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壮志饥餐胡虏肉
十五万匈奴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几十万人当着他们面吃自己同族的肉,这份震撼难于言表。
长城上,大汉皇帝一口吞下肉,指向匈奴大营,厉声大喝:“尔等化外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视我大汉人淳良为软弱可欺。杀我同胞,淫我妻女,人神共愤,不配生于天地间!”
呼韩邪单于越众而出,与大汉皇帝对峙,狂吼:“小儿,你待怎样?!”
“怎样?”大汉皇帝阴阴一笑,抬手高呼:“朕谕,昭告天下,我大汉子民听令!”
长城上数十万将士吞下生肉,同时单膝跪地,高声大呼:“听令!”
大汉皇帝背衬青天,一句句颁下了旨意,“三军听令,自即刻起,跨过长城北伐,烧光他们每一寸草地,吃掉他们每一头牛羊,杀尽他们每一个人,从婴儿至老者,我要匈奴人从此亡族灭种!”
将士们胸怀激荡,齐声大吼:“谨遵吾皇旨意,杀光所有匈奴!”
喊杀声震地风起云涌,高天为之色变,匈奴人的脸色也全都变了。
他们一贯把汉人当成羊,养一年,到了秋后宰杀一些,还从未动过要灭绝汉人的念头,一来他们人口只有汉人的零头,二来,杀光了汉人,他们来年就没了收成。说白了,匈奴人没了汉人活不了,而没了匈奴人,汉人却可以过得更好。
如今一切颠倒了,“羊”变得比“狼”更凶恶,反过来要吃“狼”的肉,这可叫“狼”怎么活?怒涛般的呼啸声仍在持续,一遍又一遍,匈奴人的心里开始发慌,不知所措。
大汉皇帝高高举起了双手,大喊:“我大汉好男儿们,仇人就在眼前,还等什么?!”
诸部将领同时反应过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兵器,嘶声呐喊:“还等什么?跟着我去杀敌!”
刹那间,震天的战鼓擂响,欢呼声惊天动地,长城上垂下无数条绳索,将官们身先士卒,抓住绳索向长城外条。一片沉闷的轰鸣中,一道道关口打开,疯狂的士兵们潮水般向外涌,黑色的大军潮漫山遍野,压向匈奴联营!
毫无预兆,汉人和匈奴的大决战就这样开始了!
匈奴大营一片惊慌,他们不知该怎么办。立刻迎敌展开殊死搏斗,还是像以往那样赶紧上马一哄而散,依托广阔的草原打游击。不光是普通的匈奴人,呼韩邪单于似乎也没回过神来,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汉军,陷入了犹豫不决中。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汉军也曾进入大草原交战,可那都是驱逐性质的,他们可以依仗游牧特性轻易避开,来年再啸聚袭扰。汉军不敢深入,补给线拉得太长,根本就供应不过来。
而现在,大汉皇帝在两军前下了圣旨,要灭匈奴全族,敌人就绝对不会收手,他们要是逃散了,只会被各个击破。至于补给,已经不是问题了,深入的汉军可以吃抢来的牛羊,牲口吃完了还可以吃人!反正他们都已经吃过了。
绵羊转眼就变成了恶鬼,人类史上从未有过的恶魔军队就这么出现了,他们不是少数,而是压倒性的几十万,上百万!甚至上千万!
“大单于,还是快走吧,敌人太多!”身旁有人大声相劝,呼韩邪转身看,是扎尔罕。接下来匈奴贵族们分成两派,大吵大嚷,一派吵着要退回去,先避开锋芒再说,另一派则表示要给汉军迎头痛击,把汉人的气焰打下去。
长城上,那名将官对着路晓明抱拳施礼,恳切说:“先生,我要出征了,请尽展所学报国,家园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该将官揪住绳索滑下长城,汇入了进攻的人潮,自始至终路晓明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长城另一段,大汉皇帝依旧站在城墙上,身边出击的士兵滚滚而过。
长城外山下,大汉军终于逼近了匈奴营地,犹如疯魔的士兵们解下长弓扣上箭,阴森森看着敌营。
大战一触即发,呼韩邪眉峰一挑,大声呼喝,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迎敌”声在匈奴大营接力回荡,所有匈奴人立刻上马聚拢,弯弓搭箭和逼近的汉军对峙。双方距离在一点点拉近,这一次匈奴人没有选择分散后撤,而是打算正面硬刚。
终于接近到攻击距离,大汉军呼喝声一片,前列同时松弦,刺耳的“铮铮”声中,一排羽箭攒射了过去,密集如墙。匈奴人同时开弓放箭,两排剑雨展开了对冲。
“飒飒”声比雨点还要密集,两排箭同时射到,两边的前锋同时倒下去一大排。
匈奴前阵的马匹开始慌乱,不住撂着蹶子后退,队形逐渐散乱,刚才那一轮进攻他们就撂下了上千人,如此剧烈的伤亡让他们有些难以承受。反观对面,伤亡比他们还要大,可却无一人退缩,那些军士们依旧阴森森向前逼,个个眼珠通红。
大汉军带着刻骨的仇恨而来,生啖了匈奴人肉,已经疯魔了,完全不顾生死!
匈奴大阵后退,呼韩邪单于被裹在军阵中也只得随队一步步后退,面色铁青。压阵的传令官大声呵斥,拼命挥动皮鞭驱赶,可十万人在后退,山也挡不住。
汉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库库”作响,继续向前推进,双方传令官大声呼喝,又是一轮剑雨对射。共线嘁嘈,一片“嚓嚓”声中,双方又同时倒下一排,只不过匈奴阵型开始散乱,射出的箭密度明显降低,这一轮伤亡比汉军大了不少。
很快,汉军大潮淹没了倒地的匈奴尸体伤员,一幕让人心胆俱寒的画面出现了。那些汉军竟然在两军阵前停下脚步,拔出尖刀开始割匈奴人的肉!那些匈奴人大部分都只是受伤未死,被汉军按在地上生生切割躯体,惨叫声撕心裂肺。
切完了肉,汉军左手拎着血淋淋的肉块,右手握着刀,又开始逼近,那些弓箭手索性就将仍冒着腾腾热气的肉咬在嘴里,再度扣上了箭支!
这比九幽炼狱还要酷烈的画面呈现在眼前,匈奴人吓破了胆,他们再也不顾首领们的驱赶,拨转马头就跑,十几万人的大军就这么炸了营。他们不辨东西,纵马狂奔,争先恐后自相践踏,只求能逃离这些恶魔的追赶。
乱军中,呼韩邪单于脸色灰败,他看出了部下们的恐惧,自这一刻起,匈奴已经完了……
城墙上,大汉皇帝转过身看向长城内,再度大声下命:“我大汉的子民们,长城内外皆为天下,还要这墙做什么?传朕旨意,万里长城边民自即刻起,拆除这座高墙,把我们的土地向北延伸,一直到极北!”
闻听皇帝的圣谕,早就激荡难平的民兵们一拥而上,冲上长城开始拆墙,顿时砖石乱飞。未来一个月中,长城边热火朝天,所有人齐上阵,留存千年抵御外辱的长城被彻底拆除。从此再也部分关内关外。
一片混乱中,大汉皇帝被接下了长城,又回归万军簇拥中。路晓明连忙拉上两位女人下了长城,跑向了后备军营地,在这里显然已没法接近那位“二哥”,必须得另想办法。
他们刚下了长城,关外浓烟顿起,从东到西一眼望不到头。进攻的汉军开始焚烧草原了,他们坚决执行皇帝的命令,真真正正要对关外的匈奴斩草除根!
事后也证明了这一点,只经过五年的扫荡,匈奴这个种族就被彻底灭绝,世上再无一人,持续几千年的北方祸患被一扫而空。
后话不表,路晓明一行人与民兵民夫背道而驰,急匆匆跑进了守备军大营,里面杨督尉正在主持开会。三人一把掀开帐帘,所有军官愕然,唯有杨督尉连忙罢会迎了过来。
“路公子,发生什么事了?”杨督尉以为有什么变故,急忙问道。
路晓明对着里面的将官歉意一笑,把杨督尉拉出来,小声耳语:“麻烦能不能给我们三匹马,我们要立刻赶回京城,大试就要开始了!”
杨督尉很仗义,连忙吩咐亲兵牵三匹马过来,汉军的军马有数当然不能动,不过一路缴获了些匈奴马匹,他这个守备官可以随意赠送。
不一会儿功夫,键马牵来,三人跨上打***,杨督尉依依不舍相送,大声喊:“路公子,待我回京师述职再见,望公子能金榜题名,祝贤伉俪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路晓明和闵秋对望一眼,同时回头笑,“请回吧,有缘他日自会重逢。”
转回头,徐乘虹似笑非笑看着他俩,俩人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再吱声……三骑出了军营开始加速,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天尽头。
他们原本计划是在这里趁乱接近皇帝徐乘云,发现没有机会后,立刻就启动了备用方案,火速赶去京师参加大考。大考合格者将晋级殿试,在皇宫内接受皇帝监考,而这可能是唯一接近徐乘云的机会。
路晓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别说是大考,就算是最低级的院试恐怕都通不过,所以他门要立刻赶回京城,来个临时抱佛脚,哪怕是填鸭,也得让路晓明晋级!
第五十五章:两间房
深秋,北方万木凋零,又因为边关正在打仗,京师街上行人稀少,不过也有热闹的地方太学院。
但凡是上舍毕业的学子,都可以来太学院读书,官费的!不过平常真正来的却没几个。一来是到了太学院这个级别,基本就没老师教了,那些大儒们都忙着呐,二来嘛,家里也不放心宝贝疙瘩一个人待在太学院里,不是怕冻饿着,而是怕没人管堕落了。
关于太学生在京师流连青楼的故事,民间那是太多了,以至于这个最高学府平时门可罗雀,直到现在这个时节才会热闹点,因为大试就要开始了。进京赶考的学子们为了迎接这决定命运的大考,全都跑来临时抱佛脚,同时也各找对象攀交情,为将来的发展铺路。
老孙头是太学院的杂役,他今年已经六十了,派给他的活儿只有两个,扫地加看大门。老头别处也不扫,专扫大门口这一块,这儿有太阳嘛。
在大汉朝,像他这么大年纪,已经算高寿了,所以管事儿的也不要求他什么,只求他别扫着扫着死在里面就行,晦气,要死死外面切!
老头随手呼啦了两把,就在台阶上坐着晒太阳,今年冷的可真早啊!老头感叹。
刚晒了还没一盏茶功夫,打南边儿来了俩人儿,直奔太学院。老孙头把扫把一横,拦住来人,慢条斯理说:“太学院重地,不得乱闯!”
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纯白色孺衫,身背书篓,一脸书生气。女的与他年龄相仿,着一身红色衣裙,娇美动人,俩人短的时间男才女貌。
被老孙头拦下后,男的连忙施了一礼,客客气气说:“老人家,我是进京赶考的上舍学子,来太学院读书的。”
男子话音刚落,女子从他的书篓里取出一本锦书递了过去,男子打开呈到了老孙头面前。别看老孙头是在太学院讨生活的,他其实不识字,不过也不需要,同样的锦书他看过太多,这是地方县衙开具的大考荐书。
假模假式瞄了荐书一眼,老孙头对着哪位红衣小娘子努了努嘴儿,“学子可以进去,不过这位……”
“哦……”男子连忙说:“这是我的伴读丫鬟,请您老通融下,也放她进去吧。”
说完男子打开锦书翻了一页,老孙头眼睛一亮,那书页里夹着五个制钱。
老孙头一把抄过制钱揣怀里,不耐烦的向后挥了挥手,男子会意,领着红衣女子进了太学院。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老孙头满意的摸了摸胡子,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有五个制钱就不错了。况且太学生是允许带一个伴读丫鬟进去的,反倒是家眷不准,这狗屁规矩也不只是谁定的。
老孙头怀里的制钱还没焐热,正回味着,打北边又来了俩人,直奔太学院,他连忙又把扫把一横,把人给拦了下来。
“太学院重地,不得乱闯。”老孙头反正也没别的词儿,见人就来这两句,愿意就给俩制钱儿,不给就拉倒。
“老人家,我家相公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这回说话的是个女声,紧接着一双素手捧着锦书递了过来。
老孙头心说“嘿嘿,你家相公?那就对了!谁看你这本破书?”
“家眷不得入内!”老孙头根本就不瞧荐书,坏笑着抬起头来,然后他就傻了眼。“我特么不是眼花了吧?!”
站在身边的还是一男一女,男的穿一身白色孺衫,一脸匪气!女的穿一身大红衣裙,大大方方挽着男人的手,低头微笑。老孙头使劲闭着眼睛甩了甩头,然后瞪圆了看,这俩人一点没变,还是那模样。
“你俩刚才不是……”老孙头莫名其妙指了指太学院里,又指了指这俩人,这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书篓背在了女人身后。
“我俩怎么啦?”男人莫名其妙,在俩人身上打量一番,没发现不妥的地方。“你该不会是故意找麻烦吧?!”
“晓明。”红裙女子赶紧把那人拽在自己身后,蹲下来和颜悦色说:“老人家,荐书你也看过了,错不了的,就放我们进去吧。”
说完,女子翻开荐书另一页,里面夹着一张黄纸条。老孙头虽然不识字,可银票他认得,金额他也认得,整整五两白银!
几乎没做任何考虑,老孙头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银票塞进怀里,贼兮兮左右打量,他怕给太学院里的领导看见了。收五个制钱是没人管,可收了五两银子,那铁定得出点儿血!
看见老孙头收起了银票,男人不耐烦的抓住女人手,催促说:“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
俩人就这么大大方方手拉手走进了太学院。
这俩人是谁?正是八百里加急刚赶到京城的路晓明和闵秋。
话说路晓明和闵秋刚进去,老孙头这才回过神来,站起来大喊:“家眷不能……”
“不能什么?”路晓明回头疑惑问。
老孙头气势一泄,捂住了自己胸口,摆了摆手没说什么。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帮人办事,不办事也可以,五两银子退回去,这点“职业操守”老孙头还是有的,于是他果断选择了不闻不问。
他一年的薪资也才二两银子,这可是整整五两!都够退休了,再者说了,他这风烛残年的,就算查出来,上面还能把他怎么地?主意已下,老孙头干脆撂下扫把奔家里去了,揣着巨款他不放心。
“切。”路晓明挥了下手,和闵秋携手走进了太学院的院子。
知道他俩为什么这么有钱不?人徐乘虹给的,那女人在京城潜伏了好几年,弟弟没捞出来,挣了一大票银子,据她自己说,全拿出来的话,得比人家石崇还多点儿。
反正揪出弟弟后就该离开这个世界,留着金山银山都没用,索性全给路晓明他们花了。最主要她对路晓明的学问一点信心都没有,干脆就全拿来打点了,不信这么多钱还砸不出个殿试资格来!
当然,路晓明学习计划还是要执行的,毕竟作弊你也得有点基础,别到时候隶体字都认不全,被查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这责任谁敢担?
话说,路晓明和闵秋旁若无人手牵手进了太学院,站在最中间开始左右打量。这里是一个大院子,四面都是房屋,密密层层数之不尽,路晓明初来乍到,根本就认不清哪儿对哪儿。
这时候,整好有一老头施施然走过来,看见俩人手牵着手,花白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大白天和伴读公然狎戏,有辱斯文!”
路晓明“啧”了一声,闵秋连忙抢先说:“这位老人家,我们要查阅“经”卷,不知在哪里,能否烦请告知?”
老头当时就不乐意了,“什么老人家?我也是应届学子!”
路晓明本来准备发作,一听这话立刻就缩了回去,这老头看上去眉毛胡子都花白了,居然还是学子,这得考了多少年那?怪不落忍的……
闵秋一惊,连忙不停道歉,那老学子看人家态度挺好,语气软化,得意洋洋说:“这你就问对人了,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里!”
路晓明心说可不是嘛,您都来多少趟了,不熟悉就有鬼了。
老头开始转着圈介绍起来,,“西面这一片收藏着历代诗歌典籍,而东面那一片是先秦百家的著作,南面是历朝正史,北面就是儒家经典啦!”
“得,谢谢您呐。”路晓明打了声招呼,拉着闵秋奔了北面,留下老头一个人还在那儿嘟嘟囔囔。说实话,路晓明跑得这么快,老头还有点儿失落。
由于时间有限,想要把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全概览一片,那是完全没有可能,所以路晓明的打算很简单,死读儒学。能填进去多少算多少,填不进去就拉倒,反正尽人事听天命了。
刚才老头介绍时候用的量词是“片”,这可一点不夸张,太学院里的儒学分部房舍足有好几十间。除了教馆和藏书阁外,这里还有很多小格子间,每个格子间里都有书案和文房四宝,这是供有钱人专心看书的地方。
俩人先奔了藏书阁,留下押金后,开始装书,整整一麻袋,路晓明扛着就走,然后俩人租了个格子间,开始专心致志看书。
其实就古文造诣来说,闵秋比路晓明可要高太多了,人家可是985的文科生,而路晓明不过是某野鸡大学毕业的,学的还是什么公共事业管理。说实话,直到毕业,路晓明也没搞明白这什么“公共事业管理”能干点儿啥……
可惜闵秋是女的,要不然这大试的重担准得落在她身上,现在她只能担负辅导老师的职责。
进了格子间,路晓明把书一股脑倒出来,由闵秋安排好顺序,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填鸭式教育。只见路晓明趴在书案上,怒目圆睁,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下读,闵秋对着他耳朵一句句解释含义和背景,俩人犹如高速运转的机器,配合的紧密无间。
日头东升西斜,路晓明仿佛变成了机器人,嘴里机械的念念叨叨着。然后他还养成了一怪毛病,每隔一会儿就用手摸下脑袋,同时叫魂似得来一句“好像又大了。”
闵秋莫名其妙,问:“什么又大了?”
