去把你们经理叫来，这事儿没完！”
最后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吼完又重重拍了下桌子，转回头恶狠狠盯着对面的路晓明。他现在面容扭曲，眼珠通红，简直好像变了一个人，看得路晓明怪害怕的。
“真不是我干的……”路晓明连忙解释。
解释，往往就等于掩饰，不过不适用现在，路晓明这不是掩饰，简直就等于指着自己鼻子说：“这事儿，他就是我干的！”
然而，没有证据，你能把他怎么地？
王向东双手撑着一片狼藉的桌子，看着路晓明，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这事儿他认为八成就是路晓明干的，换在别处，他恐怕早就动手了，可林心儿在场，他不好轻举妄动。
“我没事，去下洗手间。”王向东阴森森撂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包房卫生间。
他前脚刚离开，呼啦啦一大票人慌慌张张涌了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位唐经理。看见这一屋子狼藉，他当时就傻啦，怎么会搞成这样？
“唐叔叔……”林心儿看着唐经理，可怜巴巴地说：“我们不吃了。”
“哦……不吃就不吃，今天免单！”唐经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满含歉意说道。
路晓明一听，顿时来劲！
“吃！继续吃！”王向东从卫生间走出来，冷冷说。
一屋子人全都转回头，瞠目结舌看着王向东，都吃成这样了，还要吃？你是有多坚强！
出乎预料，王向东刚经历过沉重打击，去了趟卫生间立马恢复了淡定。“麻烦唐经理给我们换个包房，继续上菜。”
“向东。”林心儿连忙扯了扯王向东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女人最怕闹矛盾，她已经看出矛头不对了，想息事宁人。
“我也不想吃了，咱走吧。”路晓明估摸着今天这也算是差不多了，奖金应该没跑，再折腾下去也没意思了，怪不落忍的。
路晓明刚走出两步，手腕一紧，被王向东紧紧抓住。
“老同学，好不容易碰面，干嘛急着走？咱俩今天，不醉不归！”王向东看着路晓明，嘴里说着客气话，目光却有些阴森森的。
路晓明打了个哆嗦，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
“可是，没有包房了。”唐经理在一旁陪着笑，其实包房还有，他也看出不对味儿来了。
“那咱们就去大厅。”王向东不依不饶，扯着路晓明就走，“我请客！”
王向东大步流星，路晓明被拽的跌跌撞撞，他现在才发现，这家伙力气比他想象的可要大多了，这要是动起手来……
说实话，路晓明又后悔了，不但后悔刚才干的过火，还后悔这工作到底值不值得去干，别到时候神仙当不成，先让人给打断腿了。对了，铁拐李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胡思乱想中，王向东扯着他来到电梯口，按下了1号键。
“你今天死定了。”王向东眼睛看着电梯，压着嗓音说。
路晓明望了望四周，这才意识到，这是说我呐！
是人就有三分火，路晓明弱归弱，那也是堂堂男子汉，至少咱不靠爹妈，你王向东算什么东西？不就折腾了你一下，至于就要弄死我！
当然，刚才那也够缺德的……
叮。
电梯门打开，空无一人。
“那就看看谁弄死谁。”路晓明也卯上劲了，反手抓住王向东手腕，肩并肩往电梯里走，不清楚的还以为是一对好哥们，坐电梯都把这手。
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面面相觑，这是真杠上了啊！
“林小姐，你看这……”唐经理脸苦得能拧出水来，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林心儿真生气了，一抿薄薄的嘴唇大喊：“我不许你们胡闹！”
这一声刚喊完，后面蹿过来个冒失鬼，一头闯进电梯，把她带了个趔趄。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那人瘦瘦高高，穿着一身黑衣，唠唠叨叨着从王向东和路晓明中间穿了过去，“不离不弃”的俩人只好撒手。
冒失鬼挤在两人中间，回头对着林心儿赔笑，点头哈腰的。
林心儿一愣，这人是个独眼龙。
“周天。”路晓明心里喊了一声。
