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人间
接下来两天，学院里忙开了锅，所有教职员工都被发动，投入到了赛前准备当中。带班老师见天儿和学生吃住在一起，加紧训练，教授实战技巧，迎接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全校大比。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凡是获得小班前十名的学员，将获得一千学分的奖励，自动晋级到中班，并且还将得到神秘任务的获选资格，凡被选中的人，将有神秘大礼包，法宝丹药都不是个事儿！都不是个事儿！”一名助教背着扩音器在彩虹小班院子里来回流窜，一遍遍声嘶力竭大喊。
“狗屁！”徐乘风怒骂一声，转回头看，路晓明已经整装待发，还背上了他的旅行包。
“这事儿和你无关的，你没有理由去冒险。”徐乘风这是第十七次好言相劝了，可路晓明依旧是那副死相，不言不语，他只得第十七次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秦明的呼喊声，路晓明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和小三班的同学汇合，全体学生浩浩荡荡列队走向教学楼。
徐乘风没有跟去，他对路晓明有个初步的了解，别说是这些刚入学的新生，中班只怕也没人是他对手，因为他就是中班公认的第一强者。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他预料，只过了几分钟，路晓明就脱离大队一个人走回来了。
“他们说，我已经被内定前十了，根本就不用参赛。”路晓明耸了耸肩，往门边一坐，继续靠着门框发呆。
徐乘风不知道路晓明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不过他现在也是心事重重，懒得问，俩人就这么继续各想心事。
“还恨你的父母吗？”良久后，路晓明问。
徐乘风一惊醒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爱，实际上，我们都很少见面。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大姐和二哥对我很好，我们仨从小相依为命，必须得把他们救出来。”
路晓明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其实是利用你对兄弟姐妹的感情，让你自愿去那里？”
这一次徐乘风没有回答，他摆出个笑容，反问路晓明，“你又为什么要去？咱俩好像还没那么铁吧？”
这回轮到路晓明无语，他比较干脆，往墙边一靠，闭上眼睛，立刻就打起了呼噜，声音特夸张。
徐乘风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没劲。”
没过一会儿，头顶上传来风声，那是骑着丹顶鹤的苍松子。老家伙飘然落下，对着徐乘风摆了摆手，轻手轻脚摸到路晓明跟前，陪着笑脸小声呼喊：“路同学，小路？”
“有屁就直接放，他听得见。”徐乘风懒阳阳说。
老家伙瞪了徐乘风一眼，又笑眯眯转向路晓明，“我是来问你愿不愿参加这次特别行动的。”
路晓明没搭理他，扭了扭继续睡。
苍松子老奸巨猾，看见路晓明这架势，稍一思忖，换了个方式问：“那这样，我连问三遍，你要是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喽。”
路晓明：“呼呼呼……”
“你愿意吧？”苍松子舔着脸问。
“呼呼呼……”路晓明还是那动静。
“你确定愿意参加？”苍松子老练舔的更厉害，满脸菊花褶子都开了。
路晓明依旧不变。
“很好！我最欣赏你这样的有志青年！”老家伙大喜，自顾从怀里拽出个记录本，“我这就给你把名字勾上，路晓明，齐活儿！”
路晓明：“……”
记完了名字，苍松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被红绳穿着的玉牌，蹑手蹑脚挂在路晓明的脖子上，生怕把他给惊醒了。做完这些，苍松子仿佛完成了件很重要的事，长舒一口气，把记录本塞回怀里，摆了个架势欲飞走。
徐乘风连忙出言打断：“都到这时候了，你总该告诉我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吧？”
老家伙想了想，散开架势，面色庄重点了点头，“也好，我现在就把任务给你交代一下吧，这次你们要去的地方，叫做天道！”
一直“沉睡”的路晓明浑身一震，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过立刻就被他压制下去。
“天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徐乘风懵懵懂懂。
苍松子摆了摆手，往俩人中间一坐，“准确来说，其实是天道的一部分，至于位置吗……就在这里！”
苍松子的手指向脚下地面，“那地方的入口，就在脚下，我们的学院！”
接下来，苍松子娓娓道来，原来，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儿……
亿万年前，鸿钧老祖为了平衡诸界，花费了全部能量，炼制了一件号称宇宙第一法宝洪荒轮。
他用这法宝创造出了无数世界，用来观察众生的繁衍过程，以此来推导自然法则，是以，洪荒轮还有了个别称天道。
这件法宝共有5部分组成，分别为：仙道、妖道、魔道、鬼道以及人间道，而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人间道”。
据说，其他四道鸿钧老祖炼制的都很顺利，偏偏他事先以为最容易的人间道，却怎么也无法制作完美，始终都有缺陷。经过整整九次尝试后，鸿钧老祖只得放弃，将残次的人间道抛入了人间。
许多年以后，本院院长因缘际会，在这里发现了人间道的入口，索性就在这里住下来参研人间道，最终成仙。大约700年前，这位院长大人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找到了进入人间道核心的路径，可人间道太过精密复杂，他怕会有变故，于是就展开了一个庞大的计划。
他先是收了四位关门弟子（就是现在的四位副院长），然后外出广散仙缘，做完了这些后，他毅然决然孤身进入了人间道。临进去的时候，他嘱咐四位弟子，让他们分别结为夫妇，诞出后代，要是600年过后他还没出来，就让他们广收贤才，护送他们的后代进入人间道，把他给接引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徐乘风大概都知道了，他的大哥大姐进入了那里，却就此渺无音讯。
“经过这次的九星连珠后，人间的阳气会虚弱百年，一旦失败，下次想要再进入，就得一百年之后。”
苍松子终于说完，撑着膝盖站起来，“你的大姐和二哥应该都没死，只是迷失在了人间道的九个世界里。”
苍天鹤唳，劲风漫卷，苍松子飞上天空，被丹顶鹤接住，振翅飞向西面峰顶。
洞口，徐乘风紧皱眉头，消化着刚听来的信息。
九个世界，九个和现实世界几乎一样的地方，只是略有残缺，每个世界里隐藏着通往下一个世界的入口，需要他们一个个找出来，最终直达核心，其难度，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徐乘风又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大姐二哥比自己强许多，应该很大可能还活着！想到这，他心里安定了许多，转而看向“沉睡”的路晓明，“我去寻找自己的亲人，你去那里，又是寻找谁？”
“去那里寻找谁？”路晓明心中冷哼，“我谁也不找，等到要进去的时候，肯定能碰见路雪，到时候我拉着人就跑，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我抓起来扔进去不成？”
暗暗打定了主意，路晓明心里也安定了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他就真的睡着了。睡梦中，他又来到了许文才带他来过的地方，默默练拳，实施计划说不定就得动武，得把状态调整到最佳。
路晓明这一睡就是三天两夜，外边偶有人走过，都不敢打扰他，直到这一天入夜时分。
九星连珠就在今夜，百年内最后一次计划就要实施，所有助教都被发动起来，挨个儿给学生们送药丸。据说，作为奖励，这次发的是某种大补丹药，功能洗髓易筋，平添修为，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得在晚九点准时服下。
路晓明和徐乘风当然没这个待遇，送给他俩的是一个人，那位姓朱的教导主任。
这次他要和善许多，走到洞外，看了俩人一眼，客客气气说：“两位，别人都已经集合完毕，请跟我来吧，”
路晓明终于睁开了眼，现在的他胡子拉碴，头发乱的像鸡窝，眼神倒是格外晴朗。教导主任目露惊诧，不过也没多问，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跟上自己。
路晓明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和徐乘风对视一眼，背好背包，用风帽遮住了自己头脸，跟在了教导主任后面，三人走向山谷深处，一路无言。
他们出了彩虹小班，穿过竹林，又走过庞大的中班校区，终于来到了此行目的地大班。由于这一路走得很慢，到了这里，时间已经接近晚九点。
出乎预料，所谓的“大班”连一栋房屋都没有，只是被封闭起来的一片空地，岩石地面光滑如镜。一眼看去，空地最中间站着一群人，领头的是四位副院长，后面跟着十名貌似学生。
路晓明心脏立刻狂跳起来，下意识又把风帽拉低了些，想到很可能马上就要见到闵秋，他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带路的教导主任又走快了些，俩人紧紧跟着，路晓明低头仔细辨认，看着看着，他茫然了。那10个学生里面有七男三女，其中三个女人分别穿着红色、白色和青色的外套，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全都戴着风帽，压低了帽檐，根本就看不清模样！
第二十五章：路秋和路雪
教导主任把路晓明带在队伍最后，往男生队里一扔，然后带着徐乘风走到了四位副校长身边。路晓明搁男生里边躲着，急得抓耳挠腮，到底谁才是路雪啊？！
那三个女生站在前面3米远的地方，背对男生，个头身材都差不多，压根儿分不出谁是谁来。路晓明左思右想没办法，干脆伸着脖子使劲儿嗅了两口，他依稀还记得闵秋身上的体香，可问题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嗅觉，香气能闻见一丝，可依然分不出是谁的……
不等路晓明再凑近点儿，前面的徐碧霞副院长回过头，疑惑地看着路晓明。路晓明连忙把脖子缩了回去，赔了个讪笑。
机会只有一次，路晓明不敢造次，装作若无其事站直了，心中暗骂，这魔女怎么这么精！
徐碧霞似乎看穿了路晓明的念头，先是瞪了一眼，然后露出个狡黠的笑，微微摇了摇头。她的意思很明显，咱这儿可是有四位副院长看着，哪个你都不是对手，最好老实点。
完了她还对三位女生招了招手，“都来我身边吧。”
路晓明赶紧又竖起了耳朵，可奇了怪了，那三个女生谁都不吭声，默默走到了徐碧霞身边，现在距离拉开有5米远了……
路晓明这个气啊，成心的是吧？
现在更麻烦了，依然认不出谁是“路雪”，接下来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路晓明只得瞪大了眼睛，在三个女生身上，希望能发现点儿蛛丝马迹。
看着看着，旁边有人碰了碰自己，是一男生，也二十啷当岁，脸上还有粉刺，一脸坏笑小声说：“那三妞都不错，我最喜欢穿红衣服的，你可别跟我抢啊！”
这话犹如暗夜里一道闪电，将路晓明劈醒，闵秋……好像一直都穿红色的衣服，就没见她穿过别的颜色，这么看来……
路晓明将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红衣女生身上，这么一细看，果然！他是越看越像……越看越像！只几秒钟他就断定，这姑娘绝对就是闵秋！
“你刚说什么？！”路晓明转过脑袋狠狠剜了身边那小子一眼，面目狰狞，“你小子要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掐死你！”
粉刺小子一愣，随即一脸不满，“你谁啊你？管得着嘛你！有本事竞争啊，耍横？我可不怕……”
“噤声！”
不等那小子抱怨完，扶风子转回头淡淡说，一股煞气扑面而来，所有学生身躯一紧，连忙低下了头。
扶风子扫视一眼，语调冰冷，“九星马上就要连珠，所有人做好准备，没我们的命令，不得妄动妄言。”
扶风子话音刚落，山谷上方再次传出播音：“时辰已到，所有学生服下丹药。”
大伙儿抬头看，夜空正中央，果然有八颗星星串成了一排，有一颗正在向队尾缓缓移动，九星连珠即将完成。
播音一遍遍催促，早就等候的学生们立刻服下丹药，随即带着满脸期冀沉沉睡去。他们服下的的确是灵丹补药，只不过加了点药，服下去后，保证他们会一觉睡到大天亮，打雷都醒不过来，今晚发生的一切他们将永远不会知道。
任务就要开始，学生们都紧张了起来，呼吸声可闻。
队伍前列，青岚副院长跨前一步，转过身开始训话：“等一会，我们四人会合力打开一个缺口，你们其他人要全力护送徐乘风和路雪两位同学进去，然后赶紧回来，不能耽搁，有重赏在等着你们！”
“是。”大家伙儿齐声应答，做好了准备。
路晓明也在做准备，只不过他准备的事儿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他瞬间就草拟出了计划，要打开人间道，他们四个人肯定会相当吃力，无法旁顾，而进去的一瞬间，就是自己下手的绝佳机会！
他慢慢调整呼吸，将全身都放松下来，注意力高度集中，右手悄悄摸到了身后，抓住了赭鞭，静静等待着。
自打来到这破学校后，路晓明一直隐藏着实力，就等着这一刻暴发，搞破坏？哥最拿手！
渐渐地，又过去了大约10分钟，夜空中九星连珠终于完成，这奇特星象出现的同时，山谷中也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路晓明眼睛一直紧盯着前面的红衣女子，忽然，他的眼前人影一闪，跑过去一个人，竟然是个小男孩。这小男孩约莫4、5岁，梳着个“戳破天”，身穿一件荷叶肚兜，眉心里点着朱砂红，唇红齿白煞是可爱。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一幕奇景，目瞪口呆。
小男孩跑了一段后，站在苍松子身边，转回头笑着招了招手，张嘴喊着什么，却听不见声音。紧接着那边又匆匆忙忙跑过来个身穿襦裙的妇人，将小男孩抱起来，似乎数落了一番，然后向前走。
大伙儿的注视中，妇人抱着男孩穿过苍松子，走向远方，从头至尾犹如哑剧，不但没声音，也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人间道开了。”苍松子解说：“你们看到的是人间道里人类繁衍生息的世界，两个处在不同时空的世界重合，因为我们所处的世界是基础，所以我们能看见他们，而他们却看不到我们。”
苍松子话音刚落，景物再变，夜晚陡然变成了白天。
这时候再看，艳阳高照，所有人都站在了一条繁华的大街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霓虹光怪露离，一辆辆悬浮的车型机械往来穿梭，速度奇快。回头看，如潮的人流涌了过来，人们有说有笑，将他们淹没。
“所有人不准动！”扶风子提高嗓门叮嘱，大伙儿赶紧收摄心神，任由数不尽的人从自己身体里穿过，不敢妄动。这种感觉非常奇特，又让人觉得恐慌，包括路晓明在内，所有人心脏都不受控制开始狂跳。
路晓明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前面的红衣女子，眨都不敢眨。
“所有人注意，我们要开始合力施法了。”青岚话语传来，紧接着她素手一翻，掌心里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盆，“这是院长当年留下的法宝，可以联通时空，运转一次需要海量灵气，即便是我们四人联手，机会也只有一次，大家等会万不可耽搁！”
青岚说完，对着瓷盆轻轻一吹，那瓷盆飞了起来，飘飘忽忽落在四位副院长当中。扶风子大喝一声“开始”，四人立刻向着瓷盆一指，肉眼可见的高浓度灵气立刻从他们指尖涌出来，灌注进了瓷盆里。
刹那间，瓷盆发出悦耳动听的“叮咚”声，开始扩大，里面出现了一道乳白色的雾气旋涡。
这时候，四周景物再度流转，变成了夜晚的荒漠，寂静无声。
“立刻聚拢过来，听我的命令，一个个进去！”青岚断喝，四个人继续咬牙灌注，瓷盆这时候已经扩张到两米直径，里面的旋涡变成了黑色，如水一般。
大家伙儿连忙聚拢在瓷盆四周，瞪大眼睛紧张向里看，路晓明不动声色挤在红衣女子身边，做好了准备。
“呼哧”一声，四位副院长同时停止了灌注，瘫软在地，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储存的灵气就消耗一空，连站都站不住。
时机不等人，青岚坐在大喝：“乘风，快跳进去！”
徐乘风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瓷盆里的旋涡，转眼消失。
青岚紧接着大喊：“路雪！”
“路雪”这个名字刚喊出来，路晓明浑身一紧，毫不犹豫探出左手，闪电般抓向身边的红衣女子，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早就急不可耐！想到马上就能带着闵秋离开，他心中五味杂陈，又兴奋难抑，找了这么久，经历过这么多，终于抓住了！
没有人能想象到，路晓明竟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捣乱，大伙儿全都目瞪口呆。四位副院长惊恐的注视中，路晓明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把抓住红衣女子右手，猛力向后一拉，两人向后飞摔了出去。
下一刻，不等落地，路晓明的兴奋还没在脸上停够一秒，就变成了惊恐。就在路晓明向后摔出去的同时，那个白衣姑娘毫不犹豫，跳起来一头扎进了漩涡里……她才是路雪！
那自己拽出来的又是谁？！
“你松手！”红衣姑娘身在半空狠狠一推路晓明，风帽被风掀开，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这女子极为美丽，肤白如雪，有着一双宝蓝色的眼眸，绝对不是闵秋！
路晓明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抢错人啦！
“路晓明，你干什么？！”扶风子气得拍地怒吼，可他现在灵气消耗一空，根本无力阻止。
