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爱恨一念间
“我舍不得你。”王向东有些激动,往前跨了一步,可林心儿却如见蛇蝎,立刻向后缩了缩。
“心儿你……你怕我?!”王向东有些不敢置信,继而提高嗓门,悲声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怎么能怕我?!”
林心儿用力抿了抿嘴唇,冷声说:“是啊,青梅竹马,可我直到现在才看清你,你的暴虐、野心还有放荡,让我害怕!”
王向东仿佛明白了什么,笑了,“你是说关于姓路那小子的事?我那是因为爱你啊!你不明白?你爸爸让你跟他在一起,凭什么?他哪点配得上你?!”
林心儿冷“哼”一声,“向东,我们的确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我只当你是兄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以后不要再提!”
王向东急了,正要说什么,林心儿点开自己手机屏幕,送到了王向东面前。那上面是一张照片,王向东坐在办公桌上,一个妖娆的女子坐在他怀里,两人正在厮磨缠绵。
王向东看着照片,瞳孔陡然散大,满面惊骇,嘴唇嗡动着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的话,收回去吧。”林心儿话语毫无感情。
“不,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王向东失魂落魄,脚步趔趄向后退了一步。
林心儿冷笑一声,坐回去不再看他。
突然,王向东想到了什么,英俊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扭曲,咬牙切齿低吼:“一定是他,一定是路晓明,当时只有他看见!”
他抓住隔墙,晃了晃,满脸痛苦摇着头,跌跌撞撞从林心儿身边走了过去。
林心儿冷若冰霜,坐在情侣位,直到王向东消失,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卫生间方向,失声惊呼:“路晓明!”
阿嚏!
洗手间里,路晓明重重打了个喷嚏,这里空调开的太大了,还有点儿凉。于是他决定,再抽一根烟,就回去放映厅。
当然,和林心儿待一起他是万万不情愿,那大小姐脾气实在受不了,不过可以没事就来回走走嘛。
于是他又掏出一根烟叼上,弯下腰点火。
卡擦卡擦。
打火机好像没气了,打不着火,路晓明把腰弯的更低,双手紧紧拢着,憋着气准备最后一搏。
他现在处在男女卫生间的中间,对着共用的洗手池,再对面是一面镜子。就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一个高大的黑影走到了身后,路晓明对着镜子随意瞄了一眼,是个男人。
“卡擦”,打火石摩擦,却连一点火星都没点着。路晓明懊恼的扔了打火机,转过身问:“大哥,有火没……”
话说一半,路晓明就看见一道寒光从胸前擦过,撞在了镜子上,“哗啦”一声响,镜子变成碎片,溅的满洗手池都是。
“啊!”一个女人刚从女卫生间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捂着腮帮子尖叫,又缩了回去。
那是一把匕首,重重捅在了镜子上,如果路晓明刚才没有转身,这一下恐怕会把他扎个对穿!
路晓明心脏狂跳,抖抖索索转回头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王向东!”看见王向东那张苍白的脸,路晓明头发都炸起来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屡次三番想杀了自己,还从背后捅刀子,“我去尼玛!”
路晓明想都不想,抡起拳头招着王向东面门就是一记直拳,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又吞了一颗灵气珠,他现在体能见长,拳头打出去虎虎生风。
王向东没想到十拿九稳的偷袭竟然会落空,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路晓明的拳头已经砸到。他嘴角阴阴一笑,身躯一矮,从路晓明腋下钻了过去,右手反握着匕首,对着路晓明软肋拖了过去。
这一下动作太快,路晓明被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拳头往后一闪,只听“刺啦”一声,肋下发凉。抬起手一看,新衣服被拉开了一道口子,皮肤被撩开了一条浅浅的划痕。
“我靠!”路晓明这个气啊,好不容易有件像样的衣服,这还没传热,破了……
“我特么今天跟你没完!”路晓明毛了,顺手一抓,两片碎玻璃被他反握在手中,怒气冲冲转向王向东。
王向东蹲在地上“嘿”然一笑,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握着匕首别在腰后,等待路晓明自己扑上来。他的架势沉稳标准,攻守都无懈可击,相比之下,路晓明的举动就毛糙太多了。
在王向东的眼中,路晓明就这么大大咧咧走过来,可谓浑身是毛病,只需进入攻击范围,他有把握能将路晓明一举拿下。
想到马上就能报仇,王向东有些兴奋,下意识紧了紧匕首。就在这时,他目光一凝,路晓明后方过道走出一条灰色的身影,只一个闪身,就欺到了面前。
路晓明连跨两大步,接近到三米后,抓着玻璃片向前做了个飞扑。他打的主意很简单,王向东的匕首只有一把,自己的玻璃有两片,硬拼绝对不吃亏。
至于受伤,他并不害怕,仅剩的那颗灵气珠一直带在他身上,相信只要不是受了致命伤,问题就不大。
不过,锋芒对拼并没有出现,路晓明刚一发力,就看见王向东脸色一变,就地做了个后滚翻,爬起来转身就跑。
身旁有人一掠而过,一条瘦小枯干的灰影闪了过去,跟在王向东后面衔尾急追。
“虚宿星官?!”
路晓明失声惊呼。
“这次一定得把这祸根宰了!”许文才老头大喝一声,瘦小的身躯快的像风,转眼追近。
路晓明这时候反应过来,甩了玻璃片,也追了上去。
转过墙角,电影厅里一片惊呼声,路晓明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到处是胡奔乱窜的人,根本就看不见那俩人在哪里。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最末排传来林心儿的尖叫声,“晓明!”
这一声喊得路晓明心胆俱裂,干脆跳上椅背,向着最后排跑。由于提高了角度,他已能隐约看见,最后排有两团阴影正在对峙。
等路晓明跳到最后排的时候,放映厅里的观众已经全跑完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情侣座前,王向东从背后紧紧箍着林心儿,将匕首顶在了她脖子上,林心儿呼吸不畅,又万分惊骇,眼睛大大睁着,脸色惨白。许文才不惊不慌,好整以暇看着困兽般的王向东,仿佛那只是一块砧板上的肉。
路晓明从椅背上跳下,封在了另一边,将去路彻底堵死,大喝:“你跑不掉,快把人放了!”
“退后!否则,就同归于尽!”王向东瞪着眼睛,对着路晓明亮了亮匕首,又收回去顶在林心儿脖颈上。匕首锋利无比,林心儿皮肤被挑开,一道血丝沁了出来。
“你疯了!她是林心儿!”路晓明顿时慌了手脚,连忙退后了两步。
王向东惨然一笑,“心儿……不!都是你,是你抢走了她,你还给我!”
王向东语无伦次,越来越癫狂,路晓明心头大骇,连忙闪到一边,“你走,你走就是,别伤人。”
王向东明显情绪不稳,指不定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路晓明是真怕了。
王向东到底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路晓明让开后,他立刻看向许文才。
堂堂虚宿星官怎么会吃他那一套?许老头根本不为所动,淡淡说:“有种你就下手,到时候她老子林伟来了,保证把你魂魄都打成渣滓!”
王向东脸上露出一抹狠厉,阴森森说:“好,那就试试看!”
说完,王向东拖着绵软无力的林心儿,向着路晓明让出来的缺口退。许文才一步步紧跟,双目一瞬不瞬,冷冷盯着王向东的眼睛。
退着退着,王向东一顿,他身后有一扇门。
王向东反手拧开门,拖着林心儿走了进去,立刻将门关上。强敌环伺,想要从大门口逃出去根本不可能,只能从这里寻找出路。
许文才冲上去就是一脚,连门带框全飞了出去,路晓明赶紧跟后边追。
这里是一处楼道,一条台阶向上,越过台阶有一条过道,尽头处是银河剧场的玻璃外墙。过道远端,王向东抓着林心儿的胳膊,正在狂奔。
“追!”许文才断喝一声,两人赶紧追了上去。
银河剧场是一栋圆型建筑,每一层的最外沿都是一圈观景平台,由玻璃墙封住。王向东拖着林心儿从过道跑上观景平台,开始沿着玻璃墙狂奔,空荡荡的平台上一片杂乱的脚步声。
外面传来凄厉的警笛,显然这里的事情已经惊动了警察,王向东隔着玻璃墙向下看一眼,好几辆警车停在了剧场门口,一队队警察从门口冲了进来。
“快放了心儿!”
对面传来低沉愤怒的声音,王向东惊慌抬头,一条伟岸的身影挡在了前路上。
“林……林叔叔!”王向东失声惊呼,来的,正是尾宿星官林伟!
林伟冷冷跨前一步,“你该知道,这样的胁迫对我无用,立刻放了心儿,我不杀你。”
“你不杀,我杀。”身后传来怪腔怪调,王向东惊慌转身,许文才和路晓明也追了过来。
就在王向东转身的时候,林伟骤然发动,向前做了个虎扑,速度当真比闪电还快!王向东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阵狂风扫过,手中空空,林心儿已不见了。
“虚宿,你故意不救我女儿,是什么意思?”远端,林伟打横抱着已被吓昏过去的林心儿,冷冷问。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啦”一声响,王向东竟然撞碎整面玻璃墙,从四楼跳了下去。
“糟糕,这小子在哪里得来的神通?!”许文才脸色一变,透过玻璃墙向下看,只见王向东裹在一大片碎玻璃中,向着街道徐徐落下。
王向东在半空中拧转身,看着路小明和许文才,目光犹如蛇蝎,满是怨毒。
第四十七章:黑影
路晓明毛了,这要是让他跑了,这口气非得把自己给憋出内伤不可。眼看着王向东飘飘忽忽向下坠,路晓明拧身跑向楼梯道,准备冲下去抓人。
还不等跨出三步,右手腕一紧,被许文才老头抓住。
“跟我来!”许文才断喝一声,路晓明只觉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已经置身于半空中,极速向下坠。
哗啦啦!