路晓明用双手比划出一个笆斗大的圆圈,:哭丧着脸说:“我脑袋现在该有这么大了吧?天都要黑了,要不咱先回家明儿再来吧……”
闵秋看了下外面的天色,顶多下午三点,又看了看满脸焦糊的路晓明。有些泄气。不过这也的确太磨人,她也不舍得,想了想只好点头,“今天就到这儿吧。”
路晓明如逢大赦,连忙跳起来,然后他就觉着眼前一黑,捂着脑门晃了三晃。闵秋给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住,慌慌张张问:“晓明,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路晓明大大咧咧摆了摆手,“等我回去睡一觉消化消化,明儿就能成文豪了。”
闵秋心疼的不行,扶着路晓明嗔怪:“你就别贫了,扶着点儿,不行咱明天就先休息一天吧。”
俩人相互搀扶着出了太学院,一路学子为之侧目,叹服不已,读书读成这样,那得是有多用功啊!
出了太学院,俩人拐上了东街,徐乘虹的家就在这里,一外表普通的民居。当时徐乘虹正在做饭,看见路晓明飘着就进了家门,也给吓了一跳,连忙跑上来帮着扶人。
“怎么了这是?”徐乘虹小心翼翼问。
闵秋摇了摇头,“读书读过头了,先让他回屋休息吧。”
“行行。”徐乘虹怪不好意思的,“我这就给你们夫妇俩收拾屋子,晚饭咱们晚点再吃吧。”
徐乘虹话音刚落,路晓明和闵秋一惊,同声喊:“我们要两间房!”
第五十六章:改革
徐乘虹愣住了,又摆出了那个玩味的表情,“你俩不是夫妻吗,怎么会不住一间屋?”
“我们当然是夫妻,拜过堂的……”路晓明嗫嚅着说,低下头目光闪烁。
徐乘虹更来劲了,“你俩该不会是……还没有那个吧?”
“关你什么事儿啊!”路晓明有些恼羞成怒了,“我俩合计着等一个黄道吉日再圆房,不行啊?!”
“行啊。”徐乘虹眼眉低垂,“你俩的事情用不着解释,跟我来吧,这里好几间房,自己挑。”
徐乘虹也不再纠结这事儿,自顾走向楼梯,路晓明和闵秋低着头默默跟着。二楼是一个临街的过道,一排有四间屋,全空着,他们俩最终挑了靠东紧挨着的两间。
也不知是累坏了还是怎么地,俩人全没胃口吃晚饭,进自己屋后都睡下了。一墙之隔,夫妻俩静静躺着,心事重重……
翌日,路晓明直睡到天大亮才醒来,然后他就抱着脑袋坐床上沉思,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闵秋推门进来,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记住了多少?”闵秋小声问。
路晓明幽幽地答:“你该问我忘掉了多少。”
“那你忘掉了多少?”
“全部……”
闵秋彻底无语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今天还要和徐姐姐去打探消息,不能监督你读书。”
听见这话,刚才还像瘟鸡一样的路晓明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掀开被子开始手忙脚乱穿衣服,大大方方说:“不用不用,我自个儿看更能吸收,你们就放心去忙吧。”
“真的?”闵秋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怀疑。
“当然是真的,您就瞧好吧。”路晓明三下五除二套上衣服,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跑,逃命似的。
闵秋跟后边追,“你还没吃早饭呐。”
趴在阳台上向下看,路晓明已经冲上了街道,衣冠不整挥着手喊叫:“我买俩韭菜盒子上太学院吃切。”
路晓明转眼就溜得没影儿了,闵秋凭栏叹了口气,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路晓明昨儿是真的给折腾怕了。可他的古文水平太差,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不学又不行……
正琢磨着,楼下徐乘虹提着把伞走了出来,抬头使了个眼色,拍了拍挎着的布包。今天她们要出去打探消息,疏通关节,徐乘虹那包里装的不是胭脂水粉,而是满满一大包银票!
闵秋答应一声,赶紧下楼。
三个人转眼走了一干净,无人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丝丝光线从门缝里透射进来。
日头东升西落,转眼又是一天,当屋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徐乘虹和闵秋垂头丧气走进来,往大桌子边一瘫,那个装满银票的挎包被扔在了桌子上,里面的钱一个子儿都没少。
很明显,她俩今天一无所获,大汉皇帝突然颁布了新政,考官和考题要等开考当天才揭晓,事先完全没人知道,真是有钱都没地方花。
“你这二弟花样还真多。”闵秋唉声叹气。
徐乘虹也是气鼓鼓的,恨声骂:“臭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来这里学坏了这是。”
俩人正埋怨着,外面传来路晓明的声音,“快,这就到家了,整赶得上吃完饭。”
闵秋和徐乘虹面面相觑,路晓明这是带谁来了?他在这里怎么可能有熟人?下一刻答案揭晓。
门口一暗,喜气洋洋的路晓明蹿了进来,对着闵秋神秘一笑,侧身让开大门,“你们看,谁来了!”
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一个身背书篓的白衣青年走了进来,紧随其后是位身穿红裙挎着包裹的姑娘。看见这俩人,不光闵秋,就连徐乘虹都直了眼,这俩人怎么这么像……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走一块不稀奇,两对一模一样的男女照面就惊悚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同样进京赶考的路遂良和方小梅夫妇。俩人看见了闵秋,立刻一前一后走过来,对着闵秋一拜到底,激动无比,“没想到能在京城遇见恩公,这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闵秋也是惊喜万分,连忙跳下来把夫妇俩扶起来,“快请坐。”
“不敢,二位恩公请上座。”路遂良抚掌退后,请路晓明先坐。
徐乘虹稍加琢磨,眼睛一亮,对着四人说:“你们说话,我去给你们做饭。”
当下徐乘虹奔了后厨房做饭,路晓明和闵秋被请到上座,路遂良夫妇陪在了下手,他乡重逢的四人开始说起话来。
不多一会儿功夫,酒菜摆好,五个人喝开了,气氛愈加融洽。
闵秋今儿格外高兴,小脸蛋喝得红扑扑的,又一杯酒下肚,她放下酒杯笑着问:“这次大试,遂良可有把握?”
路遂良摆了摆手,爽朗一笑,道:“晚生志在来年,今年嘛……什么名次都无所谓。”
听见这话,闵秋一愣,看向了路晓明。读书人都是娟狂之辈,路遂良竟然说这样的话,难道……
闵秋的逼视中,路晓明闷声不吭,恨不得把脑袋藏在桌子底下。看见他这副架势,闵秋心下了然,转向路遂良夫妇俩问:“晓明把事情托付给你们了?”
路遂良连忙解释:“这事是我自己揽下来的,和路大哥无关,恩公切勿怪罪。”
原来,路晓明在太学院偶遇路遂良夫妇,畅谈一番后,说出了自己的难处,路遂良二话不说就把这活儿给揽了下来,不就是替考嘛。这事儿在旁人可能还有风险,可他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绝不会有任何事。
路晓明其实并不愿路遂良做出这样的牺牲,可他们夫妻俩态度坚决,他也没法。
“可是那你……”闵秋愧疚的说不出话来。
“恩公见外了。”路遂良笑着说:“小生对自己的才学有信心,多考一次耽搁一年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得明年就能进三甲!”
路遂良话音刚落,徐乘虹一抬手把那个挎包墩在了桌子上,站起来豪情万丈举起酒杯说:“路公子爽快,这一趟也不让你们白出力,这里的东西都归你们!”
路遂良一愣,打开包盖一看,脸顿时就涨的通红,满满一包银票!这得多少钱呐?“使不得,使不得啊!”
路遂良扯着他老婆一闪老远,慌慌张张摆手,可把他给吓坏了。
闵秋招了招手,温声说:“贤伉俪不用推辞,这次的大试完后,我们恐怕都要离开,留着这些身外之物也没用,就算路公子不出这份力,这些钱我们也是要散出去的。”
“这……”路遂良哆哆嗦嗦看向方小梅,结果人家比他还不堪,正一阵阵发晕。
“那……”路晓明还是下不了决心收这笔巨款。
路晓明不耐烦了,“过来吧,咱们先喝酒,其他的事儿再商量。”
小夫妻俩没办法,只得又蹭过来,五个人接着喝酒,商谈下一步的计划。
一番忽悠下来,计划确定,由路晓明和路遂良交换荐书参加大试,考完了再换回来,由路晓明顶上晋级的名额参加殿试。而给予路遂良的补偿除了那些钱外,还有这栋房子,留给他夫妻俩在京城备考,明年的大试重新来过。
酒足饭饱,路遂良小两口也在这里住了下来,等待十天后的大试来临。
自打这一刻起,路晓明彻底马放南山,见天儿搁家里睡觉,睡烦了就去帮闵秋他们择菜刷碗,其乐融融,整个就一不学无术。路遂良没日没夜在太学院温习,钻进书山学海里拔不出来,方小梅夫唱妇随,寸步不离陪着他。
反差是强烈的,对比有时候挺伤人,不过这显然不包括路晓明,他就跟没事儿人似得,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反应都没。
这十天中,大试成了全京师最热门的话题,甚至还有赌档开出了盘口,赌哪些人能高中,哪些人能金榜题名夺得前三甲。
不过,今年的大试注定不寻常,大汉皇帝昭告天下,要对现有的科举制度进行大改革,至于具体怎么改,他又没说,一切只等大试当天揭晓。往常这时候,那些朝廷指派的监考主考家门口就该宾客盈门了,可今年眼看日子就要到了,却毫无动静,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科举制度是立国的根本,以前还从没有人敢拿它动刀,不过当朝皇帝威加海内,政令颁布的时候,满朝文武根本就没人敢站出来反对,只闻一片赞声。
吵吵嚷嚷中,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天,天还没亮,京城四门紧闭,全城戒严,车马不准行,鞭炮不准燃,婚丧嫁娶一概延期。谁要是敢在街上大声喧哗,立刻就有兵丁给抓起来,当街鞭挞十下,还不准惨叫,否则就直接给扔大牢里!
这状况在京城每年都要来一次,百姓早就司空见惯了,所以也基本没人犯事儿。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蒙蒙亮,这时候,散居在全城的学子纷纷离开住处,背着书篓书架出门。有官差沿街敲锣大喊:“大试场地就在皇宫大门口,由满朝文武百官监考!”
学子们一脸懵逼,文武百官监考?一名学子连忙拦下官差,好言相问:“大人,文官监考就算了,武官监考,这……”
官差上下打量这位学子,“嘿嘿”一笑说:“不瞒这位小哥,监考的武将们可都带着刀兵,一旦发现有人作弊……嗯!”
官差做了个提刀杀头的手势,恶狠狠接着说:“您要是能一路打出去而不死,圣旨上说了,您就可以立刻去兵部报道,授予官职!”
第五十七章:天之骄子抓瞎
“嘶!”该学子倒抽一口凉气,眼珠开始滴溜溜乱转起来。
身后传来话语,调侃道:“这位兄台,看你这身板儿,如果练过的话,指不定还真能打出去!”
“那是!”闻言他立刻就抖上了,挑起了大拇哥,指着鼻子自夸:“我封友道读书也就一般般吧,可北上过少林南下过武当,从罗汉拳到八卦莲花掌那是无一不精!”
“嗯,我看好你哟。”旁边人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走了。
封友道转头一看,傻了,这俩人儿怎么长的……一模一样!该不会是眼花了吧?
路晓明和路遂良并肩走在大街上,踌躇满志,为什么?没看人家赌档牌子?路遂良的大名就在上面,殿试三甲热门里排第七!区区一个大试算得什么?
“哎,我说大哥,你那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都传颂开了,如此大才,怎么还要小弟来替考?”路遂良不解问。
路晓明摇头尾巴晃,“那算什么?你听大哥信手拈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好!”路遂良眼珠子都瞪圆了,当街取出小羊毫,摸出张纸给记了下来,不住赞叹,“此等才情简直叹为观止啊!嗳我说大哥,您不会故意来这么一手,想送个状元给我吧?!”
路晓明拍了拍他肩膀笑而不语,莫测高深……
不一会儿功夫,大汉朝皇宫在望,巍峨宫墙高耸,连城十里,雄伟壮观。宫门外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得比**广场还大两号,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桌案,考场到了!
以往大试都在贡院,一人占一个格子间,学子们带上干粮和水,关进去一考就是好几天,不考完不准出来,今年居然在皇宫前露天考试,倒也别致。
广场边缘站着一排兵丁,个个长缨在手,面无表情向外,再外面已经围满了百姓,好奇的看着考场。
皇城楼上三通鼓,两队兵丁跑过来,赶开围观者分出一条路,一众官员迈着方步走了过来。圣旨下,今儿监考就当上朝,从丞相到小吏,七品以上全都得来!
大人们一摇三晃进场,彼此寒暄,又噤若寒蝉,他们也搞不懂皇帝陛下这是演的哪一出。接下来,鸣锣开道,学子们开始鱼贯入场。
考场边摆开了书案,太常卿大人亲自执笔,为学子们登记,老头推了推玳瑁眼镜,不耐烦的挥着手,“别挤别挤,排好队,一个个来。”
学子们不敢造次,规规矩矩排着队递上自己的荐书,登记完后进场对号入座。应届考生有七百多人,这一番下来,没有个把小时忙不完。
路晓明和路遂良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拉开了一段距离,队伍流水界似得向前蹭,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前面的路遂良,卡壳儿了……
太常卿大人对面,路遂良眼睛死盯着“自己”的荐书,手里提着笔,一个劲儿的抖,脑门上冷汗“哗哗”往下淋。他的心中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字儿?!
路晓明距离十步之遥,也傻眼了,怎么这玩意还得自己签名?事先完全不知道啊,都忘了告诉人家自己全名,这可该怎么办?他有心想喊,可两边全是挎着刀的士兵,这要闹将起来,那就得做好杀进皇宫抢皇帝的打算。
正当俩人不知所措,老太常卿不高兴了,敲了敲书案沉声说:“路晓明学子,还在耽搁什么?!”
听见这话,路遂良眼睛一亮,下笔如飞,“唰唰唰”路晓明三字儿一挥而就,笔势苍劲雄浑,力透纸背。路晓明在后边儿目瞪口呆,这太常卿果然有学问,那字儿自己认起来都够呛,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太常卿看了一眼点点头,字儿不错,然后又指上了荐书,疑惑嘟囔:“那怎么这里……”
路遂良这时候定了下来,赔着笑说:“那时候学生……紧张,太紧张了!”
“去吧去吧,一四七号。”老太常卿低头挥手赶人,路遂良松了一口气,拿过自己的荐书施了一礼,跑进了考场。
接下来队伍又开始向前流动,一来二去,没一会儿就轮到了路晓明,然后就又卡壳儿了。
路晓明站在书案前,左手按着荐书,右手死死抓着毛笔,一遍遍运气!他就是不写……老太常卿眼神儿不好,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路遂良学子,为什么你们老路家人都咪咪摸摸的?”
路晓明闻言了然,就冲这句“咪咪摸摸”,这位太常卿大人他八成得是家乡人!可这又有什么卵用?
“快点儿吧!”后面的学子不耐烦了,小声催促。
路晓明当时就恼啦,我这本来就写不出,你还催,还催!“你催的死啊?!”
路晓明一不留神喷了出来,后面那学子急眼了,“你怎么骂人?简直有辱斯文!”
“我骂你了吗?我只是在用辩证的方式阐述一件事实。”路晓明索性跟人家胡搅蛮缠,四周围顿时嘘声四起。
太常卿大人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斥道:“都不许吵,再吵取消大试资格,还有你,快签名!”
路晓明这时候一肚子火,“签就签”,他一笔落下,随手划拉两下,抱回了自己的荐书。老太常卿把脑袋冲到签名簿上,瞧了一会儿,抬起头龇牙咧嘴看着路晓明,手指不住点,“你就写这字儿?”
路晓明还挺委屈,指着身后学子恨恨说:“都是叫他给气得!要不然我涂了重签?”
路晓明装模作样又要来涂改,老太常卿一巴掌拍在签名簿上,闭着眼睛使劲挥手,“滚吧滚吧,一八三号,有多远滚多远。”
话音未落路晓明就跑了,和端坐的路遂良交换了个眼神,找到一八三号位置坐下。
一来二去,所有学子就坐,皇城楼上又传来一通鼓,有宦官高声大喊:“今秋大试开始,所有围观者不的喧哗,这第一试:地理方物,所有学子做好准备接卷!”