他之所以没喊出声，是因为周天一只手搭在他后腰上，重重掐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路晓明清楚，不暴露就对了。
自打周天挤在旁边，路晓明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地，有这个会法力的哥们在，还怕什么？！
不过他立刻就失望了，电梯刚落到一层，周天又念念叨叨着“借过借过”，第一个冲了出去，左右一打量，急急忙忙朝后台方向跑。
路晓明恨不得冲上去指着鼻子骂，咱俩好歹也是“同列仙班”的，太不仗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这个神仙预备役也够憋屈的，说出去丢人。
刚才狠话已经放出去了，这时候想怂已经迟了，硬着头皮上吧……
“再胡闹，我就通知王叔叔。”眼看两位当事人冷冰冰走出电梯，林心儿急眼了，扯了王向东一把，这让路晓明有些感动，看来人家还是向着自己的。
王向东连忙堆上笑，弯着腰对林心儿说：“哪能啊，我们就是喝酒，是吧，晓明？”
路晓明反应过来，感情这是要找自己斗酒，可这……也太儿戏了吧？闹半天就这，你早说啊，喝酒还能喝死人不成？哦……好像还是有的。
一张大桌子被清开，两位男主角气冲牛斗围上去，面对面各霸一方，跟斗鸡似得。其他人各找位置坐下，满脸紧张注视着他俩，看那意思，谁敢动粗就给立刻按地上。
这里的食客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过来要发生什么事，全都撂下筷子，饶有兴致看着这一桌。
“先来两瓶茅台，菜不急。”王向东这时候冷静了些。
路晓明顿时就犯了难，他刚只顾斗气，忘了件事，自己这酒量，两瓶啤酒就能给整趴下，这可该怎么斗？
就在他犯愁的功夫，两瓶茅台酒端了上来，一人一瓶。
路晓明抬头看了一圈，所有人竟然都面露期待，感情这些人是希望他俩全喝趴下，这样就算了事了。
“一瓶够不够？要不……再来点？”那唐经理居然笑眯眯说出了这样无耻的话。
路晓明倒没什么，王向东被呛得一滞，“哦……喝完再说。”
喝完再说？那就喝吧，反正斗酒也不要菜。王向东拧开瓶盖，先满上一杯，一仰脖子喝干，喘着粗气看向路晓明。
正对面，路晓明抓着酒瓶子，直眉楞眼看，65度这玩意！保不齐真能喝死人！
“喝不喝？不喝道歉！”王向东冷冷说。
路晓明一听这话，把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墩，惊得大伙儿一缩脖子，刚要说话，手机铃响了。
你把我灌醉……嘟，“喂喂，谁啊？”
路晓明手忙脚乱把手机接通，总算没让后面的声音发出来，电话里传出杨戬慢条斯理的声音，“忘了跟你说了，你要是道歉，奖金没有，还得扣工资。”
路晓明给吓一哆嗦，怎么自己心里想什么这老家伙都知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刚还真准备道歉来的……
他本以为，任务已经完成了，道个歉算什么？又不掉肉，而且刚才的确很过分。
电话里，杨戬拔高了嗓门，跟洗脑似得大喊：“你要相信，你的工作是正义的，你代表着天庭，代表着全人类，全宇宙！”
“那谁能代表我把这酒喝了？65度啊！”路晓明在心里骂骂咧咧，他笃定，那老家伙听得见。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掂量。”那边杨戬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路晓明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不光这一桌，几乎整个大堂。几百双眼睛说着同样的话：喝吧，喝吧……
人就是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哪怕是有钱人也一样，反正也不用自己喝。
恶狠狠扫视一圈，没看见任何目光里带着同情，他甚至还看见了周天，正抱着双手靠在一根柱子上，一脸坏笑对自己点头。
闭上眼睛天人交战了好久，路晓明低下头，默默拧开了瓶盖，一股窖香飘了出来，还怪好闻的，就是不知道喝肚子里什么感觉。
哆哆嗦嗦倒上一杯，路晓明先尝了尝滋味，愣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喝下了肚，所有人跟着他的酒杯一起抬头。
第十四章：埋伏
这一杯酒喝下去，路晓明脸都皱了，放下酒杯喘了半天气才缓过了劲。不过他似乎也来劲了，立刻又满上一杯，冲着王向东照了个面，“再来！”
咕咚！
一仰脖子酒杯见底。
“哗！”