一大片玻璃砸在地上,炸开一片白茫茫,巨响惊天动地,一辆出租车前挡风玻璃一花,随即崩碎,司机下意识一脚刹车踩到底。大街上惊叫声沸反盈天,无数路人抱头逃窜。
一片混乱中,王向东如一片树叶,飘飘荡荡落地,足尖在地上一点,跑向一侧停车场。
那倒霉的出租车司机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头顶“咚”一声响,整辆车被压得向下一陷,车顶塌了半边。
路晓明被许文才拽着向下坠,跟秤砣似得,惊叫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就狠狠砸在了一辆出租车顶上。站定后,路晓明下意识抬头看,吓得浑身发麻。
这里是商业建筑,一层足有7、8米高,刚才一跳瞬间坠下了二十多米,竟然毫发无伤!
正哆嗦着,停车场方向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辆白色的保时捷911打着漂移冲出来,顶着出租车头做了个急转,带着一路蓝烟飞驰向北,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王向东。
王向东急着逃命,已经处在半疯狂状态,在繁华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根本不减速。前面的马路上一片大乱,急刹车声此起彼伏。
路晓明手腕一轻,身旁灰影一闪,许文才蹿下车顶追了过去。只见他瘦小的身躯灵动如狸猫,两条腿倒腾的比风车都快,只看见一片虚影,在乱车之间闪展腾挪,居然逐渐拉近了和保时捷的距离。
路晓明急得抓耳挠腮,他可跑不了这么快,必须得找到交通工具。恰在这时,一辆警用摩托打着灯从后面追了过来,前轮压在碎钢化玻璃上,立刻绕起了八字。
路晓明一看,这交警还是老熟人,他趁着摩托车减速,跳下出租车,翻身跨了上去。
交警拧拧巴巴刚把摩托车开出“雷区”,就觉后座一沉,一个人跨了上来。“又是你小子,给我下去,别妨碍我追人!”
路晓明连忙说:“我认识逃跑那家伙,带着我有大用。”
交警一万个不乐意,可前面眼看都不见尾灯了,也没空跟路晓明纠缠,一把油门轰到底,穿过车缝追了上去。
“你小子可别哄我,要是耽误了事,我把你送拘留室!”
“放心吧,我给您盯着呐……”
吵吵嚷嚷,两人绝尘而去。
他们刚离开,一大票警车呼啸着追了上去,散开两边围追堵截。紧随其后,林伟抱着林心儿走了出来,目送警车离去,浓眉紧锁。
忽然,林伟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银河剧院的屋顶,黑沉沉的夜空中,一条黑影站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不注意很难发现。
同一时间,解放路和红旗路交叉口,交警鸣着笛直接闯过了红灯,进入了红旗东路。其实根本就不用人指路,那辆保时捷一路疯跑,引擎的轰鸣几百米外都能听见,所过之处汽车歪歪扭扭停了一路,跟着车流追就是。
这里还处在闹市区,路窄车多,保时捷怎么也跑不快,摩托车越追越近,前方刺耳的轰鸣声逐渐变大。、
“从右边绕过去,那小子准得从延安路出城。”路晓明抱着交警的腰大喊。
交警用肩膀顶了下路晓明,“别鸡毛子喊叫,这儿路况我比你熟。”
说完,交警狠狠加了一把油门,一点前刹,摩托车后轮一甩,打着横急转向右。右边是是文化路,只有几百米长,斜着延安路和解放东路,三条路在这里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现在全城都被惊动,无数警车正撵过来,王向东如果一直向北跑,绝对逃不掉。过了解放东路右转就是延安路,这一条大道直通郊区,也是王向东唯一的出路。
果不其然,摩托车接近延安路口的时候,引擎声大作,保时捷来了!
不等交警开到路口,就见前方白影一闪,“呜”的一声,保时捷带着狂风呼啸而过,直奔了城东。从这里再往前两公里,就进入了城东快速通道,到时候保时捷放开了跑,什么警车都追不上。
“王向东。”路晓明指着一骑绝尘的保时捷大喊。
交警哥终于看见了目标,狰狞一笑,“三环以内,他跑不了!”
接下来那交警也不知按了什么玩意,警用摩托车就跟被人踢了一脚似得,发出暴怒的咆哮,向前猛地一蹿,车头高高抬了起来。
路晓明魂飞魄散,忙不迭把交警死死抱住,等前轮着地后睁开眼一看,两边灯光都划着道道,一排排往后闪。
“大哥,你这什么车?”路晓明惊呆了,这哪是警用摩托,整个一野牛!
“我给加了点料,10分钟内无敌!”交警得意洋洋,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嘱咐:“你小子别给我说出去,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交警话音未落,就听身边“嗡”的一声,一条灰影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擦着摩托车超了过去。
虚宿星官许文才追到了!
交警被吓了一哆嗦,摩托车差点失控,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速度已经超过了110!再抬头看,超了他的不是什么名车,竟然是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穿着灰衣服的小老头!
这一惊非同小可,交警的摩托车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我没眼花吧?这是遇见世外高人了?”
想到这,他不由兴奋起来。
就在这时,前面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双脚一蹬,纵身而起一丈多高,做了个后空翻。摩托车整好开到,老头稳稳落在后工具箱上,往下一蹲,抓住了路小明肩膀。
“快追!”老头隔着路晓明拍了下交警,这一回,交警想都没想,一把油门轰到底,摩托车喷出一条火舌,咆哮着向东追了上去。
“大侠,您坐稳了,我这还能加速!”交警兴奋起来,大喊大叫嗦个不停,“在下银湖交警大队的方卫明,大侠您是在那座仙山修炼的?”
“开车吧你!”路晓明不满的嘟囔,摩托车就这么点儿长,他被俩人挤在中间不能动弹,老难受了。
交警当时就不乐意了,“我跟人大侠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俩人正吵吵嚷嚷,许文才大喝一声,“注意!”
俩人一看前面,汗毛都竖起来了。
前面是市区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正是红灯,一个老太太正骑着辆电动三轮过马路,正压在右道上。保时捷现在速度差不多已经有150迈,想躲都躲不开!
“快跑!”三个人同时大喊,脸都变了色。
老太太转头一看,一辆汽车正以前所未见的高速奔她撞了过来!于是她右腿一撇,轻轻巧巧一步跨了下来。
她这边刚下了座位,保时捷毫不减速,狠狠撞在了三轮车斗子上,刀片一般的车头切进了三轮车底。
嗵!
一声炸响,三轮车高高飞了起来,保时捷擦着老太太蹿了过去,老太太竟然毫发无损!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有完,飞起来的三轮车在半空中定了一下,开始往下落,正对着摩托车行进路线。方卫明一咬牙,伏低身姿嘶吼一声:“趴下坐稳!”
他丢了下油门,再猛地加到底,暴怒的摩托车再次加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迎着下落的三轮车飙了过去。
路晓明心胆俱裂,他被夹在当中可该往哪儿趴?跳车都没位置。抬头看,三轮车“嘎吱吱”作响砸了下来,直奔自己头顶!
“救命啊!”路晓明扯着嗓子嘶喊,一声没喊完,就觉后脖子被人狠狠扯了一把,不由自主向后倒。靠在了后工具箱上。
仰面朝天看,许文才犹如一团乌云,从三轮车上方飘了过去,那三轮车打着滚坠下,擦着头皮将将被摩托车甩在后面。几乎就是几厘米的距离,路晓明死里逃生,翻起来抱着交警方卫明大口大口喘气,一瞬间汗湿衣背。
身后“乒乓”作响,回头看,三轮车追在摩托车后面翻滚,铁屑四溅。
突然,一道灰影遮挡住视线,许文才又落再工具箱上,左手一把抓住了路晓明肩膀。
“这车够劲!”许文才由衷感叹。
方卫明刚玩了个惊险动作,听见老头夸他的车,忘了后怕,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不怪他得意忘形,就这么一会功夫,码表已经转到了底,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具体速度。而王向东驾驶的保时捷,已经被追了个头尾相接。
这么疯狂地开,摩托车已经快不行了,屁股下面“噼噼啪啪”作响,气缸里面跟放炮竹似得。方卫明这时候也顾不得心疼车,向左一个偏转,车头切过了保时捷车尾。
路晓明转过头看,视线不经意越过保时捷车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那是什么?!”
许文才转向右,面色一凝,随即露出一抹带着狠厉的笑,阴森森低语,“你终于来了!”
那里是连成排的住宅楼,距离快速通道大约百米,一道黑影在大楼之间飞蹿,快成了一条“黑线”,与保时捷齐头并进。
飒!
保时捷和摩托车冲过了这一段住宅区,视线豁然开朗,路两边变成荒地,生满半人高的野草。路晓明一直紧盯着那条“黑线”,就见越过最后一栋大楼,“黑线”斜着钻入地面,就此不见。
许文才“嘿”然大笑,再度纵身跃起在半空,舒展开身躯,如怪鸟一般扑向保时捷车顶,“翼宿,你还不滚出来!”
第四十八章:打蛇随棍上
许文才刚跃到最高点,路边草丛中传来阴测测的男声,“许老头,你别太猖狂!”
路晓明大惊失色,翼宿星官来了!
“别追啦!快,呕!”路小明死死抱着方卫明,对着他耳朵大吼,刚喊了一半,疾风冲进嗓子眼儿,把他呛得干呕了一声。
方卫明大怒,身位警察,虽然只是交警,可哪有放任犯罪分子不追的道理?“你给 我闭,呕!”
他也被呛吐了。
就在这当口,右边“duang”一声响,许文才趴在了保时捷车顶上,犹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抡起右拳向下就打!
嗵!