皇城内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宦官手捧试卷跑了出来,开始挨桌分发。路晓明目瞪口呆,怎么不考诗词文章治国方略,考起地理来了?
监考的文武百官也傻眼啦,地理不是小道吗?怎么会是第一考?这皇上……英明啊!地理这么重要的事,自然就该当放在第一考!
当官的都是人精,经过了几秒钟的错愕后,立刻开始交头接耳交口称赞,吾皇英明,从此后,地理就是第一要学!儒学?该扔进历史的垃圾桶了。
卷子发到手里,只有一个题目:概述我大汉朝地理。
看见这标题,路晓明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儿:初中地理。就这,还用得着我这个二本毕业生来考?
扫视一圈,绝大部分考生都一脸紧张,看着试卷不知所措,包括路遂良在内。他们这些人虽然也读地理,不过都不怎么重视,毕竟这玩儿根本不会考到,大伙儿只当是课外兴趣读物,现在可就抓瞎了。
路晓明忽然产生了错觉,自己就这么成了学霸,还是全国性的!“高考状元”这么陌生的词头,头一回离自己这么近!
想到得意处,路晓明不假思索,开始答卷。只见他忽而思考几秒,跟着就是一通狂写,空白试卷很快充盈,爬满了歪三撇八的字。
时间一点点过去,监考官们来回巡查,考场上一片寂静。
大约只用了半个小时,路晓明大作完成,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抬起手表示交卷。所有考生抬头,满面震惊,这也太快了吧?!
这一场考试只给了一个时辰,到点儿后,许多人满面无奈交卷,看得出来,他们很不满意,其中有些人恐怕根本就没写完。
第一场考完,紧接着就是第二场,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这一场考的竟然是……数学!题目只有两道,一道几何,一道应用题。
几何题是给出一块不规则梯形,让按照现有条件求出总面积,应用题更简单,说是有一个水池子,一管子进水一管子出水,进的比出的快,问多少时辰能灌满。这题目眼熟不?号称史上最二的就是这玩意,折磨了多少小学生……
看见这破题,路晓明瞬间断定,所有题目肯定都是那什么徐乘云皇帝现出的,并且这家伙估计也就初中毕业,还是数学特差的那种。
这样的题目,还用得着考吗?路晓明只用三分钟就写完了答案,举手表示交卷。
就在他手刚举起来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变调的大喝:“呀呀呀!我作弊啦!”
路晓明给吓了一哆嗦,转头看,一身形魁梧的大汉疯魔了一般,跳起来就向外跑,一路尖声大叫。仔细一瞧,这人还认得,正是那个既擅长罗汉拳又会打八卦莲花掌的封友道!
他这么一蹿,立刻就有十几个武将扑了过去,各自抽刀拔剑凶神恶煞。
封友道果然不含糊,尖叫着一头撞上众武将,八卦莲花掌施展开,但见掌影翻飞,魁梧的身材竟灵巧如穿花蝴蝶!
下一秒,有位堂堂骠骑将军走到他身边,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妈了个巴子”,一巴掌把“花蝴蝶”拍熄灭。封友道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被一位都尉大人提着腿倒拖出了考场,一路血痕。
有了这位仁兄做前车之鉴,有那么几个蠢蠢欲动想搏武官的家伙立刻打消念头,开始对着两道小学数学题苦思冥想。
第五十八章:整出幺蛾子
路晓明简直不敢想,就这两道数学题居然也考了整整一个时辰!完了还一大票人没能做出来……
数学考完,考场上一片愁云惨雾,众位学子们蔫儿了,万没想到,今年居然考这些。
接下来考什么?物理!依然是初中难度的试题,就三道,基础力学,光学和热学。路晓明看见考题神清气爽,挥笔而就,又是几分钟齐活,考场上许多学子已经哭了……
十年寒窗啊!这考的都是神马?
路晓明睥睨四方,说不出的得意,心中暗道:“你们这些渣渣!”
以往大试分为四部分,分别为:经、史、子、集。今年考什么?地理、数学、物理,最后才终于轮到文章。
标题很简单:论工业化的必要性……
踌躇满志的学子一看标题全傻眼啦,这什么“工业化”又是什么玩意儿?
一位学子抖了抖手里的考卷,壮着胆子向某位监考大人求助,“大人,能否给学生讲下题?”
老大人倒也没什么架子,干脆敞开了讲题,好好解释了一番“工业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别说,老头讲的头头是道,显然没少受他们的皇帝熏陶。
听完了讲解,学子们终于安定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写卷。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最后的文章终于考完,考卷被收了上去。不过学子们被勒令坐在原位,不准擅离,说是皇宫里正在当场批改。
这可就太不寻常了,以往都是一旬后放榜,今儿竟然当场批改公示,这下连走后门疏通关节的机会都没了。许多世家学子顿时满脸绝望,看向外边,他们的王公贵族家长正在那里守着。
又一个时辰过去,一队宦官来至门外,开始大声宣读成绩。
出乎预料,路晓明竟然不是第一名,而是勉强得了个第三,这让他大跌眼镜。而路遂良就比较凄惨,名落孙山,连参加殿试的资格都没捞着,不过他的文章辞藻华丽优美,获得了格外嘉奖,被当场破格安排进太学院,参与文史编纂工作。
宣布完成绩后,又登记了暂住地址,学子们被遣散,等候三日后的殿试。
天已经黑了下来,稀奇古怪的本届大试就此结束,学子们各自回家,或兴奋,或惆怅。路晓明他们一行人倒是都很高兴,不管怎么说,挤进殿试的目的达到,甭管是谁,到时候让路晓明去就是了。
回家后,五个人大摆酒宴一醉方休,欢欢喜喜自不待言。接下来三天中他们同样如此,日日畅饮夜夜笙歌,好好过了一番快活日子,直到殿试当天。
这一天天还没亮,徐乘虹家外就有人敲门,五个人连忙穿好衣服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几位兵丁,客客气气迎候。
“您们是?”徐乘虹搞不明白,咱们好像没人犯事儿吧?
正疑惑着,门边一闪,一个穿着朝服的干巴小老头儿闪了出来,喜气洋洋拱了拱手,夸张喊道:“路贤侄啊!老夫刚一进京就听闻贤侄取得佳绩,特来道贺!”
路晓明听得一乐,嬉皮笑脸凑上去说:“同喜同喜……”
老头脸色一沉,一把呼开路晓明,逮住了目瞪口呆的路遂良,亲亲热热抓住他手一个劲儿拍,“大试第三呐!本县从未有过的佳绩!贤侄啊,你可为本县争光了啊!”
“不是,这位是谁啊?”路晓明满肚子不乐意,那是我考的好不!
路遂良幽怨的看了路晓明一眼,嘴唇嗡动,脸上苦的能拧出水来,嗫嚅着说:“这位是本县县令朱大人,也是我的授业恩师之一……”
余下四人面面相觑,在这紧要关头,这么把这位爷给招来了?
一般知名学子,在当地都颇受父母官的照拂,甚至两下里私交甚好。这些底层官员们给予学子资助,以老师自居,将来一旦该学子飞黄腾达,自己也多了一个党羽同僚,双方可谓是两利。
现在看来,这老头就是路遂良他们县的县令,他俩肯定是常来常往,路晓明的长相能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他。
事情似乎变得微妙起来,路晓明和大伙儿交换了个眼神,嬉皮笑脸说:“朱大人!我家遂良这就要去参加殿试了,要不……咱改日再叙旧?”
路晓明想把人老头支开,可人老头压根儿就不搭理他。
“这位是……”朱老头抓着路遂良的手,嫌恶的瞥了路晓明一眼。
路遂良灵机一动,连忙介绍:“这位是家兄,呵呵……家兄。”
这解释完全没毛病,朱县令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贤侄啊,下官回京述职,今天正好要进宫面圣,我们就一同前往吧。”
说完,朱县令向旁边一招手,一顶小轿抬了过来,老头抓着路遂良的手往外拽:“我们同轿进宫。”
“这……”路遂良被拽得趔趔趄趄,无助回头看,那四位也没法阻拦,全都黑着脸。
“起轿!”兵丁大喝一声,轿子颠巴颠巴被抬向皇宫方向。徐乘虹当时就急了眼,一把抓住路晓明问:“怎么办?”
“怎么办?”路晓明恶狠狠一甩头,“咱们也跟着进宫,相机行事。”
出了这么个状况,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四个人慌慌张张跟上了轿子。那些衙役兵丁见是路遂良亲眷,也没阻拦,就任由他们簇拥着。
走在半道上,闵秋悄悄扯了扯路晓明,“这会不会又是人间道搞的鬼?”
路晓明摇了摇头,这事儿他也说不清,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功夫到了皇宫,朱县令和路遂良携手落轿,手把手走向宫门,路晓明一行四人直眉楞眼跟着。
宫门下,禁卫森严,一对长戟拦住去路,朱县令连忙取出自己的述职文书和官印,路遂良也拿出了自己的荐书。验过之后,两人被放行,路遂良哀求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家眷,能不能让他们也进去?”
这个要求按说是绝对不会被接受,可今儿个奇了怪了,几名禁军碰头一合计,大大方方招手,“都进去吧,记好了,家眷只能远观,不可踏入金殿半步!”
大伙儿连忙点头哈腰答应,蹿进了皇宫里,沿着中轴线一路小跑。
大汉皇宫方圆十里,比故宫可要大多了,建筑古朴大气,也更显威严。不同于金碧辉煌的明清宫殿,大汉朝为水德,尚黑色,这里的建筑色调也以黑色为主,**中透着压抑。
六人在空旷的宫殿间奔跑,穿过重重禁军队列,不一会儿就接近了那座无比熊伟的金殿。这座议政的大殿建在高台上,地基足有三十米高,需得爬上一段长长的台阶才能进入。
朱县令抓着路遂良直上台阶,一路吩咐着宫中礼数,其他四人在后面紧紧跟着。
登上台阶,路晓明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们被允许进入,只见大殿外挤满了人,看打扮,全都是殿试学子的亲属。很明显,这位大汉皇帝,徐乘风的二哥,他又改规矩了……
一直跑到大殿门外,朱县令才松开了手,示意路遂良进去。
路晓明站在门外向里看,庞大的殿堂内已席地坐满了人,面前放着书案,再向里看,最深处高台上龙椅空空,皇帝还没有来。金殿两侧,肃立着两排金瓜武士,个个神情威严目不斜视。
接下来四人拉拉扯扯挤到一边,头冲着头商量起来,该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花样肯定玩不出来,想来硬的,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到处都是禁军,风险太大。
路晓明这个恨呐,早知道直接自己去考不就完了,非得整出替考的幺蛾子,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嘛……
左思右想,路晓明忽然一把抓住徐乘虹问:“这金殿,它有没有后门?”
他刚才看的清楚明白,龙椅背靠着一扇巨大的金色屏风,而屏风后面紧贴着北墙,如果有后门的话,距离龙椅应该近在咫尺!
徐乘虹摇了摇头,叹道:“金殿的确有后门,可那只是为了通风水,从不会开,所以是用熟铜铸死的,根本就打不开,没有用的。”
“是门,它就能打开!”路晓明心头大定,邪邪一笑,“我有办法,跟我来!”
说完路晓明转向方小梅,压低嗓音嘱咐:“你就在这里等你家相公,就当从没看见过我们,明白了吗?”
方小梅听他们说的蹊跷,吓得面色苍白簌簌发抖,心说这几位该不会是想要弑君造反吧?!不过她一个女人家也管不了这许多,闻言慌张点头。
路晓明交代完毕,走向东墙角,探查那边的动静。闵秋似乎有颇多感慨,张开双臂紧紧抱了下方小梅,然后和徐乘虹一同跟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方小梅都浑浑噩噩的,现在看过去,那三个人假装随意的站在东墙角,小声商量着什么。
东面路晓明刚看过,同样站满了禁军,防卫森严,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
焦急的等待中,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金殿内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磬声,有人尖声尖气高喊:“大汉皇帝陛下驾到!”
这一声刚喊出来,皇宫各处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震天的呼喊声,皇宫内“哗啦啦”一片响,所有人下拜伏地,包括那些禁军。路晓明眼睛一亮,就是现在!他一手一个,抓住闵秋和徐乘虹,奋力纵身向上一跃。
远处,方小梅伏在地上,眼睛向这边偷瞄,陡然睁圆,她刚才就觉着眼前虚影一闪,已不见了那三人!
第五十九章:我心换你心
金殿屋顶上,路晓明三人踩着琉璃瓦摸向北面,这里是唯一的四角。
到了北面屋檐,向下看,三人松了一口气,这一面竟然没有禁军。再探出脑袋看向墙根,下面果然有一扇……所谓的后门。
金殿大门高有十丈宽八丈,气派非凡,可这扇所谓的“小门”只有大约一米五高,宽只有五十公分的样子。这还不是重点,这扇门完全由熟铜铸成,门四边全都被熟铜条封死,打满了泡钉。
“你确定,这东西是一扇门?”路晓明一脸嫌弃问徐乘虹。
徐乘虹撇了撇嘴,说:“甭管长什么样儿,这玩意儿他就叫‘门’。”
路晓明心说叫“门”就行,他向后招了招手嘱咐:“待会儿我数到三,咱仨一起跳下去,可千万得紧跟着我。”
路晓明话音刚落,金殿内传来尖声大喊:“众学子平身,殿试,开始!”
路晓明伸出手,开始挨个儿探手指,嘴里数着,“一……二……三,走你!”
“三”刚喊出口,三人一头扎了下去,不等落地,路晓明憋着气对那扇门轻轻喊:“开!”
还别说,果然是叫做“门”就能开,那扇几乎完全浇死的小门应声打开了一线,俩女人目瞪口呆。
“先天神通!”徐乘虹失声惊呼。
“别发愣,快进去!”路晓明连忙把小门推开钻了进去,俩女人赶紧跟随。等三人全进去后,路晓明贼头贼脑向外了一眼,又把门关上,从外面看不出丝毫异状。
终于偷进了金殿,向里看,三步之外就是台阶,九阶台阶上竖着一闪金色屏风,里面应该就是皇帝的龙椅。三人相视一眼,踮着脚开始向上蹿,几步冲到了屏风后面。
想到对面就是自己苦寻的弟弟,徐乘虹神情变得激动,眼里都噙了泪花。不等另两人有什么动静,她紧贴在屏风后面,轻声呼唤:“乘云,我是姐姐,听见了没有?”
路晓明给吓了一跳,连忙屏息凝神戒备,一旦出状况立刻带着俩人从后门撤出去。
徐乘虹一脸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高,前面终于传来了动静,皇帝陛下发话了,“左右都退下吧。”
“喏。”屏风对面有几人恭声应答,一连串脚步声后,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屏风对面突然传来激动的男声,正是那位皇帝徐乘云,“姐!你怎么才来,三弟都从我这儿过去了!”
“什嘛?!”路晓明大吃一惊,连忙问:“徐乘风那小子来过这里了?”
“这位是?”屏风对面徐乘云问,似乎吃了一惊。
徐乘虹连忙说:“我一个人没法进宫,这两位是咱们的学弟学妹,一起来找你的,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儿啊?任务不做,竟然在这人间道里当起了皇帝。”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许久,方才传来一声叹息,徐乘云无奈的说:“姐,我也不想,可这大汉朝内忧外患,又死了个无后的皇帝,我不把担子挑起来,天下只怕会大乱!”
“可是……”徐乘虹也无语了,想了想斥道:“你顾着这里的黎民百姓,咱爹妈怎么办?就不要了?!”
徐乘云听出大姐似乎生气了,连忙说:“怎么会,我打算把这里完全安定下来后,在再把政权交接出去,就立刻想法回家,应该也用不了几年吧……”
这话他说的有些心虚,偌大个国家,想要彻底安定下来,岂是几年就能完成的?况且诸事层出不穷,哪里有干完的时候?可他们三人都在这世界里滚过一遭,对这里都有些感情,让徐乘云撒手不管,这话他们也说不出来。
四个人隔着屏风陷入了沉默中,百感交集,却又毫无办法。
又过了一会儿,路晓明问:“学长,那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出口在哪里吗?”
屏风对面的徐乘云似乎松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出口,它不在别处,就在我龙椅下面的龙井里,两个月前小弟找到了我,非得拉着我一起走,让我给塞进去了。”
说完,面前的屏风转动,打开了一扇,一个相貌和徐乘风颇为相似的男子出现在眼前。这人身着织锦黑龙炮,头戴高冕冠,器宇轩昂,只是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龙椅位于高台之上,三人从屏风后弯着腰走到龙椅后,由于角度原因无人能看见。他们趴在地上向龙椅下看,果然,那硕大的椅子底下有个直径约一米的井口。
“你真的不走?”路晓明趴在地上回头问:“你有没有想过,这很可能是人间道的阴谋。”
徐乘云苦笑摇了摇头,“是不是人间道的阴谋不重要,这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我……已经走不了了。”
闵秋抓住了路晓明手腕,劝说:“晓明,算了。”
所谓人各有志,这事的确没法勉强,何况……路晓明想到这,悄悄起身从椅背后探出头,看向殿堂。
一片肃穆中,学子们正在伏地奋笔疾书,为他们的理想努力。大殿外,数不清的家长焦急等待,忧心忡忡,与当初自己参加高考时没什么区别。
这里也是一个世界,也有各种情感,如何能轻言放下?