大堂里喧哗起来，这可是65度的茅台，那杯有小一两，就这么一口闷下去，果然好酒量！
王向东也不甘示弱，倒了一杯也是一口干，顿时满堂喝彩。
可不等王向东亮酒杯，对面“咕咚”一声，路晓明又是一杯下肚。王向东急了眼，手忙脚乱赶紧倒，俩人跟灌水一样，比上了速度。
接下来，两人一杯接着一杯，都不带抬头的，不一会两瓶酒干了。
唐经理适时一人送上一瓶，还把瓶盖都开好了，路晓明这时意气风发，大喊一声“再来两瓶”，然后竟然捧着瓶子嘴对嘴吹。只见他喉结不住上下滚动，展开了恐怖的牛饮，全酒店哗然。
王向东下意识也捧起酒瓶，吹了两口后喉头一缩，全喷了出来。
“你等着！”王向东顺手扔了酒瓶，撂下一句话，跌跌撞撞往大门口跑，一路走着劈叉。
“向东！”林心儿尖叫一声跟了上去，连忙把他扶住。
路晓明长叹了一口气，这酒喝的真不痛快。
当然不痛快了，他那酒闻着虽然香，可喝到嘴里就没有酒味儿，整个一白开水……
那边周天对着路晓明咧嘴一笑，转身溜得没影了，不用说，这都是他搞的鬼。
看着那两人趔趔趄趄的背影，路晓明又有点失落，不过立刻就释然。人家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自己算什么？家世、相貌一样都比不上，跟着掺和什么劲呐。
“他请客的。”路晓明提醒了唐经理一句，离座就走，说实话，这里待着他老别扭了。
“是啊是啊，欢迎下次再来。”唐经理陪着笑一直送到门口，那眼神清楚明白，最好别来了。
大堂内，角落里一面屏风后，两个人收回了目光，其中一个正是杨戬。
“怎么样？老王呐，你还是自首去吧。”杨戬得意洋洋说。
他对面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听见这话摇了摇头，“他还嫩点。”
“现在是嫩了点，可人家有前途啊，有我和老李鼎力培养，难保他不会是下一个周天，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啊！”杨戬苦口婆心，那中年人根本不理，自顾站起来走人。
杨戬跟兜售纪念品的小贩似得，跟在后面一路劝：“还是听我一句话吧，回去多好，你想想黑山老妖，最后被整得多惨……”
两人缠缠绵绵出了大门，中年人看一眼路晓明的背影，走向另一个方向。
外面依旧是大太阳，路晓明嫌晒得慌，贴着墙根往一边走，事情终于办完，他准备先回办事处看看。
无论多光鲜的地方，都有阴暗面，这里也不例外，转过墙角后，是一条肮脏的小巷，仿膳饭庄的下水就从这里排，地面上油光水滑的。不过路晓明不嫌弃，这里不但近，而且凉快。
走着走着，路晓明停了下来，前面巷口转出了几个人，堵住去路对他指指点点。
但凡有点社会经验，都知道糟了，这些人只怕是冲自己来的，不用看，后面肯定也堵上了。不过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几个小青年手里抓着木棍砖头，一步步逼了过来。
“打他！”不知哪个家伙喊了一嗓子，一块板砖飞了过来，路晓明下意识一闪，只觉耳旁风声呼啸，等视线恢复，已经站在巷子口那帮人面前。
一个蓝毛小青年惊得嘴巴一松，叼着的烟落地，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刀，对着路晓明脑门就劈。
路晓明又下意识向后退，跟瞬移似得，差点撞进后面那帮人怀里。
接下来就这样你来我往，路晓明跟弹球似得来回闪，两帮人根本打不着他。路晓明快的就像风，来回闪展腾挪，等适应了这高速后，他觉得这些人简直就像慢动作，所以他得空还每人踹了几脚。
整整10分钟过后……
一番折腾下来，这一帮缺少锻炼的小混混全给累趴下来，个个撑着膝盖在那里大喘气。
“还打不打？”路晓明站在人群中，牛逼哄哄点指，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特像大侠，下一刻，他就泄气了……
这所谓的“泄气”不是指某种情绪，而是真的泄气，就好像扎破了气球，当然，这一幕发生在路晓明体内，旁人察觉不到。
可路晓明心里有数，就在刚才，他清清楚楚感应到，早上周天给他的那股“气”，泄了……
“怕了吧？！”路晓明不动声色挪了挪，就连他自己都觉着有些色厉内荏，果不其然，挪了挪就是挪了挪，再也快不起来了。
“不打了……”领头那个蓝毛艰难的摆了摆手，他们已经绝望了。
接下来路晓明该怎么办？当然是趁着“虎威”还在，赶紧溜！溜还不能直接溜，得先把敌人的气势压一压，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路晓明撂下一句狠话，迈着方步从人群中穿过。他还拖着那一双绣花鞋，不迈方步走不起来道。