车顶竟然被许文才一拳打穿,老头顺手一捋,半个车顶被掀飞,跟纸片儿似得向后飘。
滋滋滋滋……
保时捷猛踩煞车,尖利的摩擦声大作,摩托车“咻”的一声蹿了过去。路晓明回头看,许文才乘着惯性,左手在引擎盖上一撑,做了个前手翻稳稳落地。
嘭!
屁股下面一震,紧接着“丁零当啷”一通响,不用煞车,摩托无奈的慢了下来。
不等车子停稳,路晓明翻身跳下来向回跑,刚一着力,脚下一软摔了个大马趴。刚才那一通狂飙,他浑身都麻了……
后边一百多米外,保时捷彻底停了下来,却没有熄火,许老头也站着不动,冷笑着。市区方向隐约传来了连片警笛声,警察的大部队就快赶到。
方卫明把车子停好,心急火燎向回跑,既然车子停下来了,他得立刻去抓人。可就在他爬过路晓明的时候,腰带一紧,被路小明一把抓住。
“别过去,再等等看。”路小明半蹲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许文才那边,凝神观察。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边草丛里再度传来一声大喝:
“走!”
喊声刚起,一道黑影从野草中钻了出来,卷向许文才。与此同时,保时捷一声轰鸣,对着许文才就撞。
两边夹击,许文才艺高人胆大,后退一步错身发力,瘦小的身躯横在半空中一滚,整好越过保时捷车顶。“黑烟”擦着他上方飘过,就听一连串密集的“噼啪”对撞声,转瞬之间两人不知交手了多少下。
白色的汽车,黑色的人影,从上下两面同时擦过许文才,瞬间分开。一身灰衣的许文才仿佛被狠抽了一鞭子的陀螺,横着旋转一番后,拧身落地。
三人换位,许文才仍在中间,西面黑烟一收,一个身材瘦高风度翩翩的中年黑衣人站在了路上。在他对面,保时捷一脚油门闷下去,再次向东,对着路晓明和方卫明冲了过来。
路晓明蹲在地上不动,看着撞过来的车,掐着时间。
方卫明简直要气疯了,大骂一声向回跑,抓住车把手用力一抡,摩托车带着一路火花摔在了保时捷前路上,大喊一声:“躲开!”
这一声喊犹如发令枪,路晓明和许文才同时动了。
保时捷前脸已经撞烂,一大片合金拖在地上,“滋滋”作响一路火花,对着路晓明铲了过来。路晓明不敢提早跑开,那样绝对躲不开主动撞击,生死一线间,他竟然出奇的冷静。
他蹲在地上,直勾勾盯着野马般的跑车,双手撑地,屏住了呼吸。方卫明大喊的时候,他向左猛然倾斜,就地打了个滚,擦着前轮翻了过去,上衣下摆被车轮一带,硬生生扯下来一块。
王向东这一下没撞到人,狠狠擂到了摩托车上,这部加了料的机车顿时散了架,保时捷前脸彻底被毁,豁开了一道大口子。
好在车架还算完整,王向东趁着去势猛踩油门,汽车从一地散碎零件上碾了过,蹦蹦跳跳绝尘而去。
方卫明心疼的要命,抓起半拉把手追了两步,狠狠砸了过去,奈何车子已经跑了起来,什么都没砸着。
另一边,两车相撞的巨响刚传来,王一先发制人,双掌向身后一藏,侧身对着许伟才撞了过去。
王一身高接近两米,许老头不过才一米六,俩人基本同样瘦,差了好几号。可王一撞过来,老头不躲不闪,吐气开声大喝,原地做了个翻转,轮出一条胳膊批头盖脑砸了下去。
别看许文才瘦,这一锤刚发力,凭空雷音滚滚,路小明躺在地上,只觉耳膜“嗡嗡”震动,嗓子发痒。
咚!
方卫明眼看着车把落地,突然脚下一震,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心里瞎琢磨,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猛?
“快去帮许老头。”
身边路晓明大喝一声,方卫明回头看,惊掉了下巴,许文才一巴掌拍在地上,烟尘弥漫,坚硬的柏油马路愣是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在他侧方,一条黑影如蛇般窜出去三丈远,原地滴溜溜一转,王一现出身形。
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王一借着高速旋转的离心力,身形一展,贴着地做了个飞扑,双掌自肋下游上来,直切许文才后心。许文才根本不转身,向前跨出一步,腰身向后一拧,做了个倒踢紫金冠。
王一不敢硬接,再次临空转向,一个旋身转到了侧方。许文才足尖大风车似得抡在地面,“嗵”一声响,砂石四溅,柏油路面又添了一个大坑。
呜……嘟嘟嘟!
一辆大巴按着喇叭撞了过来,王一面色阴沉盯着许文才,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路边,两人暂时陷入了对峙中。
双方交手一回合,力道敏捷都超越了想象,方卫明彻底看蒙了,武侠片也没这么夸张吧?!正当他发愣的时候,路晓明提着块板砖冲过去,重重拽了他一把。“发什么愣啊你?”
方卫明才没那么傻,转身在地上寻摸起来,那两位动起手山摇地动,你提溜块板砖有屁用啊?得找点杀伤力足够的家伙事。
“别过来!”路晓明还没接近,许文才一声断喝,如闷雷滚滚,路晓明被吓得腿一软,下意识站住了。
就在路晓明愣神的功夫,面目阴沉的王一瞳孔一缩,再次贴着地扑向许文才。他的双掌前伸交叉,犹如蛇信,锋芒飘忽不定。
许文才瘦小的身躯不动如山,摆了个开山势,抬起右脚重重一跺,迎着王一手掌一拳打了过去。
双方拳掌相接刹那,王一修长的腰身一扭,方位立刻错开,贴着许文才拳锋擦了过去。他的身躯离地三尺横在半空,不停旋转,交错的双掌仿佛变成了钻头,指向竟然是路小明。
路晓明这时候根本不知道害怕,想也不想,手里板砖对着王一面门就砸。
啪!
砖头被王一手掌触到,立刻崩成一片红粉,遮挡了路晓明视线。紧接着那一团红粉向回一收,王一如蛇般钻了过来,单掌向前,闪电般切向路晓明心窝。
这一掌快的难以形容,路晓明还来不及转个念头,距离自己已只有一尺,掌锋刺得胸口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左侧灰影一闪,许文才瞬移一般出现。他身躯缩成一团,与路晓明肩部等高,双拳握在一起,自上而下对着王一脖颈就砸。
这一下王一要是不收手,路晓明必死无疑,可他也必然会受到重创,结局也是一个死。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王一架子一松,左手左脚在地上一点,身躯立刻横着翻滚了出去。被他的掌锋一带,路晓明前襟“啪”一声炸得粉碎,胸膛上被钻出了一个浅浅的血洞。
呆呆看着渗血的伤口,路晓明到现在才回过神来,浑身一麻,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文才一拳落空,也不追击,一把抓住路晓明揽在了自己身后,怒声喝问:“你敢攻击特派员?!”
“有什么不敢?”王一依旧是那副阴测测模样,毫无情绪波动,“你以为,我还会回天庭?”
许文才眉头皱了起来。
论单打独斗,自认有把握能把王一拿下,可路晓明在这儿……还不止路晓明,就现在,那个交警抱着一个摩托车油箱,高高举过头顶,大声怒骂着也跑了过来。
“你护不住他们。”王一从方卫东身上收回目光,冷冷看着许文才。
路晓明这个气啊,这话说得可太伤人了,可他也没法发脾气,人家说的是事实。
“不要过来!”许文才对着方卫明大喝了一声,他现在护着路晓明,分不开身去管那个交警,只希望人家赶紧走得远远的。
可问题是,方卫明还没吃过亏,比路小明可虎多了,对许文才的示警自当没听见,依旧举着油箱往王一身边冲。
王一根本不看他,眼睛死死盯着许文才。
看着方卫明越冲越近,路晓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刚才亲身经历过,王一的攻势刁钻毒辣快如闪电,自己这些人绝对一触即死,连喊声“妈”的功夫都不会有。
就在路晓明准备冲过去拦人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声呐喊:“翼宿星官,你作死!”
众人抬头看,一条秃顶老头自天而降,狠狠砸在了方卫明前面,方卫明收不住脚,正撞在老头身上,手里的油箱乘着惯性夯在了秃脑门上。
咣!
邮箱和方卫明同时飞了起来,只不过方向不同,方卫明倒着飞了回去,油箱则弹在地上,一路“咣咣咣”,滚到了王一脚下才停住。
“杨戬!”王一脸色变了。
来人,正是秃顶老杨戬!
路晓明大喜过望,舍了许文才跑到杨戬身边,终于来了自家人,他是再也不怕啦!
“哼哼哼!”杨戬霸气无双,一副根本不把王一放在眼中的姿态,一步步往前逼,眼珠子瞪得要吃人,“你敢动劳资办事处的特派员?信不信让黑曜吃了你!”
听见“黑曜”的名字,王一一直淡定的面孔一紧,竟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目光闪烁,恨声道:“杨戬,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家的特派员要杀我儿子,我难道还不能阻止?”
这话透着混蛋加蛮不讲理,路晓明险些气炸了肺,可就在他要张口骂人的时候,头顶上又有人说话:
“各位,都停手吧。”
第四十九章:群居生活
咚!
路晓明身旁一震,又一条大汉坠落了下来,这次来的竟是林伟。
“心儿怎么样了?”路晓明急切问。
林伟走过路小明身边,摆了摆手,“她不要紧,已经回家去了。”
林伟又走过杨戬,站在双方之间,左右看看,叹了一口气,“诸位,有事好好谈,何必大动干戈?战争……早就过去了。”
“哼哼。”许文才冷笑,“这一次不单我饶不了他,天庭恐怕也饶不了他,老林,你再维护他,只怕下场不妙,自己掂量吧。”
自从林伟现身后,王一的神情立刻安定了下来,他左右一打量,忽然话锋一转,对着杨戬说:“我不是有意对抗天庭,虚宿星官以仙身之贵,在下界充当黑道魁首,作恶多端,乱了上、下两界的法度,天庭可能秉公执法?若不能,何以服我?若能,我自愿上天请罪!”