仔细看,路遂良也在学子当中,只不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他身后不远处,大殿外,方小梅可能是唯一一个敢看向龙座的人,路晓明看过来的瞬间,二人四目相对。
看见路晓明居然和皇帝并肩站在龙椅后,方小梅嘴巴瞬间张成了“o”形,还不止于此,紧接着她又看见了闵秋。
不知怎么,闵秋已经泪流满面,对着方小梅用力挥手。挥动几下后,她把双手拢在嘴边,用夸张的口型说:“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快走吧,小心被人发现。”徐乘云在一旁连忙催促。
闵秋看向路晓明,路晓明也正在看他,两人相对点了下头,把手紧紧抓在一起,弯腰钻进了龙椅下,和这个世界诀别。路晓明首先攀进了井里,闵秋紧跟着钻了进去,自始至终二人不曾松开手。
送走了路晓明和闵秋,徐乘云叹了口气,看向坐在地上的大姐,嗫嚅着,“姐……你……”
“你个头!”徐乘虹恨恨拍了下地面,颓然撒气,无奈说:“我是大姐,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走了,等你办完了事,我再领着你一起回家。”
徐乘云也湿了眼眶,蹲下身抓住了徐乘虹的手臂,带着哭腔喊:“姐……”
“少来这一套!”徐乘虹气鼓鼓一把挥开二弟的手,“既然当皇帝就好好当,去主持殿试吧,别来烦我!”
“哦……”徐乘云似乎很怕大姐,连忙止住哭泣,抹了把泪往回缩,看了那口龙井一眼。
龙井内,漆黑一片,耳旁只闻风声呼啸,路晓明也不知下落了多久,一直探不到底,这感觉让人崩溃。好在手心一片温热,那是闵秋的手,这让他稍稍心安了些。
“晓明。”
“嗯。”听见闵秋的呼唤,路晓明连忙答应。
闵秋似乎有些挣扎,接着说:“还记得你问过我,那个路雪是谁,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你还想知道吗?”
“是啊,那是谁啊?”路晓明不明所以。
他本以为闵秋就是路雪,谁知不是,后来问过闵秋,结果她不答,这事也就撂下了,没想到闵秋居然现在提起。
闵秋突然激动起来,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她说:“晓明,做了一世夫妻,我的心愿也了了,答应我,下一世要好好活着,好好爱自己爱别人。”
“什么意思啊你?!”听见这话,路晓明心里“咯噔”一声,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闵秋拼尽全力握紧了他的手,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这声音刺的路晓明心里生疼。紧接着又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开始拼力向外推,闵秋就这样一只手拼命抓紧,一只手拼命向外拽,仿佛自己在和自己搏斗。
路晓明察觉不好,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可还不等他抓到,一直紧攥在一起的两只手终于分开,一片漆黑中,已感应不到闵秋的存在。
“闵秋,闵秋!”路晓明心胆俱裂,撕心裂肺大喊,两只手在黑暗中拼命捞,想抓住闵秋。
突然,他的身躯终于停止下落,砸在了一片温暖柔软的事物上,只是四周依旧什么都看不见。路晓明还在胡乱抓,不肯放弃,终于哭出了声。
就在这时,一双柔荑伸过来抓住他的手,一个女生惊慌呼叫:“晓明,晓明你怎么了?!”
路晓明汗毛一炸,停止哭喊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点点清晰,一张秀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林心儿!
抓住自己手的正是林心儿,她穿着一身白底碎花家居裙,头发随意挽着,不施粉黛,面目显得有些憔悴。
再茫然自望。自己坐在一场床上,盖着半拉被子,似乎是刚惊醒,浑身被汗水湿透。林心儿坐在床边抓着自己一只手,满脸紧张,又饱含着忧色。
看见路晓明逐渐清醒过来,林心儿用手背擦了下脸颊,抽了抽鼻子,松了口气,放下路晓明的手转身就走,冷冷说:“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我的预产期就快要到了,你还是不出去找工作,等孩子出生,连奶粉钱都成问题了。”
路晓明一愣,仔细打量,这才发现林心儿虽然穿着宽大的家居裙,却依旧遮掩不住隆起的肚子。
第六十章:为什么我就不能搬砖
路晓明开始茫然四顾。
这是一间屋子,南墙角放着一张床,自己正躺在上面,紧挨床放着一个带镜子的大衣柜,很老旧。再往前看,北墙根窗户下放着灶台,林心儿正在炒菜,烟熏火燎的,呛得她直咳嗽。
对墙放着一套桌椅,还有一个挺眼熟的破皮沙发,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他物。看得出来,这就是一间很简陋的出租屋,搁郊区500块钱一月那种。
林心儿炒菜的动静很大,并且越来越大,炒着炒着,她突然用力一惯锅铲,抱着双肩蹲地上哭了起来,恨声说:“闵秋闵秋,既然你忘不掉人家,又为什么和我结婚?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你还这样,还这样!”
林心儿哭的很伤心,转瞬两行泪就拖到了下巴,抄了一半的菜也不顾了。
一股子焦糊味儿传来,路晓明顿时慌了神,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打着赤脚蹿到灶台边关掉了火,麻溜溜把那一锅菜顺进了盘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路晓明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非常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林心儿似乎也有些茫然,随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路晓明气咻咻说:“咱俩结婚一年了,你就在家里睡了一年,你以前不这样的啊!如果你真的不爱我,那我这就去打掉孩子,咱们离婚,你找你的闵秋去!”
说完林心儿猛然站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穿的有多不得体,转身打开门就要往外走。路晓明到现在都处在懵逼中,忘了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心儿跨了出去。
林心儿前脚刚跨出们,忽然一愣,随后嘴里就“哎哟哎哟”了起来,“好疼,我的肚子!”
转瞬之间,林心儿脸色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往下落,路晓明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扶住林心儿,把她往屋里带。
林心儿哭哭啼啼挣扎,“让我走,你让我走!”
说是这么说,那“挣扎”却完全没力道,路晓明根本就没使什么劲,就把人给牵了回来,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
林心儿顺顺当当扶着后腰躺下,肚子立刻就凸现出来,足有一尺高!看得路晓明惊心动魄。“几个月了?”
“八个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到预产期。”林心儿满面幽怨回答。
“我的?”路晓明又问,嗓门儿都发颤了。
林心儿勃然色变,尖声大叫:“路晓明!你这说的是人话?!我林心儿跟你的时候还是黄花大闺女!为了嫁给你这个穷小子,我和父亲都闹翻了,没想到我瞎了眼……竟然嫁了个白眼儿狼……”
林心儿又哭了,路晓明顿时就慌了手脚,连忙安慰:“我真不是那意思,你看我这张破嘴哟。”
路晓明平时挺能贫的,这时候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抬起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这一耳光别提多响亮,还带回音儿的,萦绕不绝,林心儿被吓了一跳,立刻就停止哭闹,瞪大眼睛盯着路晓明。
“哎呀!你疯啦!打这么重!”林心儿连忙把路晓明脑袋揽在自己胸前,摸着他脸颊上迅速肿起来的五指山,心疼的眉眼都扭曲了。
路晓明这一巴掌可不像别人那样假模假式,那是真的往死里抽,一巴掌就能把人抽晕死过去那种!只见那左脸上四个血红的手指印,肉眼可见鼓了起来。
路晓明这时候却仿佛完全不知道痛,眼睛看着尽在咫尺的大肚皮,喃喃自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林心儿补充了一具,捧着路晓明的脑袋如同捧着一个大宝宝,放在自己的肚皮上,脸上涌现出一抹安详。
路晓明几番镇定,终于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了林心儿肚皮上,闭上眼睛侧耳细听。他的感官极其敏锐,这么贴着,他能听见两个心跳,还有血液循环交换的“呼呼”声。
他清晰感觉到了一个小生命的存在,近在咫尺,那个尚未谋面的小家伙仿佛正在说话,欣喜地喊着他“爸爸。”
路晓明情绪立刻变得激动,他猛然睁开眼,看着林心儿问:“你刚说,孩子没奶粉钱?”
林心儿正眯着眼睛陶醉,听见这话犹自不肯睁开,微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我可以去找爸爸,听说他一直在找我。”
“不要,我自己能挣钱养活。”路晓明斩钉截铁说,站起来走向灶台,“你躺着休息下,我给你做饭,完了我就出去找工作。”
林心儿猛然睁开眼,不敢置信看着路晓明忙碌的背影。
路晓明其实挺会做饭的,至少手艺比林心儿强多了,他麻麻利利刷锅点火,忙得二一添作五。林心儿又慢慢躺回去,看着他忙碌,一脸幸福,她要的,其实不多……
别看路晓明做事干净利索,其实他现在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林心儿究竟是这个世界的林心儿,还是自己那个世界的林心儿,他完全分辨不出来,也没法问。
除此之外,林心儿和闵秋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把他脑海搅成了一团浆糊。可不管怎么说,那孩子他断定和自己有血缘,林心儿就要生了,连奶粉钱都没有,日子过的这么困苦,他必须得把责任担起来。
主意下定了,菜也炒好了,路晓明把桌子搬到床边,饭菜全部盛好送到床头,一边套着牛仔裤一边说:“你先吃着,我这就出去找工作挣钱,晚上带好吃的回来。”
“你还没吃饭呐!”林心儿惊了,连忙坐起来。
路晓明退了两步往外走,慌慌张张喊:“没事儿,我着急,路上随便对付俩包子就行。”
逃也似的出了门,路晓明反手把门带上往外看,顿时就傻了眼,“这是……”
这是哪里?这就是熟悉无比的江城市,自己现在不在别处,正站在孙大爷家出租屋的二楼阳台过道上。正对面是人民路,天和大厦一眼可见,右边出了巷子是劳动路,往前走到路口再左拐,没多远就是江城市人才市场。
这尼玛可太熟悉了!
画面太亲切了,路晓明一喜,“噌噌噌”奔下了楼梯。可走着走着,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这里,该不会是真的江城市吧?!
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实鲜活,还有林心儿肚子里的孩子,可如果这里是真实的江城,那自己脑海里那些偏差的记忆又是什么?梦吗?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自己刚才,可不正是从梦中惊醒的!
如果那些真的是梦,这个梦好长好长啊!
左思右想没有头绪,路晓明心中一动,要不……咱再去天庭办事处看看去?反正那里就在人才市场旁边。
想到这路晓明放慢的脚步又开始加快,三两步下了楼,出院门离去。
正当三伏天,太阳火辣辣炙烤大地,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个顶个,脸比苦瓜还苦。烦人的知了也不知躲在那棵树梢上,拼命扯着脖子喊:渴渴渴!
“真渴啊!”路晓明抹了把油滋滋的脑门儿,吞了口唾沫,把手伸进裤兜掏摸一番,脸顿时就苦了下来。
裤兜里的钱一分不少,十二块八毛五……
回头看一眼,他的脸上写满了失落,那里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大厅……江城市人才市场。里面全是招聘位,个个都在扯着脖子大喊:“来我们公司吧!待遇从优,发展潜力巨大!”
路晓明心说喊你妹儿啊,这么好怎么不要我?凭什么不要!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解决口渴的问题吧。
不用看路晓明都知道,一边是繁华的大街,另一边就是一条幽深的小巷,直通银湖公园。天庭办事处就隐藏在那里面,外表是一间小卖部,可以买到“康帅傅”矿泉水……
路晓明按照自己的记忆,沿着树荫向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应该是天庭办事处的位置,然后他就呆住了。
左边是一家童装店,没错!右边是牛肉拉面馆,也没错!可中间……中间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废墟,散满了建筑垃圾,竟然拆了,拆了!
工地上有十几个工人正在修拆下来的旧砖,有气无力的,路边还站着个头戴安全帽的胖子,看着废墟一脸踌躇满志。
路晓明简直要哭了,看架势这里刚拆不久,就不能等我看过了再拆?!
强压下心头一百万头草泥马,路晓明走到那个胖子身边,客客气气问:“这位大哥,您们这里……”
中年胖大叔转头看着路晓明,见他用手指着工地,顿时“了然”,牛逼哄哄打断他的话语说:“你是来找活儿干的吧?看你这身板儿……欠点,不过无所谓,我们这里算计件,干多少给多少,当日结算。”
路晓明心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我其实……就是来找活儿干的!”
路晓明话说一半改口,自己这趟出门的主要任务不就是来找工作的嘛!再者说了,刚还跟林心儿保证晚上回去带好吃的,兜里这点钱能买什么?这里工资日结,正好!
第六十一章: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胖大叔笑着点了点头,亲亲热热拍拍路晓明,“年轻人能放下身段搬砖,很好!搬砖怎么啦?只要肯吃苦,挣得比白领多!”
“是啊是啊!”路晓明陪着笑。
胖大叔“嗯啊”了一会儿,说:“你的工作很简单,把他们修干净的砖头搬到‘三蹦子’上码好,一块砖头一毛钱,咱们按堆货算账,天黑了就结现款。”
路晓明偷偷掐指一算,眼睛顿时就亮了,就自己这力气,完全能可着劲儿搬,半天下来……几百块钱儿不在话下!
这条路叫做文化路,平常人挺少的,可今儿下午热闹了,不一会儿功夫,这片建筑废墟边就围满了人,干什么?看热闹!
马路边,哪位胖大叔脑门上一个劲儿流汗,不是热得,全是冷汗,他心里哀嚎:“我这招来了什么怪物?!”
不用猜,“怪物”就是路晓明。
只见他双手快成了残影,一片“唰唰”声中,高高一摞砖头就码了起来,足有上百块,整个过程只用了几秒钟!还没有完,他把这五百多斤用单手搂住,左右一打量,身形陀螺似得一转,又奔了下一位修砖头的大姐。
那大姐就见一阵旋风扑了过来,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扔了瓦刀就跑。路晓明现出身形,单手搁地上又是“唰唰唰”一阵忙活,又是五百斤搂在了另一边怀里。
“老板,这可就是二十块!”路晓明对着胖大叔喜滋滋大喊一声,下一秒不知怎么他就出现在了三蹦子旁边,两只手反过来往下一墩,两百块转头挨着边儿整整齐齐码好了!
“哎哎,二十块!”胖大叔抹了把脸上的汗,嘴里“噗噗”跟洗脸似得,这个汗呐。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搬砖工谁不爱?就是有点儿吓人……
话说,眼看就到了下班点儿,这一代很快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外边儿的人跳着脚都看不见,就听见里面每隔分把钟就有人喊:“老板!又二十块!”
胖大叔被人挤在外面,蹲在地上抽烟,路晓明喊一嗓子他就应一声,“哎,又二十块,我记下啦!”
一片喧哗中,俩人二十块来二十快去,也就个把钟头,路晓明换词儿了,在里面喊:“老板!没啦!”
胖大叔思绪万千,随口回道:“哎!二十块……没啦!”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路晓明已经满脸期待站在了他面前,在场这么多人愣是没一个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
“大叔,砖头搬完了,您看……”路晓明还有点不好意思,嗫嚅着说不出口,个把小时赚人家这么多钱,超出了他的预期。
胖大叔是个爽快人,立刻掏出手机一算账,“总共740块,我算你750吧,明儿再来啊!”
一沓票子递过来,路晓明眼睛一亮,双手接过,兴奋的差点儿抱着人家亲一口,这来钱可太容易了!回想在在人才市场的经历,他唾弃自己,犯得着为了一个月3-4000千块跟人家求爹爹拜奶奶?哥我一个小时就是750!还是现金!
“谢谢大叔!”路晓明把衬衣往肩膀上一搭,转身挥手离开。
胖大叔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那个……明儿你别来,后天来吧,我得多存点儿货……”
“成!”路晓明大声答应,一路小跑已经到了人才市场门口。
转过街角有一家大卖场,路晓明用衬衣抹了把脸上的汗,又擦了擦手,这才走了进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路晓明提着几个大袋子走了出来,奔了对街的公交车站。时间还早,他打算先去人民路淘个旧床头扇。
站在站牌下,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路晓明志得意满,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刚才太兴奋了,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自己的能力还在,并且似乎又有了一丝增强,这就说明从前的记忆不是梦!
不是梦,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里依然是人间道的世界。那么问题就剩下了一个,现在和自己结婚并且怀着孩子的林心儿,她到底是曾经的那个林心儿,还是这个世界里原本就存在的林心儿?
如果她是这个世界原本就存在的人,难道,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自己?和她结婚并孕育!