其他所有学生都呆住了，这是演的哪一出？
徐碧霞大急，尖声大叫：“来不及啦，快进去人，路秋快跳！”
“路秋！”路晓明听见这个名字，又被狠狠震了一下，怎么又来个姓“路”的？
凝目看去，余下那个绿衣姑娘一把掀开风帽，回头对着路晓明甜甜一笑，纵身而起，跳进了漩涡中。
看见那张熟悉的笑颜，路晓明魂飞魄散，这才是苦寻不见的闵秋！我的天呐！
“不要！”路晓明嘶声狂喊，拼命往前冲，跳起来对着旋涡就扎。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鱼牙湾，闵秋跳进湖水的一幕今日再现，路晓明头皮都发麻了。他受不了闵秋再一次消失，这一次，死也要把她给拉出来！
念头刚转完，黑色的旋涡接近到眼前，只见里面的旋涡突然反卷，水面上升，自己一头撞了上去。
当！
路晓明仿佛撞在了皮垫子上，被弹向半空，竟然没能扎进去！
第二十六章：还能生孩子
路晓明急得冒火，这才多点功夫，怎么就没了？他弹起来两米高，对着四位副校长大吼：“再推一把让我进去！”
“不行了……”青岚摇了摇头，看来，就连他们自己事先都没想到会这样。
路晓明弹到最高点，开始向下落，那盆子里的水动的更慢，眼看就要完全停下来了。情急之下，路晓明头下脚上，下意识对着那盆似水非水的东西大喝一声，“开！”
众目睽睽之下，一片震惊的目光中，路晓明这一声喊出来，就见那盆子里“哗”一声响，中间立刻塌陷，旋涡瞬间形成。路晓明这时候整好掉下来，准确无误扎了进去。
从旁看去，路晓明从头到脚闷进了水盆里，那道漩涡吞下他后，立刻开始减慢。青岚先是一惊，紧接着一喜，抬头对盆边的红衣少女大喊：“鸾儿！”
那红衣少女毫不犹豫，紧追着路晓明的脚底板，趁着旋涡尚未闭合，也钻了进去。
红衣少女刚消失，盆子里立刻满盈，黑色液体就跟开了锅似得沸腾。
青岚趴在盆边，死死盯着水面，目不转睛，疑惑自语：“那是什么神通？竟然能打开人间道这样的神器？！”
余下三人相对看了眼，竟然彼此会心一笑，一脸奸计得逞的神态。苍松子转向青岚问：“这次五道俱全，能有几成把握？”
青岚面色凝重，稍一思忖，说“估计，能有……”
这时候所有人都紧盯着瓷盆，外界的的画面就此定格，再把镜头转向路晓明。
路晓明一头扎进了水里，乘着重力加速度下潜了能有个3米深，摸到了水底。触手坚硬，似乎是岩石，睁开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
路晓明在水底摸索了一番，毫无所得，肺里的空气耗尽，只得向上浮。他打算先上去，无论如何也得逼着那四个家伙想出办法，再把自己送进去。
上浮的过程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潜下来至少有3米深，可上去的时候，不过就是一转身，头就已经冲出水面，脚还站在了水底。
“哗啦啦！”路晓明甩了甩脸上的水，然后就彻底懵了。
描述下现在的情景。
路晓明发现自己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似乎是一个脏水洼，因为有一股恶臭，前面两步外就是水洼的边缘。有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每人手里都端着枪，一脸懵逼指着自己……二人。
对，就是二人，旁边就是那个红衣少女，正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你怎么这么慢？”那红衣少女小声问，似乎有些不满。
路晓明迷糊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儿？对面这些又是什么人？自己这是来到了那里？
他有一肚子疑问，对面那些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穿着破布条脏污不堪的女人呆呆问身边一位高大男子：“头儿，我眼花了吗？怎么扔下去一个出来俩？”
被问的男子身高大约有两米，骨架庞大，就是挺瘦的，都快不成人形了。听见这问题他眨巴眨巴傻白的眼睛，挠了挠头，嗫嚅着说：“我也搞不懂，最近怪事越来越多，大概我们被辐射的厉害了，犯了集体神经病。”
旁边一小个子人小心大，满不在乎说：“管他谁真谁假，全突突了不就得了。”
说完小个子一拉枪栓，“哗啦”一声，把枪口对准了路晓明，大个子点了点头表示此计可行。
“可别！”路晓明连忙大叫：“我是活的，是活的，不能打！”
那小个子被吓了一跳，失声惊呼：“好像这个还真是活的，气儿还挺足，不能就这么打死。”于是他调转枪口，又指向了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明显比路晓明镇定得多，淡淡说：“不用试，我也是活的。”
“慢！”刚问话那女人连忙喊停，“这看来也是个活的，还是个年轻女人，能生孩子，价值更大！”
得……小个子苦着脸又把保险关上，退出上膛的子弹往嘴里一咬，“那头儿你说该怎么办吧？”
那个大个子就此陷入了沉默中。
路晓明趁空往旁边瞄了一眼，正对上红衣少女飘过来的目光，两道眼神一对，彼此会意，抱着脑袋开始做准备。
大个子似乎很为难，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最后一拍巴掌，满脸沉痛说：“他们好像都很健康，收留下来风险太大，还是……都杀了吧！”
路晓明听见这话手指轻轻一颤，目光凝聚，准备动手。
“不能啊！”那个女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咱们就剩三个人了，物资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必须得补充新鲜血液，要不然，很快就都得死光光！”
“那也比现在就被外人害死好，他俩身体这么健康，我们肯定不能是对手！”小个子对着吼，然后俩人各执己见就这么吵上了。
大个子首领被吵得五心烦躁，终于爆发，跳着脚大喊：“都给我闭嘴！”
就在这时，路晓明眼睛一亮，现在动手正是时机！
骤然发动的路晓明几乎快成了一道光，在水面擦出一条线，杀奔那个大个子首领。现在小个子和女人的枪都上着保险，只有他的枪情况不明，必须先把他制住。
路晓明这一扑就究竟快到了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大个子刚跳起来，但觉狂风扑面，等他落地的时候，手里的步枪就已经不见了，他的后俩字这才蹦出来。
旁边那俩人还在吵，完全没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正端着枪指着他俩。
“你们还有完没完？”路晓明不耐烦了，问了声。
“没完！”俩人同时转头恶狠狠喷了路晓明一口，然后接着吵，完全当他不存在。
让他俩彻底停下来的既不是路晓明也不是大个子，而是那红衣少女，俩人吵着吵着，就听轰的一声响，一团火光突然在黑夜里烧了起来。四个人转头看，顿时目瞪口呆，就见那个红衣少女双手捧在胸前，托着一个足有脸盆大的火球，赤焰熊熊！
“这是……”吵架的俩人对视一眼，满脸惊恐，再也吵不下去了。
“放下武器，要不然，烧死你们！”红衣少女冷冷说。
“或者，你们更愿意被打成筛子。”路晓明又晃了晃枪口。
吵架的俩人这才看清了局面，垂头丧气“哦”了一声，干脆利落扔了手里的枪，五不是六不是缩了回去，简简单单就被缴了械。
路晓明把左手伸到那小个子下巴前，“嗯”了一声，小个子会意，“呸”一口把那颗子弹吐在他手心里，还顺带一大泡口水。路晓明简直了就，还能再恶心点儿不？
扔了子弹，在裤兜上擦了把口水，路晓明用枪口把仨人逼坐成一团。红衣少女走过来，把两人的枪踢进水里，开始审问：“首先你们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吵架的俩人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一脸失落看向大个子首领，哀声说：“头儿，我们什么都忘了……”
大个子直勾勾看着俩人，恳切说：“你们得先保证不杀我们，我们都很健康的，什么事都能干，还有秀兰，她才36岁，还能生孩子，不信你试试！”
大个子说到激动处，抓着旁边那个女的口沫横飞，跟老王卖瓜似得。那个女人也很配合，赶紧坐直了把胸脯挺起来，尽量凸显自己的女性特征，满脸期待看看俩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路晓明身上。
路晓明万万想不到竟然审出这么个内容来，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下意识看了身边的红衣少女一眼。那红衣少女似笑非笑看着他，然后偏了下脑袋，意思要不你去试试？
“啊！”路晓明简直要抓狂了，惨叫一声，一把揪住那个大个子提到眼前，凶神恶煞低吼：“问什么就答什么，再敢乱说话，我就弄死你！”
这大个子身架庞大，可浑身上下就没几两肉，被路晓明提着就像个木偶，完全没有反抗力。面对癫狂的路晓明，他的脸都吓绿了，连声说：“别别别，我说，这里是大离山脉！”
“大离山脉？”路晓明一愣，松开手，大个子软软瘫在了地上。“这么说，我们根本就没动地方？那现在又是哪一年？”
这次不等大个子回答，那个叫秀兰的女人面色一喜，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我大学学的就是历史，现在应该是文明历4357……还是4358年来的……”
路晓明了然，问了也白问，历法完全不一样，这可该怎么办？“那你们有没有看见三个人？穿戴和我们差不多，两个女的一个男的。”
这次三个人同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目光真诚，绝不似伪装。
路晓明彻底失望了，这仨人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提供不了，完全就是废物嘛，“留你们何用！”
三人见路晓明面色不善看过来，惊呼着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哭喊着哀求：“你答应过不杀我们的！”
“我答应过吗？没有吧？”路晓明疑惑了。
“有的有的！”那三人点头如鸡啄米。
红衣少女满脸不耐，推了路晓明一把，低下头问那三人，“现在，把这个世界的情况说给我听，越详细越好，说的满意了，我就不杀你们。”
听见这话，三个人目光中又燃起了希望，开始争先恐后说起这里的现状来，他们七嘴八舌，想到哪说到哪，老半天后，路晓明俩人才算对这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原来，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第二十七章：狼群
这里的确是一个貌似完整的世界，虽然发展轨迹和路晓明置身的人间界有些不同，可也同样经历过了物种起源到发展出文明的过程。另外，这里的地理位置与人间界一般无二，就连地名都基本相同。
就文明程度来说，这里应该还要比人间界强一些，当然，那是指11年……也或者是12年以前。
所谓的“文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贪欲的体现，当贪欲走到尽头而得不到满足时，战争就无可避免的爆发了。这里也不例外，一场席卷全世界的核战争扫过，所有文明的象征化为灰烬。
核冬天过后，原本近百亿的人口，只剩下了……谁知道呐，反正估计也没剩下几个人了。据大个子说，他们这一帮子同学从掩体里钻出来的时候，总计有142人，现在只剩下了3个。
由于核污染遍地，尽管这一片的物资已经枯竭，可他们依然不敢去别处寻找生路。在这里的10年当中，他们也曾见过外来者，可那大多数都是些辐射病晚期的家伙，脱皮露骨，活不了几天就死了。
就在刚才，他们抓住了个外来者，准备丢进水池子里洗洗，要是还算健康的话，就收编进自己的小队，如果染了辐射病，那就……。万没有想到，扔下去一个，出来俩，还把他们给俘虏了。
说到这儿路晓明想起来，“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死了。”红衣少女眼皮都不抬，“我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死人，你有兴趣就捞上来看看。”
路晓明连忙摇头。
现在大致情况弄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三个人又去了哪里？
“你过来。”
路晓明正思索着，旁边传来那红衣少女的话语，“我们商量下，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既然来到了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就必须要团结求生，路晓明点了点头，对着三人嘱咐：“你们待在这里，只要不胡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远处。
前方转过荒凉的山角，月色下，一片废墟显现，占据了整片山坡地，极为广大，看格局，似乎是一所高等院校。废墟尽头的山脚下，一条公路大部分被沙土掩埋，直通远方。
路晓明跟在红衣少女身后来到废墟边缘，那少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路晓明，轻启朱唇自我介绍：“我是青鸾。”
“我叫路晓明。”路晓明老老实实回答。
青鸾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现在我交待给你听。”
路晓明连忙洗耳恭听。
当初鸿钧老祖炼制人间道的时候，先炼制了核心，然后再在核心外围创造出人间道。由于总是不完美，可那些世界里已经有生灵开始繁衍，不忍毁掉，就只好一层叠着一层炼，这九个世界其实是重叠在一起。
为了能随时进入核心调整，这九个重叠的世界里都留着通道，只需找到，就可以进入下一层。
说到这，大致介绍完毕，青鸾看向路晓明：“你认为，这个世界的出入口可能在哪里？”
路晓明简直了就，世界这么大，那口子这么小，还连个标志牌儿都没，我哪儿能知道啊……想到这儿他又琢磨出一件事儿来，闵秋他们仨应该也清楚这情况，之所以没在这附近，应该是去找出口了，“他们仨说不定已经有了眉目了，咱们不如换个思维，先找到他们在说？”
青鸾白了一眼，“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九个世界轮转变幻，他们未必就在这里，我们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听见闵秋他们可能不在这儿，路晓明顿时泄气，俩人就此陷入了沉默中。一阵晚风吹来，犹如呜咽，说不出的凄凉。
现在路晓明终于明白了徐碧霞那番话的意思，这任务感觉根本就没法完成，搞不好，徐乘风的大哥大姐就真给困在了这九个世界里。想到这，路晓明也是一阵阵发虚，不出意外，他自己恐怕也跑不了了……
就在这时，路晓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眺望对面山峰。
青鸾察觉他神情有异，连忙问：“发现了什么？”
路晓明的感官极其敏锐，就在刚才，他在风声里听见了一片异动，似乎是……
看着对面山头，路晓明眉毛紧紧皱了起来，那座山峰很陡峭，光秃秃的，犹如一根尖牙。圆月西沉，正落在峰顶上，被锋利的山尖戳破了一角。
青鸾顺着路晓明目光看过去，片刻后，那山峰顶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迅速飞蹿的山尖上，背衬银盘似得圆月站定。
“那是什么？”青鸾也觉察出了异常，那个黑点速度太快，超过了她已知的所有生物。
青鸾话音刚落，那个小黑点高高昂起头，对着星空发出了一声苍凉悠长的嚎叫，在群山之间回荡不息。这嚎叫声犹如腊月里的北风，听的人心底寒气直冒。
“是狼！”青鸾认出了那是什么。
路晓明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恐怕未必是狼，而且……”
路晓明话音未落，那边山后犹如开了锅，万千狼嚎声混杂在一起相互应和，此起彼落。再看对面的山峰，月光下，一片“黑潮”漫过山顶，向这边涌了过来。
是狼群！多得难以计数！
“快跑！”路晓明大喊一声，拉着青鸾玩命向回跑，这么多狼，要是被围住，绝对九死一生！
青鸾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任由路晓明拽着自己跑。
那边狼嚎声已惊天动地，路晓明几大步冲回水池边，那三人早就瘫了一地，眼珠子乱转，满脸惊恐听着那边的动静。
路晓明放开青鸾，一头扑进水池，把刚扔进去的两把步枪捞出来，又蹿回了岸上。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两秒钟，路晓明身形犹如来回扫荡的旋风，快的肉眼跟不上。
路晓明将两把枪扔给那三人，厉声大喝，“那边的野兽成千上万，快把弹药都拿出来！”
哗啦啦……
三人畏畏缩缩把从兜里抓出弹药扔地上，路晓明一数，总共只有12颗……“还有没有？！”
“没……没了，都在这儿了……”大个子满脸绝望，那边的狼群在飞速接近，他们也听出了状况。
路晓明当时就毛了，三把枪就备了12颗子弹？你们特么逗我还是逗自己啊！
嚎叫声已越来越近，吵得人头皮发麻，路晓明面容扭曲大吼：“有没有藏身的地方？！”
那个叫秀兰的女人当先回过神，指着狼群方向大喊：“图书馆地下室，我们就是在那里度过核冬天的！”
“走！”路晓明大喝一声，一把抓住秀兰，迎着跑向狼群方向。大个子和小个子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一人抄起一把枪，跟在后面狂奔，青鸾压在了最后面。
一行人转过山脚，学校的废墟出现在眼前，同时展现的还有已完全铺开的狼群。
那黑压压的一片，前锋已经蔓延到了山下废墟边缘，后队仍然在滚滚涌过对面山峰，仿佛无穷无尽！
借着月光，路晓明这次看得清清楚楚，这些所谓的“狼”高足有近两米，浑身上下不但无毛，就连皮都没有，肌肉直接裸露在外，上面附着的神经血管，即恶心又恐怖。
看见这些“狼”，大个子腿一软，差点跑了个劈叉，“我的天，这么多辐射狼！”
动物遭受了辐射后，如果不死，就会产生变异，这些狼显然是变异品种，并且已经成为了大群落。
“少废话，地下室在哪里？！”路晓明反手给了大个子一巴掌，厉声大喝。
秀兰指向废墟中央一块灰白**域，尖声大叫：“在那里！”
路晓明二话不说，抓着秀兰飞蹿，速度太快，把人都给拽得横飞了起来。大个子和小个子失了屏障，大惊失色，哭喊着拼命追。
那块灰白色的区域在废墟中央，这边是路晓明一行，另一边是数不清的恶狼，两边展开了迎头对冲。
“这回死定了……”小个子边跑边呜咽。
路晓明听得心头火气，大声叱骂：“要死也是先死我，你号丧什么？小心我给你扔狼堆里去！”