杨戬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东面一大片警灯闪烁,林伟转过身对王一使了个眼色,王一略一点头,开始向路边的草丛里退。
许文才看向杨戬,欲言又止,最后恨恨一跺脚,几大步跨到了快速通道另一边,兔起鹘落消失在夜色中。
路晓明和方卫明对视一眼,满脸不甘,可杨戬又没个表示,他们只得作罢。
“兄弟,哥今天受打击了。”方卫明有些颓废,爱车毁了事小,眼睁睁看着不法分子离开,自己却没能力去抓,这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路晓明其实比他还要委屈,王向东那是真对自己下了死手啊,“杨顾问,你就这么维护下属的?我的心很凉你知道不?!”
杨戬脸皮抽动了下,为难地解释:“真不是不帮你,上头对我们这些人管得严,实在是不能轻易出手哇……”
杨戬正哀叹,路晓明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许文才打来的电话,他忙不迭接通。
“喂喂,许老?我正惦记您那,赶明儿我跟您混怎么样?”
杨戬在旁边听得浑身不自在。
方卫明眼睛一亮,从手机另一边把耳朵贴了上去,俩人听着电话,连连点头,脸上兴奋之色越来越浓。
市区方向,大队警车毫无例外姗姗来迟,足有30多辆,把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领头那辆车门打开,小白和嫦娥跳下来,又回身拽出了铁扇公主。
开车的是卯日星官丁不厚,他下车一打量,暗自松了口气,开始安排工作。大部分车辆向东追王向东,余下的警察就地收集证据,他自己则跟在嫦娥他们后边走向杨戬。
嫦娥他们直接跑到路小明身边,抓着他上下打量,口中关切地问:“晓明,你没事吧?”
“没……没事儿。”感受着同事们的关怀,路晓明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对杨戬的不满顿时减轻了些。
杨戬叹了一口气,对丁不厚一偏脑袋,“跟我来,这边说话。”
俩老的走到一旁窃窃私语了没一会,丁不厚对着年轻人招手大喊:“这里交给警察了,我安排车子送你们回家。”
折腾了半夜,一场追击就这么不明不白结束了。
子夜时分,两辆特警吉普车开进了那片建筑废墟,停在了路晓明院门口。路晓明从车里一看,愣了,李刚竟然站在院门外等着,身边一大堆行李铺盖。
“主任大人,您这是?”路晓明连忙跳下车质问,他现在对这俩老头意见可大了。
李刚完全不搭理他,冲后边喊:“各人东西各人领,动作快点,我搁这儿喂半夜蚊子了……”
小白和嫦娥喜滋滋跑过来,开始分行李铺盖,李刚松了一口气,点上根烟在一旁等着。
“不是,这怎么个意思啊各位?”路晓明急了,看这几位的架势,竟然也是要搬进来住。
“晓明,我们怕你孤单,这是来给你做伴了,嘿嘿……”小白说。
路晓明打了个冷战,作伴这事两说,你“嘿嘿”个什么劲?
说话间,行李分完,三个人每人手提两个行李箱,咯吱窝夹着凉席被子,面对院门站好,回头定定看着路晓明,一言不发。
“这儿就要拆了你们知道不?”路晓明还在做努力。
“嗯哼。”三个人同时点头。
“这房子他不是我的!”
“嗯哼。”
“晓明,咱回去吧,这儿蚊子真多。”铁扇公主在身上拍打抓挠起来。
路晓明顶不住了,五不是六不是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抓着门把手还舍不得开,回头说:“我可再重申一次,这房子是孙大爷的,他脾气可不太好,特爱摔人东西,闹毛了摔人都说不定!”
“别废话,开门吧。”李刚有些不耐烦。
路晓明彻底没辙,推开门气咻咻奔自己房间。
至此,这座孤零零的小院总共住进了5个人,往日的清静不再。躺床上听着楼上下大呼小叫,路晓明满肚子不高兴,合计着,得想法联系上孙大爷。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路晓明眯上了眼,嘴里喃喃着,“孙悟空大爷……”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安全感足,所以路小明这一觉谁的特香,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才醒。如果不是院外有人敲门,他估计还得再睡个把钟头。
砰砰砰!
“谁啊这是?大清早的。”路晓明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肚子不满,拍过手机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已经9点10分了!路晓明惊叫一声,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打着赤脚直奔楼下。
错过点卯了!
李刚那老头黑脸不认人,被他抓到辫子,准得扣工资!
这栋小楼楼上三间,楼下有五间,路晓明也不知道他们选了哪个窝,直接先奔了第一扇门,风风火火推开。
这里边是小白,正躺在床上看漫画,瞧见惊慌失措的路晓明,潇潇洒洒一抬手,“嗨,帅哥,早啊。”
“看你的书吧!”路晓明懒得搭理他,带上门卷向第二间。
这栋空着,路晓明转向第三间。
再次推开房门,嫦娥浮现在眼前,她穿着一身薄纱睡衣,慵懒的侧靠在床上,姿态曼妙,就是脸有点吓人,涂了满脸白膏,跟女鬼似得。
“嗨,帅哥,好性感。”嫦娥一手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对路晓明勾了勾。
路晓明低头一看,自己就穿着一条平角裤衩,的确够性感的……
“往哪看啊你?表脸!”路晓明羞愤难当,骂了一声赶紧带上门,又奔了第四间屋。
砰砰砰!
“有人在家吗?”院门外那人还在催,还在喊,是个女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路晓明现在急着找领导点卯,哪有功夫管她,边跑边扯着脖子叫嚷:“大清早叫魂啊?我这儿正忙,等会。”
说话间他推开了第四扇门,门里空空如也,路晓明欲哭无泪,只得奔向最后一间。
这件事很重要,自打李刚吃了路小明鞋底子后,就颁布了新政:每天九点上班,九点十五分前赶到记过一次,当月出现第二次,当天工资扣完,并且还将酌情扣奖金和福利,路晓明是穷人扣不起啊!
好在时间还有,屋子只剩一间,应该没跑了。想到这,路晓明又加快了些速度。
终于摸到了第五间屋门,路晓明喘了一口气,拧开了门。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进门就点卯。
可就在他把门推开一半的时候,里面一条身影以难以想象的高速蹿了出来,带出的劲风把路晓明硬生生逼退了一步。
回头看,李刚已经出现在了院子中间,抬着手跑向院门,一路大喊:“来了来了,我这就给你开门,让您久等了。”
“主任,特派员路晓明点卯!”路晓明冲着他背影喊,李刚踮着脚小跑,自闭视听,又聋又瞎。
路晓明一呆,紧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戾气,他一头冲进李刚房间,恶狠狠一打量,扯过了李刚的铺盖卷。
“耍我是吧?我让你好看!”路晓明把人铺盖扔地上,跳起来使劲踩,一边踩一边叫嚣:“谁家被子掉地上啦!谁家被子……”
门口一暗,他喊不下去了。
李刚把着门框,黑着脸死盯他,这不是关键,旁边竟然还跟着一身材窈窕的姑娘。这姑娘下穿运动鞋牛仔裤,上身穿一件蓝格子衬衣,头上戴了一顶宽沿棒球帽,背转过身不敢看。
路晓明吓坏了,不管是谁看,只要是个年轻女的,自己穿成这样在屋子里蹦,心再大也受不了。路晓明赶紧把地上的被子抱起来,护住了要害部位,颤颤巍巍说:“李主任,我点卯……”
“点你个头!”一贯作风严谨的李刚居然骂人了!他冲进屋子,手指直接点在了路晓明鼻子尖上,咬牙切齿大吼:“昨晚跟你们交代过了,放一星期假,你小子这就是找借口报复领导!”
路晓明这个冤呐,你多会说过放假?哦……好像还真说过,自己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总而言之,今早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路晓明满脸悲愤一咬牙,吐出了有生以来最屈辱的一句话,“您这被子,我帮您洗……”
其实洗不洗都不是个事,门外还站着一姑娘,不抱着这玩意他不好意思出门……
李刚冷冷的逼视中,路晓明灰头土脸钻出了屋子,远远绕开那女人往楼梯道走。岂料擦肩而过时,那女人突然转过身,对着路晓明嫣然一笑。
路晓明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腚冰凉。
林心儿!
第五十章:约会
打死路晓明他也想不到,这大清早来的居然会是林心儿,她来这里干什么?
昨儿晚上两人一开始闹的很不愉快,接下来就出了王向东那一处,她不在家里好好待着养神,满世界乱跑个啥?
“晓明?路小明同学?”林心儿声声呼唤,特轻柔。
“啊?”路晓明悚然一惊回过了神,那张精致的面孔近在咫尺。
“能帮我搬下东西吗?”林心儿甜甜笑了。
“哦……”路晓明有些发懵,这位大小姐清早上的要搬什么?
接下来,林心儿转过身往院门口一指,路晓明傻眼啦。那里堆着一堆行李铺盖,花花绿绿的,感情林心儿也要搬进来!
这下可就热闹了,她来了,这院子里还能住人嘛……
路晓明当即就想跳起来反对,可还不等他蹦,胳膊被人一把抓住。
“你去帮她搬家,今儿这事就算揭过,要不然!”李刚揪着路晓明恶狠狠说。
路晓明两下一权衡,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这个哑巴亏他也只能吞了,要不然这老小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打击报复。
“好了好了,去吧。”李刚从路晓明怀里拽过了被子,乐呵呵挥了挥手,路晓明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你们该不会是合起伙儿来坑我的吧?