“我的天呐!”路晓明抱着头蹲下,哀嚎了一声,事情怎么会这么复杂,自己这笨脑瓜根本就想不明白啊!林心儿倒是足够聪明,可能问她吗?显然不能。
头昏脑涨中,37路公共汽车靠站,路晓明惊醒过来,连忙挤上了车。
不一会儿功夫,公交车到达目的地,路晓明双手拎着一大堆东西艰难挤下来,向前看,果然没错,这里的旧家电市场仍在这里。
走了几步后,路晓明脚步一顿,猛然回头,马路对面矗立着一栋大厦天河中心!
路晓明想起来了,这是天和地产公司的办公楼,而天和地产公司的老总就是林心儿的爸爸尾宿星官-林伟!
既然不好从林心儿那里打听,那就反过来着手,只需问清楚这里有没有林伟,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嗨!大哥!”路晓明整好有一对小夫妻遛弯儿,路晓明连忙摆着笑脸迎上去。他把所有袋子都交到左手,右手在兜里摸出一盒被汗潮了的烟递过去,“您自己来。”
被拦住的男人斯斯文文的,还戴着眼镜,他皱眉看了看一身泥灰的路晓明,又嫌弃的看了看那盒皱巴巴的烟,摇头说:“我不抽烟,有事你说吧。”
路晓明笑着把烟塞回兜里,指着天河中心开门见山问:“向您打听个事儿,您知道这天河公司的老总是谁吗?”
该青年顿时“了然”,“你是来讨薪的民工吧?我跟你说,他们家老总叫林伟,忒不是个东西,你就找他要,不行爬人家楼顶上去!”
路晓明目瞪口呆,竟然真的是林伟!然后不知怎么他还特傻逼的问了一句,“我爬人家楼顶干嘛啊?”
“哭着喊着要跳楼啊。”那男人目光跟看傻瓜似得,他见路晓明还是一脸懵逼,索性就挑明了说:“没让你真跳,你这么一闹,电视台来了,记者也来了,到时候你不但能要着钱,还能露一脸,指不定就火了,以后就不用搬砖啦,做个网红搞直播,那才来钱!”
“去去去去!”路晓明听得火冒三丈,跺着脚往人家身上撞,一副要踹的架势。
那男人赶紧扯着他媳妇往前出溜,嘴里不干不净的,“神经病吧你?都不知道好歹。”
轰走了人,路晓明犯了难,这里还真有林伟,那指不定就真有林心儿,可现在那林心儿又是谁?
左思右想想不出头绪,路晓明被自己折腾的头昏眼花,最后无奈之下他决定,还是先去淘东西,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这日子还得过不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路晓明终于回到了家。推开屋门,家里一片漆黑,打开灯一看,林心儿还睡着没醒。
路晓明也没去打扰她,自顾把买来的东西塞进冰箱,又把床头扇夹在林心儿旁边,开了个微风,然后自顾去做饭。
做着做着,路晓明一顿转回了头,林心儿翻个身醒了过来。她看见路晓明一身的脏污泥灰,吃了一惊,“晓明,你干什么去了?”
路晓明咧嘴一笑,大大咧咧说:“我今儿找了份工作,挺来钱的,就是有点儿脏。”
说完路晓明从裤兜里掏出一沓红票子,牛逼哄哄往床上一抛,林心儿抓过来在手心摊开,整整五张。
林心儿家里就是搞房地产的,用鼻子闻了闻味儿就知道路晓明干的是什么活儿,看着他又转过身忙活晚饭,眼泪都下来了,“晓明,你怎么能去工地干活?”
“没事没事,我一大小伙子,身强力壮的,什么活儿不能干?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啊!我事先也不知道……搬砖竟然这么挣钱!”路晓明一边絮絮叨叨说一边切菜,林心儿眼泪汪汪,不住点着头,表情像哭又像在笑。
不一会儿功夫,一桌丰盛的晚饭整好,路晓明洗了把澡,俩人开始对坐吃饭。
路晓明饭碗刚端起来,林心儿一连两筷子把两根鸡腿儿撇进了他碗里,路晓明急了,“这是给你补身体的,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不是?!”
林心儿甜甜一笑,“傻瓜,我现在还不能补,胎养的太大不好生。”
“哦?还有这么回事儿?”路晓明弱弱问。
“嗯,快吃吧。”林心儿眼睛看着路晓明,端起饭碗开始划拉,路晓明只得就范,开始啃鸡腿。
吃完了饭,林心儿准备收拾碗筷,路晓明连忙又把她按床上,责怪道:“你都要生了,怎么还能干活儿?”
说完路晓明麻溜溜把盘子碗筷叠起来,捧到水池里刷。
林心儿哭笑不得,趿着拖鞋站起来,撑着后腰在屋里头来回晃悠,满脸幸福,说:“我说晓明啊,你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要是你一开始就能这样对我,那该……”
路晓明洗着洗着手一顿,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闵秋和林心儿的身影又开始在脑海里走马灯似得转悠,没完没了的……叹了口气,路晓明又开始刷碗,只是动作变得很慢,他有点担心,闵秋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晓明,晓明?你怎么了?”林心儿发现路晓明神情有异,弯腰凑过来小心翼翼问。
路晓明转回头勉强一笑,“我没事儿,可能是有点累,哎……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去!”
林心儿脸一苦,“我就快生了,不能老躺着,得经常活动活动,你到底懂不懂啊?!”
路晓明心说我又没经历过,哪儿能懂这些啊。
不一会儿功夫,碗刷好,衣服洗好,地也拖干净了。路晓明就跟机器人似得,干起活儿来都不带喘口气,看得林心儿既欣慰又心疼。
一切忙完,路晓明抱着个枕头往破皮沙发上一扔,随手关了灯躺倒就睡。林心儿不乐意的喊:“你怎么睡那里?快来床上。”
“我睡觉太费,怕踢着你肚子。”黑暗中,路晓明嘟嘟囔囔回答。
“哦……”林心儿噘着嘴应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路晓明看不见,睡梦中,林心儿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苦,时而还会流露出一抹恐惧……
第六十二章:预产期
翌日清晨,路晓明天不亮就起床,做好了早饭出门离去,直接奔了银湖公园。
昨儿他其实很晚才睡着,一直在琢磨一件事,这个世界的出口在哪里?中南海、百慕大、还是我心中的喜马拉雅?思来想去找不出头绪,他准备来个集思广益。
清晨的银湖公园热闹非凡,晨练的人到处都是,当然,以中老年人为主。不过判断这事需要的就是阅历和经验,问这些老年人最合适不过。
到了银湖公园,路晓明大眼一瞧,这儿一窝打太极的,那边一群撞树的,路晓明一琢磨,还是奔了那堆打麻将的。打拳的太暴力,撞树的看着都抽抽,还是打麻将显得比较有学问。
到了那片麻将桌边,路晓明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摆上僵硬的笑脸挨个儿问起来,“大爷,您觉着这世界上什么地方最重要?”
那位老大爷整好摸了个孤中心张,琢磨着该打出去还是该留着,听见这问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向右边一指,“那边,那边最重要。”
路晓明回头看一眼,老头指的是湖心亭,不解问:“为什么那儿最重要?”
老头啧了下嘴儿,“你这就叫不开眼,没看出来吗?那边凉快,上那儿待着去。”
路晓明秒懂,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哦”了一声,“那您玩儿,我上对过凉快凉快去……”
到了下一桌,路晓明特意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位大妈成了个屁胡,这才嬉皮笑脸凑上去,“大妈哎,问您个事儿。”
“我不买***!”人大妈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接着还补充了一句,“也不买理财。”
“我不卖***也不卖理财,我就是做个调查。”路晓明锲而不舍追问:“您老觉着,咱这个世界上什么地方最重要?”
大妈愣了,“哎……我说这又是什么新骗术?”
话一出口,几道目光立刻齐刷刷瞪了过来,道道不善,路晓明后背一凉,连忙讪笑着向后缩。
现在麻烦了,人家就是不肯说,如之奈何?
路晓明也是没辙了,左右一打量,那边结伴走过来俩姑娘,都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打扮还挺时髦。既然大爷大妈不配合,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问人家吧。
路晓明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往路中间一站,弯腰唱了个肥喏:“二位姑娘请留步。”
那俩女的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回缩了一步,依偎在一起警惕看着他,心说这人什么情况?
路晓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世界变了,这里不是大汉朝,连忙又站直了说:“两位同学,我其实是要做个问卷调查,不知道能不能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世界上那里最重要?”
听见这话,其中一憨憨的胖丫头脸色一松,说:“这个问题有深度!就我觉得吧,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是……”
没等说完,另一位精豆子似得姑娘扯了她一把,使了个眼色,拽着人绕过路晓明就走,面无表情。
“这人搞不好是个神经病!”
“可我觉得他挺帅的啊,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远远传来俩姑娘窃窃私语,路晓明看着人家的背影,欲哭无泪,这什么破世界,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正自伤春悲秋,身后传来个柔柔的声音,“晓明,你在干什么?”
路晓明听见这声儿浑身一僵,苦着脸慢慢转回头,对面三米处站着一位身穿白底碎花家居裙的姑娘,不施粉黛,用手帕把头发扎了个马尾,清丽可人。谁?林心儿!
她就这么趿拉着拖鞋,双手撑着后腰,停着大肚子好奇看着路晓明。
“嘿哟!我滴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路晓明连忙上去把人扶上,二狗子似得。
林心儿白了一眼,幽幽一叹:“家里太闷了,我想出来透透气,没人肯陪,只好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我啊!我陪啊!您怎么把我给忘了!”路晓明那语调,别提多委屈了。
林心儿点了点头,路晓明扶着林心儿开始沿湖散步。
走着走着,林心儿忽然说:“晓明,你刚才那问题,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照啊!”路晓明连忙说:“谁的答案也不能有您的重要啊!”
林心儿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默了良久,轻声说:“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莫过于家。”
“家?”路晓明愣了,他想不到林心儿的答案竟然是这个,可这算什么答案?谁没有家?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凉风也变成了热风,路晓明正搁那儿犯愁,林心儿叹了口气说:“天热了,我也走累了,想回家了。”
“成成,咱这就回家切。”路晓明跟伺候老佛爷似得,搀扶着林心儿转身走向车站,忙活了一上午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他就这么让林心儿领回家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路晓明隔天去工地上班,不上班就搁家里待着伺候林心儿。随着林心儿肚子越来越吓人,他暂时打消了寻找出口的打算,先把人照顾好再说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无波,转眼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这段时间里,路晓明把工资全都交给林心儿存着,也存了有个万把块,他估摸着干到预产期,生孩子加奶粉钱也就有着落了。
这一天早上,路晓明照例又来工地上班,场地早就清理好了,现在的工作是挖地基,天天都有活儿干。这对路晓明来说可是个好消息,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他得加紧存钱!
到了工地上,大伙儿纷纷和路晓明打招呼,这么能干又踏实的小伙子谁不爱?
“晓明,奶粉钱早就挣够了吧,还这么拼命干活儿?”工头胖大叔打趣,路晓明咧嘴一笑,也没言语。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工友们都彼此了解了,经常拿这个开路晓明的玩笑。路晓明这人特好脾气,从不生气也不辩解,只知道闷头干活儿。
换上胶鞋,路晓明扛着铁镐瓦锹跳进了地沟里,开始挖土。挖地基的活儿基本就被他一个人包了,谁叫他干的比挖掘机都快!
眼看着土块抽风似得往上抛,附近都没法站人了,工头胖大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摇头叹了口气,他自家也有个这么大闺女,要是这小伙子没媳妇多好……
正自感叹,兜里传来手机铃声,胖大叔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随手接通凑在了耳边,“喂,您谁啊?”
电话里隐约传来个女声,路晓明那边造的跟盾构机似得轰鸣作响,完全听不清,胖大叔捂着听筒朝那边吼:“晓明你停一下,我接个电话。”
“哦。”路晓明答应一声停了下来。
胖大叔又把手机凑在耳边,听着听着,他的嘴巴越张越大,脸色转瞬变得煞白。
“晓明!快过来,你媳妇儿出事啦!”毫没征兆的,胖大叔扯着嗓子狂吼一声,全工地可闻。
大伙儿的注视中,路晓明一个闪身蹿了上来,转眼出现在了胖大叔身边,他一把抢过手机凑在耳边,心慌大喊:“心儿!心儿!怎么回事?!”
电话里传来林心儿无助的声音,“晓明,你在哪儿啊?我肚子……好疼……”
“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切!”路晓明两脚踢掉胶鞋,把电话捂在耳边,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发疯般蹿了出去。
一阵狂风刮过,路晓明快成了一道影子,转眼就跑到了人才市场外的路口,转过弯消失不见。
“你们谁知道晓明家在哪里?”胖大叔也慌了神,大声问,工友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没人知道。
正当高峰期,劳动路上堵成了一团浆糊,满满当当的车流比乌龟爬还慢。人们坐在车里焦急万分,不时有人从车窗探出脑袋对前面破口大骂,也没个目标。
一名交警站在十字路口当中,急得汗流浃背,大声嚷嚷着,可车流仿佛打了结,怎么着都解不开。
就在这时,打南面传来一阵喧哗,还有人下意识按响了喇叭。这里可是市中心,禁鸣的!交警本就五心烦躁,当时就怒了,踮着脚向那边看,大吼着,“谁在按喇叭?是谁!”
话音刚落,他就觉着一团灰色的影子转瞬扑到眼前,擦身一掠而过,带起的狂风把他吹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大檐帽飞向了北方。
交警定住神向那边看,只见一团灰影在车流顶上上下翻飞,快的不可思议,“我的天!那是什么玩意儿?!”
交警瞪大了眼喃喃自语,大檐帽“啪叽”掉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当然是心急火燎往家赶的路晓明。
“心儿!现在怎么样了?!”路晓明一刻不停对着电话喊,他这个恨呐,早知道今早还上什么班儿啊!可走的时候林心儿还好好的啊,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样了,难道是要生了?可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
其实他压根儿就不懂,预产期预产期,就是预计生产的日期,哪有那么准?过了九个月,随时都可能生的。
第六十三章:奔生
“晓明,我好疼,你怎么还没回来啊。”电话里,林心儿已经哭了,其实从接通电话到现在不过才几分钟,飞机也没这么快啊……
“我就到,就要到了!”路晓明对着电话大吼,刚吼完,眼前一黑,前面停着一辆公交车,这么一分神,眼看就要撞到了!
路晓明吓了一大跳,连忙拧腰发力,斜着纵起来飞过了公交车顶。这一离开地面,他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四周围一片惊呼声,人们大喊:“那是个人!我看见了,是个人!”
惊呼声刚起,路晓明纵过公交车落地,速度又陡然加快,转眼又变成一团高速移动的灰影,冲下马路进入了旧城区小巷。
到了这里,家已经在望!
从上俯视,一条灰影掠过小巷进入了孙大爷家的小院儿里,犹如延时摄影。
电话里林心儿一直在哭,路晓明心急如焚,直接从院墙外跳上二楼,一把推开了自家门。屋子里,林心儿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被褥,一只手捂着大肚子,哭得凄惨切切。
“什么情况?!”路晓明一头蹿到床边,蹲下来扶住了林心儿。
路晓明陡然出现在床边,林心儿一点都不吃惊,看了他一眼,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脑袋搁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你可算回来了,我恐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路晓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快快快!快上医院!”
路晓明赶紧跳起来,手忙脚乱在家里翻东西,却不知道该带些什么。
“哎呀!在那儿,衣柜第二层那个大袋子,我早就收拾好了。”林心儿捂着肚子在喊。
路晓明打开衣柜,果然看见了一个大包装袋,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女人心细。他一把拽出袋子,又手忙脚乱奔到床边,双手一抄,把林心儿打横抱了起来。
“枕头下面,钱在那里,都带上。”林心儿简直了就,能不能有些条理?我都没急成这样。
路晓明“哦”了一声,一把呼开枕头,那下面果然压着一沓钱,都是他这个月积攒起来的。随手把钱揣兜里,终于齐活儿,林心儿肚子痛的一阵紧似一阵,他赶紧抱着人奔出了家门,一路还打着赤脚。
出了院门,路晓明不敢再狂奔,左右一打量,整好一辆出租车打远处开了过来。他迎着跑上去,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对着后车门大喊一声:“开!”
车门应声打开,他抱着林心儿一头钻了进去。
“嗨!怎么回事儿?我车上有客!”司机急眼了,不说坐霸王车吧,这得多危险呐!
路晓明现在哪里还管这个,“师傅快去二院,我媳妇儿要生啦!”
前座俩人看看他俩,对视一眼,得,真的要生了,赶紧着!司机二话不说打开了双跳灯,一脚油门踩下去,瞬间超速。情况紧急,人司机也顾不得了,一路拼命按着喇叭。
出了小巷往前看,大马路堵得严严实实,司机也急眼了,喇叭根本不松手,直接开上了非机动车道。
开了没一会儿,非机动车道上迎头开过来一辆警用摩托,正是刚才被路晓明惊了的那位。他看见出租车的双跳灯,二话不说原地转向,打开警灯警笛,对着出租车使劲招手,示意跟我来。
凄厉的警笛声响起,警车开始沿着非机动车道向前疾驰,交警嘶声呐喊:“车子全都靠边!靠边,有紧急情况!”