一帮小混混面面相觑，眼看着路晓明从身边走过，竟然没人敢动手捞他一下。他们是真的被震住了，刚才路晓明的表现，简直比武侠片里的大侠还夸张，他们自当是遇到了不世出的高人！
问题是，他们不捞，路晓明捞了。
有些人天生手欠，路晓明就是这一类，他可能是觉得刚才场面震得还不够，临走过去的时候，嫌一个小混混碍事，顺手就推了人家一把。
这一把推出去，小混混应声倒地，而他正好踩在一片仿膳饭庄排出来的油水上，脚下一滑，穿了半只脚的绣花鞋一扭，把他自己也给摔了个大马趴。
“我怎么就这么欠？！”路晓明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你说直接走了不就完了，这下可好，露馅儿了。
念头刚转完，他“吧唧”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头正好伸出了巷子外。
“呀！”左边传来惊呼，路晓明趴在地上转头一看，林心儿正捂着嘴站在一边，在她脚下，一个人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吐了一地黄疸水，酒气熏天。
王向东！
一瞬间，路晓明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还在包房的时候，王向东就趁着去卫生间，联系了这些混混。而之后的拼酒闹剧，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等这些人过来收拾自己。
这些人都带着家伙，摆明了是要把自己给废了，没想到，他王向东竟然这么歹毒！
“好你个王向东！”路晓明跳起来指着王向东大骂。
梆！
刚骂完，路晓明大腿被人敲了一棍子，转回头看，被自己推倒那混混正撒腿向回跑，刚才这一棍子就是他敲的。显然他也没做好心理准备，随手一棍子抡上去，原本以为肯定打不着，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打上了！可把他给吓坏了……
这可是大侠，回头给自己个“降龙十八掌”可怎么得了？！怎么就这么手欠呐！
一帮小混混噤若寒蝉，不过却没有等来雷霆一击，路晓明他居然跑了！
出了巷子就是马路，路晓明跑到马路上觉得不跟脚，把一双绣花鞋撸下来，左右一打量，照着瘟鸡一样的王向东就飞了过去。
啪！啪！
连着两声，一双绣花鞋底子全抽在王向东脸上，其中一只脏了鞋底，还粘上不下来了。王向东哼都没哼一声，往旁边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片目瞪口呆中，路晓明蹦蹦跳跳冲过马路，没入了人群中，就这么跑了！
“向东！”林心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哭叫着扑在王向东身上，摇了摇没什么反应，连忙对着那一帮混混大喊：“快！快送医院！”
下午三点，江边清风徐来，路晓明坐在防波堤外，把一双脚伸进水里，无聊的画着圈。不是他不想回办事处，实在是脚底板烫得厉害。
另外，他还有许多事不明白，想在这里安静一下。
能愁什么？当然是这新工作了，这还怎么干下去啊，神仙虽好，那也得有命撑到那一天不是。
身边有人走了过来，路晓明转过头，来的是周天，这家伙神出鬼没的。
周天笑眯眯走过来，紧挨着路晓明坐了下去，一同看向江面。
“怎么着？这头一天就不想干了？”周天捉狭的看着路晓明。
路晓明默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那俩老家伙都不是东西，我当初也是在这办事处的，现在跳槽了。”周天拍了拍路晓明肩膀，话锋一转，“不过，他们训练新人还是有一套的，你跟着他们，我放心。”
“我可不放心，这头一趟差事，就差点让人给废了，这工作简直太危险了！”路晓明不干了。
周天“呵呵”一笑，指向了江面，路晓明顺着他手指看，一叶扁舟飘荡在江面上，一个渔夫蹲在船头，正下网捕鱼。
“要不，你去干这个，能干得了不？”周天问。
路晓明使劲甩着腮帮子，别说抓鱼了，他连游泳都不会。
“这还不是。”周天劝人一套一套的，“什么工作都不容易的，这一次你知难而退，以后只怕什么都没信心做好了。”
路晓明一琢磨，这话似乎有点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十五章：招聘会