小个子赶紧捂着嘴，把哭声憋了回去，惊恐向前看。那堆灰白色的乱石已不远，狼群也不远，已经能看见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还有不断起伏的森森白牙！
以路晓明的速度，想要跑的话，就算这些狼变异了也绝对追不上。可问题是，这三人跑不快，如果扔下他们，这些可怜的家伙必死无疑！
路晓明选择了这条危险的路，由于整体速度被拖慢，厮杀不可避免。
又狂奔了一段，在距离那堆灰白色乱石大约还有三十米的位置，狼群终于抢先占据了废墟。登上顶端的变异狼仰天嚎叫，身后狼群漫过，疯狂咆哮着扑了过来。
“入口在那里！”秀兰指着乱石堆下一个缺口大喊。
路晓明稍稍放慢脚步，将秀兰拉到身后，摆开了起手式，大声喊叫：“跟紧我，守护好两边，不要停下，一口气冲过去！”
5人以路晓明为矛头，和汹涌的狼群展开了殊死对冲。
拖在最后的青鸾这时候竟然稍稍脱离大队，双手成剑指点在两边太阳穴上，口中喃喃低语着。随着她古怪的语调，一层淡淡的青色火焰从她身外腾起，空气立刻变得炽热。
第二十八章：希望
一头巨大的变异狼扑了过来，两相接近，快如疾风。路晓明脚下不停，直到那头狼张开了血盆大口，方才稍稍一错步，反手一掌扇了过去。
狰狞的狼首陡然出现在眼前，腥风扑面，横着吞噬向秀兰，秀兰魂飞魄散，下意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就在狼牙将要撩到秀兰脸颊的瞬间，只听“啪”一声巨响，那头狼横着飞了出去，獠牙险之又险擦着秀兰鼻子尖咬了个空。再后面，大个子和小个子俩男人瞠目结舌，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展现在眼前。
路晓明身形并不算高大，和这些变异狼比起来，简直可以用渺小来形容，可他就这么赤手空拳冲进了奔涌而来的狼群！刹那间，“噼啪”声大作，路晓明犹如扎进了兽群的锥子，巨大的变异狼触之即飞，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他的动作并不大，只是一步步向前走，有力而沉稳。可他每一个动作做出来，似乎都预判到了群狼的攻击位置，任由入朝狼群疯狂集群扑击，就是沾不到边。
与此相对，他的双手快成了一片光影，力道更是大的不可思议，这些狼每头都有四、五百斤，可他只是随手一挥，就能轻而易举打飞。骨节爆裂声接连不断，比炮仗还要密集，所有被打飞的恶狼都失去了行动力。
一片疯狂的咆哮中，路晓明闷声不响，犹如插进了怒涛中的礁石，任由巨浪滔天，也不能撼动他分毫。他的脚步不快也不慢，丝毫不乱，一步步向前走，向着那个缺口逼近。
“我的天！他还是不是人？！”看着前方接连不断炸飞的恶狼，大个子惊呆了，竟然忘了跟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小哥字惊恐喊叫：“大哥快跑！后面烧起来啦！”
大个子还没反应过来，被冲过来的小个子狠狠一撞，三人挤成一团，趔趔趄趄跌向路晓明。身后热浪滚滚，劈啪作响，大个子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又直了眼睛。
队伍最前方，开路的路晓明身形不断小范围变换，打飞一头头狼。他每一次脚步移动，都有好几头狼擦着他身躯咬空，一张张狰狞面目围着他此起彼落，无休无止。
路晓明现在仿佛置身梦中，完全不知道害怕，也没有任何情绪，脑子犹如一架不受干扰的超级计算机，不断计算着最佳身法和招式。他的动作幅度看似很小，却总能在躲开扑击的同时，从最佳角度展开攻击，连绵不绝如行云流水。
这一架，路晓明打的酣畅淋漓。
又前进了几步后，终于顶“风”推到了入口边缘，路晓明切中宫分开狼潮，越过缺口大喝一声，“快进去！”
大个子大喜过望，狠推了秀兰一把，三个人拼命冲向那个缺口。
前面就是废墟高坡，眼看着这些猎物要钻进去，狼群居高临下，展开了最疯狂的攻击。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嚎叫，无数头变异恶狼迎头扑了下来，数量之多遮天蔽日，塞满了整片星空。
砰砰砰！
三把枪同时开火，大口径子弹激射而出，火舌舔过的地方，狼躯被击穿撕碎，腥臭的血如雨落下，浇了三人满头满脸。
扫射下，只过了几秒钟，大个子弹匣射空，他立刻退下弹匣，手忙脚乱向里押子弹，只有12颗……
接下来两秒钟，另两把枪也打空，大个子手一抖，弹匣失手落地，他惊慌失措抬起头看，黑压压的狼群又遮天蔽月扑了下来。
“完了……”大个子颓然坐在了地上，这回连枪都掉了。
路晓明急红了眼，万没想到，这临门一脚竟然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这些变异狼似乎完全不怕死，前仆后继，这么从上往下猛扑，再多两只手都挡不住。
“快到我脚下来！”路晓明嘶声呐喊。
那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全都扔了枪，没命往路晓明脚底下扎。这算是最后一拼，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当口，几道青色光芒穿透狼网照射了进来，接下来光芒大盛，一股高温铺面涌来，狼群炸啦！
唳！
一声清越的鸣叫传来，伴随着高温转瞬即至，4人只听“呼”的一声，一头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大鸟从半空一掠而过，凡是沾到的恶狼立刻化为灰烬。
“天！是那个女的！”小个子瘫在地上，满脸惊恐看着火鸟从头顶飞过，失声惊呼。
火鸟飞过路晓明头顶，一直逼到废墟坡顶，双翅一展，又划了个弧线向回飞。路晓明压力顿消，松了一口气，回头大喝：“还不快进去！”
那三人一惊回过神，连忙向着那个缺口钻。
路晓明的注视中，青色火鸟折返，围着那个缺口盘旋一周，那些疯狂的恶狼终于害怕，向着远处奔逃。
一圈转过来，火鸟身上火焰陡然一吐，发出“砰”一声震响，紧接着烈焰顿消，现出了青鸾身形。她似是消耗过度，脸色苍白，身躯无力向下坠。
路晓明眼看不好，一个闪身旋过去，把人稳稳接住，赶紧退回了缺口边。
古怪的火焰消失，远处的狼群又逼了过来，路晓明连忙把青鸾往缺口一塞，“把人接进去。”
里面的人抓住一使力，青鸾被拽了进去，路晓明紧接着身形一矮，也跟着钻了进去。
缺口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由乱石构成，只容两个人并排爬行。路晓明倒退着进去，随手一划拉，乱石瘫了下来，将缺口彻底封死。
身后传来“呼哧”喘气声，那三个人正在向里钻，路晓明又蹭了一会儿，身下一空，已经出了隧道。
“跳下来，不高。”下面传来呼唤，紧接着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灯。
路晓明跳下来，左右一打量，大伙儿都在，灯光下，所有人脸色惨白。青鸾是运功过度，其他三人是吓得……
灯光开始向前探，这个地下空间约有上百平米，堆了许多杂物，路晓明全不认识，应该就是他们说的图书馆地下室。
“你们就是在这里躲过了核冬天？”路晓明简直不敢相信。
“是啊。”大个子苦笑，“这里原来是一家小卖部的仓库，还有一台太阳能饮水机，一百多人就靠这些撑下来的，现在已经全空了，就连那台饮水机也坏了，我们三个现在连安全的水都很难喝到。”
说话间，灯光一通闪烁，明灭不定，大个子连忙拍了几下，“哗哗”声中，亮光终于稳定，只是光线变黯淡了些。
大个子愈加无奈，“这是最后一个太阳能灯了，看来也快不行了……”
路晓明点了点头，看来，这三人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样下去不过是等死，你们就没想过迁离吗？去寻找人类同伴。”
小个子接过话头，“我们不知道该去哪里，自从核战后，一切都变了，同类也不再安全。况且外面到处都是辐射区，我们没有辐射探测仪，根本就不敢乱走。”
路晓明点了点头，辐射这玩意看不见摸不到，不知不觉就能要了你的命，确实没法走。
“没事。”身边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那是青鸾，她抓住路晓明站起来，说：“我们俩都不怕辐射，而且，我能感应到辐射，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我不怕辐射？”路晓明懵了。
青鸾点了点头，笃定说：“你有天仙灵根，辐射对你根本就不是问题”
那三人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们两个……都不是凡人吧？”秀兰试探着问。
路晓明对此不置可否，青鸾摇了摇头，“别纠结这些，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究竟该去哪里？”
三人原本听说青鸾能探测出辐射，心中已经燃起了一丝希望，可听见这话脸色又苦了下来。秀兰叹了口气说：“我们有一台收音机，已经开了整整10年，到现在也没收到过讯息，也许成规模的人类聚居区，已经不存在了……”
这话说得大伙儿心一灰，这个世界的人类，难道真的就只能这么灭绝了吗？所谓的“文明”，最终被自己葬送，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就在这时，地下室角落里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电弧声，接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女声传来，伴随着“刺啦刺啦”杂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那三人对望一眼，满脸震惊，这是……
“真的有消息来啦！”秀兰狂喜惊呼，脸都激动得变了形，三个人同时反应过来，发了疯似得扑向角落。路晓明和青鸾对望一眼，连忙也快步跟了过去。
角落里，三个人手忙脚乱掀开一块防水布，露出一台古怪的机器。机器上引出两根线，插在一个巴掌大小的蝶形物体上，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收音机。
三个人紧张对望，似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秀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在那部收音机上轻轻一按，电弧声不断变化，里面传出的女声开始逐渐清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包括路晓明和青鸾。
那女声一遍遍重复，“蓝星的人类，我们在青藏高原建立了聚居点，这里没有被污染，记住具体位置，可可西里，可可西里……”
“在可可西里！”大个子茫然转回头看着大伙儿，声音颤抖，转瞬已泪流满面。
下一秒，三个人不约而同跳起来，抱在一起，一遍遍大声哭喊，“可可西里！可可西里！”
第二十九章：漫漫天涯路
“轰隆隆”一阵，乱石崩飞，烟尘散尽后，那座灰白色的废墟下，路晓明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天已经亮了，昨夜的狼群已不见了踪迹，就连狼尸都看不见。这其实是预料中的事，这一片如此荒凉，大规模的食肉动物根本没法划地而居，只能到处迁移掠食。
路晓明当先钻了出来，紧接着是青鸾，最后是那三人。
大个子左右四望，眉头皱了起来，满面悲凉摇了摇头，叹息说：“看来，这些变异狼灭绝也是早晚的事。”
路晓明不解，大个子解释：“哺乳动物如果大规模同类相食，遗传基因就会受到破坏，俗称‘库鲁症’，这些狼养成了吃同类的习惯，要不了几代就会逐渐衰弱，直至灭绝。”
“这么凶残的东西，灭绝了不是更好？”路晓明还是没弄明白。
大个子摇了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不再说话。
不单是路晓明理解不了，他的两位同伴也一脸不屑，小个子从背包里拽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说：“甭搭理他哥神经病，我们来研究下路线。”
这个很靠谱，大伙儿扔下伤春悲秋的大个子，围着地图蹲成一圈。
地图还是大灾变前的产物，不过塑封过，完好无损，只不过这种等高线地图路晓明完全看不明白，主要还是听小个子解说，他是学地质的。
一番合计下来，并没有能找到最佳路线，一来是因为核战改变了地貌，二来，到处都可能有核辐射区。最后大伙儿一致商定，以直线为基准，随时改变路线，由小个子掌控行大方向。
制定好了方案，大伙儿开始整理装备。
吃的只剩下了几包速食面，还是十几年前的产品，由秀兰背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另外还有几壶干净的水，也交由秀兰集中分配。
弹药已经消耗殆尽，好在他们翻出了两把铁锹和一对短柄登山锄，既能当工具又可以做武器，比没子弹的枪好用多了。
接下来，他们每人随便捡了几件破衣服，装进登山包里背好，转头看向路晓明二人。路晓明和青鸾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这些东西对他们完全不必要。
收拾停当，5个人找准方向，开始向西方进发。
这一段路程，直线距离有三千多公里，一路多为崇山峻岭，还有雪域高原，再加上无处不在的辐射区，艰险难以想象。可他们没有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就是可可西里，那里，或许真的有全世界最后一块净土。
大离山脉在路晓明的印象中，是一片苍翠群山，植被繁茂，动植物资源极其丰富，据大个子他们说，核战爆发前这里也同样如此。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就不存在饿死人的说法，只要身强体壮，到处都是吃的。
可现在这里已几乎看不见绿色，到处都是砂砾和裸露的岩石，脚下不时能看见反射着太阳光的玻璃珠，那是热核爆炸的产物。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天，晚上的时候气温很低，接近零度，可等太阳升起来，强光下气温又会急剧上升，一行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已汗流浃背。
在这种环境下长途跋涉，食物成问题，水更成问题，刚走了半天，三人口渴难耐，只得先停下来，寻找遮阴处歇息。原先的计划也立刻做出调整，改为白天休息，夜晚赶路。
安顿好虚弱的三人后，路晓明和青鸾结伴外出，寻找食物和干净的水。
大个子三人瘫在一块巨岩后，目送二人离去，目露敬畏。与他们不同，这二人在烈日下气定神闲，毫无疲态。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小个子小声问。
大个子默默摇了摇头，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来，秀兰在一旁兴奋地说：“他们肯定是传说中的神仙，嗯……亚当和夏娃那样的，来拯救世界！”
“你可拉倒吧！”小个子一脸不屑，“依我看，他们搞不好是外星人。”
俩人就这么又吵了起来，各执己见，寸步不让。一直沉思的大个子不耐的分开俩人，郑重说：“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应该没有恶意，否则没必要带着我们三个累赘。这次我们一定要跟紧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
听见这话，秀兰和小个子面色沉重了下来，再也无心争吵，默默想着心事。
大个子想起来了什么，忽然一把抓住了小个子，直勾勾盯着，“以后要让着秀兰，她是女人，还能生孩子，假如……”
说到这，大个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灰暗，压低了嗓音，“假如我们终究不能全部走到，那就尽量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秀兰，你明白吗？”
大个子的手很用力，小个子被捏得龇牙咧嘴，连连点头，“头儿，我懂你的意思，你轻点儿嗳！”
远方，烈日下，路晓明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
“顾不了那么多的。”青鸾淡淡说：“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上他们，凭我俩的能力，要不了几天就能赶到，带着这些废物，还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些道理路晓明都明白，“可我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死掉，我做不到。”
“这个世界处处危机，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他们？”青鸾盯着路晓明问。
“能救一个算一个吧。”路晓明不与她对视，大步流星擦肩而过，青鸾微微皱了下眉，快步跟上。
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爬上座荒凉的山头，极目远眺，四面山连着山，一片暗红色，整片大地都像被火烧过了一般。看着这情景，路晓明心拎了起来，根本看不出哪里有食物。
青鸾看见他一副担忧的样子，叹了口气，走向山下背阴处，“跟我来吧。”
路晓明不明所以跟上，俩人进入一条山谷中。
青鸾一路大步向前，根本就没有做探查寻找，大约又走了一千米后，停下来指着山谷里一块巨石，说：“你把这块石头推开，下面应该有吃的。”
路晓明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么一指就有吃的？“您该不会是逗我玩儿呢吧？”
青鸾情绪似乎有点不好，退后一段冷声说：“你可以不信，那我们立刻就回去。”
路晓明听见这话完全没了脾气，撸胳膊挽袖子走上前，抵着那块巨石开始发力。这块石头大约有两米多高，好几吨重，路晓明刚发上力，就被轻而易举推到，这也让他对自己现在的力气有了个大概了解。
巨石轰然倒地，烟尘弥漫，路晓明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一阵阴风从灰尘里冲出来，撞向自己胸口。
下一刻，一张巨口几乎张开成90度，横着咬了过来，腥臭扑鼻，一条分叉的舌头舔向自己胸口。
路晓明险些没让那味儿给熏晕过去，连忙错步压低身姿，一条青灰色的身躯从背后飞了过去，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这东西一身鳞甲，沿着脊椎还有三排脊刺，四条爪足短粗有力，是一条大约两米长的蜥蜴。