“呵呵……”面对路晓明逼人的目光,李刚在那儿咧着嘴傻乐。
“晓明,快来啊,我搬不动。”林心儿在院门外喊。
路晓明面色一点点变冷,突然出手抓住了李刚怀里的床单,一把扯了过去。
“我洗就好。”李刚好像有点发怵,赔着笑说。
路晓明冷哼一声,把床单往腰上一围,从左咯吱窝穿到右肩,顺着脖子一甩,一件单兜肩的“筒裙”瞬间完成。然后他在李刚目瞪口呆中,甩开大步走向院门。
接下来的搬家过程,可谓一波三折,林心儿这位大小姐整整带来了五大箱子行李,还有一套路晓明叫不上名儿的铺盖,总之都是高档货。除此之外,她竟然还带来了一辆自行车,双人的……
看见这辆自行车,路晓明沉思良久,一股不好的感觉犹如阴云压在了心头,让他透不过气来。这座他熟悉无比的温馨小院,顿时变得有些阴森,凉飕飕的……
“晓明,我就选这一间啦,可以不?”
路晓明正在对着那辆单车胡乱操心,阳台上林心儿大喊,他随口答了一句,“随你便,你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吧。”
喊完路晓明用余光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抬起腿就往楼上跑,“那间屋子它是我的!”
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全体住户的一致表决下,路晓明最终无奈同意了一半要求:让林心儿住进了自己的屋子。至于另一半要求……你懂的,反正路小明抵死不从,干脆搬到楼下来住,紧挨着小白。
大伙儿见实在开导不了路晓明,只好再次调整房间,嫦娥也搬了上去。现在楼上住满了三个女人,楼下东边住着路晓明和小白,李刚离他们远远的住在了西屋。
诸事忙完,肚子都饿了,路晓明坐在院子里等饭,往常这个点儿,铁扇公主就该把热饭菜端出来了。可今天厨房里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仨女人窝在楼上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里,窃窃私语,不时“吃吃”坏笑。
路晓明悲从中来,乡风都给带坏了。
西屋那边,李刚一摇三晃走过在,在路晓明对面坐下,见苦主闷闷不乐,开导起来,“我说晓明啊,林心儿她也不容易,连家都不敢待了,你就担待点儿吧。”
路晓明一听这话,品出味来了,“难道,她们家那边出问题了?”
李刚点了点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想了想,说:“王一他后爸,也就是翼宿星官,曾经救过尾宿星官的命,事儿难办就难办在这里。”
洪荒时代,天上原本有32星宿,几乎同时诞生,可他们彼此都不怎么不对付,为了争个先来后到,就打了一仗。这一仗很少有人知道具体过程,不过结局那是相当的惨烈,四位星宿魂飞魄散,彻底消亡,余下二十八星宿归位了二十四,活下来的只有现在江城这四位。
就是在那一战中,虚宿星官利用自己的虚宿幻境,帮助尾宿星官逃过了一劫,至此二人结为了同进退的盟友,一直到现在。
尾宿星官性情耿直,而虚宿星官乖张毒辣,他们俩脾气其实并不融洽,不过摊着救命之恩,尾宿星官只能事事维护着虚宿星官。这一次出了王向东劫持林心儿的事,两人很可能闹出了大矛盾,尾宿星官让林心儿搬来和办事处的人同住,也是担心她的安全。
“那黑曜是怎么回事?听说它也是个什么星星。”路晓明好奇地问。
提到黑曜,李刚“呵呵”一笑,道:“上界的星官,分为星宿和星斗,星斗为文官,星宿是武将,不过黑曜却不包括在内,它是一颗暗星……”
俩人正说着话,那边楼梯道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三个女人流窜了下来。
“快走,心儿请咱们去吃大餐。”铁扇公主咋咋呼呼大喊。
“哪儿呐?哪儿呐?”小白推开房门探出了头。
“仿膳饭庄。”嫦娥掩口轻笑。
“不说了,咱办正事去。”李刚二话不说,舍了路晓明就走,跟在了仨女人屁股后头。也没见谁请他,不知他哪来这么厚的皮。
那一边,只过了三秒钟,小白就已经穿戴整齐,人五人六钻了出来,打扮的特帅。
路晓明心中暗骂:瞧你们这点儿出息。
接下来就是分配座驾,铁扇公主照例蹬上了三轮,嫦娥坐在车斗左边,李刚老脸皮厚坐在了右边,小白跟在三轮车后面腿儿着。
林心儿从墙角推出双人自行车,跨上了前座,然后一票人就这么直愣愣回头看着路晓明。
“我?不去!”路晓明站起来把手往兜里一插,牛x哄哄从人群中穿过,旁若无人说:“哥今天有约会,就不陪着你们了。”
说完,路晓明吹着口哨出了院子,都没回头看一眼。
“晓明什么时候有对象了?我怎么没听他说过?”小白挠了挠后脑勺。
“你哪来那么多话?!”嫦娥不高兴了,压着嗓门骂了一声。大伙儿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落在林心儿身上,人姑娘脸色一黯,低下了头。
片刻后,林心儿抬起头憋出个勉强的笑,说:“那咱们就自己去吧,别妨碍人家谈恋爱。”
林心儿一个人蹬着双人自行车出了门,院子里四个人面色沉重,半晌后李刚一挥手,“赶紧追上去,今天给你们……特别是嫦娥和铁扇分配个特殊任务,一定得把人姑娘哄高兴了。”
“嗯!”嫦娥和铁扇公主同时重重点头答应,三轮车“吱扭吱扭”追了过去。
一堵断墙后,路晓明目送大家伙儿离去,松了一口气,这事情越搞越复杂,他有点对付不过来了。很多事情他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简简单单活着就好,整那些玩意干嘛啊?
再说了,咱还得去约会,嗯……就是约会!
从废墟另一边走进解放路,路小明左右一打量,奔了西郊。
他刚离开,一辆皮卡开进了废墟,里面一男人大声讲着电话,“林总啊,工程队马上就到,保证一星期就给您把这片场地平了。”
江城在长江边,所谓的西郊其实是在城市的西北角,这里街巷纵横,全是老房子,基础设施很不完善。原本住户基本都已搬走,留下老宅出租,赚点钱的同时,等待拆迁。
城北是工业开发区,这里租客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打工仔,还有,收破烂的……
路晓明在蜘蛛网一般复杂的街巷中绕来绕去,一路问人,直到下午一点才走到了目的地。这里地处北郊的“北郊”,再过去就是待开发的荒地,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矗立在一座小池塘边,紧挨着芦苇丛,还怪幽静的。
院门边靠着一块破牌子,上书一行字:老许废品管理站。路晓明见了牌子心喜,终于找到了。
绝对错不了,全地球绝不会有第二家废品收购站管自家叫“废品管理站”……
院门开着,路晓明走近一看,院子里四面墙跟下全是饮料瓶易拉罐什么的,打着捆,码放的整整齐齐。中间有棵老刺槐,树荫里摆着一张黑油油的小方桌,桌上摆了烧酒卤菜,许文才老头正坐在树下抽烟。
老头显然等急了,一看见路晓明露头,赶紧小跑了过来,嘴里念念叨叨:“嘿哟,我的路小哥,你怎么才来?”
今天跟路晓明有约的,正是许文才。
其实俩人昨晚电话里就说好了,许老头准备趁着自己还没上天,突击教他点功夫防身。
“来来来,咱哥俩先来两杯,完了再练。”许文才喜滋滋把路晓明往桌子边拉。
路晓明是真饿了,可这酒……“咱不是要学功夫吗?这喝了酒可怎么学?”
许文才嘿嘿一笑,凑在路晓明耳边小声说:“我教你的功夫,就得喝了酒才容易练,最好喝断片儿了!不是为了练功,这酒我还不舍得拿出来。”
路小明心头一喜,莫非咱要学的是“醉拳”?那可是大规模杀伤性功法啊!许文才笑而不语,也不说是不是,高深莫测。
滴溜溜。
一酒杯倒满,窖香四溢,这可不是仿膳饭庄的水,货真价实的高粱烧!
就在路晓明琢磨是该浅酌还是豪饮比较给力的时候,就听院门口有人小心翼翼问:“这里是许文才许大侠的家吗?”
第五十一章:偷师
俩人回头看,来的居然是那个交警方卫明,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盒子,站在门口弯着腰,笑得跟贼似得。
看见许文才转回头,他立刻语调夸张地说:“呀!真的是许大侠,可把您给找着了!”
“你找我……有事儿?”徐文才满脸狐疑。
“没事没事,就是顺道来看看您。”方卫明笑着笑着,试探着向前跨了一步,左脚伸进了门槛里。
“别!”许文才冷冷吼了一嗓子,方卫明跟踩了钉子似得,赶紧又把那只脚给缩了回去。
许文才和路晓明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统一了想法,这小子肯定是想来拜师学艺的,可这能答应吗?
肯定不能,这里又不是武馆道院,一警察拜黑社会头子为师,说出去大家伙儿都不好听了……
“你……知道我是谁不?”许文才试探着问。
方卫明有点发蒙,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您老是不世出的高人,名字那玩意,对您也就不重要了。”
“真会说话!”路晓明挑了个大拇指。
“可是……”许老头满脸为难,看得出来,他对教人功夫并不在意,可方卫明的警察身份实在让他头疼,“要不,你就在门口呆着吧,我待会不关院门,也不赶你走。”
方卫明也不笨,稍一琢磨就想通了关节,又把手里提着的盒子伸了进来,“那这东西……”
许文才招了招手,方卫明会意,抬手飞了过去。
这是一个装帧精美的盒子,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外面印着字:广式月饼。
看着这盒月饼,路晓明心中一动,这就快到中秋了,自己过年就离开了家,到现在都没回去看过爹娘……估摸一下,正好赶上下个月领工资,到时候得好好孝敬爹娘。
想到这,路晓明感慨万千,二老供了自己二十多年,现在终于开始上班挣钱了,怎么也得让他们高兴高兴。要是能再带个媳妇回去,那该是多完美啊!