“这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折腾人算怎么回事？”路晓明问到了点子上。
周天想了想，“这么说吧，咱们对付的其实都不是人，而是下界的神仙妖怪，天庭想收服他们，可自己因为天条的关系，不方便动手，只能在下界招特派员。”
路晓明差点没吓得出溜到江里去，满脸惊恐问：“这么说，王向东是神仙？那我这不是作死嘛！”
周天连忙摆手，“他不是，他老子王一才是，你这次的任务不过是给他老子提个醒，表示咱们办事处又招到了特派员，要对他家动手了，想自首趁早。”
路晓明听见前半句话，心里安定了些，后半句话又把他给吓住了。王一是江城天河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这么一个大人物，还是神仙，就自己这雏儿能斗得过他？
周天连忙安抚，“你倒也不用害怕，所有的下界神仙妖怪都受天条的约束，擅自动用法力，能量就会崩溃，逐渐流失，最后变成凡人。”
“那他们要就愣是动用法力，会怎么样？”路晓明反问。
周天假意咳嗽两声，有些尴尬的说：“我大概能抵挡一阵子，至于你嘛……”
下面就不用再说了，路晓明已经跳起来风风火火走了，那意思他明白，四个字形容：瞬间灰飞烟灭！
劳资不干了！
打定主意后，路晓明也顾不得脚下滚烫，一溜烟跑向办事处方向，这次他打定主意，死皮赖脸也要把这工作给辞了！
“喂！过段时间，我打报告把你给调去我们海州办事处，到时候咱俩一起。”周天在身后大喊。
“再说吧！”路晓明一边狂奔一边随口应答，心中冷哼，“过段时间？今晚上我就拜拜了！”
正赶着晚饭点，路晓明终于来到了那破破烂烂的小卖部，里面没人，他赤着大脚“噔噔瞪”冲上了楼梯道，一脚踹开了门。
还别说，所有人都在，一脸懵懂看着他。
路晓明憋了半天的气顿时撒了个精光，文书嫦娥就坐在屋子当中，他不敢吼……
“那个，我是来辞职的……”他倒也不算很怯场，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语气有点弱。
“唉……”嫦娥长叹了一口气，也没发火，转向了陷入思考中的李刚主任，“这个月第三个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路晓明一听，得，今天才11号，感情平均四天跑一个，这工作果然不能干。
“啧。”杨戬咂了下嘴，苦着脸对李刚说：“老李啊，得想个办法，总这样也不是个事，都两年没个正经特派员了，要不……咱提高下待遇吧？”
路晓明岿然不动，冷冷看着表情不一的同事们，心里泛起了嘀咕：提高待遇？提高到什么程度？
李刚陷入了沉思中，良久后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也就是个办事处主任，职权有限，要不，小路你还是干吧，先从简单的做起，危险的不沾，每月工资再给你加500，多了我就做不了主了。”
闹半天就加500？路晓明都不拿正眼看他们。
又僵持一番后，李刚见路晓明态度坚决，只得放弃。
“给他抹掉记忆，咱们好聚好散吧。”说真的，这一刻，李刚的脸上满是不舍，看得人怪心疼的。
路晓明惊了，辞职就辞职吧，还要抹掉记忆？！
“不疼的。”杨戬满脸慈祥走过来，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摸向了路晓明天灵盖。
路晓明仿佛触了电门，一步窜出去老远，着嗓子喊：“你们不是不能施展法术吗？！”
“只是不能用法术伤人，你这个又不疼，不算犯天条。”杨戬的“魔爪”又伸了过来，嘴里念念叨叨：“你配合点，要不然出了错，会连你爹妈都不认识。”
不等他摸到，只听“噔噔瞪”脚步声密集如鼓，路晓明闪电般冲下了楼梯，木门被旋风一吸，缓缓闭上。
“果然是个好苗子！”李刚赞叹。
屋子里的人对望一眼，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格外刺耳。
出了办事处，路晓明不屑的回望一眼，不给辞职是吧？从明儿开始，我就怠工了，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今天的工资我不要了！
想到这，他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只不过走过那快要关门的人才市场，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回到家，洗了把澡，依旧是一碗方便面，路晓明今天可累得够呛，碗都没洗，躺床上就睡着了。睡梦中嘀嘀咕咕，全都是有关找工作的事，他是真的没钱了……