路晓明不等大蜥蜴落地，反手一抄，抓住了它的尾巴，抡了一圈，重重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碎石横飞，大蜥蜴抽动了两下就不在动弹，七窍出血就这么死了。
路晓明拎着尾巴掂了掂，差不多有100斤出头，不过……“这东西能吃吗？”
老实说，这玩意外观狰狞可怖，还一身恶臭，饿死路晓明他也下不去嘴。青鸾依旧面无表情，走上来把手放在蜥蜴身上，片刻后说：“体内有微量的辐射，吃不出毛病来。”
他所谓的“吃不出毛病”，当然是就那三人来说，路晓明闻言松了一口气。
青鸾并没有离开，检查完蜥蜴后，她又把目光转向那块巨石下。那里的地面上有一个洞，里面黑沉沉的，还有丝丝水汽向外冒。
“往下挖，会有水。”青鸾指着洞口说。
路晓明一喜，扔下蜥蜴扑了上去。
伏在洞口向里张望，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腥臭中的确夹杂着一丝凉意，当下路晓明往洞边一蹲，双手飞快交错划拉，碎石乱飞，跟头大号土拨鼠似得。
路晓明使劲刨着，碎石地面很快就被刨出了个大豁口，他整个人都钻了进去，渐渐地，飞出来的沙石变成了淤泥，水汽越来越重。这里其实并不是戈壁沙漠，只是经过了核弹摧残才形成了这样的地貌，地下水并不缺。
“嗨！还真的有水哎！”坑里面传来路晓明兴奋的喊声，接着又转为失落，“可咱们好像没东西装水啊……”
“我只是教你怎么找水，并没有让你立刻就挖。”青鸾的话语从外面传来，越来越远。
被糊成了泥人的路晓明从坑里探出脑袋，睁着一双傻白眼睛看，人家姑娘已经走远了。他赶紧“呸”了一口烂泥，跳出来抓起那头死蜥蜴跟后边儿追，俩人踏上了归途。
开始的地方，那三个人其实也没等多久，可焦躁却无法抑制开始蔓延。
“头儿，他俩该不会丢下咱们跑了吧？”小个子站在阴影边缘，四下张望不见人，担心地问。
“闭嘴！”大个子低喝一声，盯着地面，眼神游移不定。
秀兰不满地说：“你别胡说八道，小路他不是那样的人！”
“嘿哟，才认识一天，小路小路叫得多亲热，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啊就？”小个子反唇相讥。
秀兰顿时火了，站起来指着他大骂：“我的确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可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俩人就这么又掐上了，看架势还准备动手，大个子烦透了，拍地大喝：“都给我住口！这样吵有什么意义？”
“那头儿，你看这事……”小个子欲言又止。
大个子犹豫一番，撑着地站了起来，艰难说：“再等一会儿，要是他们还不来，我们就撤回学校。”
“可是……”秀兰想说什么，不等她说完，头顶上传来路晓明得意的声音。
“想走？那也得等吃饱了。”
话音刚落，一头巨大的死蜥蜴从头顶上掉下来，摔在三人面前，他们抬头看，背靠的岩石顶上站着俩人，正是路晓明和青鸾。
第三十章：人
一个月后，5个人终于来到了西川省境内，路晓明和青鸾外观几乎没什么改变，秀兰他们三人却壮实了很多。
在学校里躲了十年多，所有的食物都靠那间小卖部地下室，为了能活下来，他们计划到了极限，当真是一块饼干掰开吃两餐。路晓明很难想象，人竟然可以在这样极度饥饿的状态下生存这么久，换成他早就疯了。
而这一个月中，跟在路晓明他俩后面，当真是天天有肉吃，甭管味道咋样，营养是跟上了。原本三个人瘦的像鬼一样，现在各个挺拔饱满，特别是秀兰，身材跟吹气球似得凸显，越来越有女人味儿。
不单只是外貌的变化，身体素质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原来他们背着包慢走几百米就开始头昏眼花，现在负重疾行半天都完全没问题。身体好了后，他们也逐渐开始担负更多的责任，到现在，捕猎和找水的任务基本都靠自己完成，路晓明和青鸾只负责指点和保护。
一路走下来，三人对路晓明他俩已经言听计从，奉若神明。这一路遇到过许多次险情，都被两人轻松化解，至于像学校废墟那次的大规模兽潮，再也没有遇见过。
这一夜，五个人依旧趁着天黑赶路，三人紧跟在了路晓明后面。
大个子和秀兰一路交谈，不时发出轻笑，与在学校废墟的压抑比起来，现在他们心情要舒畅太多。小个子手捧地图拖在最后，借着月光仔细查看，看着看着，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前面不远就该到山城了！”小个子忽然停下来，大声惊呼。
他们这一路走下来，主要都是旷野，偶尔遇到小城镇废墟，也都不成样子了，而山城，可是有名的西部大都市！
小个子话音刚落，一直在最前面开路的青鸾抬起一只手，把队伍拦停了下来。月色下，她的体表散发着一层微微的黄色光晕，看着这状况，后队的三人连忙后退。
这就是青鸾探测辐射的方法，辐射浓度越高，她体表的黄色光芒就越强烈，现在的浓度对人体伤害不大，不过不能久待，必须后撤。
路晓明往前赶了两步，和青鸾肩并肩往前看，一片昏暗中，西面远方一片乌沉沉，仿佛给黑夜又加上了一层大幕。
“到山城了。”青鸾看着那一片浓黑色说：“外部有一定的辐射，不过城中心的辐射不强，只可惜他们三个穿不过去，我们得绕路了。”
这状况很好理解，进攻山城这样的庞大都市，敌人肯定是先用“脏弹”清理并封锁外围，然后在城中心引爆一枚大当量的**。据大个子他们说，核大战的时候，全世界的主要城市都被这么犁过一遍，也因此，他们才会以为人类这次恐怕是要灭绝了，万没有想到，青藏高原上竟然还有人类聚居区，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确定路线。”路晓明挥了下手，5个人后撤集中。
这里的状况比大离山脉要好很多，偶尔能看见地表水，有不屈的小草钻出地面，零零落落。各种鼠类和野兔等小型食草动物也时常能见到，只不过大多数都怪模怪样，外观健康的极少。
找了块草地，路晓明集合三人开会，青鸾一如往常，远远找了块地方休息，保持着距离，大伙儿也见怪不怪。
前进路线很容易确定，由于西川中心地带人口稠密，肯定遭到了高密度的攻击，很难穿过。余下的路线只有一条，走703国道，从蓝海省上高原，这里几乎一路无人区，说不定国道还能比较完整的保存，那样的话……
“找一部车，从山城市里找一部车出来，开进可可西里！”大个子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进入蓝海省后，海拔越来越高，步行太过艰难，也太浪费时间，要是能找出一辆车的话，那就简单了。这个意见得到了包括路晓明在内所有人的一致赞同，计划当时就被确定了下来，只等天亮实施。
翌日，清晨，太阳升了起来，向西看，庞大的山城市废墟果然出现在眼前。顾名思义，山城是建在山上的，号称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格局繁复。
单论面积的话，这座城市其实比海州还大，从左至右充塞满视线，一眼望不到边。如今昔日的繁华不在，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城。
一番唏嘘后，大个子三人就地休息，路晓明和青鸾上路，走向巍峨的城市。
前行一段后，越过一排高坡，山城脚下有一条巨大的干涸河床，足有一公里宽。如今这条大江只剩下十几米，在河床中心，无声向东流，下游的河提已经被毁，这条河连大海都到不了，在半路就被蒸发殆尽。
越过河床就进入了主城区，到了这里，辐射量达到了顶点，青鸾身上的黄色光芒已亮如火焰。她不但毫无不适，甚至还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这高浓度的辐射是补品。
一开始的时候，路晓明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辐射伤害到，经过无数次试验后，的确如青鸾所言，对他毫无影响，他也就安心了。
行走在连绵废墟中，一片死寂，街上有很多汽车残骸，锈蚀斑驳毫无利用价值。又走了一段，路晓明停下来摇了摇头：“我们得去地下停车场找，外面不可能还有能开起来的车。”
说完，二人把目光投向城市西南面，那里的残骸堆得特别高，显然是原本高楼林立的中心区。这里往往会有很深的地下停车场，有可能保存下完好的车子。
巨大的混凝土碎块中，两人穿行翻找，这些残骸横七竖八堆成了一座座小山，里面架成了四通八达的空间，老鼠横行。
这些老鼠体型看似就是家鼠，可个头足有小猪仔那么大，看得人毛骨悚人。不过，路晓明很快就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这些大老鼠似乎很怕人，远远看见他们，就尖叫着钻进了废墟中。
“这有点不对劲。”青鸾这少女一贯沉默寡言，一旦她说话，就往往能说到点子上。
路晓明其实也觉察出不对，核战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这些老鼠应该都没有见过人类，根本就没理由害怕他们。
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异常，他俩思索一番无果，继续开始寻找。
又走过一段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没有被完全堵死的地下停车场入口，俩人连忙跑了进去。
地下停车场一层，他们一无所获，这里的车子受了核爆的间接冲击，外观虽然还好，内里的电子设备却已被高温完全损坏，成了一坨坨废铁。
到了第二层，车子的成色好了许多，等进入最深处后，终于找到了一辆完好无损的车子。这是一辆类似越野车，底盘高，车架大，除了玻璃全碎外，没受什么硬伤。
这时的科技比路晓明生活的年代要高，这些车子全部都是某种电池驱动，即便是过了十来年，能量流失依然不多，足够他们开上可可西里。
地下停车场应该还有好几层，不过既然在这里找到了合适的车子，他们也就没兴趣往深处探查，俩人稍作清理后，按照大个子他们交待的程序，开始试着开动。
这车子虽然先进，操控方式却和路晓明那年代的汽车差不多，一番倒腾后，车灯亮了起来。终于看见了这代表“文明”的灯光，路晓明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仿佛从蛮荒挣扎到了现代。
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青鸾却一直皱着眉，不停转头四望，目光警惕。
“快走，我能感觉到有许多东西在靠近！”青鸾目光一凝，转向路晓明冷不丁大吼一声。
车子这时候刚刚开始向前开动，路晓明其实没学过开车，正紧张兮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呜”的一声向前蹿，路晓明猛打方向盘，险之又险躲开了一根立柱。
路晓明正要问情况，车头划了个弧线，车灯从地下停车场的下层入口扫过，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展现在眼前。
人！数不清的人，全都脱皮露骨，状如九幽厉鬼，疯狂嚎叫着从下面涌了出来，扑向开动的车子。
路晓明瞬间反应过来，这些都是核灾难幸存者，受了重度辐射的变异人！
这些人藏在地下，躲过了核灾难的直接杀伤，却躲不过辐射，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应该都得辐射病已经死了，这些人变异活了下来，苟延残喘。城市里的变异巨鼠为什么会这么怕人？因为这些人无处觅食，只能靠吃老鼠求生！
“快！”青鸾脸色变了，拍着仪表盘嘶声呐喊。
这时候再看前面，刚才还一片死寂的地下停车场犹如开了锅，各个出口都向外冒着变异怪人，他们手中举着石块铁棍冲过来，疯狂咆哮。
连片吼叫声在拢音的地下回荡，路晓明被吵得脑仁生疼，他一边拼命稳住方向朝外开，一边扯着嗓子大声问：“他们在喊什么？”
青鸾脸色苍白，嘴唇被吓得毫无血色，浑身簌簌发抖，没有回答。
青鸾是妖族和地仙结合的后代，身具双法力，即便是遇上成群的变异野兽，她也毫不畏惧，可现在竟然吓成了这样。
下一刻，路晓明就有了答案，这些形如丧尸的变异人前仆后继冲向越野车，口中含糊不清喊的是同一个词：“人！健康的人！”
第三十一章：生亦何苦
路晓明也吓坏了，不管不顾一脚油门闷下去，向着出口冲，手忙脚乱躲闪扑过来的变异人，车子开成了蛇行。不同于那夜的狼群，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自己的同类，他没法痛下杀手碾压。
刺耳的摩擦声中，车里的俩人被惯性甩得东倒西歪，尽管全力绕行，仍接连不断有变异人被撞飞。可路晓明不敢减速，一旦要是在这狭小的地下被逼停，后果不堪设想。
变异人围了过来，他们抡起手中简陋的武器拼命砸，一张张怪异的面孔在车窗两边闪过。他们嘶声咆哮，一遍又一遍，“留下来，留下来。”
车体是合金的，不但轻，且强度极大，这些简陋的工具根本没法造成实质性伤害。路晓明尽量避免轧到人，胡乱来回打方向盘，把这些疯狂的变异人向两边推。
一番左冲右突后，终于挣脱了出来，车子转了个大抡摆，扫飞一群人，开始加速冲向地下一层。那些变异人嚎叫着追了过来，被越甩越远，情急之下，同时砸出了手里的铁棍石块。
刹那间，停车场里犹如下起了密集的冰雹，车身被砸得“乒乒乓乓”乱颤。青鸾回头看，剧烈晃动的尾灯照射下，无数张变异扭曲的面孔紧追不舍，更显狰狞可怖。
前面到了出口，路晓明猛打方向盘，车子做了个急转向，带着一溜蓝眼开上了一层。终于把变异人抛开，路晓明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已经不能或者没法再生出健康的后代，灭绝在即，他们渴望有健康的人来为他们繁殖。其实这都是徒劳的，没有相当数量的健康个体，就算他们俩加入，也是杯水车薪。
青鸾是真的被吓坏了，双目无神靠在座椅上，大口喘着粗气。路晓明心里也是无比沉重，这些受害者的绝望他感同身受，只是对此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车子终于开出了地下停车场，沐浴在了刺目的阳光下，路晓明努力操控着，在杂乱的废墟间穿行。这也是他选择越野车的原因，一般的车子，根本就没法开出去。
后面嚎叫声又传来，回头看，那些变异人涌出地下停车场入口，仍在拼命追赶。他们其实很虚弱，不时有人在狂奔中摔倒，然后就再也起不来，只是开车的两人犹如明灯，指引着他们前赴后继，舍生忘死。
不单是那座地下停车场，响动传开，那一大片废墟缝隙里到处都在向外冒变异人，看见开车的路晓明和青鸾后，立刻加入了追赶的人流，看数量，只怕能有两、三千！
好在车子的越野性能很好，在杂乱的废墟里照样疾驰如飞，追出来的变异人被越拉越远，他们的嚎叫声渐渐转为了悲鸣。
路晓明和青鸾都不在说话，默默看着前路，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很快，车子开出了城市西南角，来到了河床边，路晓明向东望，大吃了一惊。由于山城处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河床对面，大个子他们三人亡命奔逃，后面跟着好几十变异人追赶。
“糟了！”路晓明失声惊呼，连忙转过头问青鸾，“你会不会开车？”
青鸾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路晓明连忙刹停车子，打开车门钻了出去，向着河对岸狂奔。那条河有十几米宽的，性能再好的车子也开不过去。
路晓明刚下车，青鸾连忙接过驾驶位，沿着河床向东开，比路晓明可要熟练多了。
飞驰到河边，路晓明借着惯性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过了河。抬头看，大个子他们已经跑上了对面大堤，那些变异人追的更近，已经几乎扑到了他们的背上。
路晓明赶紧迎着跑，拼命向东摆手大喊：“这边辐射太强，往东跑！”
那边三人听见了呼唤，慌慌张张转向东，后面的追赶人流被带成了个大弧线。
路晓明距离他们大约有600米，他现在已经把奔跑速度提升到了极限，要不了10秒就能赶到，可就在他跑到半路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原本跑在3人当中的秀兰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向前一扑，摔在了地上。
路晓明头皮一麻，一边拼命向那边跑，一边狂喊：“大个子！快帮她！”
不用路晓明喊，大个子几步跨到秀兰身边，抓住她向前一抡，把人抛了出去。
大个子的力气很大，秀兰呈直立被抛出去，前冲几步稳住，回头看，大个子已经被追上来的变异人潮淹没。
路晓明这时候将将赶到，看见这一幕顿时急了眼，他前冲几步，拳掌齐出，只听“噼啪”连声中，几个变异人被打飞了出去。
“把人还给我！”路晓明面目狰狞，下手不容情，这些变异人根本经不住他一下，围过来的人被打得四散抛飞。
突然，只听“砰”一声响，路晓明攻势顿止，敏捷的做了个侧选，一枚手枪弹擦着他飞了过去。紧接着变异人群从中一分，露出了被抓住的大个子。
抓住大个子的是个高大的变异人，他的形貌还算完好，与正常人差别不大，只是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疱疹。他站在大个子身后，左手箍着大个子脖颈，右手端着一把手枪指着路晓明。
“都留下来吧，求你们了。”高大的变异人哀求着，调转枪口，抵在了大个子太阳穴上，“否则，我就杀死他！”
路晓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两边陷入了沉寂。
许久后，路晓明身后的秀兰涩声说：“没有用的，接受现实吧……”
高大的变异人激动起来，他的身躯剧烈颤抖，大喊着，“有了你们，就有希望的！你们都那么健康，只要加入我们，经过不断改良，我们变异的基因会一代代修整，我的还是有希望繁衍下去的！”
听见这话，路晓明三人摇了摇头，这些人为了繁衍下去，已经失去理智了，根本就不愿面对现实。
“把人还给我吧，我们得到了消息，可可西里有人类的聚居区，你们可以迁徙去那里。”路晓明好言相劝。
这回所有变种人都激动起来，神情愈加癫狂，那个高大的变异人突然纵声狂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
他面容扭曲，咬牙切齿说：“我们派人去寻找过他们，还找到了，可结果又怎么样？那些健康的人不但不接纳我们，还把我们当怪物驱赶、屠杀！我们也是人啊！我们是同类啊！”
路晓明再一次沉默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大的变异人越说越激动，狂吼着，“少废话，还是那条件，这个人绝不会放，你们都留下来，我们愿意奉你们为皇帝、神明！”