路晓明心思一多,也就来了酒兴,和许文才推杯换盏喝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俩人竟然把一瓶高粱烧给喝一干净。方卫明往门槛一坐,就着矿泉水啃面包,眼睛盯着俩人一瞬不瞬。
路晓明是喝飘了,晃晃悠悠站起来,比许文才都急,“许老哥,咱可以开始了吧?”
这也可以理解,每个男人都有个武侠梦,只不过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停留在“梦”的阶段,而现在,梦境就要成真,换了谁能不急?院门那边,方卫明也紧跟着站起来,把剩下半拉面包一揪,给装包里了。
许文才“嘿嘿”一笑,“不急,我去准备下练功道具。”
然后老头直奔屋里,俩人就杵在院子里等着。
也就过了半分钟,许文才捧着一本书跑了出来,递给了路晓明,路晓明低头一看,《未删节版金瓶梅》,书皮是一画工扭曲的妖娆女子,都翻起毛边儿了,一看就是盗版货。
路晓明满头黑线,这就是练功道具?你老小子究竟要教什么功法?!
许文才一咂嘴,翻了个白眼,“我就叫你帮我拿下。”
路晓明红着脸接过书,晃了晃,别误会,他这纯属酒性上头,当今社会哪儿还有那么纯的人呐。
老头从一旁装垃圾的麻袋上抽出一根细麻绳,又找路晓明要过书,在上下两端捆扎缠绕起来。完了他走到刺槐树边,抱着树一通折腾,书被牢牢捆在了树干上。
路晓明懂了,这本万恶的《金瓶梅》就是攻击目标,到会儿就对着它练。
许文才叮嘱:“学着我的姿势,拍!”
啪!
老头对着书拍了一巴掌。
路晓明晃晃悠悠闭上眼摇了摇,刚才就看见许文才动了下,灰影一闪,完全没看明白老头这一巴掌怎么拍的,实在是太快了!
“大侠,您能慢点吗……”院门外许文才嗫嚅着说。
俩人回头看,门边整好有一棵老柳树,那上面也绑着一本书,方卫明站在树旁手足无措。
这小子手脚可够利索的。
武行有武行的规矩,如果是默许你偷艺的话,那就决不会搭理你,这就表示绝对不沾师徒名分。许文才根本不搭理方卫明,侧开一步让出位置让俩人都能看清楚,摆开架势,“你看好了!”
路晓明连忙跟着学。
许文才左腿丁右脚八,腰身往右拧,左手掌心向外支在下巴上,右手收在肋下,大喝一声,反手拍了出去。
就听“啪”一声响,树皮被抽掉了一大片,40公分直径的老刺槐被抽得直哆嗦,树叶扑簌簌往下掉。
路晓明晃了晃,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这回没酒什么事,纯粹是吓得。这一巴掌的力道,只怕得以吨计了吧?估计一辆小车都能给扇飞出去。
“就这么来,什么时候把书给拍穿了,就算是过了第一层。”许文才踱回方桌边坐下,端着个茶壶看着。
路晓明走到树边,挪了挪两条腿,学着摆起许文才那架势。说真的,这架势有点反人类,怎么站怎么别扭,最后把人老头急着都上手了,路小明才勉勉强强站好。
刚一站定,路晓明赶紧抽了出去,再耽搁一会,他就得向旁边倒了。
啪啪!
同时两声响,一个院内一个外,路晓明和方卫明同时拍上,然后就是同时两声惨嚎。手背不是手掌,上面没有肉垫子缓冲,这一巴掌拍下去,就跟火烧似得疼。
路晓明甩了半天手,才把疼痛压下去,回头一看,乐了。方卫明紧紧抱着右手围着老柳树套圈,脸皱的都能拧出水来,嘴里“撕啦嘶啦”的。
路晓明打了个酒饱嗝,心里不禁有些得意,看来自己天赋不错。许文才在一旁暗笑,你丫这是喝酒喝麻木了。
“再来!”许文才脸色陡变,断喝一声。
有人给自己垫背,路晓明舒服多了,勇气得到了大幅度提升,许文才刚喊出来,他双脚一错又恢复那个姿势,反手一掌抽了上去。
啪啪!
依然是几乎同时两声响,方卫明竟然强忍疼痛,咬牙接着拍,就是面目有点狰狞。
接下来,许文才就跟催魂似得,一声接着一声吼,越来越快凶神恶煞,他们俩从一开始的剧痛难当,渐渐变成畏惧,最终成功变成了麻木。艳阳高照的下午,这一座僻静的小院内外,“噼里啪啦”声不断。
黄昏时分,许文才看看差不多成了机器人的两位,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手高喊一声,“停!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整整吼了一下午,嗓子早就哑了。
听见许文才的命令,俩人如逢大赦,立马全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看他们的右手,那已经不是肿这么简单,皮全脬了,还渗着血!
许文才踱回屋,不一会出来,手里端着个脸盆,里面半盆子黑水,隔着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恶臭。不过路晓明现在是闻不着了,他这时候酒劲还没完全过去,再加上一下午的剧烈运动,躺地上就睡着了。
许文才把黑水端在路晓明身边,小心翼翼拿起他的右手,一点点浸进了黑水里,路晓明睡梦中“哼哼”了两声,也不知是痛还是舒服。
方卫明趴在门槛上,看见这一幕,眼中说不出的艳羡。
大约泡了半个小时,许文才把路晓明右手拿出来甩了甩,这手掌现在洁白细嫩,一点伤患都不见,完好无损。
眼看着许文才端着盆子要倒,方卫明沙哑着嗓子喊:“还有我……”
许文才低头看了看盆子,为难一番,最后还是端到院门口往地上一放,装模作样说:“先搁着儿,凉一会再倒吧。”
许文才刚转身回院,方卫明跟猫抢食盆似得扑上去,哆哆嗦嗦伸出已经没法看的右手,一点点泡了进去。这时候的水已经变成了褐色,味道也没那么臭,不过显然还有药效,方卫明刚把手伸进去,立刻满脸陶醉。
大约过了饭点,天完全黑了下来,路晓明才睡醒,第一感觉就是头痛欲裂。他锤了锤脑袋,做起来一打量,才明白自己在那儿,中午那一顿酒,他离断片也不差多少了。
抬起右手看看,路晓明心头奇怪,不但一点不疼,反而还变白变细嫩了,这是怎么回事?
回头看一眼,方卫明居然还在,他坐在门槛边,抱着个大水壶吃烧饼,居然还乐呵呵的。在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张行军床,看架势,他是准备就搁这儿长期奋战了。
俩人目光一对视,彼此会心一笑。
“你不上班儿了?”路晓明问。
方卫明一伸脖子,吞下满嘴烧饼,说:“领导让我在家休息一星期,整好来这儿……”
他的话没说完,屋子里咳嗽一声,许文才背着双手走了出来。方卫明连忙闭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继续吃烧饼。
随便对付了一碗粥,路晓明又开始了下一项训练,仍然是拍,不过不是拍书,是拍蚊子。
许文才让他打赤膊,就坐在院子当中,这里地处荒郊,蚊子之多那是可以想象。院子外,方卫明有样学样,也打赤膊坐在行军床上,顿时“噼噼啪啪”声又四起。
与其说是拍蚊子,还不如说是赶蚊子,这黑灯瞎火谁能看得见,只能哪儿痒往哪儿招呼,不一会功夫,俩人就已满身红包。
“乱拍,是没有用地。”许文才踱来踱去,慢悠悠说:“得把心静下来,仔细感应,调动你的所有感官,在蚊子刚接近你的时候就发现它,锁定它,然后看准了就是一巴掌。”
啪!
许文才双掌临空一拍,伸在路晓明面前,手心里两摊血渍,路晓明认得,那都是自己的……
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路晓明努力想让自己沉静下来,可每次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总有蚊子穿过防线适时钉他一口。几次反复下来,他终于崩溃,大喊一声跳起来在院子里来回乱窜,状如疯魔。
许文才无奈摇了摇头,“今晚就先这样吧,明晚不拍够100只蚊子不许睡觉。”
第五十二章:马大哈
接下来几天,路晓明哪儿都没去,白天就在这小院里天天喝酒,喝高了就拍书,晚上到点坐在院子里喂蚊子。
第四天的时候,那本书被彻底拍烂,路晓明就进入了所谓第二阶段,直接拍树干。
其实路晓明是很疑惑的,不是要学醉拳吗?天天搁这儿拍树算怎么个回事儿?许老头的回答很简单,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是给你打基础。
对于这个解答,路晓明并不接受,他本来一门心思要学醉拳,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不过看在右手越来越漂亮的份上,也就随他去了,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现在的右手白的像雪,细的像瓷,泛着莹白的微光,线条也变得柔和修长,比那些手模还强。路晓明也由此打定了主意,以后但凡和人打招呼,不上脸,先亮这一只手。
与他相比,方卫明右手却变成了古铜色,泛着金属光泽,跟铁耙子似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人家毫不在意,反而以此为荣,路小明虽无法理解,也随他去了。
至于拍蚊子,经过几天的锻炼后,成效显著,他们现在终于能进入完全安静的状态。
这种感觉很奇妙,各种感官变得异常灵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并且立刻就能做出反应。打从这一刻起,蚊子就已很难近身,俩人也开始享受这种状态,拍够了100只都不舍得停。
这期间,办事处来过几次电话,路晓明在许文才的授意下,用在外旅游搪塞。至于院门外的方卫明,除了偶尔离开去买点吃的用的,其他时间一直守在院门口练功,寸步不离。
第七天,这一场不明不白的集训终于结束,路晓明和方卫明拍了半天树后,终于要离去了。说真话,这七天虽然很枯燥,也很苦,可俩人都是全身心投入,这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许文才送到院门外,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神情竟然有些萧索……
黄昏时分,路晓明怎么去怎么回,又来到了那一片废墟。让他吃惊的是,这里所有的建筑垃圾已经全部清理完毕,一马平川,一眼就能看见自家小院。
一架打桩机竖在小院边,气锤一下下砸,“砰砰”山响。路小明吓了一跳,赶紧撒开丫子向回跑,这里看来就要动工了,自己的家伙事还都在屋子里呐!