路晓明激动得都快哭了,这世界也是好人多啊!
“唔!”怀抱里,林心儿突然一紧,死死揪住了路晓明,疼得浑身颤抖,阵痛开始了!
几秒钟下来,林心儿就出了一身透汗,牙关紧咬。路晓明心疼的受不了,连忙把林心儿手机翻出来,手忙脚乱在通讯录里翻,嘴里慌张念叨:“在哪儿啊,哪儿啊?怎么没有?”
林心儿的手机通讯录里竟然一片空白,只有那个工头胖大叔的电话,那是路晓明舍不得买手机,又怕林心儿有急事联系不到自己给留的,今儿个真派上了大用场。
林心儿疼过这一阵,喘了几口气问:“晓明,你在找什么?”
“我找你爸爸的电话。”路晓明随口回答,又开始翻通话记录,林心儿眼看就要生了,总不能不通知人家爸爸吧。可出乎他预料,通话记录里依旧只有一条,刚才和工头胖大叔的通话。
路晓明正准备再翻翻短信记录,手机被林心儿一把夺了过去。
“我们彻底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林心儿随口说着,竟然随手一抛,把手机扔出了车窗外。
路晓明呆了,他们父女俩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闹到这一步?就算他俩是这个世界的父女俩,那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正疑惑着,怀里的林心儿又一紧,这阵许是疼得太厉害,林心儿一转头,竟然对着路晓明胳膊狠狠咬了下去。路晓明被她咬着还不敢动,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惨叫:“嗷……!”
一阵闹腾中,出租车打了个急转向,二院终于到了!
不等车子停稳,路晓明捧着林心儿一头蹿了出来,别别扭扭掏腰包,“师傅,给您钱。”
“不用了。”司机从车窗里摆了摆手,踩下油门儿开走,“赶紧送你媳妇儿进去,看那动静马上就得出来了!”
果不其然,司机话音未落,林心儿又是狠狠一口,路晓明涨红了脸……“嗷!”
别“嗷”了,赶紧进去吧!
路晓明捧着人一头冲进了急诊室,一路嚎叫:“医生!医生快来,我媳妇儿就要生啦!”
这一通嚎叫说不出的惨,立刻就冲出来了一大帮子医生护士,把他围在了当中。旁边传来“哗哗”响,一护士推着辆车着急忙慌跑了过来。
几个医生稍一检查,挥了挥手让路晓明把人放车上。
路晓明心说您们几位怎么还慢条斯理的,不停催促:“快啊,求您们快点儿!”
“急什么急?”一女大夫横了路晓明一眼,“这才开始疼,还早得很!”
“哈啊?!”林心儿一愣,接着就哭了,哽咽着问:“大夫,这还得疼多久啊?”
“说不好,不好说,嗯……”女大夫摇了摇头吩咐:“先推进去做下产检吧,丈夫去挂号缴费,然后立刻到妇产科来找我。”
林心儿被一帮子人簇拥着推向妇产科,一直哭哭啼啼回头看着路晓明,一副万分不舍得样子。路晓明想起来了什么,连忙跟后边儿大喊:“注意了,她喜欢咬人!”
“她敢!”那个女大夫横了林心儿一眼,把她给吓了一哆嗦,瑟缩了回去,说不出的可怜。
“就咬下也没什么嘛……”路晓明不乐意的嘟嘟囔囔,赶紧转身跑向挂号窗口。
到了窗口,人家第一句就问有没有医保,路晓明赶紧在林心儿打好的包裹里翻,可什么都没有,别说医保卡,连身份证都没翻出来……怎么办?
“大夫,着急忙慌找不见了……”路晓明哭丧着脸说。
窗口大夫不耐烦的摔过来个登记簿,“先就这么登记吧,回头至少也得把身份证给我带来,要不然出不了院。”
路晓明“唰唰唰”登记好,人大夫又拍过来缴费单,路晓明拿起来看,松了一口气,上面要求交一万,自己兜里10300,还饶出来了300块。
匆匆忙忙又在缴费窗**了费,路晓明左手拎着包裹,右手攥着一大堆单据又奔了妇产科。
还没等到妇产科病区,离着还有上百米,一片嚎叫声传了过来,听的路晓明寒毛直竖,这里边就得有林心儿!
找到了那个女大夫,办好手续,路晓明旋风般冲进病房,终于又见到了林心儿。她现在正站在病床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床沿喘气,傍边站着个护士正在写写画画。
看见路晓明冲进来,护士把写字板递到他面前,淡淡说:“宫口刚开,估计得到晚上,你先签个字吧。”
“唔……”听见还得到晚上,林心儿又哭了,哭着哭着她浑身一紧,开始咬紧牙关使劲攥床栏杆,又疼起来了。
路晓明也顾不得签字,赶紧跑到人旁边扶着问:“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话刚说完,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林心儿转回头恶狠狠瞪着他。下一刻,林心儿一把逮住他胳膊,张开一口小米牙,对着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嗷!”路晓明仰着脖子惨叫,疼得直抽抽。
小护士在一边儿淡淡看着,轻吐出一个字,“该!”
接下来,这间病房里林心儿和路晓明轮着班的惨叫,从中午一直到傍晚。隔壁病床是一特文静的女人,偶尔小声哼哼,大半时间都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这俩人闹腾。
一来二去,妇产科被他俩折腾的鸡犬不宁,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到黄昏时分,那个女大夫来了。
轰开看热闹的人群,女大夫领着一帮子护士围住林心儿,把她给放在病床上,又开始做产前检查。查着查着,那个女大夫脸色沉了下来,路晓明察觉有异,连忙问:“大夫,有什么情况吗?”
女大夫点了点头,把路晓明拉到一旁小声说:“她的情况有点特殊,得赶紧送进手术室,可她的体质很古怪,从没见过,我们不敢剖腹,只能用一种药来引产,这种药有点贵……一支要5000块!你得立刻想办法。”
路晓明吓得脸都绿了,顾不得想其他,连忙说:“不管多贵您尽管用,只要人没事就行!”
女大夫点了点头,向一旁的护士吩咐:“把37号床病人送进手术室,我马上就来。”
林心儿又被摆在了推车上,送往手术室,看见那三个大字,她显得特惊慌,无助的仰头看着路晓明。
路晓明跟在后边,努力摆出笑脸安慰:“没事儿的,医生说一会儿就好,不疼。”
话音刚落,林心儿被推了进去,女大夫回头看了路晓明一眼,点了点头,返身带上了手术室的门,门头上红灯亮了起来。
门刚关上,路晓明义无反顾跑向病区出口,现在林心儿被送进了手术室,所谓娘死儿奔生,钱不够,他只有一个办法去向林伟求援。
甭管林心儿瞎说八道什么“老死不相往来”,都这时候了,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些?他打定了主意,不管他们父女俩发生了什么,哪怕就是磕头下跪,也得把这笔保命的钱求来!
第六十四章:受我一拜
入夜,天河中心依旧灯火辉煌,路晓明以最快的速度走直线飞蹿到了这里。大楼的格局他很清楚,楼上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林伟应该还在。
路晓明心下稍安,走进了中心大门。
大门口有两个保安拦住了他,路晓明脚下不停,硬闯了进去,“我找你们老总林伟。”
路晓明现在扔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还打着赤脚,俩保安怎么会吃这一套,连忙跟过去要拉人。可路晓明看似走的并不快,他们却就是追不上,就这么一直跟到了电梯口。
“别讨打!”路晓明按下电梯,转回身暴喝,这一声犹如炸雷,俩保安被吓了一哆嗦,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我的天!这么大嗓门儿!”俩保安面面相觑,这得有120分贝了吧?
保安愣神的功夫,电梯门打开,路晓明阴沉着脸走了进去。
“快通知楼上啊!”先回过神的保安连忙拍了同伴一下,手忙脚乱掏出对讲机报信.
路晓明默默看着电梯里不断翻动的数字,紧急如焚,林心儿还在手术室里,他实在是没工夫和那些保安纠缠。
很快,电梯到达顶层,“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堵着门站了7、8个保安,全都提着棍子严阵以待。
电梯门刚打开,不等看清里面的人,保安们举着棍子一窝蜂冲了进去。路晓明向上一纵,在电梯内壁一蹬,闪电般从一众保安头顶蹿了出去。
回转过身,路晓明一连两脚,这群保安全被踹进电梯里挤成了一团,然后他拍下按钮,电梯门关上开始向下降。
干净利落处理完这些人,路晓明一秒都没耽搁,两大步蹿到了办公室边,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硕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正低头看文件,侧旁沙发上歪着个年轻男子在玩手机。路晓明闯进来,对面的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文件,冷声问:“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中年人的话里有一丝怒意,不过路晓明才不理会这些,他左右打量,答非所问:“我找你们的老板林伟。”
“林伟?”中年人又一次抬起头看向路晓明,扔下了手里的文件向后一靠,淡淡说:“我就是林伟,你找我?”
路晓明傻眼了,这人怎么会是林伟?完全不像啊!
路晓明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年轻人嗤笑,站起来踱到办公桌边,往桌角上一坐,用下巴指着路晓明问:“是哪个包工头让你来找我爸爸的?想要工程款让他自己来,别来这套!”
“你爸爸?”路晓明呆了,想了想又问那个林伟:“你有没有一个女儿叫林心儿?”
年轻人笑得更欢乐了,讥诮问:“你是问‘干女儿’?我爸爸干女儿多的数不过来,谁知道有没有叫林心儿的?你又是她什么人?”
路晓明听得脸色铁青,他全都明白了,事情竟然会是这样!这一瞬间他觉得心很痛很痛,痛得喘不过气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路晓明强忍着颤抖说:“那能不能借5000块钱给我?我保证尽快还给你们。”
“嗬!”年轻人摇晃着双腿,“你小子是来打劫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要5000块是吧?跪下!”
“好!”路晓明咬牙说完,毫不犹豫,竟然真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路晓明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跪过,在大汉朝遇见皇帝也不下跪,在这里为了林心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终于对这俩人跪下了。
年轻人也傻眼了,他想不到路晓明竟然真的为了5000块钱就肯下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茫然看向了他的父亲林伟。“这……”
林伟看着低头跪在自己面前的路晓明,眉头紧紧皱着,终于怒气冲冲站了起来,“神经病,闹够了赶紧滚蛋!”
林伟话音刚落,年轻人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把手枪打开保险,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路晓明,恶狠狠说:“叫你跪你就跪,你这膝盖也太不值钱了,5000块你甭想,五毛就差不多。”
一枚五角硬币飞了过来,落在路晓明面前,“当啷”作响。
路晓明缓缓抬起头来,面对枪口,脑门青筋毕露,面目已经狰狞的不成样子。
年轻人迎着路晓明的目光,脸色陡然一变,偏了下枪口,大声呵斥:“滚!”
“滚”字刚出口,路晓明目光一凝,下一刻年轻人瞳孔陡然散大,他发现,路晓明狰狞的面孔转瞬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俩人几乎都脸对脸了!
不等年轻人惊叫出口,路晓明一把揪住他胸襟,论起来对着办公桌使劲一惯。只听“轰隆”一声响,实木办公桌被墩得粉碎,年轻人被砸进了一堆烂木屑中。
办公桌后,林伟目瞪口呆,到现在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路晓明探出手一把揪住他头发,用力斜着拽在自己面前,盯着那张陌生的面孔咬牙切齿低吼:“就凭你,也配叫林伟!”
“啪”的一声,路晓明一巴掌拍在这个林伟面门上,血沫四溅,那张脸被他给硬生生拍扁了。
办公室门被撞开,一大帮子保安涌了进来,看见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
路晓明回头冷冷看着这些人,手一松,把“呜呜”哀鸣的林伟甩在地上,转身带着旋风扑了过去。这时候的路晓明变成了一头狼,而这些保安则是羊群,毫无还手之力。
他掌锋贴着砸过来的棍子切进去,反手一甩,一个保安被打飞。又向前进一步,右手抓住另一个保安的腰带顺着一拧,这名保安就像个毫无分量的布娃娃,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无论招式还是力量速度,这些保安和路晓明都差了无数个档次,在他手下,没人能扛过一个照面,路晓明不想杀人,否则这里早就被他杀得尸横遍野。只用了几秒钟,冲进来的十几个保安就只剩下一个全活人,其他人都倒在地上呻¥吟哀嚎。最后这名保安簌簌发抖,用力拍下门边一个红按钮,转过身撒腿就跑。
凄厉的警报声在大楼里回荡,那名保安还没跨出第三步,耳畔风声来袭,接着他脑子里“轰”的一声,被横着扇飞了出去,远处路晓明现出身形。
路晓明满面煞气,左右打量一眼,走向最近那个电梯口,恨火难消,他要打出去!
天河中心大厦外有个广场,这时候天刚黑,无数市民在这里纳凉,还有好几队人各霸一方跳广场舞。蓦地一阵警报声响起,全广场的人都看向大楼,不明所以。
接下来,就见大厦门里一个接一个往外飞人,到最后十几个人团成一团被狠狠炸了出来,呈扇形在门外躺了一地。人们惊恐向里望,精赤上身的路晓明冷冷走了出来,众人皆惊,不由自主向后退。
出来的正是路晓明。
只用了分把钟功夫,他把聚集来的保安全揍了一遍,这大厦里现在还能站着的人屈指可数。目光扫视周围,路晓明眼中露出一抹迷茫,现在又该怎么办?
下一秒,围观群众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再看门口,已没了路晓明身影。
确认那个“凶徒”已经走了后,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几十种版本的传言在这里滋生,这个城市里赫赫有名的天和集团莫名其妙遭受了重创。
闲话不表,言归正传。
路晓明逃离了现场,漫无目的在都市里狂奔,黑夜中,哪怕是擦身而过,也没人能看清他。终于,他颓然停下,站在路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不是累得,而是因为绝望。
5000块啊!这逼死人的5000块该怎么办?!
这里的确也叫江城市,却不是他的那个江城市,在这里他举目无亲,区区5000块,竟然就是找不来。
如果是那个熟悉的人间界江城市,他可以去找同学、朋友、亲人,实在不行找同事也行,别看办事处那些同事个个惨兮兮的,真有事,5000没问题。可现在……
茫然抬起头看看四周,路晓明愣了,他刚才真的只是胡跑乱闯,可不知怎么,竟然又来到了上班的地点,也就是天庭办事处所在地。
工地就在旁边,在金属卤素灯下,照得如同白昼。
路晓明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这种3700瓦的灯极其耗电,晚上都是关着的,怎么今晚到现在还亮着?
路晓明跌得撞撞走向工地,喊了一声:“刘大爷。”
工地晚上不施工,只有刘大爷一个人看场地,路晓明不知动了哪根筋,想喊刘大爷把灯关掉。可他这一声刚喊出去,工地上陆陆续续开始冒人头,全都是熟悉的工友。
路晓明这才发现,所有人竟然都在,他们把凉席铺在地上,竟然就这么露天睡着。
工友们看见路晓明,连忙围了过来,问他媳妇儿怎么样了。
“你们这是……”路晓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七嘴八舌问得说不出话来。
人群一分,看工地的刘大爷走过来,着急忙慌说:“我们打了你好多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可急死人了!头儿说你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让我们大伙儿都不要走,在这里等你,还别说,你真的就来了!”
路晓明忽然想哭,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部工头的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一沓钞票递了过来,那是刘大爷,他说:“头儿走的时候把口袋里的钱全留下了,3000块,说是你也许用得着。”
路晓明伸出双手默默接住钱,喉咙里哽咽着,手抖得几乎连钱都捧不住。
“谢谢头儿,谢谢大家,我媳妇儿正在医院里生孩子,还差5000块,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实在是没办法了……”路晓明捧着那3000块,终于哭了。
路晓明话音刚落,一只只手伸了过来,将数额不等的钱放在了路晓明手心里。这些手都很粗糙,有些还带着伤口,递过来的钱皱巴巴的,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汗味儿,有些还有血点。
这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钱!
一把又一把,有红票也有零钞,尽管大伙儿都是把钱捋顺了再放在路晓明手心,可很快还是堆起了老高。
“够了,够了!不能再要了。”路晓明慌慌张张连声说,可还是不断有钱塞在他手里。
“你媳妇儿不是还要坐月子嘛,我家里有几只老母鸡,回头杀两只带给你。”一瘦小的中年汉子爽朗笑道。
路晓明泪眼模糊,抬头看,一张张熟悉的憨厚笑脸在眼前,立体又真实。
“快去吧,你媳妇儿还在等你呐!”刘大爷挥着手催促。
路晓明惊醒过来,“哦”了一声转过身就跑。
一片希冀的目光中,路晓明刚跑出几步,忽然转过身,手捧着钱面对大伙儿,“噗通”一声跪下,重重一头磕在尘埃。
咚!