“呵呵呵……算了。”大个子忽然也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他直勾勾盯着路晓明说：“答应我，带着他们两个去可可西里，实在不行，至少也要把秀兰……”
大个子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右手，一把抓住指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枪。
路晓明刚察觉不好，只听“砰”的一声，子弹激发，大个子头一甩，软软瘫了下去。
大个子死了，他是睁着眼睛死的，就算是倒在了地上，依旧看着路晓明。所有变异人都呆了，他们看着大个子的尸体，眼中满是绝望，身躯簌簌发抖。
“头儿……”身后传来惊恐的哭泣，那是秀兰，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良久后，路晓明疲惫的向后挥了挥手，哑声说：“我们走吧。”
秀兰捂着嘴哭，根本止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往下落，泣不成声。小个子走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最后叹了一口气，抓着她的胳膊，转过身沿着大堤向东拽。
秀兰被机械的拖着走，始终回头看着大个子死不瞑目的尸体。
“杀了我们吧。”高大的变异人首领扔了手枪，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深深弯下了腰，“你们都是对的，我们这些人活着，已经毫无意义了……”
阵阵呜咽的风声中，过去了许久，变异人们茫然抬起头看，三人已经去得远了，只余下三条模糊的背影。不知是谁起的头，所有变异人嚎啕大哭起来，伏在尘埃里，这一刻，天地同悲。
远处，河岸边，路晓明回头看着绝望地变异人，心头如同压了一块铅，难受至极。
对面传来刹车声，青鸾开着车子停了下来。
路晓明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思考，转过身，一手一个抓住了小个子和秀兰，抡了一圈抛向河对岸。
摔在地上，秀兰滚了几圈，仍然在哽咽着哭泣。他们三个人在孤独和绝望中相守了那么多年，在这看见曙光之际，大个子却永远倒下了，这结果她无法接受。
青鸾从车上下来，看见这一幕，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去一言不发把秀兰扶了起来。
“好好待自己吧，要不然，他会走的不安心。”青鸾柔声安慰，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温和的对待这些人。
秀兰大睁着婆娑泪眼看着青鸾，终于点了点头，被扶着趔趔趄趄走向越野车。
路晓明走过来，拍了拍小个子的背，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四人全都上了车，没人说话，少了一人的小队重新上路，开向西方，那希望所在的可可西里。
第三十二章：最后的乐土
小个子预计的不错，703国道果然没有遭到严重破坏，车子开上去后跑了三天，就顺顺当当横穿了蓝海省，接下来只需翻过阿拉山口，就将进入号称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人烟稀少，也正是由于这样的高度，才阻止了核辐射的侵袭，并且躲过了核冬天。车子自从开进蓝海省后，植被就逐渐开始变得繁茂，等到了阿拉山口，雪山脚下，已是苍翠草原。
越野车疾驰在高原上，前方雪峰连绵，高耸入云。两边大地如绿毯，点缀着成群的羚羊野驴，一派生机盎然，仿佛那场席卷全世界的核灾难从未发生过。
只不过草丛中的零星白骨告诉人们，这里虽是野生动物的最后天堂，却绝不是人类的宜居之地。这里海拔太高，空气稀薄，即便是健康人在这里都只能挣扎求生，经历过核灾难的人，很难在这里存活。
到了这里，秀兰终于开朗了些，她和青鸾坐在后座上，不时窃窃私语，发出阵阵欢笑。
目的地已不远，希望就在前方。
副驾驶座上，小个子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前方。
路晓明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和大个子都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小个子“呵呵”一笑，“今天不知明天事，爹妈给的血脉都要断了，还留下名字做什么？如果真的能安全赶到聚居地，我再告诉你们吧。”
路晓明点了点头，没再问。
忽然，路晓明猛按了两下喇叭，一脚刹车踩了下去，汽车紧急刹停。后座的青鸾连忙问：“怎么回事？”
“前面有‘那个’。”路晓明叹了一口气，打开门下了车，小个子提着一对短柄登山锄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所谓的“那个”，其实就是变异人，这一路上他们经常能遇见。这些变异人身体状况都很糟糕，基本都处在奄奄一息的边缘。
两人走到车前一看，果然有个人趴在车前，衣着单薄，瑟瑟发抖。路晓明刹车及时，车前轮顶在他脑门前停住，险之又险没有轧到。
“你受伤了没有？”路晓明大大咧咧走上去准备检查，小个子端着登山锄戒备。
这个人很瘦，比路晓明整整小了一号，路晓明左手抓住他肩头，轻轻一使力，这人翻了个身变成面朝上仰趟。
看清这人相貌后，路晓明愣了，这是个年轻人，和自己差不多大，面目清秀，毫无异状，似乎并不是个变异人。他的右手藏在小腹，手里抓着一把手枪，翻过身后，枪口对准了路晓明。
“都别乱动。”年轻人忽然睁开了眼，对着路晓明微微一笑。
路晓明傻眼啦，“你这是要干什么？”
“哦……”年轻人眼珠乱转，想了一番措辞，挠了挠头坐起来，为难地说：“你要相信，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想请你们去我的营地。”
路晓明这就更不明白了，“请我们去你们家？那不是好事儿吗？犯得着用枪指着？”
说完路晓明撇了撇嘴，然后那年轻人只觉眼前一花，低头再看，手里已经空了。悚然抬头看，那把手枪不知怎么已经到了路晓明手里，正被他颠过来倒过去细细打量。
“嗨！那是我的！”年轻人大急，伸出手想抢，被路晓明一把逮住。
“真是我的……”他还不死心，继续哀求。
“我知道是你的！”路晓明瞪了他一眼，“是你的我就不能抢了？”
年轻人脸一苦，往回缩了缩“得……你抢就抢吧，我不要还不行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只怕不一般，就算是有枪在手恐怕也斗不过，还是不要了吧。
路晓明打量一番，无果，顺手把枪抛给了小个子，这玩意他压根儿就不会用。接下来他蹲在年轻人对面，挠着下巴又仔细打量起他来，年轻人低着头目光闪烁，不敢跟他对视。
一番仔细研究，他确定这年轻人肯定不是变异人，人家生的比自己都好看，健康的不能再健康。
“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路晓明把脸色弄得阴森点，凑近了问，“甭跟我打马虎眼，要不然！”
说到这，路晓明脸色陡然一变，一阵“咯吱吱”声传来，年轻人脸皮抽了抽。心惊肉跳向下看，只见路晓明左手扣在公路地面上，竟然把坚硬的柏油地面给抠出来了一块！
我的天，这是什么样的手？！
“您放心，绝对不敢蒙您！”年轻人脸色转眼变得刚直坚毅，把自个儿胸脯拍得山响，“前因后果，您听我细细说给您们听。”
接下来，年轻人娓娓道来，原来，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儿……
这个年轻人名叫金贵祥，现任可可西里人类聚居区……山北分营地营长，专门在这儿接来投奔的人类。
事情在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简单，说完他还得意洋洋看着俩人。
路晓明笑眯眯听着，不住点头，等他说完“嗯”了一声，伸手捏住了他后脖颈，“我还是直接把你掐死算了吧。”
“别！”金贵祥魂飞魄散，大声尖叫，凭路晓明的手劲儿，掐死他还不跟玩儿似得？“您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路晓明“啧”了下嘴，“我看你不顺眼，这理由行不？”
别说这理由，什么理由那也不行啊，真死人哒！金贵祥当时就哭了，“哥，您真是我亲哥，什么都瞒不过您，我这就跟您全交代了吧。”
路晓明说：“请！”
金贵祥这回老实多了，他坐地上长长叹了口气，面色转为凝重，说：“不瞒各位吧，可可西里聚居的健康人类正在满世界捕杀变异人，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不能吧？”路晓明依然不敢相信，对于变异人，驱赶走就好，让他们自生自灭，有必要赶尽杀绝？想想他觉着不对，又伸出了手，“我觉着还是直接掐死你比较合适。”
金贵祥吓坏了，爬起来就跑，癫狂大喊：“不要啊大哥，我真的没骗您！”
爬着爬着，他的位置突然变高，悬在空中四条腿乱蹬，就是不动地方。回头看，路晓明抓着他后心把人提起来，看着西面的大雪山，紧皱眉头思考着什么。
“我这回说的都是真的！”金贵祥彻底绝望，哭了。
路晓明并没有真掐死他，想了想，回头冲车子里喊：“都出来，咱们看来得开个会。”
四个人就在车头前围成一圈，路晓明把惊魂不定的金贵祥仍在中间，淡淡问：“把前因后果说下吧，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贵祥了几嗓子，总算喘匀了气，按着胸口解释说：“那些健康人认为，只有他们才能代表人类繁衍下去，而可可西里现在是全世界唯一一块净土，他们不允许任何受过辐射的变异人踏入，否则，就将予以格杀！”
青鸾眉头皱了起来，问路晓明，“他说的可信吗？”
路晓明点了点头，“我刚才听见雪山那边有枪炮声，的确很像是有人在搞屠杀。”
听见路晓明这话，金贵祥一呆，回头看了一眼，大雪山离着还有好几十公里，这……能听见？
“可我们都是正常人啊”小个子在旁边插话，“他们的目的既然是为了保留人类血统，没理由也伤害我们啊。”
金贵祥弱弱地说：“就这位大哥的表现，能是……正常人？”
金贵祥指的是路晓明，大伙儿一愣，还真是，不光路晓明，还有青鸾，他俩绝对不是正常人类。
“那你又为什么跑出来？难道你也是变异人？”路晓明转向金贵祥问。
金贵祥这时候特老实，一股子推心置腹，回答：“其实，我原来就是可可西里营地的，我们一帮子人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就撤了出来，又寻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居住。我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等候，凡是发现有相对健康的人类，就给忽悠到我们营地去。”
“还有干净的地方吗？”秀兰追问。
“有”金贵祥转过头，斩钉截铁说：“就在昆吾山中，我们发现了一条山谷，里面丝毫没有被污染，还保留着完整的原始森林生态，自然资源足够上万人生存！那是个很奇妙的地方，极难被外人发现，我们将那里命名为时空裂隙！”
听见“时空裂隙”这个名字，路晓明和青鸾同时一震，对忘了一眼。
相对使了个眼色，路晓明转向小个子和秀兰，“你们怎么决定？”
秀兰有些犹豫，向着小个子投去询问的目光，金贵祥也看向小个子，目光中满是期待。
众所瞩目中，小个子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认为，维护人类血统的纯净还是有必要的，所以……我觉得该先去可可西里看看。”
金贵祥眼神一黯，显得很失望。
路晓明点了点头，又转向金贵祥，“把你们营地的位置告诉我，如果可可西里走不通，我们就去你们那里。”
金贵祥这次思考了很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抱歉，事关一千多人的安危以及人类未来，除非由我带你们进去，否则地点我不能透露。”
接着他话头一转，指着后面草地上一块巨石说：“如果我不在马路上拦人，那就一准儿在那后面猫着，随时恭候。”
路晓明把人拎起来放在路边，又看了小个子和秀兰一眼，这次小个子目光更加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只得一挥手，“上车吧，咱们去可可西里。”
车子再次发动，开向大雪山方向，金贵祥站在路边用力挥手，大喊：“不喜欢可可西里就回来啊，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车子里，副驾驶位换成了青鸾，她一直看着后视镜里的金贵祥，小声问：“有可能是在那个地方吗？”
“难说。”路晓明缓缓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开始有些莫名发紧。
第三十三章：可可西里
几十公里转瞬即至，阿拉山口近在眼前，雪线边缘，路晓明一脚刹停。抬头看，银龙般的连绵雪山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股白色的气流从山口俯冲而下，进入蓝海省。
“裂变污染到达不了青藏高原，这人类最后一方纯净乐土，将会一点点滋润她所能照拂到的地方。”小个子看着这股气流，兴奋大喊。
而此时，路晓明将车子刹停，看了青鸾一眼，两人同样满脸沉重。青鸾的感官虽然不如路晓明敏锐，可到了这里，她也听见了那边的枪炮声。
“有很多人过来了。”路晓明淡淡提醒。
过了没多久，山口雪线上果然出现了无数小黑点，向着山下蠕动。
下一刻，一颗彩色的曳光弹从山口飞出来，凌空爆开，那些黑点立刻加速移动，潮水般涌了出来。凄厉的呼救顿时声铺天盖地而下，小个子和秀兰瞠目结舌，那些黑点赫然都是活人！
很快，黑点从山口一直蔓延到雪线附近，方才出完，数量怕不有上千。紧跟着这些人，山口开出来一辆装甲车，对着北方开炮，又一颗曳光弹打了出来，直接在路晓明他们车顶上方爆开。
“烟花”绚烂，四人抬头看着，心却同时揪了起来。那辆装甲车并没有停在山口，一炮开完，竟然俯冲追了下来。紧跟着这辆装甲车，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跟在侧面，机动而下。
“正规军！他们竟然有正规军！”小个子失声惊呼，这些士兵的步坦协同很标准，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人。
还没有完，又一辆装甲车在步兵的簇拥下开出了山口，紧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四辆装甲车编队开路扫荡，后面开出来一列列步兵，全都穿着制式防弹铠甲，装备着各式古怪的轻重武器。
装甲车调整好角度后，车顶有机枪手开始点射，大口径子弹毫不留情撕碎一句句躯体，惨叫声顿时四起。
眼看人潮冲过来，路晓明连忙发动车子，下了公路向西面开，避开汹涌人流。
车子刚离开，惊恐的变异人到了，他们已经跑地上气不接下气，可这时候为了活命，不得不拼死加力。他们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许多人一口气没接过来，摔在地上，就从再也起不来。
机枪声又起，通红的子弹追着射击，由于这些变异人太密集，一颗子弹往往能穿透好几人。大口径机枪不同于步枪，子弹击中人体后，躯体会被生生撕碎，断肢残臂横飞，惨不忍睹。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路晓明四人眼皮子底下。
路晓明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惨状，眼珠瞪得滚圆，握紧双拳，身躯簌簌发抖。就在他忍不住要冲出去阻止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们重武器太多，打不赢的。”青鸾紧盯着路晓明，缓缓摇了摇头。
青鸾话音刚落，前方传来扩音器呼喊：“那辆车里的人请表明身份，并立刻下车接受检查，否则，会被当场击毙！”
“别开枪！”后车门被匆忙打开，小个子滚了出去，举起双手带着哭腔大喊：“我们是华中大学的学生，都是健康人，请不要开枪。”
喊话声停止，一辆装甲车混合编队脱离大部队开了过来，十几把轻重武器对准了越野车。
青鸾对路晓明使了个眼色，高举双手慢慢走了出去，紧接着是秀兰，最后路晓明无奈，也只得跟着下车。
4人在车旁站成一排，装甲车压了过来，车顶的大口径机枪缓缓降低，始终指着他们。
开到近前，装甲车停下，协同的步兵端枪走近，开始仔细检查。
“报告连长，这些人外观正常，体格健康。”一名士兵松了口气，面露喜色回头大喊。
装甲车顶盖打开，一名戴着军官帽的男人探出上半身，盯着四人打量一番后，神情也立刻变得兴奋，“都很年轻，并且还是两男两女，又都是大学生，真是太好了！”
想了想，军官弯下腰，从装甲车里接过一个手机大小的仪器，抛给喊话的士兵，吩咐说：“检查下辐射状况，合格的人全部归为‘甲’类。”
那士兵接住仪器，快步跑到小个子身边，行了个军礼客客气气说：“欢迎同胞们，你们一路辛苦了！”
说完话，士兵打开仪器，开始在小个子周身上下探测，发出不间断的“嘟嘟”声。小个子有点紧张，吞了口唾沫不敢动，嘴唇微微颤抖。
队列另一边，路晓明完全不关心这一切，一直紧盯着东面，那里，大部队仍在追赶着变异人难民，看架势，竟然是准备赶尽杀绝！
嘟！
仪器发出一声清脆的蜂鸣，士兵直起身看了下数值，兴奋说：“辐射很低，恭喜，你通过了。”
小个子松了口气，脚下一软，差点儿没瘫地上，那士兵连忙回头招手，“来两个人，把这位同胞接过去。”
立刻有两名士兵放下武器小跑过来，一左一右扶住小个子，带到了装甲车一边。原先的士兵处理完小个子，继续测量秀兰。
与小个子如出一辙，秀兰也顺利通过了测试，那名士兵更兴奋，显然，育龄的健康妇女更珍贵！又过来两名士兵接走秀兰，这回轮到了青鸾接受测试。
装甲车那边，小个子一脸轻松和秀兰窃窃私语，秀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路晓明则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大屠杀。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蜂鸣突然想起，把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过来。
装甲车顶上，哪位军官证笑盈盈看着，听见这声音，脸色一变，沉声喝问：“怎么回事？！”
“哗啦啦”一阵枪机声，所有士兵都打开了保险，把枪口对准了青鸾。青鸾面不改色，昂首肃立，背在身后的左手悄悄捏了路晓明一把。