他现在体力有了明显增加,几分钟就跑到院门口,推门一看,松了一口气。老几位都在,正围着石桌吃晚饭,优哉游哉的。
吃饭这几位既不打招呼也不欢迎,全都端着碗愣住了,好半晌后又齐刷刷看向林心儿。林心儿低着头默默吃饭,似乎感受到了大伙儿的目光,把碗往桌子上一撂,站起身来,竟然笑了。
“晓明回来啦。”林心儿在众人的注视中,大大方方走过来,对路晓明微笑着说:“这几天玩累了吧?快洗个澡,然后来吃饭。”
路晓明迷迷瞪瞪“嗳”了一声,魂不守舍往卫生间方向走,到了饭桌边才想起来正事,指着外面的打桩机疑惑地问:“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还不搬家?”
林心儿接过话头回答:“是这样的,这块地是我们家买的,本打算盖一片20栋楼的住宅区,现在砍掉了5栋,这一片留着做花园,咱们这座院子就算是一景,不拆啦!”
路晓明目瞪口呆,随机反应过来,这几位感情早就知道了这内幕,难怪紧赶着搬进来。
“靠!”路晓明不屑挥手,再次走向卫生间,请注意,他挥的是右手。
匆匆忙忙冲了个澡,路晓明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挤在饭桌边,可还不等他端起饭碗,大伙儿齐刷刷满脸惊悚看向卫生间方向。路晓明回头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就见林心儿端着个盆子,里面有自己的外衣、内衣还有袜子,看那架势,竟然是准备给自己洗了!
林心儿这样的大小姐,长这么大可能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洗过,而她现在居然要给路晓明洗衣服,还包括内衣!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个回事儿?!”路晓明问。
小白撇撇嘴,继续吃饭。
李刚主任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压根儿就不搭理他。
铁扇公主低着头若有所思。
嫦娥恶狠狠盯着路晓明,突然伸出手用筷子对他额头重重一点,压低声音呵斥:“你这个没良心的!”
路小明本来能躲开,可他正在蒙圈状态,被点了个正着,立刻仰头倒在了地上。爬坐起来,他还是那种懵逼状态,这转变,实在是超乎他想象。
女人呐……搞不懂……
扒了两口饭,路晓明发现自己食欲全无,扔了饭碗默默走到了卫生间门边。
林心儿站在水槽旁,狠命搓着一只袜子,她跟前的盆子里全是泡泡,堆得像一座小山。
路晓明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得是加了多少洗衣粉,倒不是说浪费,洗过衣服的都知道,洗衣粉这玩意得适量,真多了反而搓不干净。再说了,看林心儿那架势,跟袜子有仇似得,再搓下去,那袜子就该破了。
“那……还是我来吧。”路晓明很矛盾,既心疼自己衣服,又怕伤了人姑娘的自尊心。
林心儿“哦”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向后退了几步。
路晓明接过位置,把盆里的肥皂水倒掉一些,又放了些清水,开始搓揉,轻巧而有节奏的摩擦声在水池回荡。
“晓明,你真能干。”林心儿由衷敬佩,又叹了口气沮丧地说:“哪像我,什么都不会,还任性……”
路晓明也没说什么,继续搓衣服,心里唏嘘不已。林心儿家财亿万,年轻貌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风雨将至,她也不得不放下所有骄傲,学着从一个普通人做起。(这么理解对吗?)
接下来,路晓明默默洗衣服,林心儿在一旁静静地看,画风虽然有些不对味儿,却意外地很和谐。
门边,嫦娥缩回头,踮着脚跑回了石桌边,一脸神秘,那群人立刻把脑袋围过来,开始窃窃私语八卦。生活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东西,没人能知道未来会怎样,哪怕是神仙都不行,不过,这一刻大家都很快乐,也很满足。
翌日清早,在大伙儿惊诧的注视中,铁扇公主和林心儿一前一后从厨房走了出来。铁扇公主端着一大锅粥头前领路,林心儿抱着碗筷喜滋滋跟在后面。
粥被放在了石桌中央,林心儿围着石桌分发碗筷,开心的像一只小兔子,鼻子尖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
“你们知道,今天的粥是谁煮的吗?”铁扇公主拿着表情问。
尽管这等于直接说出了答案,可路晓明还是惊了,这位大小姐真的转性了?
“是在铁姐姐指导下完成的,皮蛋瘦肉粥,大家尝尝怎么样。”林心儿分发完,站在一边满怀期待地说。
大伙儿立刻七手八脚抢勺子,人人都满上一大碗,“唏哩呼噜”喝了起来,至于反馈,那只能是一个字:好!不好也得好……
看见大伙儿抢得要“打架”,林心儿掩饰不住的开心。
路晓明琢磨着,果然还是漂亮的女人最讨喜,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心儿肯定已经深得大家喜爱,这粥的味道,只能说不太难喝……
吃完早饭,李刚领着三人去上班,铁扇公主和林心儿留在了家里。现在有了新窝,他们也用不着跟去办事处,中午做好饭送去就行。
休息一星期后,天庭办事处又开门了。
由于刚休过长假,积压了一堆事情,点过卯后,李刚和杨戬立刻主持开起了工作会议。
不同于往常,今天俩老头手里的会议纲要足有十几页,看见这么厚一沓,路晓明心中哀叹,未来一段时间只怕有的忙了。
会议开始,李刚先是提了下人事变动,简而言之,就是办事处又招了一个杂工林心儿,然后就飞了第一张纸,开始安排具体工作。
“嗯……”李刚对着第一张纸研究了半天,抬起头在三人身上打量,有些举棋不定。路小明连忙往小白后边缩了缩,这家伙个子大,应该能挡住。
果然,李刚对着嫦娥招了招手,嫦娥犹豫了下,满脸警惕挪了过去。
“这第一组任务嘛,就交给你和小白去办吧。”李刚把那张纸抽出来,递到嫦娥面前。
小白到没什么意见,嫦娥不干了,“我是文员,怎么叫我出外勤?”
李刚陪着笑,“那不是事情太多嘛,等忙完这几天,大家再各司其职,您忍心让晓明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儿?”
嫦娥还想回嘴,李刚脸色一沉,瓮声瓮气说:“想想天涯海角……”
后半句话他没说,嫦娥怂了,不情不愿抽过了那张纸。路晓明在后面没心没肺大笑起来,心说这才像话,咱就是只患不均。
“来来来,别笑,轮到你了。”李刚又指向了路晓明。
这次路晓明一点抵触都没,大大方方走过来,不用人安排,直接把那张纸抽走,“领导,您们请好,我这就去办事儿。”
说完路晓明风风火火走到沙发边,顺手抓过正在睡觉的黑曜夹在咯吱窝下,“蹬蹬蹬”下楼去了。
“看人家这觉悟!”李刚面露赞赏,摇头感叹,转向嫦娥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再看看你,亏你还是老员工!”
“呜噜呜噜呜噜……”嫦娥低着头嘟嘟囔囔,也不知她在说什么。
李刚怒了!“呵!就这还闹情绪了,三亚那会儿,你找我借钱的时候怎么没情绪?”
李刚话音未落,嫦娥转身就跑,比兔子都快,小白赶紧追了上去。
目送三人下楼,李刚得意洋洋对杨戬一笑,开始翻手里那沓纸,嘴里念叨着:“咱俩也没得歇了,得走一趟……那什么地儿来着?”
翻着翻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转为焦急。
“怎么啦?”杨戬看他脸色不对,凑上去问。
李刚把纸往办公桌上一拍,咬牙切齿大吼:“路晓明这个马大哈,把咱们的任务抽走啦!”
第五十三章:怪人
“西门坡?西门坡在哪儿?”路晓明从手里的纸上收回目光,喃喃自语,左右打量一番,蹬着三轮车奔人才市场。
那张纸上记录着一条很模糊的信息:西门坡村有一位怪人,天天挨雷劈,天庭怀疑这人很可能是上界神仙,让办事处去调查一下。信息就这么多,姓名、具体年龄一概没有,更要命的是,路晓明根本就不知道这西门坡在哪里,这可该怎么去办事?
整好这里就在人才市场傍边,那里人多,路晓明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
车到了人才市场门口,路晓明跳下车,左手拎着猫,右手抓着纸,稍一琢磨,扯开嗓子大喊:“有西门坡的没?有的赶紧来我这里报到!”
为了引人注意,他故意破着嗓子喊,跟军训教官似得,连喊三声后,果然有了回应。
“有有有!”大厅里传来匆忙喊叫,紧接着人群一分,一个矮墩墩的小伙子挤了出来,站在台阶上左右打量。
就在不久前,路晓明还是其中一员,对这些年轻人急于求职的心态门儿清,该怎么应付胸有成竹。
“这儿,这边。”路晓明笑着招了招手。
小伙子眼睛一亮,连忙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老板,您招人?”