沉闷的撞击声过后,已没了路晓明身影。
第六十五章:生了个蛋
二院,妇产科病区,手术室外。
路晓明把衬衣随意的套在身上,手里捧着一大堆钱,急匆匆跑了过来。远远看过去,那个女大夫正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显得很焦急,旁边还陪着个女护士。
“大夫,怎么样了?”路晓明人还没到就大声问。
那个女大夫听见路晓明的呼喊,吓了一跳,目光竟然有些闪烁。
“钱我弄来了。”路晓明跑到人家跟前,连忙把手里杂巴啦的一堆钞票递了过去。
出乎他预料,女大夫把钱推回去,左右一打量,有些心慌的小声说:“这钱用不着了,你媳妇儿已经生了,母子平安。”
路晓明大喜,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那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不知为什么,听见路晓明这个问题,女大夫竟然打了个哆嗦,想了想他把路晓明拽到手术室门口,把嗓门压到最低,说:“#¥%……”
“您说什么?”路晓明懵了,这医生什么毛病?
女大夫左右看看没人,索性提高了些声音说:“我从医20年,亲手接生过好几千孩子,可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你媳妇儿她……生了个蛋……”
“生了个蛋!”路晓明脸瞬间就黄了,怎么个意思?那么漂亮的林心儿怎么可能会下蛋?人家又不是老母鸡!
“您确定不是在逗我开心?”路晓明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在想,搞不好这女大夫不是个好人,《狸猫换太子》他看过,别是找个鸡蛋把孩子给换了卖钱!
女大夫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她连忙用双手比划了个圈,陪着夸张的苦笑说:“真不是,那个蛋很不一般,她是……这么说吧,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路晓明死死盯着女大夫,脸色阴晴不定,一股莫大的威压逼了过来,女大夫只觉胸口一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俩人这么对峙了有10秒钟,路晓明冷着脸一偏脑袋,“带我去看看她们母子。”
女大夫松了一口气,这年月医生不好当啊,动不动就有医闹,甚至还有对医生行凶动手的!刚才那一瞬间她断定,路晓明绝对不是个善茬,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那种,还好人家似乎没那么不讲理。
至于看过后该怎么办?女大夫并不担心,相信看过了之后,路晓明就算是个坏人他也闹不起来了。
“请跟我来。”女大夫打开手术室的门,回头客客气气说。
路晓明强压下心头怒火跟了进去,手术室的门又被带上。
进门是准备区,医生护士就是在这里换装消毒,右转还有个门,里面就是动手术的地方。一般来说,里面这扇门得是关着的,防止有细菌病毒进去,可现在这扇门却是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围着十好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没有创口,您也不用洗消了,直接跟我进来吧。”女大夫头前领路往里间走,特客气。
进了手术室一看,中间有一张手术台,林心儿躺在上面睡着了,还发出阵阵细密的鼾声,显然是生个孩子把她给累得够呛,人家平常可从不打鼾的。那帮子医生围在他脚下,交头接耳,一个个脸色煞白的。
“都让开,爸爸来了!”女大夫语无伦次喊了一声,那些医生回头一看,“呼啦啦”全闪开,露出了一个小手推操作台。
操作台上面有一盏灯,明亮的灯光下,路晓明一眼看见,果然是有……一颗蛋!
这颗蛋其实也不算大,比鹅蛋大一圈的样子,外表布满了细密的云雷纹,看上去犹如古雅的艺术品,透着一股子神秘气息。
“这……”路晓明彻底傻眼了,他凑上去左看右看看不出门道来,于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触碰。
“不能碰!”女大夫话没喊完,路晓明手指头已经碰到了蛋壳上,蛋壳表面立刻起了变化。
道道细密的电弧凭空显现,在蛋壳表面扭曲盘绕,“”作响,同时蛋壳外的纹路也开始变幻盘绕。
一片震惊的目光中,那些电弧突然拧成一股,顺着手指钻进了路晓明体内。这时候再看那颗蛋,表面的纹路已完全消失不见,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金蛋!路晓明瞠目结舌,感情林心儿不是老母鸡,是下金蛋的凤凰!
“怎么会这样?”旁边有位五大三粗的男医生失神自语,看向自己的同事,“我们碰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那个女大夫连忙接上,“人家是爸爸嘛,当然得不一样……”
这话说得忒违心,仿佛生怕路晓明不认这个孩子。
路晓明吞了口唾沫直起腰,一脸苦相看了一圈,问那些医生,“你们就没给这个……我的孩儿做下检查?”
那十几个医生面面相觑,一脸一言难尽,领头的女大夫说:“我们也想给做检查,可是b超机碰上去就烧了……好几十万的进口货啊!后来我们打算送到检验科用大型器械检查,这才发现,您的孩子实在是太重了!”
太重?怎么个意思?路晓明又懵了,这不就是一颗蛋嘛。
女医生脸上苦的都能拧出水来了,“这么说吧,我喊来了17个男医生,这才勉强把您的孩子从产床移到了手推工作台上,当时四个轮子就都折了,没法推……”
“真的假的?”路晓明又被狠狠震了一下,他颤颤巍巍抓住那颗蛋给拎了起来,试了试分量,立刻就知道这些人没说假话。凭他现在的力气,提着这颗蛋还得使点力气,大致判断,恐怕得有一千斤左右!
意识到了这一点,路晓明心说这得是个女儿……念头刚转完,他脚下“哗啦”一声,不堪重负的操作台终于垮了,歪七扭八瘫了一地。
看见路晓明单手就把“他孩子”抓了起来,那一大帮子医生全都惊得面无人色,这得有多大力气啊!想想又了然,难怪会生出蛋来,人家爹就不是个正常人。
路晓明把蛋捧在手心里,一股水**融的感觉涌上心头,刚才的焦躁一扫而空,满心安详。同时他又觉得挺不容易接受的,不是接受不了这颗蛋,而是林心儿那么大肚子就生这么点儿大个蛋,里面装的都是啥啊……
“您是新爸爸吧?我去给您……”女医生在旁边说一半闭住了嘴巴,她本打算让路晓明完了去学点育儿知识,想想还是算了,这个知识她真没有,估计也没人懂。于是她只好转换话题,说:“孩子妈妈得住院调养一周,至于您的孩子嘛……”
女大夫话没说完,旁边传来虚弱的声音,“用这个。”
大伙儿齐刷刷转过头,林心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从怀里探出了一只手。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紫色的链子,下面坠着一个紫色的金属兜,说:“我爸爸早就准备好了,晓明,你把咱孩子装进去,挂在脖子上,时时戴着。”
这时的林心儿花容憔悴,汗湿的鬓角贴在脸颊上,嘴唇毫无血色,真是我见犹怜,路晓明连忙捧着蛋跑了过去。
看着蹲在手术台边的路晓明,林心儿嘴唇颤抖着,终于哭了,“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也瞒不住你了,可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林心儿冰冷的手指划过路晓明脸颊,路晓明心肝儿一颤,连忙答应:“不离开不离开,咱就在这里过日子了。”
“嗯。”林心儿脸上露出一抹笑,重重点了下头,喜极而泣。她用手摸了摸那颗蛋,嘱咐道:“咱的孩子是天灵根,靠我一个人孕育不了,还得要你这个爸爸孵化。”
路晓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才是老母鸡……他连忙接过林心儿手里的链子,把金蛋装进兜里封好,挂在脖子上,冲着林心儿傻笑。
女医生这时候终于彻底放松,走过来柔声说:“让妈妈休息吧,她很累了。”
一张手推床推了过来,路晓明连忙把林心儿捧起来放上去,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着,林心儿被推出了手术室。许是因为路晓明刚才的话,林心儿心情大好,还没等到病房就又沉沉睡了过去,嘴角带着一丝甜蜜。
接下来,路晓明在医院里陪床一周,寸步不离,端水喂饭什么活儿都干。至于孵蛋嘛,用林心儿的话说,戴在身上就好,至于什么时候完事,谁都说不准。
一周后,初步恢复的林心儿出院,俩人回到了家中调养。这时候林心儿已能下地做些简单的事,生活也能自理,急于还债的路晓明就又开始上班了。
这一天早上,路晓明把汤汤水水炖上,千叮咛万嘱咐后出门离去。其实他也不愿丢下林心儿一人在家,可生活所迫,不干活儿不行啊。
这时候他也想开了,孩子都有了,那就先在这个世界生活吧,旁的也不想了。
出了门,路晓明正准备离去,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隔壁那间屋门外挂上了帘子,地上还铺了擦脚毯,应该是搬进来了新住客。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这小院里一直就住着他们一家,怪冷清的,现在可算是有邻居了。
想了想,路晓明走到隔壁屋门外,也没敲门,直接喊:“请问,您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个沙哑的女声,“是啊,您有事儿吗?”
第六十六章:惜君如命
听见是个女人,路晓明更满意了,隔着门说:“我是您邻家的男人,得上班去了,拜托您个事儿。我媳妇白天一个人在家,她还坐着月子,要是有事的话,麻烦您照应一下。”
“没问题,就隔着一道墙,有事让她喊一声。”屋子里的女人爽快答应。
路晓明心头大定,又回家和林心儿交代过后,这才蹬着淘来的二手自行车上班去了。
到了工地上,工友们全都围过来打探消息嘘寒问暖,路晓明心里暖洋洋的。关于自家到底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路晓明是很笃定的,那肯定得是姑娘啊!我就随身带着这件事,我能告诉你们?不能!
干活干活!不是还得还债嘛。
路晓明事先的预算有误,坐月子也挺花钱的,工友们借的钱正是雪中送炭。路晓明打算好了,这段时间工资就不结了,存在工头那里,到时候一把还。
这边路晓明兴冲冲开始干活,另一边,他的家里……
瓦罐里的猪肚汤已经炖了好久,这会儿香气已经完全散发了出来,林心儿估摸着差不多了,起身下床走过去关火。就在这时,门外“笃笃笃”三声,有人敲门。
“谁啊?就来。”林心儿喊了一声,随手关掉了燃气灶,然后走过去开门。别看她现在柔柔弱弱的,可毕竟是天庭特派员,又在这个世界里轮回了几遭,就算是还在坐月子,寻常几个大汉也根本就不是她对手。
走到门边,林心儿转动门锁,拉开门一看,脸上陡然色变,“是你!”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路晓明照常乐呵呵下班回家。这么些天下来,他的债已经彻底还清了,再也没了压力。
路晓明这人就跟我一样,耿直!嗯……
蹬上愉快的单车,路晓明风风火火往家赶,半路上买了俩烧饼边骑车边啃,权当是晚饭。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这样,生活虽过得清苦,却又乐在其中,现在不用林心儿劝,他自己都从没试图去寻找出口了。
说到底,路晓明就是个普通人,有着最简单的情怀。有工作,有儿女,家里还有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夫复何求啊!
路晓明骑得很快,他急着回家,林心儿最近情绪似乎不太好,问也问不出名堂来,他有些不放心。私下里他咨询过那个女大夫,人家说有可能是产后抑郁症,不过应该不严重,多陪陪就好。
路晓明本来就没什么事,陪坐月子的媳妇儿那是应当该当,所以他下了班就着急忙慌往家赶。
没一会儿功夫,路晓明回到了自家小院,不等车停就大喊:“我回来啦!”
把单车靠在院里那棵书上,路晓明“噌噌噌”上了楼,路过邻居家时他还打了声招呼。里面有人支应了一声,接着就再没动静。
这邻居似乎特别爱静,见天儿关着门不出来,都邻居半个月了,还从没看见过她人。不过百人有百像,路晓明觉得这很正常,其实他自己就挺宅的。
回到自家打开门,路晓明给吓了一跳,林心儿正站在洗水池边就着凉水刷锅!
“嘿哟!你怎么能干这个?!”路晓明急了,连忙跑过去把人拽下来,一边用褂子给她擦手一边埋怨:“你这可还在坐月子,不能沾凉水知道不?小心落下病根儿!”
林心儿看着路晓明忙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是坐月子,那也得分人,我是顺产的,又没吃什么亏,二十多天就足够了。”
“那就不能等满月?不就几天了嘛,万一不好咋办?”路晓明还在一个劲儿责备。
林心儿也是无语了,咱好歹也是天庭特派员,至于就这么娇气?不过她又拧不过路晓明,被按在床边坐下,看着他刷锅洗碗。
良久后,林心儿问:“你今晚还不打算睡这张床吗?”
路晓明闻言刷锅的手一顿,勉强笑了笑:“医生说了,月子里不能同床的。”
林心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屋子里沉寂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路晓明刷好碗筷刚放进碗柜里,身后林心儿幽幽一叹。
“晓明,我想家了。”林心儿忽然没头没脑说。
路晓明愣了,“这不就是咱家吗?”
随即路晓明反应过来,他擦了擦手,走到林心儿对面默默坐了下去。林心儿想自己真正的家了,那里有她的父亲,亲人、朋友、还有同学。
其实路晓明又何尝不想。
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路晓明才终于开口,哑声说:“你……真的决定了?”
“嗯。”林心儿点了点头,面色有些灰暗。
又过去许久,路晓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出口在哪里,咱根本就没一点头绪,还是先安心过日子吧。”
林心儿笑了,她抬头看着路晓明,目光中竟然难得的露出一丝狡黠,“其实,出口在哪里,我早就知道,并且还告诉过你。”
“啊?你多会儿说过?”路晓明懵了。
“再好好想想。”林心儿目光灼灼盯着路晓明看。
路晓明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正襟危坐,开始搜索起记忆来。重逢后的情景一幕幕从脑海翻过,一如昨,路晓明的脸色时而疑惑,时而迷茫,最后一愣,定格在震惊上。
他想起来,自己曾在银湖公园做“调查”,让林心儿给逮住了,当时她说过这样一句话,“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家!”
路晓明脱口惊呼,林心儿笑着点了点头,“对!”
转过身,林心儿开始一层层掀被子,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人间道的出入口根本就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人改变。”
说话间,盖被被掀开,然后是床单,垫被,最后是一床凉席。席子被掀开,露出来的却不是床板,而是一个黑色的旋涡,星星点点。
林心儿转回身看着目瞪口呆的路晓明,叹了口气说:“我来了这里后,哪里都没去,一直都守在这儿,凭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断定你一定会来,结果证明,我赌对了!”
路晓明被震地彻底说不出话来,他以前只知道林心儿比自己聪明得多,却万没想到竟然聪明到了这种程度,简直叹为观止!如果是他的话,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哪里还会想到被子下另有玄机啊。
路晓明虽然不算聪明,可也不傻,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林心儿此前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下去,现在又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林心儿绝对不是那种朝令夕改的普通女人,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
不过路晓明并没有追问,在他想来,能回去自然更好。
夜色已深,两人又对坐了一会儿,林心儿打开灯,站在床边俏皮的说:“今晚,你可愿与我同床了?”
这一次路晓明没有犹豫,笑着点了下头,他们决定离开了。
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出租屋,路晓明感慨万千,事到临头,他颇为不舍。就是在这里,他过了两个月的“夫妻生活”,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还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摸摸胸口的吊坠,触手生温,还有微微的跳动。
林心儿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就是几件换洗衣服,路晓明则下楼去了那个共用的卫生间,准备洗个澡,累了一天这满身臭汗的。
路过隔壁门前的时候,路晓明想了想,对着里面喊话,“我们……要搬家,多谢照应,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并没有回应,路晓明看看亮着灯的房间,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往心里去,自顾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路晓明把自己洗刷干净,清清爽爽上楼,这次路过隔壁的时候,里面的灯已经灭了,想来主人家已经睡了。
进了自己屋,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装了两个背包,俩人一人一个。他们彼此穿戴停当,对望一眼并排坐在了床边,默默不说话。
不知怎么的,路晓明很紧张,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从未有过。
这让他觉得有些好笑,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这样……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林心儿比他还不堪,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颈,胸膛剧烈起伏着。
“睡吧。”感受到了路晓明的目光,林心儿哑声说,由于过于紧张,嗓音都有些变调了。说完,林心儿随手关掉了点灯,房间立刻被黑暗吞没,只余他俩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路晓明“嗯”了,吞了口唾沫,悄悄伸出一只手,从林心儿身后揽了过去。林心儿屏住了呼吸,目光闪烁,浑身发僵,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动。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路晓明的手仿佛揽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勾住了林心儿的腰。接触到的刹那,林心儿“嘤咛”一声,仿佛被抽了筋一般,顺势靠在了路晓明怀里。
俩人都不敢看彼此,依偎在一起向后慢慢倒下,终于躺在了床上。
旋涡陡然加速,将二人吞没,随即就开始减缓,很快就完全停了下来,变成了极为普通的床板,再无一丝异常。
就在这时,门把手转动,一条黑影推门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床边,缓缓坐在他俩消失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一动不动。
第六十七章:长考百年
一阵天旋地转,路晓明和林心儿犹如沉进了漩涡里,打着滚翻卷,好在这状态不过持续了几秒钟,眼前一亮,二人已经滚落在地。
定了定神四望,这里是一片茫茫草原,点缀满各色野花,大地犹如铺了一层厚厚的绿毯。前后左右景致完全一样,地面毫无起伏波动,平坦犹如静水。
抬头看,天空碧蓝,白云朵朵,太阳高高挂在中天。一阵清风吹来,带着阵阵花草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哪里?