路晓明眉头一皱，身后的手攥了下青鸾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众所瞩目中，那士兵抬起测量仪，茫然转回头，“报告，测量仪可能出问题了，数值在010000之间剧烈波动……”
“这……”所有人傻眼了，他们的这个测量仪可靠性很高，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且最高数值10000……这也太夸张了吧！
思忖了片刻，那个军官抬手下令：“先把她关起来，回去交给研究所评定。”临了他还嘟嘟囔囔着，“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性，没通过就太可惜了。”
“长官！”秀兰在装甲车边大喊：“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们是一路赶来这里的同伴，她不可能有问题的！”
小个子也在一旁大声保证，急得汗都下来了，他们都知道路晓明和青鸾不是普通人，却摸不清底细，交给研究机构，天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军人显然不会吃这一套，那军官根本不为所动，继续看着青鸾，满脸疑惑。
一阵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两名士兵合力抬着一个由蓝色金属铸造的笼子，放在了青鸾面前。这笼子足有近两米高，每跟栅栏都有蜡烛那么粗，却似乎很轻，两个人抬毫不吃力。
测量的士兵在笼子角上轻轻一按，笼门应声打开，他退后一步歉意说：“抱歉了女士，我们得要暂时限制您的自由，请配合，我相信这并不会很久。”
青鸾回头看了路晓明一眼，路晓明默默点了点头，她稍加思考，一咬下唇钻了进去。
接下来，路晓明不等那个士兵打开仪器探测自己，竟然主动钻了进去，往笼门口一坐，笑呵呵说：“也甭测试我了，他是我妹妹，我俩不会有区别，干脆就一块儿抬走得了。”
士兵目瞪口呆，向长官投去询问的目光，那军官单手托腮想了想，一撇嘴，“那就都抬回去给那帮老家伙吧，也省的我们费事，都回军营。”
军官又钻回了车厢，士兵们一拥而上，抬着笼子架在了装甲车上，大伙儿调头，开始向山口跋涉。秀兰和小个子跟在装甲车后，面色凝重，他们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搞成这样。
“怎么办？”小个子低声问。
秀兰摇了摇头没说话，死死盯着笼子里的二人，目光中露出一丝决然。
经过一段跋涉后，小队翻过了风声呼啸的山口，上面停着三辆运兵车，大伙儿又转移上去，开始向南跋涉。这一次，小个子和秀兰乘上了第一辆越野吉普，笼子被安排在了中间的卡车上，最后是士兵们的军车。
吉普车上，秀兰一直回头盯着笼子里的两人，紧抿着嘴唇。小个子低头看着脚下，目光呆滞，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卡车上，笼子里，青鸾松开抓着栅栏的手，回头看着满不在乎的路晓明问：“这笼子的材料很特殊，我没有能力弄开，你可有办法？”
路晓明“呵呵”一笑，神神秘秘说：“这笼子不是有锁吗？干嘛还打栅栏的主意？”
“锁？”青鸾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坐下，不再追问，闭上眼睛休息。
车队开下山口南坡，一片原野展现在眼，无边无际，湿地、草垫夹杂着积雪，典型的高原地貌，可可西里终于到了。
第三十四章：文明
不知不觉中，天空下起了冰雹，豆粒大的冰渣砸在笼子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路晓明和青鸾默默对坐在笼子里，看着弹跳的冰粒出神，不一会儿头发就全湿了。
“这里就是失败的人间道一界吗？”路晓明轻声自语。
青鸾微微摇头，“其实，不存在什么失不失败，据说鸿钧老祖之所以放弃，是因为他怎么也无法完全掌控人间道。”
这不是路晓明所能理解的概念，只得放弃，随意观察起周围来。
冰雹持续了没一会儿，鹅毛大雪紧跟着纷纷而下，天地间很快就被铺上了一层素妆，视线模糊不清。车队在雪中蛇行向南，逐渐深入腹地，两旁偶尔可见野生牦牛群，在雪中艰难跋涉。
这里的气候变化极快，雪下了没一会儿，地面刚被染白，铅云很快过去，刺目的太阳又露了出来，斜挂在西天，气温开始急剧上升。
阴霾尽扫，向前看，一条巍峨雪山横亘在前方，雪山脚下有连片的低矮建筑。路晓明和青鸾直起身观察，建筑物之间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外围布满了废弃的大型机械，被积雪半掩盖着，透着一股子凄凉。
可可西里的健康人类聚居区，终于到了。
看着连片的废弃机械，路晓明眉头皱了起来，由于人口太少，无法建立起完备的工业体系，人类文明将不可避免的衰退。现有的设施一旦损坏，只能丢弃，科学教育也毫无用处，用不了多久，这些人类迫于生存，就会退化到农耕甚至游牧渔猎时代。
胡思乱想中，车队穿过废弃的机械“海洋”，进入了聚居区。这时候近看，劳作的人们个个目光呆滞，蓬头垢面，健康状态欠佳。
开路的吉普车不停按着喇叭，行人慌忙避让，车队直接开向了雪山脚下。
“不到一万人。”开出聚居区后，青鸾立刻就给出了大概数字，“这么点人只够繁衍，连完整的农耕体系都很难维持。”
说话间，山脚下传来大声呼喝，向前看，那里依托大山有一座高大的闸门，正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闸门里是一条直通山腹的涵道，宽高各有10米，灯火通明。
车队毫不减速，直接开进了涵道里，疾驰向深处，两旁有执勤的士兵来回奔跑，交错而过，年轻的战士们好奇的打量着关在笼子里二人。这里现在有重兵把守，显然更不适合逃脱，只能继续等待。
大约开了500米后，进入了一片广阔的圆形地下空间，直径大约百米，墙壁呈乳白色，在无数盏强光灯的照射下，完全无死角。车队直接开到中央停了下来，士兵们跳下车，开始往下搬笼子。
路晓明打量四周，环形的墙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扇密封门，全都紧闭着，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往来穿梭，脚步匆忙。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旁边传来低沉的男声，路晓明回头看，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看上去不过中年，头发却已花白，神情严肃。
这人地位似乎不低，连忙有士兵敬礼报告：“丁教授，这两个人辐射监测有些异常，上级让我们带来让您评估，另外，我们还送来了两个‘甲等’健康人类。”
“甲等！”丁教授一怔，接着面露狂喜，连忙问：“在哪里？快带我看看！”
“那边……”战士往前面一指，路晓明顺着看过去，秀兰和小个子已经被带下了车，正默默看着这边。
那位丁教授看见了人，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小战士追在后边儿喊：“院士，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先放在这里吧。”丁教授随口回了一句，走到了秀兰面前，扶着眼镜上下仔细打量。
那位战士无奈，回到笼子边歉意说：“丁教授他就这样，你们别见怪……”
路晓明微笑着挥了挥手，安慰说：“我们没事儿，您忙您的吧。”
“我倒是不忙，马上就要回营了……”
战士吞吞吐吐，后面传来呼喊，“3营4连，立刻集合。”
战士匆匆忙忙对笼子里俩人行了个礼，转身跑了过去。不单是他，散落在大厅各处的执勤士兵全都开始向出口处集中，不一会儿功夫就站成了三行纵列。
现在这些军队的主要防御位置是阿拉山口，作战对象是那些变异人类，这里面并不需要多少兵力。部队集合完毕后，在军官的口令下报数，然后就上了军车开向涵道外。
过时不久，大厅内的军人撤了一干净，只剩下了科研人员和寥寥几名安保。
路晓明的注视中，秀兰和小个子被几个身穿连体衣的工作人员簇拥着，走进了一扇侧门，门关上的刹那，秀兰回头看了笼子一眼。
“现在就动手？”青鸾小声问，笼子孤零零放在大厅中央，四周并没有什么武装力量。
路晓明稍加思索，摇了摇头，说：“还是再等一会儿，天就快要黑了。”
青鸾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小个子和秀兰已经安全送达，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逃脱对他们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与大厅一门之隔，秀兰和小个子被安排坐在了一张机械椅上，几名包的严严实实的工作人员冷冷站在两旁，那位丁教授背对他俩，在一台大型仪器前忙碌操作。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秀兰看着身边的小个子，不解问：“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丁教授笑呵呵转过身，双手各拿着一根电子探针走了过来，温声说：“‘甲等’人类现在是无比宝贵的财富，你们将会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们不需要什么照顾，只想平静生活下去。”看着不断接近的探针，秀兰急忙说。
丁教授笑着摇了摇头，“先取样测验吧。”
说完，丁教授将两根探针点在了二人手腕上，他俩不明所以，不过也不敢违抗，只得任由丁教授操作。“”的一声，两根探针同时吸取了一丝血样，然后就收了回去。
丁教授将探针交给工作人员，在两人对面坐下，有些紧张得说：“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希望你们当中能有人符合要求。”
“什么要求？”秀兰不知怎么心里一紧，追问。
丁教授似乎很紧张，又站了起来，在二人前面来回踱步，挥了挥手说：“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妨告诉你们吧。这一路你们也看到了，健康的人类很少，如果任由自然繁衍的话，我们推算过，50年后，人类就将退化到农耕时代，文明将会断绝，重新发展起来还要几千年！”
“请您直说。”秀兰打断了丁教授的长篇大论，她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丁教授微微一笑，接着说：“为了避免这一切发生，我们尽最大能力收集资源，建立起了这个实验室，利用基因技术，批量生产人类。我们称这为‘星火计划’，一旦成功，健康的人口将会以几何速度增长，很快就有足够人口建立起完整的工农业和教育体系，人类文明就可以不间断的延续下去！”
丁教授越说越激动，大步走到二人面前，几乎是在咆哮，“这计划耗费了我们的一切，机会只有一次，而我们现在只缺一个人，准确说，是缺一个纯净完美的基因！”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秀兰的话语已经开始颤抖。
丁教授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吐出一口气，“很简单，我们要寻找一个保留有远古基因并且没有被污染的人，然后提取出一份，复制到现有的半成品里，这样，就将有源源不断的健康人类被生产出来。哦……解释一下，只有这神秘的远古基因才能经受千万次复制，现代基因几次后就会失去活性……”
正说着话，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大伙儿立刻看过去。那个收走探针的工作人员回过头，一把扯掉面罩，深吸一口气激动大喊：“有了，真的有了！”
丁教授眼珠顿时瞪得浑圆，大喝一声，“谁？！”
“她！”工作人员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秀兰。
丁教授脸庞瞬间涨得通红，用力一挥手，死死盯着秀兰大声下令：“把这位男士送去甲等营，一级供应，立刻通知所有工作人员，希望的火种……终于找到啦！”
一旁的小个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名工作人员走过来，一人一边架着他走向门外。他急得回头大喊：“秀兰，这些人到底要拿你怎么样？”
“怎么样？”丁教授笑了，“秀兰女士将会成为未来人类之母，神般的存在，所有人类体内都将有她的一小部分基因！”
“不！”听见丁教授的话，秀兰当时就疯了，这件事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也根本无法接受。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拼命向门外扑，大声哭喊：“我不愿！你们没权利这么做！”
哭喊声被一只大手打断，丁教授抓住秀兰，将她丢回椅子上，怒目圆睁大喊：“事关文明延续，这可由不得你！”
秀兰被几名工作人员死死按着，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撕心裂肺大哭。小个子被人挟持着往外走，一直回头看着无助的秀兰，眼珠子越来越红。
“咔擦”一声门被打开，两名工作人员夹着小个子往外拖。就在将要出门的刹那，小个子的眼珠瞪到了极限，他猛一咬牙，挣开一只手把住了门框，爆发出疯狂的呐喊：
“秀兰！我带你走！”
第三十五章：星火
笼子里，路晓明和青鸾正在闭目养神，密封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同时色变，看了过去。
“嘭”一声响，厚重的密封门转眼就被重重带上，所有声音隔绝。
“出事了！”路晓明低呼一声，紧盯着那扇门，一步蹿到了笼门边。
“开！”路晓明对着那个原理不明的门锁大喝一声，大厅里所有人回头看，只听“咔擦”一声响，笼门自自然然打开。
大厅里有十几个穿着连体衣的工作人员正往来穿梭，看见这一幕，全都惊呆了，这是基因锁，只有事先设定过的人才可能打开，怎么会……
不等这些人大闹转过弯来，更惊人的一幕出现，路晓明目光一直不离那扇门，笼门刚打开，围观者只看见他的身形一颤，已从原地消失。
“开！”
远处又传来一声大喝，惊呆的人们看过去，这才发现，路晓明转瞬之间已经出现在几十米外，而那扇同样装备着基因锁的厚重密封门，已经应声打开。
门开了，里面一片喧嚣，有男人在怒吼咆哮，有女人在撕心裂肺哭喊，还有“稀里哗啦”的碰撞倒地声，乱作一团。
路晓明抬脚踹开门，往里一看，顿时就急了眼。里面似乎是一间实验室，秀兰被几个穿着连体服的工作人员按在椅子上，拼命挣扎，已经喊哑了嗓子。在她不远处，小个子被几个人反别着右手踩在地上，脸贴着地，大口喘着粗气，满脸疯狂。
门开的瞬间，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看着红了眼的路晓明。
小个子乍见路晓明，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拼命用额头撞击地面，嘶声大喊：“路头儿，快救秀兰！”
一句话没喊玩，一名工作人员大怒，重重一脚踩在小个子脸上，指着路晓明大喝：“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进来的？！”
路晓明彻底炸了毛了，大个子半路死了，他本就愧疚万分，岂容他俩再被人这么对待？！他根本就没兴趣废话，虎吼一声，旋风般卷进了屋子里，刹那间撞得里面人仰马翻。
角落里，丁教授陡然色变，狠狠拍下了仪表台上一颗红色按钮，凄厉的警报声大作，在这山腹空间里回荡。
“所有工作人员请注意，4号实验室有入侵者，4号实验室……”
大厅内，原本惊呆的工作人员顿时反应过来，向着4号实验室跑。就在这时，原本一片乳白色的大厅内出现了一团青光，滚滚热浪从后面逼了过来，工作人员们回头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4号实验室内，路晓明犹如虎入羊群，几下就把那些工作人员扫飞，一手一个拎起了小个子和秀兰，转身准备向门外跑。就在他刚启动的瞬间，背后传来一阵“”声，并伴随着一股子硫磺味。
路晓明身随心动，错步横着闪开，一道蓝色的电弧擦身而过，刺在了左手拎着的小个子身上。强大的电流瞬间传导在三人身上，路晓明浑身肌肉一紧，再也迈不出脚步。
回头看，丁教授手里拿着一根黑色长杆，杆顶射出一道电弧，正蜿蜒连接在小个子身上。
“你们，谁都跑不了！”丁教授原本儒雅的面目变得狰狞可怖，咬牙切齿低吼。
路晓明这时候距离密封门不过几米之遥，可这电弧极强，他被电得浑身发抖，根本没法掌控行动。
一股子焦糊味传来，小个子后心窝被电弧刺进来的部位已经发黑，冒出了屡屡蓝烟。路晓明的另一只手里，秀兰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电流，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幕，哑着嗓子拼命哭喊着。
就在这时，小个子竟猛然睁开了眼，死死盯着路晓明。下一刻，他探出了一只剧烈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路晓明手腕，拼命向外拽，似乎是想把路晓明抓着自己的手拉开。
“不！”路晓明闷声嘶吼，目呲欲裂。他懂小个子的意思，可他做不到再丢下一人。
丁教授也惊呆了，这可是高压电，路晓明不但能站得住，竟然还能开口说话，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个子拉不开路晓明的手，越抖越厉害，眼中转眼全是绝望。
丁教授眼看电不倒路晓明，眼中闪过一抹疯狂，按下了长杆上的红按钮，电弧声顿时“噼啪”大作。小个子身躯一紧，身上冒出一层白气，然后皮肤迅速变黑。
只过去了一秒钟，小个子身上轰然冒出了一层火焰，强电流下，他被瞬间碳化点燃！
“我的天呐！”秀兰顿时哭疯了。
……啪！
电弧在最剧烈的时候，突然中断，实验室里转瞬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余丁教授剧烈喘息声。路晓明左手一松，小个子已经变成一捧黑灰，散落在了地上。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工作人员涌了进来，缩在墙角，满面惊恐看着外面。一团“火球”走了进来，那是被熊熊烈焰包裹着的青鸾。
路晓明把手里的秀兰抛向青鸾，冷冷说：“你带着她先走一步，我办点事。”
青鸾抬手接住已经哭晕过去的秀兰，看了地上的黑灰一眼，点了下头。她身上火焰温度高的难以想象，身周三米之内，所有易燃物都被点燃，可秀兰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青鸾刚走出4号实验室大门，又一阵“”声传来，那是丁教授惊慌之下，又对着路晓明按下了发射钮。可电弧舔过后，原处空空，已没了路晓明身影。