“你把我灌醉！却不陪我睡！你把我灌……”
电话铃对着床单可着劲的吵，大约一分钟后，那团猪大肠似得被子终于有了反应，探出一只手，摸到电话又缩了回去。
“喂，晓明啊。”电话里传来杨戬的声音，“听说你因公受伤了？我和老李合计了下，放你几天假，好好在家休息，别乱跑啊。”
路晓明没好气的呻#吟：“是啊，我都因公受伤了，那我这医药费……”
嘟。
电话挂上了。
“老混蛋！”路晓明骂骂咧咧掀开被子，一骨碌爬坐起来跳下了床。
“啊哟！”路晓明左腿一疼，差点瘫地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果然受了伤，左大腿外侧青了一大片。这是昨天那帮混混打得，当时还没觉得多疼，这睡了一觉，严重了。
他一阵委屈，昨天一整天刀光剑影的，结果什么都没挣回来，还被人打伤了腿。
可真能在家里休息几天吗？眼瞅着吃饭都成问题了，哪里还睡得住啊。找爹妈要钱？那是万万开不了口的，供自己上大学就很不容易了，这都毕业了还啃老？那得多牲口啊！
啥也别怨了，咱还是去人才市场吧。
一如往常，路晓明随便啃了俩馒头，直奔了人才市场，继续投入求职大潮。
今天的人格外多，大门口就乌央乌央的，路晓明挤进来后果然有惊喜，原来，开发区在这里搞集中招聘会。
这些可都是大企业，待遇刚刚的，一家赛一家诱人！路晓明也顾不得细看，就从第一家开始。以前他一直天真的以为，求职是双向互动，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纯属扯淡。
“您好，这是我的简历。”轮到路晓明，他立刻摆上机械的微笑，规规矩矩把自己简历摆在了桌子上。
这家主持招聘的是一位瘦瘦的中年人，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路晓明，然后翻开简历看了看，有些疑惑，“公共事业管理？这专业是学什么的？”
一番解释下来，那中年人眼神越来越迷离，最后颇为暧昧的摇了摇头，“那你该去考公务员，咱们公司需要的是机械设计人才，完全不对口嘛。”
路晓明还打算再争取一下，那中年人不耐烦的冲他身后喊：“下一位。”
然后路晓明就被人挤得连转三圈，晕晕乎乎来到了下一张台子，他也就就坡下驴，简历顺手摆了过去。
“抱歉，我们公司招收平面模特。”那个老女人根本不看简历，盯着路晓明冷冷说。
“我愿意干啊！”路晓明心头暗喜。
老女人闻言神神秘秘凑过来，对着路晓明耳边小声说：“那你得先去一趟泰国。”
“啊？”路晓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人家是要招收女的，“我明白了……”
路晓明收起简历，灰溜溜走开，可他余光一撇，人家招牌上分明写着招收男模特若干，女模特若干。
路晓明这个气啊！可回头看看那一群俊男靓女，他实在是鼓不起勇气过去理论，只得作罢，转向下一个台子。
“我们不招收残疾人。”下家主管是个很淡漠的男人，从语气到目光，他淡漠的看了路晓明下盘一眼，淡漠说道。
路晓明当时就急眼了，我这怎么能是残疾？！
还不等他分辨，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了。
“嗨嗨嗨！怎么说话的这是？看不起残疾人呐！”一位黑大汉顶了过来，壮的像铁塔！走路姿态跟路晓明差不多……
那男人再也淡漠不起来了，连忙缩了回去，连招聘台都不要了。
轰走了人，黑大汉得意洋洋转过头，对着路晓明温和地说：“兄弟，来我们厂吧，还是自己人在一起干活舒心。咱们那工资虽然不高，可活儿清闲，不累人，福利还多。”
路晓明嘴唇嗡动，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有个小伙子憋不住了，饶有兴致问：“能说的再具体点吗？普通人招不招？”
黑大汉冷冷瞟了那小伙子一眼，又笑眯眯转向路晓明，耐心解释起来，“我们厂是生产一次性打火机的，福利单位，刚进去每月基本工资2500，普通人也招，不过福利就没那么多了，兄弟怎么样？来吧！”
且不说这待遇高低，路晓明是太缺钱了，又急找不着工作，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那不如……
路晓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
就在他准备点头的时候，身后传来杨戬那憨憨的声音，“哟呵，晓明，这么勤奋，来找兼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