路晓明扶着林心儿站起来看,又发现了异状,这里的地面曲度极大,肉眼可辨,似乎是一个比地球小很多的星球。
“到人间道的核心了!”林心儿有些兴奋地说。
路晓明这才想起来一个问题,为什么林心儿会来到这里?这个疑惑其实一直在,只是他从前没敢问。
林心儿整理了下背包,“走吧,路上我再向你解释。”
由于到处都完全一样,他们随便选了个方向开始上路,林心儿边走边说起经过来。
原来,自打海州的事情发生后,天庭就妖族能在人间施展法术这件事展开调查,最后得出的结果很简单,这些妖族竟然是学习了人间界的修炼方法。也就是说,他们在其他界的时候施展妖法,而到了天道管束之外的人间,就可以动用积累下来的凡人法术。
尽管由于时日不久,妖族能动用的凡人法力很有限,可这改变是颠覆性的,天庭原本在凡间碾压性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天庭的头头脑脑们一合计,干脆咱也这样办得了。
可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妖族和人族体质完全不同,修炼法门根本不能套用,只能另辟蹊径自创。换而言之,天仙们要想修炼人间法术,也得自创一套独特的法门出来。
经过不知多少次尝试失败后,天庭将目光投向了遗落在凡间的神器人间道上,据说这里还保存着最原始的凡人本源力量,只需带出一丝,经过分析借鉴后,对研究进度会有很大的帮助,说不定就能豁然开朗。
就是在这背景下,林心儿争取到了任务,混进学院,偷进人间道。
“你怀着孕呐,干嘛要执行这么艰难的任务?”路晓明责怪道。
林心儿对着路晓明神神秘秘笑了笑,“你猜。”
女人的心思路晓明哪儿能猜出来啊,已经这样了,那就不问了,走吧……俩人就这么走着,在这到处都完全一样的古怪星球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景色依旧毫无变化,并且他们还发现了一件怪事儿,无论他们怎么走,时间过去多久,太阳始终悬在头顶上,没有移动半分。这样可就麻烦了,完全没有参照物,天知道自己是走直线还是一直在原地转圈。
发现了这状况后,二人停下脚步,开始商量对策。
不等他俩商量出个结果,头顶上突然传来惨叫声,抬头看,一个白乎乎的“怪物”从半空中砸了下来。路晓明眼疾手快,抓住林心儿往旁边一闪,“哀哀”惨叫声中,大白团墩在了地上,不住扭曲变形。
路晓明把林心儿挡在身后戒备,仔细看,这玩意儿原来是一团蚊帐,里面似乎包着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挣扎。
“嗤啦”一声裂帛响,蚊帐被从里扯开了道口子,一个脑袋探出来惊慌四望。路晓明看见这人呆了,这不是徐乘风那倒霉小子嘛,一路没见着,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看见路晓明,徐乘风脸色一喜就要往外钻,就在这时,路晓明身后的林心儿探出脑袋张望。俩人好奇的注视中,徐乘风钻出光着的上半身,脸色陡然一变,又缩了回去。
“别出来!”徐乘风慌里慌张大吼一声,结果还是晚了,打他裤裆位置又钻出来一脑袋,这回是个女的。
“青鸾!”路晓明倒抽一口凉气,这回钻出来的可不正是青鸾!她一头冲快了,露出来了好多不该露的部位,赫然竟也是光着的!
就跟有人下令似得,路晓明和林心儿齐刷刷转过了头,一脸相。
俩人背后,徐乘风和青鸾脸色发青,赶紧又钻了回去,在里面折腾翻滚起来,过了一会儿,等他们钻出来后,已经各自穿戴妥当。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徐乘风弱弱地说,刚说完胳膊剧痛,青鸾恨恨掐了她一下。
路晓明心说:“哪样啊?我什么都没想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咱能转身了不?”
这话听得徐乘风一哆嗦,又各自打量了他们俩一眼,确定真的妥妥当当后,方才笃定说:“尽管转身,没事儿啦!”
路晓明和林心儿心虚气短转过身,目光闪烁打量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可吓死人了。
徐乘风连忙转移话题,看了四周一圈,夸张大喊:“呀!这里是人间道的核心!”
路晓明有气无力说:“是又怎么样?这儿什么都没有,连方向都分辨不出来。”
“其实,玉牌可以指路的。”青鸾在一旁小声说。
这事儿显然连徐乘风都不知道,仨人全看向青鸾。
青鸾到现在还脸红脖子粗的,被仨人看得有些手足无措,嗫嚅一番后,索性从脖子上取下挂着的玉牌,双手用力,顺着风给掰开了。
“嘣”的一声,断开的玉牌化作一丛光点,被风吹成一长溜,洒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排成了一条弧线。青鸾仿佛是想逃,连忙踩在光点组成的路上,向前小跑了几步,等到头的时候,仿佛穿过了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身影凭空消失。
青鸾刚消失,地上由光点组成的弧线也跟着消失,那一片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原来还可以这样。”徐乘风惊喜大喊,连忙也取下玉牌掰碎,他不等光点完全落定,立刻就冲了上去,也跟着消失。
路晓明解下了脖子上的玉牌,正准备掰,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闵秋怎么还没来?”路晓明低下头小声问。
林心儿正准备掰自己的玉牌,听见这话手指轻轻一颤,转向路晓明笑着说:“不用担心,她已经走了。”
“走了?”路晓明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我们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她一个月前就走了。”林心儿说这话的时候,随手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笑容似乎也变得从容了些。
路晓明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他也就放心了,双手一错,掰开了自己的玉牌。
两丛光点组成的路洒在他们脚下,二人对视一眼,牵着手并肩走上了自己的路,几步之后,他们的身影一同消失。
仿佛穿透了一层看不见的空气膜,草地还是草地,大致景物一点没变,只是前方多出了一棵树。
这棵树并不大,只有几米高,葱翠嫩绿。树下有几个人围坐着,徐乘风和青鸾就在其中,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路晓明和林心儿连忙跑了过去。
走到近前路晓明才发现,有两个人相对盘坐在树下,正在下围棋,徐乘风他们俩则在看棋。
纹枰对坐的两人中,执黑者是个身穿道袍的童子,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执白者则是个身穿绣金黑袍的少年,也是面目俊朗五官分明,只不过眉眼间似乎含着一股煞气。
再仔细看,路晓明吓了一跳,这两人上半身完全正常,腰部以下竟然是石头!
“喂!怎么回事儿?”路晓明压低嗓音冲着徐乘风喊。
徐乘风抬起头苦着脸,点指着那个童子,同样压低嗓音说:“这位就是我们学院的院长……”
“不得喧哗!”那个童子脸色一变,随手一挥,大修招展,徐乘风“哎呀”怪叫了一声,身躯如狂风中的败叶,贴着地飞了出去。
“院长,我是来找你的的的的……”徐乘风呜哩哇啦大喊,声音越来越远,转眼就飞到天尽头,从地平线上消失。
青鸾尖叫一声“乘风”,立刻身化火鸟,飞上半空追了过去,转眼也消失不见。
路晓明大惊失色,一袖子把人甩成这样,这得多大本事啊!他本来还准备上去看热闹,这时候借他俩胆儿都不敢了。
一切归于平静,只余风声,那俩人又头冲着棋盘思考,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路晓明还没攒够勇气,林心儿拽了拽他的手,指着那棵树说:“咱们去那棵树后看。”
路晓明听见这话才反应过来,刚才童子一袖子扇过去,那棵不到一人粗的小树纹风不动,显然不是凡物。想通了关节,俩人猫着腰走了个半圆,轻手轻脚绕到了树后面。
对于他们俩的窥探,下棋二人仿若未觉,继续长考。
猫在树后看,这局棋走了约百手,刚到中盘,黑白子交错零落,局面纠缠难解。路晓明围棋水平很一般,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耐着性子往下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下棋的俩人始终一动不动,路晓明终于不耐烦了,缩回树后小声问:“这棋有这么难下吗?至于考虑这么久?”
不等林心儿说话,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何止是难下,他们这一步棋已经长考了……差不多100年,还没有落子!”
路晓明和林心儿吓了一跳,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身边,刚才说话的……竟然是这棵树!
第六十八章:其实不是一棵树
其实对于天庭特派员来说,树会说话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只不过事先都没个心理准备,给吓到了,现在看这棵树并没有伸手蹬腿亮獠牙,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
“不会事先打个招呼?突然说话,你故意吓唬人的吧?!”路晓明满脸不高兴喷了这棵树一口,其实他这话都不合逻辑,事先打招呼?那不还是说话嘛……
这棵树也有点懵,老半天没动静,估计还在琢磨路晓明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结果路晓明见人家不说话又不高兴了,“不是,我说你谁啊,搁这儿起什么哄?”
“我?”那棵树沉默了片刻开口:“我就是人间道!”
路晓明愣了,“不能吧?人间道不是神器吗?就长这样?”
那棵树这时候才接上下半句,“的灵魂……”
嗨!路晓明简直了就,怎么这年月树说话都爱大喘气儿了。想到这儿他蹲地上解下背包,里里外外掏摸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哪儿呐?收哪儿去了?”
“你在找什么?”那棵树好奇问。
“打火机。”路晓明随口答道:“你小子在人间道折腾我们这么久,我这一口气吞不下憋得难受,得把你给烧喽!”
说话间,路晓明眼睛一亮,从背包侧兜里掏出了香烟打火机,对着那棵树邪邪一笑。
咔擦!
打火机点着,黄色的火苗忽闪忽闪,路晓明先凑着点上烟,然后奸笑着把打火机伸了过去。还别说,什么“神器人间道的灵魂”这名头听起来唬人,可火苗刚一靠近,它就惊慌大叫起来:“不要!会烧死人哒!”
“烧死人?你先确定自己是个‘人’再说吧。”路晓明笑的更邪恶了,手下一点不放松,火苗已经燎到枯皱的树皮上。
就在这时,树那边传来个男声,“你要敢点它,我就把你给吞了!”
这声音沙哑冰冷,犹如九幽寒冰,路晓明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探出脑袋向那边看,说话的是那个黑袍少年,正冷冷看着自己。
“得分一半给我吃,我这都好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这次说话的是那个童子校长,只不过他没有抬头,一直紧盯着棋盘。
一股难言的压力逼了过来,没有任何犹豫,路晓明果断熄灭了打火机,接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嚷什么嚷?横什么横?!”那棵树勃然大怒,冲着那俩人训了起来,刚才还霸气无双的俩家伙没吭声,缩回去继续冲着棋盘运气。
那棵树还不依不饶,骂的越来越难听:“就你们这两块料,论本事没有,长得还一个比一个磕碜,这盘棋你们到底还下不下?不下就快滚蛋!”
路晓明瞄了一眼,这俩人其实都挺俊的,那自己在这棵树心目中会磕碜成啥样啊……
一番无情的训斥下来,俩人全乖了,缩在那里不敢吱声,那棵树这才饶了他们,又转向路晓明,得意洋洋说:“看见没有?这两位,一个是地仙之祖镇元子,另一个是什么狗屁魔尊,还不照样让我训得跟二狗子似得,年轻人,认清自己是很重要的!”
路晓明听见这话就来气,不过他也不敢造次,问那俩人,“这样你们都能忍?”
这次那两位没再耍狠,同时长叹了一口气,镇元子看着路晓明语重心长说:“这个是真不能烧死,它死了人间道就彻底封闭了,咱们就永远都出不去。”
“人间道的出口只有它能开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要不然谁有功夫坐这儿下几百年的棋。”黑袍魔尊满脸沉痛,向着路晓明倒起了苦水,原来,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六百年前,镇元子进入人间道的时候,魔尊其实已经早一步进入。他凭着莫大的先天法力,强行破开人魔阻隔,一路到达了这核心所在,然后就被困住了。
紧随其后,同样取得人间道力量的镇元子到来,两人苦寻出路无门,就在这时候,这棵树出现了。
这棵树提出了个条件,很简单,让他们俩下棋,谁赢了就送谁出去。
现在事情很明显了,这俩人越下越怕输,棋只能越走越慢,就这么坐了几百年,以至于两条腿都变成了石头。
“你们就不会抓住这棵树,逼它送你们出去。”路晓明简直了就,怎么这么笨?
这话说得那俩人脸一红,目光闪烁低下了头,那棵树在旁冷笑,“谁先动谁就算输,他们既不甘心自己输,更不甘心对手赢,又没把握抓住我,就都不敢动。”
路晓明目瞪口呆,那两位可都是老祖级别的人物,竟然就被这么个小把戏给困住了几百年,实在是难以想象!
“你们这么大本事,就真的没办法了?”路晓明不屑问。
镇元子苦笑,说:“办法还是有的,凭我俩的能力,都可以强行破开时空出去,可那样的话,由于要穿梭时空,这一身苦修来的法力就会回归原始状态。”
“什么叫回归原始状态?”路晓明不解。
林心儿在一旁答:“就是还给宇宙,没有了。”
这件事路晓明是很不理解的,不就是法力吗?没了就没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犯得着在这里坐牢?其实他基本就没什么法力,没了当然不心疼,人家可是积攒了多少万年,浩如烟海,哪里舍得说放弃就放弃。
看着俩人的怂样,路晓明有些泄气,估计是不能指望他们了。
“你俩继续下棋吧,我接着烧。”路晓明把林心儿拽在身后,紧靠着树干又点着了打火机。刚才人家已经说明白了,谁先起来谁输,我在这后面藏着,你俩还能把我怎么样?
火苗再一次靠近树干,路晓明怪笑道:“送不送我俩出去?不送我可真烧了啊!”
“你当真要烧?!”那棵树语气沉了下来。
“果然要烧!”路晓明压根儿不吃那套。
下一刻,那棵树淡淡说了句“那你慢慢玩吧”,然后就听“唰”一声响,路晓明肩膀一空打了个趔趄,那棵树竟然钻进地里不见了!
“我就!”路晓明傻愣愣端着打火机想骂人,却不知该骂谁,树没了,他面前就那下棋的俩人。
“没有用的。”魔尊摇头长叹,“它看上去是一棵树,其实本体就是这颗星球,你还能把这颗星球给烧没了?”
路晓明彻底没脾气了,坐在地上抽起了闷烟。
就在这功夫,打另一边传来呼喊声,向那边看,一男一女并排着跑了过来,正是徐乘风和青鸾。路晓明张口结舌,这俩人打那边儿飞出去,从这边跑回来,感情已经围着这颗星球跑了一周了……
俩人气喘吁吁跑到路晓明跟前,当时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跑死我了……”
“这可是你们家徒孙。”路晓明指着俩人横鼻子竖眼对镇元子说。
镇元子眉梢一扫,自当没听见。
路晓明这个气啊,可这人一旦不要脸,你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怎么样?要不然我再摆一桌麻将,你们四人打对家,谁赢了我就让谁俩出去。”旁边传来讥诮话语,转头看,那棵树换了个方向又冒出来了。
路晓明这个气啊,这不是欺负咱不会打麻将嘛,此等耻辱岂能忍?!
眼看那棵树离得不远,路晓明悄悄把手探到腰后,抓住了赭鞭,眼中厉芒一闪,大喝一声“你往哪里跑”!一头蹿了过去。
这一下他调动起了最大能量,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一阵狂风刮过,就连镇元子和魔尊都愣了一下,“好身手!”
那棵树似乎也没想到路晓明来的这么快,连忙往下钻,可还没等它完全钻下去,路晓明杀到!
路晓明左手抱着树,右手把赭鞭往树干上一靠,整好顶在一个树瘤子上,只听“嗵”一声响,赭鞭撑在了地上,那棵树再也钻不下去了。
“嗨哟,我的鼻子。”树哀鸣一声,疼得直抽抽,“哗啦啦”往下掉树叶。
“放,还是不放?不放我就一直折腾你!”路晓明眼睛瞪得滚圆,厉声大喝!
镇元子和魔尊眼睛一亮,神情开始变得激动。
那棵树听见路晓明的威胁不但不屈服,反而恼了,尖声大叫:“你休想!呀呀呀!”
一阵疯狂的“呀呀”怪叫中,那棵树死命向下发力,又开始“轰隆隆”往地里钻,树瘤子被硬生生崩飞,一条树皮被赭鞭被戳了下来,木屑横飞。
路晓明只觉着仿佛抱着一节火车皮,根本搂不住,“嘁嗤咔嚓”就钻了下去,顺道还把他的褂子都给扯烂了。
眼看着树就要完全没入土里,路晓明急眼了,这破树吃了大亏,估计以后就再也这没这机会了。情急之下他往地上一扑,对着草地大喝一声:“开!”
只听“轰”的一声响,大地裂开了一个口子,随即就又合在一起,路晓明趴在地上呆呆望着,陷入了沉默中。
“唉……”镇元子和魔尊同时叹了一口气,甭胡思乱想了,继续对着棋盘发呆吧……
看见路晓明趴地上一动不动,林心儿心中一叹,连忙跑过去扶他,安慰道:“咱不着急,办法肯定还有的。”
话刚说完,众人看不见的角度,路晓明转过头对着林心儿眨了下眼,目光中跳动着闪亮的火花。林心儿一愣,脸上随即涌现出一抹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