没人能看清路晓明的动作，所有人只觉屋子里平地起狂风，等反应过来再看，丁教授已经被路晓明单手按在了地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路晓明凶狠无比的目光逼视着丁教授，从胸腔里迸发出怒吼。
丁教授大口喘着气，脸色煞白，尖声大叫：“我只是想延续人类的文明，没有人会受到伤害，没有人！”
丁教授挥着手大喊大叫，状若疯狂，路晓明冷眼看着，目光突然一凝，反手一拳抽了过去。
“啪”一声炸响，喊叫声戛然而止，丁教授被打成了一团“烂泥”，撞在墙上反弹回来，软软趴在地上，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又是一阵狂风扫过，实验室里已没了路晓明身影，那些缩在墙角的工作人员茫然对望，同时反应过来，嚎叫着扑向工作台，“快通知军队过来！”
大厅中，青鸾打横抱着秀兰，一步步向涵道走，神情冷漠，对前面冲过来的一队保安视而不见。
保安不是军人，他们没有重武器，不过轻武器人人都有装备，他们齐刷刷掏出手枪指着青鸾，大声威吓：“快站住投降，否则就开枪了！”
“决不能让她带走那女人，那是‘火种’！”4号实验室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个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指着青鸾怀里的秀兰大喊。
这个地下基地里的人明白“火种”代表着什么，闻听这话，他们全都急了眼，“哗啦啦”枪机声响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了过来，那些保安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打得四散抛飞。
“跟上我快走！军队马上就会赶来！”路晓明现出身形，大喝一声，转身又卷进了涵道里。青鸾立刻加速，紧紧跟在了路晓明后面。
大厅里人躺了一地，听着涵道里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他们面面相觑，这还是人吗？！
涵道内，警报声一刻不停，尽头“嗡嗡”作响，那道巨大的闸门正在缓缓下落，眼看就要闭合。就在这时，一道“旋风”卷了过来，撞飞闸门下的保安，路晓明在门下停住身形站定，双肩一耸，将闸门死死扛住。
“快走！”千钧重量压下来，路晓明双腿一曲，大声呐喊。这闸门太重，路晓明被压得腿骨欲裂。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清越的鸣叫，一头火鸟贴地飞了出来，从路晓明胯下钻过，带着他一同飞出涵道。失去了支撑，闸门轰然下落，将涵道彻底封死。
飞出来的是青鸾，她体外由青色火焰形成了一个巨鸟的虚影，出了涵道后，立刻振动双翅，开始飞向高空。路晓明骑在鸟脖子上，赶紧回头，一把抓住了向下滚落的秀兰。
外面已一片漆黑，夜空中冉冉升起了一个青色的“太阳”，下面的营地乱成一团，无数人涌出来看这一幕奇景。
“军队就快来了，我们不能走阿拉山口。”路晓明迎着罡风大声提醒。
那些正规军装备着重武器，还有各种制导飞弹，凭他俩的能力，正面交战根本打不过。
青鸾鸣叫一声回应，调整方向转而向东北，拼命向高空飞。山川大地在脚下飞速掠过，夜空中的星斗越来越明亮，这样一直爬升了10分钟后，青鸾平展双翼，开始滑翔。
大约又过了10分钟，一条巍峨大雪山横亘在前方，那就是号称龙脉之首的昆吾山脉，翻越过去就是蓝海省。到了这里，青鸾身上的火焰已经极度黯淡，显然已撑不了多久了。
昆吾山脉外，703国道边不远处，那块巨岩后面，金贵祥正靠在石头上打瞌睡。突然一层淡淡的青光落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揉了揉眼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那是……流星吗？”金贵祥抬头看天喃喃自语，只见苍莽昆吾山脉上方，一个青色的大火球划破夜空，向着北边俯冲了过去。
金贵祥还从没看过这样的奇景，不由呆了，也丧失了应有的警觉。
“什么人？！”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金贵祥一激灵，下意识蹲身转头看，脸色立刻变得阴沉。那边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健康人士兵逼了过来，呈三三队形，各自端着轻重武器，标准的战斗班。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金贵祥眼珠滴溜溜乱转，脸色阴晴不定。两秒钟后，他的表情定格在嬉皮笑脸上，打着哈哈站起来，“哎嗨嗨，别开枪，我是健康人。”
“健康人？”带队的班长逼到近处，打开枪头灯对着金贵祥照了照，等看清后，虽然没有放低枪口，语气却松了些，“既然是健康人，就请交出身上携带的武器，然后跟我们回人类聚居区吧，年轻人，你到家了。”
“这完全没有问题。”金贵祥笑呵呵说着，两手在腰边一通胡乱摸索，摸出来一把匕首，对着士兵们亮了亮。
对于这个年代的士兵们来说，匕首其实根本就不算武器，士兵们相视一笑，放低了枪口。
“请容我先吃颗药。”金贵祥满脸谄媚说，说完左手拈着一颗药丸扔进嘴里，伸着脖子一吞，下一刻，他做出了个士兵们完全想象不到的举动。
药丸刚吞到嗓子眼，金贵祥脸色一变，反握匕首对着自己哽嗓咽喉狠狠一抹！一片惊呼声中，金贵祥的喉嗓被割断，鲜血狂喷。他扔了匕首，双手死死捏住自己的咽喉，“噗通”一声扑倒在地，抽动几下后彻底断气。
“这人疯了吗？”一名士兵呆呆问。
带队班长皱眉摇了摇头，“算了，别管他，我们按指令继续向阿拉山口巡逻。”
士兵们离去，巨石后，金贵祥大睁着双眼死去，瞳孔中反射出一抹绿光，疏忽熄灭，而他的表情，最终定格在一抹微笑上。
第三十六章：神也不知
昆吾山脉，全长两千多公里，宽有200公里，号称群山之祖，龙脉之首。青鸾擦着山顶滑翔而过，一路向北，终于在火焰彻底熄灭前横越而过，进入了蓝海省。
离地还有几十米的时候，火鸟消失，露出了青鸾的本体，三个人纠缠在一起下落。
路晓明一手抓住一个，将两个女人用力向上一抛，自己滚在地上摔出老远，不等停稳，赶紧爬起来前冲，将两人轮流接住。转瞬之间，三个人滚了一地，好在都没受什么伤。
秀兰已经醒了，她躺在地上低声啜泣，始终不肯睁开眼。相依为命10年的三个人，到了这人类最后的净土，却只剩下了她一个……
一阵脚步声传来，走到了身边，那是背着青鸾的路晓明。刚才那一番消耗太过剧烈，青鸾耗尽了所有能量，现在换成她昏了过去。
“我们走吧，找到金贵祥，去时空裂隙。”路晓明叹了口气说。
“嗯。”秀兰躺地上答应一声，却仍在哭泣，不肯睁开眼，仿佛是想把大个子和小个子两个人的音容笑貌烙印在脑海里。
路晓明看得鼻子一酸，终究还是没能知道他俩的真实姓名，这两个平凡而伟大的男人，终究成为了人类历史长河中无名的枯骨……
许久后，秀兰胡乱抹了把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低头抓住了路晓明一条胳膊，三个人开始沿着国道向西走，一路无声。
天亮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约定的地方，三个人沉默了。金贵祥确实在巨石后面，可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没法开口说话，昨晚的零星落雪覆盖在他身上，孤单凄凉。
“我们自己去昆吾山寻找吧。”路晓明无奈，背着青鸾转身走向南方。
青鸾早已经苏醒，她一直回头看着金贵祥的尸体，忽然出声喊停，“慢着，他是自杀的！”
“那又怎样？”路晓明不明所以。
青鸾干脆挣扎下来，跌跌撞撞向回跑几步，伏在了尸体边仔细观察，路晓明和秀兰连忙也跟了过去。
金贵祥死得很惨，不过神情却似乎很安详，眼神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们来的方向。吸引青鸾主意的是他的双手，那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咽喉，各自伸出了食、中二指，交叉在喉咙前。
“小时候，我不会说话，所以学过哑语，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跟我走！”青鸾说着，探出双手抓住了金贵祥的手，轻轻往两边掰。
很奇怪，金贵祥并没有尸僵，看似紧紧缠在一起的双手很容易就被掰开，被割开的喉管中，一颗染血的胶囊滚了出来。
看见这一幕，路晓明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看似刁钻轻狂的家伙这么执着，竟然用死来给自己指路！
青鸾拈起那颗药丸，颤抖着送到了路晓明面前，路晓明默默接过药丸，轻轻拧开，里面紧紧团着一张纸条。三人屏息凝气中，纸团被一点点摊开，一幅简易地图展现，角落里还有小字提醒出要点。
看完内容，三人吐出一口浊气，对着金贵祥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许久后，路晓明直起身，对着青鸾伸出了手，轻声喊：“走吧。”
路晓明又背上了青鸾，秀兰在一旁抓着他的手，三人相互扶持着走向苍莽昆吾山脉，逐渐远去。
人类没有灭绝，火种仍在，只不过那火种不是某个人，而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心不死，希望就不会灭。
三天后，昆吾山脉中，一条大冰川上，有三个黑点在向东蠕动，正是路晓明他们三人。
青鸾仍旧很虚弱，由路晓明背着，秀兰跟在一旁。
冰川中央，路晓明停下脚步，呵出一口浓浓的白气，举头四望。
这里一片冰天雪地，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刺的人眼睛发花。正前方不远处就是冰川尽头，一道冰瀑布从千米高处垂下，无比壮观。
“应该就是这里了。”路晓明松了一口气，背着青鸾加速向那边跑。按照金贵祥留下的地图指示，这里就是“时空裂隙”的入口处！
来到冰瀑布下，一道道冰挂垂在冰川上，玲珑剔透，密集的冰挂间布满了空隙，恰好能容一人钻过去。没有任何犹豫，路晓明背着青鸾钻了进去，绕向瀑布深处。
好一番七弯八拐后，一条冰裂隙出现在眼前，宽高能容三人并肩。看到这条裂隙，三人彼此对望，目露狂喜，与纸条上描述的一模一样，错不了，就是这里了！
沿着冰裂隙往深处跑，地势越来越低，渐渐地，冰裂隙变成了岩石山洞，冰雪也变成了一条潺潺溪流，伴随着他们急切的脚步。大约个把小时后，眼前豁然开朗，三人已穿过了整座大山。
站在出口极目远眺，三人同时深吸了一口气，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展现在眼前。
前方是一条山间谷地，宽约有3公里，长不知几许，一眼望不到头。这里海拔出乎预料的低，气候温和，山谷中满目苍翠，赫然竟是一片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
山谷两旁是苍茫雪山，直入云霄，朔风从山头上刮过，白茫茫一片，犹如给山谷加了个盖子，哪怕是站在两旁绝顶上，也很难看清山谷里的景象。路晓明这才明白金贵祥所说的话，这里的确是个奇妙的地方，难怪被称为“时空裂隙”。
三人置身的出口离地还有大约30米，旁边有人工修建的简易石阶，凿痕清晰，表明这里有人居住。他们连忙下了石阶，沿着一条小溪向山谷深处走。
走着走着，没过多久，他们在溪边发现了第一间小木屋，屋边有新开垦出来的农田，一家三口正在田间劳作。这一家人看见路晓明他们一行，先是一惊，紧接着全都扔掉了手里的农具，大喊大叫着跑过来，“来人啦！来新人啦！”
路晓明他们默默站住，任由三人围住打量。
“又年轻又健康，真好！”那位貌似女主人很兴奋，竟然抓住了青鸾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的儿子看上去约莫20出头，催促道：“快带着去首领那里吧，走了这么多的路，他们需要休息。”
接下来，年轻人想要接过青鸾背，青鸾连忙摆手，表示路晓明背着自己没问题。年轻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立刻就爽朗一笑，“你们走着，我先去通知首领。”
年轻人小跑着离开，5人欢欢喜喜向前走，随意交谈。
这座山谷里大约聚居着一千来人，绝大部分都是健康人，也有少数人受过些核辐射，不过不算很严重。他们的首领是原中央大学的一位副院长，人类学专家，德高望重。
这里实行自有制，每家每人都可以分配到相应的土地，自给自足，并且按照一定比例纳粮税。纳来的税赋存在政府仓库里，作为公共资源，再按需分配出去。
说着说着，路晓明脚步一顿，就在刚才，他胸前传来了清脆的崩裂声。低头看，是苍松子当初挂在他脖子上的玉牌，莫名其妙崩开了一道裂纹。
青鸾揽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一捞，抓住那面玉牌查看，那裂纹如一个箭头，指向右方。两人顺着裂纹看，溪水边不远处的草丛中盛开着一朵硕大的白色花朵，花型犹如百合，直径足有一米！
“那朵花很奇怪的。”女主人从花上收回目光，解释说：“这花每年只开一天，首领带人考察过，距离3米远的时候就没法再接近，仿佛空气中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听到这里，路晓明和青鸾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看来，这就是进入下一个人间道的入口。
一行人又开始上路，只不过这一次路晓明和青鸾不再开口提问，默默想着什么。秀兰似乎察觉到不对，抓着路晓明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些，神色显得有些惊慌。
又走过一段后，前面传来嘈杂声，远远望过去，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一大群人喜气洋洋迎了过来。
“欢迎你们加入，我可爱的孩子们。”离着还有老远，老者就张开了怀抱，紧赶几步，把三个人全都拥在了怀里，用力拍打，神情激动。
“首领……”路晓明在别人怀里嗫嚅了半天，艰难说：“我们俩还有事要办，恐怕……得要立刻离开……”
“离开？”老者一怔，松开怀抱，定定看着路线，脸上涌现出浓浓的失望，问：“现在外面都被污染了，你们还要去哪里？”
面对老者的询问，路晓明和青鸾只是低着头，说不出话来，这事儿根本没法解释。
又过了一会儿，老者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追问去向，“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这次路晓明终于抬起了头，迎着老者目光，“如果我还来这个世界的话，就一定会来这里。”
说完这句话，路晓明看向紧紧抓着自己的秀兰，她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直到现在，秀兰仍不清楚路晓明和青鸾这两个神秘人的底细，只是她早有预感，这两个她依靠了一路的人，根本留不住……
“哦，那就好，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园，随时欢迎到来。”老首领没听懂路晓明话里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又拍了拍他肩膀，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劳累，先去吃一顿饱饭休息下吧。”
路晓明点了点头，三人在大伙儿的簇拥下，走向前面的集镇。
所谓集镇，不过只有十几栋聚集在一起的木屋，在这里，他们受到了热情款待，首领还主持开了个欢迎会，欢迎秀兰加入。接下来就是登记，不单是秀兰，就连路晓明和青鸾都被登记在册，算是正式成为了山谷里的居民。
一切忙完后，天已经黑了下来，他们三人当夜就被安排在了镇仓库里面过夜。等明天镇里会给他们划分土地，然后由全镇人帮忙，为新住户建造房屋，安家落户。
夜已深，迎接的人们都散去，偌大的仓库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听着耳畔传来的细密鼾声，路晓明和青鸾同时爬坐起来，对视一眼，轻手轻脚起身，出门离去。
他们刚离开，面朝里睡的秀兰鼾声顿止，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窗外月光透射在她脸上，两行泪珠滚落。原来，她一直都醒着……
溪水边，路晓明和青鸾一路向回走，彼此无声，不一会就看见了那朵白花。并没有遇到那道看不见的墙，他们俩直接走到了花边。
“他们能成功繁衍下去吗？”路晓明终于开口问。
青鸾摇了摇头，这个答案她不知道，也许，就连创造这里的鸿钧都不知道。
“我们得走了，下一个世界再见。”说不清为什么，青鸾似乎很怕在这里逗留，急匆匆说完这句话，纵身而起，跳向了花心。
那朵花仿佛活过来一般，接住青鸾，花瓣猛然闭合，然后立刻又张开，人已经不见了。
路晓明有样学样，连忙也跟着跳了进去，花瓣再一次闭合，只是这次却没有张开，而是就此消失不见。
第三十七章：全瞎
一片草丛中，突然冒出来朵巨大的白花，花瓣展开向外一吐，吐出来一大活人。
这种景象谁见过？好像神话传说里有，不过那吐出来的都是女的，还得是大美人儿，而这次却是一大小伙子，脏兮兮那种……
路晓明冷不丁被吐出来，摔了个狗啃泥，他一口“呸”掉嘴里的杂草，恶狠狠转回头准备开骂，这什么破花儿也太缺德了，事先就不能给打个招呼？可等他转回头来，草丛就是草丛，那里还有什么花。
“这遭瘟的玩意儿！”路晓明骂骂咧咧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杂草，把摔歪的背包正了正，然后开始四处打量。
这里是一片田野，一望无际，种满了不知名的庄稼，籽实有点像稗子，随风掀起层层浪，一看就将要到收获的季节。看见这么多庄稼，路晓明松了一口气，有成片的庄稼，说明这里有正常的生产劳作，不会像上一个世界那样危险。
可问题又来了，这里无遮无掩的，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青鸾去了哪里？
“青鸾！”路晓明索性扯着脖子大喊一声，他以为青鸾可能跟自己一样给吐庄稼丛里了。这些庄稼足有大半人高，别说是人了，躺一头牛都不定能看见。
还别说，路晓明这一嗓子吼出来，庄稼地里果然冒出人了！
“哗啦”一声，不远处站起来一人，踮着脚一看，眼睛顿时一亮，哭喊着扑了过来。“少爷啊！可算找着你啦！”
路晓明给人家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这是？不是喊我的吧？可左右一打量，四下里除了自己好像就没别人了。
正疑惑的功夫，那人扑到了路晓明跟前，作势欲扑，又愣住了。
路晓明松了一口气，什么眼神这是，这么近才发现认错人了。
趁着来人发愣的功夫，路晓明打量起人家来。这人是约莫30来岁，长的尖嘴猴腮，脚下蹬着一双薄底皂布鞋子，身穿青衣头戴小帽，活脱脱一幅家丁嘴脸。
“我这是……来到古代了？”路晓明有点懵。
又趁着路晓明蒙圈的功夫，该家丁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往路晓明脚下一趴，死死抱住了他一条大腿，捶胸顿足大哭，“我滴少爷啊，您怎么就那么倔啊，说出家就真出家喽哇！”
路晓明被他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家死人了这是？那也不能乱抱着人哭啊。真要抱也就算了，那么些大姑娘小媳妇你不抱，抱着我条大腿算怎么个回事儿？！
“松手！”路晓明咬牙切齿大吼。
那小子还怼上了，止住哭声一偏脑袋，满肚子委屈“哼”了一声，“不松！”
“不松？我打你！”
“打死也不松！”
“好好好！”路晓明都给气笑了，这什么破地方，乡风太坏了。他左右打量无人，蹲下来，看着那人阴阴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打死你吧！”
路晓明话音刚落，那尖嘴猴腮的家伙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尖叫：“啊！少爷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尖叫声中，那家伙真像只猴子一样，又往上抱了抱，双腿一绞，把整个人都缠在了路晓明左腿上，哭唧唧说：“小的打满月就伺候少爷，捧这么大，您要真打死我，小的也认了，这就是命啊……”
路晓明彻底没辙了，总不能真就这么把人打死吧？既然硬的不行，那咱就来软的。
“您贵姓？”路晓明又换上嬉皮笑脸，还从兜里掏出烟盒捋直一根递了过去。他这可是真下血本了，拢共就剩三根，还是在上个世界那小卖部里扫来的十年老陈货。
不过人家似乎根本就不吃这套，对着烟嗅了嗅，一脸嫌弃又转回去，满肚子不乐意说：“少爷真是的，别跟小人开玩笑了，咱们快回家，你闯大祸了知道不？”
“这样啊……”路晓明自己叼上烟，笑眯眯问：“你凭什么说我是你们家少爷？”
这个问题人家根本就不屑回答，继续死死抱着大腿。
路晓明抹了把脸，点着烟发愁，这根本就没法沟通嘛，该怎么办？就自己这穿着打扮，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是穿越过来的吧，这人眼瞎了不成？
转念一想，他眼瞎，他们家总不会人人都眼瞎吧？实在不行就走一趟，三人对面，那不就该谁是谁了嘛。现在看来，青鸾应该跟自己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不可能找到了。“得得得，怕了你了，你说回家就回家吧。”
“哼！”那人哼了一声，把脑袋转向另一边，紧了紧胳膊不动。
路晓明也是无语了，“你松开行不？我都答应跟你走了，你还不得领路？这么抱着大腿像什么样子。”
那人完全不听，向着北面努了努嘴，“小的不会再上当了，除非交到老太太手里，您甭想我松开。”
路晓明给笑哭了，丧气的摇了摇头，“你爱抱就抱着吧。”
说完路晓明就这么挎着一个人，“瘸着”奔了北面，以他现在的体力，带着个把人根本就没什么感觉，他是怕力气使大把人给踹坏了。
初秋的太阳下，村道上出现了一幕奇景，一位衣着古怪的小伙子腿上带着个人，大大咧咧赶路，嘴里还叼着个冒烟的玩意。
走着走着，前面迎头来了俩人，一老太太带着个小女孩。
老太太穿着一身蓝印花布衣裙，包着蓝布头巾，左胳膊肘挎着个蓝布包裹，右手打着一把遮阳伞。七、八岁的小丫头上身穿白底碎花褂子，下穿殷红百褶裙，皮肤细白如瓷，一看就是殷实人家的闺女。
两边离着还有十来米远，老太太眯着眼睛一瞧，给吓了一激灵，赶紧扯着小姑娘让到了路边。小丫头人小不知道害怕，直眉楞眼看着俩人，大眼睛瞪得浑圆，小小的嘴巴张成了“o”形。
看这里的打扮，应该处在古代，至于究竟相当于人间界哪个朝代，路晓明也说不清，估计这也没可比性，反正就那么回事儿。现在他穿着一身牛仔装，脚下蹬着运动鞋，留着缺牙溜齿的寸头，腿上还挂着个把人，大晴白天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过去。
哦……他嘴上还叼着根烟！
那小子挂在他大腿上，睁着死鱼眼和人家小丫头对视，还傻兮兮抽了抽鼻子，把人小姑娘吓得打了个哆嗦。
直到走过去老远，身后才传来老太太责骂：“跟你说过多少次‘非礼勿视’，你怎么就是不听？这些都是坏人！坏人！”
路晓明心说坏人就算了，可你犯得着说两遍嘛？想想他明白过来，自己腿上不还挂着一位嘛。
“我说哥们，我都上道儿了，你总得把前因后果说给我听听吧？”路晓明觉着自己特冤。
那小子看上去比他还冤，满腹委屈说：“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行不？”路晓明给他折腾的快哭了。
关于“失忆”这回事，人家肯定是不能信，搞不好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事情给交代了出来。
这小子叫水生，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某个乡绅家的仆役，而路晓明则是这户人家的独子，顶梁柱！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路晓明“他爹”已经过世了，堂上只有一位老娘。
听到这儿路晓明抬起左手就准备给这小子一耳光，自己爹妈可活的好好的！想想太过残忍，没下的去手……
接着肉戏来了，由于出身书香门第，路晓明打小饱读诗书，勤奋刻苦，是乡里著名的才子！这年月一般人家都讲究早婚早育，不过读书人例外，由于潜心学问，二十啷当岁结婚也属正常。
路晓明现在就是二十啷当岁，尽管还没有功名，可也不能再拖了，于是他娘就托媒人给说了户人家。
对家姓方，是邻县大户，在县城里开着米行，可谓富得流油。他们家有一女，天生有疾，所以拖到了二十啷当岁也没寻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经过媒婆在中间这么一撺掇，两家大人各自一合计，事儿成了！
原因很简单，路晓明家虽说担着个“乡绅”的名头，可孤儿寡母撑不住门面，路晓明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为了供他读书，家里原本的几十亩薄地就这么给卖了。眼瞅着路晓明“上舍”毕业（相当于高中毕业），接下来就得准备进京赶考，家里没钱了……
那个年月上京可不是件容易事，没飞机没高铁，跋山涉水一路花的都是钱，没个百把两银子挡不下来，而恰恰对方家里不差的就是钱。
方家有钱，可这年月做买卖的人身份低贱，能摊上个“才子”做女婿，那可是能改门换风的！再加上他们家闺女身体不好，所以方家对这门亲事的热度比男方家里还高。那位未来的“老丈人”放出话了，等成亲以后，上京赶考的所有费用他们家全包！并且还要贴百亩良田给路晓明家，让他娘养老有个依靠。
顺便说下，“路晓明家”还就是姓路！只不过他不叫路晓明，而是叫路遂良，得知这个消息后，路晓明简直就是哔了狗了……
总而言之，这一桩婚事双方可谓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只有一个人不乐意，谁？路晓明！
话说路晓……路遂良打小饱读诗书，自然也就养成了读书人的臭脾气，他怎么合计都觉着自己吃了亏。知识就换俩糟钱儿？还摊上一有病的媳妇，他觉着这门亲事压根儿就是在埋汰人！于是他竟然就这么跑了，还扬言要出家当和尚！
没错，就现在路晓明这发型，出家就是先剃这个头，等真正受戒了才会刮光。
闻听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独子要去出家，可把人老太太急坏了，她赶紧着家里唯一的仆役跟后边追。经过几番斗智斗勇后，终于逮到，于是就上演了这么一出。
“少爷……”水生抱着路晓明大腿哭了，一颠一颠的，他说：“老太太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教你认字，这么些年下来，眼睛都熬瞎了！你就忍心丢下她老人家孤苦伶仃一个人？”
路晓明听见这话如五雷轰顶，下意识用双手抱住头，张大了嘴巴，瞎了，他娘竟然瞎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老半天后，路晓明弱弱问：“那‘咱家’还有人不瞎吗？”
“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水生不乐意了，“咱们家拢共仨人儿，除了老太太，咱俩都不瞎啊！”
路晓明这回是真哭了，这不等于全瞎嘛……
“那咱们乡里有人熟悉我不？我的意思是……能认出我不是我……”路晓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话就没点逻辑性。
尽管很不着调，可水生竟然听懂了，他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说：“估计就没别人了，少爷你九岁离家去县学读书，回乡探亲都是闷家里温习，外人都认不到你……哎，少爷！少爷！”
路晓明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三十八章：不就是娶个媳妇
坐地上后，路晓明立刻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水生那小子居然还死死抱着自己大腿！
水生高大约1米55，抱住大腿后，脑袋整好就在路晓明腰眼儿上，跟兜里揣着个人似的，冷不丁低头一看，还把路晓明吓了一跳。
“少爷，您没事儿吧？”水生弱弱问。
“下来！”路晓明嗓门憋得跟狼似得，他是真的怒了，自己可还有很重要的事，岂能跟你们“瞎”耽误工夫！
水生这小子其实很会察言观色，这时候察觉到了路晓明神情有些不对，连忙把脑袋往他咯吱窝里藏，赌气似得说：“怎么着你也得先回趟家，等看过老太太再说。”
两人就这么又僵持了一会儿，路晓明哀叹一声，泄气了。一来他是真下不了手，二来他也不知该去哪儿，天只知道这个世界的出口在哪里。
摸索着爬起来，路晓明又开始默默向北走，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按照前一个世界的经验，这出口不是乱放的，应该是在当前世界最关键的地方，那么，这个世界最关键的地方又在哪里？
左思右想不得其法，路晓明想起了林心儿，人家那脑子叫一好使，如果是她在，指不定就能想出头绪来。换而言之，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呐……
想着想着，周围传来小声嘈杂，路晓明茫然抬头看，自己已经走进了一座村庄里，三三两两有人在远处对自己指指点点。村庄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倚着一条小河，家家户户门前门后遍植杏花，环境清幽雅致。
“少爷，咱们到了。”腰眼儿那里传来水生的话语，路晓明低头看，他终于松开了一只手，指向村西头一间独门小院。
“水生，你小子怎么变猴儿了？”远处有人喊了一嗓子，引来连片大笑。
“你才是猴，你们家全是猴！”水生骂骂咧咧还了一嗓子，面对乡亲们终于挂不住了，悻悻然跳下来，拽住了路晓明的旅行背包。
一个白胡子小老头走过来，颤颤巍巍抓住路晓明手腕，语重心长说：“路家少爷啊，莫怪小老儿多嘴，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知道，百善孝为先呐！”
有了小老头起头。一大票七大姑八大姨围了过来，个个好言相劝，委婉的指责他不怎么厚道。路晓明简直了就，事儿你们都知道，可就没一个人认识自己？
“这衣服你们认识不？还有这鞋，这袜子！”路晓明一件件抖搂身上的“装备”，气急败坏，那些乡邻不住点头，不住恍然大悟……
“现在明白了没？”路晓明看这些都像是明白人，心里总算松了些，“我不是路家的什么少爷，我是刚穿越来的，穿越！懂不？”
“哦……”大伙儿笑了，路晓明心头大石落地，也笑了，然后那些人又齐刷刷大喊：“不懂！”
“嗨！”路晓明脸都苦得变形了，“我不跟你们白话，我去找他们家老太太切，就算人家瞎了，也不能认不出自家儿子吧。”
路晓明话音刚落，对过传来一声惊恐尖叫：“不好啦！路家老太太上吊啦！”
听见这声音，路晓明觉着仿佛有人拿着对锣，在他脑子里狠狠一敲，震地他眼前一黑。下一秒，他狠狠一咬牙，直接从人群头顶上蹿过去，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路晓明的动作太快，围着他的人根本没看清状况，他就已经出现在了那户小院门口。
站在院门往里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傻丫头在人家大门口跳着脚大喊，手舞足蹈。再向里面看，堂屋里一老太太刚爬上一把椅子，双手把着个绳套，伸着脑袋往里边钻。
路晓明当时就想骂人，人家这叫准备上吊，不是上吊，有这功夫在外面喊，就不会进去把人给弄下来？
当下路晓明一步跨上去，把那傻丫头给呼开，又一个箭步跨进去，一脚把椅子踢飞。老太太刚哆哆嗦嗦把绳子套到下巴，脚下失了支撑，惊呼一声掉了下来。
路晓明伸手打横接住，把人给轻轻巧巧放在了地上。
“你是谁？不要管我，让我去死！”老太太还不答应，在路晓明怀里使劲挣扎，痛苦大喊：“我路张氏辛苦大半辈子，总算把小儿拉扯大，现在就这么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声声慢，凄凄惨，路晓明也是有娘的人，立刻就架不住了，鼻子一酸陪着掉泪。
就在这当口，门口一暗，一大票人涌了进来，领头的正是水生。那小子一头扑在老太太身边，抓住老太太嚎啕大哭，“太太，您千万别想不开啊，少爷我给您逮回来啦！”
这句话就跟按了电门似得，老太太一愣，哭声顿止，大睁着无神的眼睛，抬起双手来回乱摸，急切大喊：“我儿回来了？在哪儿？在哪儿？！”
路晓明看着在眼前来回晃荡的双手，心里还挺得意，看见没有，我真不是他们家儿子，人家都……
念头还没过完，就听“吧唧”一声，老太太左手拍在了他脸上，紧接着又是一耳光，右手也拍在了另一边。
老太太双手把着路晓明的脸蛋，轻轻一摸，哆哆嗦嗦又哭了，“我滴儿啊，你可回来了！”
路晓明也哭了，还挺伤心，俩人就这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闻者无不落泪，母子情深呐！路晓明心说“情深”个屁，现在恐怕是彻底走不了了，他怕自己前脚走了后脚人老太太又自寻短见。
哭了一会儿，老太太怜爱地摸着路晓明脑袋，跟呼噜大西瓜似得，温声说：“儿啊，是为娘不好，不该逼你结那桩亲事，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气节！为娘已经想好了，咱们变卖了那几亩口粮地，再把这栋祖宅卖了，也差不多够你上京赶考了。”
这话说的……路晓明感叹不已，这才叫亲妈啊！
没了口粮地，又没了房子，人一把年纪的瞎眼老太太可就得出去讨饭啊！就为了让自己上京考那个破试！这一刻，他觉着自己……那个路遂良简直就不是个东西！娶个媳妇能剜了你的肉？
“别说了。”路晓明掰开老太太的手，拍了拍，用最亲和的语调说：“那门亲事，我答应了。”
“什嘛？！”老太太悚然一惊。
水生大喜过望，抓着老太太晃了晃，“太太，少爷他答应那门亲事啦！”
路晓明万万想不到，人老太太竟然又哭了，摸着他的脸哀声说：“我儿，可苦了你了……”
苦？路晓明简直都搞不懂这些人的逻辑，这可是娶媳妇，美事啊！我苦个屁啊我？！他也是耿直人，又把老太太的手掰下来，安慰道：“我是真不苦，我心甘情愿的！”
这话不单老太太不信，围观群众都不信，大伙儿一片感叹，称赞路晓明是个孝顺儿子，为了母亲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说得路晓明脸都红了。
一番感慨下来，乡亲们纷纷表示被感动的不行，得回家哭会儿去，全都告辞离开，屋子里就剩下了这“一家三口”。
老太太想起来什么，慌慌张张爬起来往后屋走，说是路晓明翘家这么久，得饿坏了，要做一顿好吃的。路晓明实在看不下去了，人家可是瞎老太太，哪儿能让她伺候自己啊。
“您歇着。”路晓明抢上去扶住老太太，好言劝说：“这顿饭，还是我来做吧。”
说完路晓明一个旋身闪进人家厨房，“乒乒乓乓”倒腾起来。
老太太呆了好久，自家儿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而且……“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下厨房？你还是个读书人！”
路晓明满不在乎吼了一嗓子，“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做饭，咱不来那一套！水生，还不来帮忙！”
水生高高兴兴“嗳”了一声，把老太太扶坐在椅子上，也钻厨房里去了。
两个男人忙得二一添作五，不大一会儿功夫，一股饭香从后厨房里飘了出来，老太太闻见这味儿，抽抽搭搭又哭了，真是好孩子啊！想了想她对后厨房喊：“水生，今儿这事千万别传出去！”
这年月，读书人下厨房这事要是传开，路晓明这辈子都会被人取笑。一旦要是得了功名入仕，人家是真能把这搬出来弹劾他，不是开玩笑的！
“嗳！您老就放二十四个心，我又不是傻子。”水生脆蹦蹦答应，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擦黑的时候，香油灯点亮，大桌子摆好，三人关上门吃饭。菜只有两碟，一碟子清炒小青菜，半碟子小葱拌豆腐，主食不是米饭，而是锅贴粑粑。
这粑粑是用一种黄色的粗面活出来的，做的时候先烧半锅水，等水开了后，把面贴在锅沿上，半烤半蒸。吃起来有点黏牙，闻起来挺香，路晓明还从没吃过，味儿不错。
吃着吃着他来了兴趣，问道：“这是什么面？”
水生听见这问题，埋着头“吃吃”偷笑。
老太太抡起拐棍，准确无误敲在他脑袋上，转向路晓明温和说：“我儿是个读书人，五谷不分很正常，这是‘黍’啊。”
水生捂着脑袋在一旁插话，“也就是俗称的‘糜子’咱家口粮地还有三亩没收，明儿得赶紧割了晒，要不然一场雨倒下来就完了。”
听见这话，路晓明又替那个路遂良害臊，这么大一小伙子竟然不干农活！
“没问题，明儿我去帮着收，也就一小会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