路晓明往车斗边一座,拍了拍,示意坐下说话。看见路晓明的“座驾”,小伙子面露狐疑,不过还是挨着他坐了下来。
路晓明从兜里摸出一包白沙,递过去一根,小伙子摆了摆手示意不会。路晓明自己点上,笑盈盈说:“哥们,今天找着上家了没?”
小伙子叹了口气,开始倒苦水,“这都快两个月了,一点着落都没啊,家里爹妈催得紧,说实在找不着,就回家养鸡切。”
说到这小伙子反应过来,屁股离座,瞪着路晓明问:“您不是招人的?”
“别走啊。”路晓明赶紧把人拉坐下来,“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件事儿,反正你这呆着也是待着不是,唠一会嘛。”
小伙子一听有些不乐意,不过一琢磨,今儿也找不着上家了,本来就打算回去,唠就唠吧。于是他又坐回去,对路晓明伸出了手,“烟来一根。”
路晓明一愣,不是不抽烟吗?随即反应过来,揪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客客气气给打上火,俩人就此拉开了话匣子。
这一打听路晓明才知道,不怪自己不认识西门坡,那地儿根本就不在江城市,而是位于下辖一个郊县,属于丘陵地区。不过,真论起距离来,倒也不算太远,从市区沿国道向南走,20来公里就到。
至于总招雷劈那家伙吗,村里还真有这么个人,小时候他还没什么异常,可自打成年后,闲着没事就挨劈。自打出现这种状况后,别人就不敢接近他,连爹妈都跑邻村去了,隔三差五回来给他扔点生活用品。时间久了,别人连他的大名都忘了,只记得一个小号,叫水生。
“得嘞,麻烦您了嗨。”路晓明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高高兴兴打了声招呼,跨上三轮准备走人。
那小伙子目瞪口呆,“您就打算骑着这玩意儿去?”
20来公里的确不算远,可那是就汽车而言,蹬着三轮儿去,那可就得费老劲了。
路晓明咧嘴一笑,“我这是顺道锻炼身体。”
这答案靠谱,小伙子点了点头一抬手,跨上了三轮车斗,“那麻烦您顺路带我一程吧,我也省点路费。”
路晓明一想,刚得了人家的信息,这也没法拒绝,就权当信息费吧,“走你”,俩人就这么上路了。
他们刚离开没一会,李刚和杨戬风风火火赶过来,左右一打量,哪里还有路晓明的身影?
304国道,纵穿江城市,向南一直延伸到邻省,出市区不远后,地势逐渐开始起伏。新扩建的国道很宽敞,车也不多,路两旁空气清新风景宜人,路晓明蹬得一点都不累。
后车斗里,高飞正在……
忘了介绍了,俩人一路聊天,彼此就算认识了,这小伙子和路晓明同岁,同届毕业,名字叫做高飞,就住在郊县西门坡。
有句俗话是这么说的:名字全是虚妄,外号都是真相。
这高飞个子不到一米七,体重足有150!“高”他是没希望了,“飞”也没戏。路晓明当即断定,他的外号一定是“冬瓜”,不过他猜错了,人家的小名叫:倭瓜……
倭瓜……不是,高飞同学坐在后车斗子里也没啥事,这一路风景他早就看腻了,于是就逗猫儿玩。黑曜只想睡觉,也不爱搭理他,可越是这样,高飞逗的越来劲,不时吃吃怪笑。
他不停用手指在黑曜身上戳,小黑猫不胜其烦,最后干脆也不睡了,跳到路小明头顶上,坐着生闷气。
“我说晓明,你这猫儿可太好玩了。”高飞兴奋地说,转过来又想戳,路小明正好回头,险些被他戳了眼睛。
“哥们,我这猫可没打过防御针。”路晓明幽幽地说。
高飞一愣,讷讷缩回了手指,他看着前面一愣,忽然喊:“前面前面,右转,就快到了。”
路晓明转头看,前面国道右边有一条机耕路,通往连绵起伏的丘陵深处。路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标着大大一行字:西门坡5公里。
终于接近了目标,路晓明蹬得更起劲了,从许文才那里回来后,他的体力明显增强,带着高飞蹬个小上坡基本不费力。
车子刚上半坡道,后面传来急促的喇叭声,跟催魂似得,吵得人心烦意乱。路晓明这两天心情极好,也不跟人家置气,一撇车把让在了路边。
道路让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开过来,也不加速,和三轮车保持着肩并肩。
路晓明看了一眼,车门上有江城电视台的标志,感情是电视采访车。
那边副驾驶窗户摇下来,一戴着墨镜的女人探出脑袋,露齿一笑,问道:“老乡,西门坡村是直接往里走吗?”
路晓明没答话,机耕路本来就窄,又是上坡,他被挤得很难受,高飞接过话茬指着前面笑眯眯说:“前面路口,左转,一直开到头就是。”
“谢谢。”女人笑容顿收,变成了高冷姿态,采访车超了过去。路晓明看得佩服不已,果然电视台的,擅长表演。
上了坡道后,高飞拍了拍路晓明肩膀,“晓明,让我玩会。”
路晓明整好也有点累,俩人换过位置,高飞大喊一声“坐稳”,三轮车立刻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射了出去,速度起码25!
路晓明被吓了一跳,赶紧蹲斗子里抓牢挡板,心说这兄弟可够彪的。黑曜这时候彻底清醒,用一对前爪死死抱住路晓明脖子,挠的他龇牙咧嘴。
只彪了分把钟,前面出现个三岔路口,高飞脚一踩刹车,三轮车一甩,拐进了右边岔路。路晓明这才明白他干嘛要骑车,感情他坑了刚才那帮电视台的人,这小子外表看着老实,其实蔫儿坏。
拐过这最后一条岔路,两旁丘陵碧绿,鸟语花香,路晓明继续抱着黑曜看风景。三轮车在两山夹峙中穿行,路上人踪皆无。
又骑行一段后,山障打开,一片山间盆地展现在眼前,机耕路从农田中笔直穿过,路尽头有一座高坡,上面星星点点几十户人家,正当午饭点,炊烟袅袅。
“西门坡到了嗨。”高飞指着村子最北面一栋孤零零的小屋说:“那就是水生的家,你去了可得当心点。”
关于要“小心”这样的话,高飞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次,搞得路晓明都开始紧张了。不过,真有那么邪乎?不能吧,真那样,还不早被劈成灰了。
车子骑到农田中央,高飞跳下来,路晓明这才发现,有一条小路,直通水生的家。
“办完了事来我家吃饭。”高飞打了声招呼,顺着机耕路跑了。
路晓明蹬着三轮拐进了小路。
这里虽然距离市区不远,可建筑风格似乎几百年没变,依然是一派古风,有一间方格子贴瓷砖的“新派”小楼夹在当中,格外难看刺眼。
水生的家离所有住户都很远,孤零零杵在农田边,看上去很小,外墙斑驳破旧。路小明刚骑到门口,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怪人,正坐在门槛里,捧着一本书看。
这男人大约30出头的样子,穿着灰长裤白衬衣,虽然有点旧,可还挺整洁,面相也很和善,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种。唯一扎眼的是,他是个光头,这时候低着头冲外看书,头皮锃光瓦亮。
路小明没敢下三轮车,轮胎绝缘,可以防雷,这点知识他还是有的,不管有没有传说中那么邪乎,防御工作得做到位不是。
“是水生的家吗?”路晓明伸着脖子问。
门里面亮光一闪,那人抬起头,忙不迭答应,“是我是我,我就是水生,您找我?”
“哎……哎!我是来……”路晓明语塞,他突然发现,自己干嘛来的?这事没法跟人家说啊。
不过人家似乎根本就没要什么理由,一听真是来找自己的,水生连忙站起来,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他一脚踢开小板凳,有些手足无措的向屋里看了看,抬起手把人往屋里让,“快进来说话吧,我这儿可有些日子没客人来了。”
到了这一步,路晓明也没法拒绝,只好摸摸索索下车。他先用脚尖碰了碰地,毫无异常,方才大着胆子站到地上。
水生在屋里“哈哈”一笑,“您甭听别人乱嚼舌头根子,我这屋安全得很。”
路晓明一琢磨,是这么个理,中国人什么都好,就这爱造谣传谣的毛病几千年都改不了,还越传越邪乎。现在自己就站在人家面前,不是什么情况都没有嘛。
尽管如此,路晓明还是保持着12分的警惕,一步一步往人家门里蹭,就在他跨进门槛的时候,大门边有一件事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辆独轮车,连车架带车轮都是铁质,只有车把手是塑胶的。车斗子里什么都没装,焊着一根3米高的钢管,顶端接着一根钢筋,跟一根针似得,直指天空。
“这是……”看着这玩意,路晓明不知怎么地,后脊梁骨冒出一股寒意。
第五十四章:天雷动
“您坐会,我去弄点菜,中午就在我这儿吃饭”水生又把踢过去的板凳捡回来,搁在门槛边,路晓明无奈,畏畏缩缩坐了下来。
路晓明刚一坐定,水生乐乐呵呵出了门,推上那辆独轮车就奔农田去了。
他刚一走出屋檐,路晓明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喀啦啦”一声炸响,平地起惊雷,一道电光直奔水生头顶。路晓明魂飞魄散,吓得一屁股瘫在地上,那道银色的雷电足有大拇指粗,这是要出人命啊!
路晓明惊恐的注视中,雷电劈到水生头顶上方,陡然一偏,钻进了那根钢针里,火花四溅,空气中立刻充满了硫磺味。躺在三轮车里睡觉的黑曜尖叫一声,一头扎进旁边的树林里,转眼没影儿了。
水生跳了一下,毫发无伤,回过头对路晓明“呵呵”一笑,“没事了,接下来一会儿就算是安全啦!”
说完,水生推着小车狼奔豕突,跌跌撞撞扎进了农田小路里,路晓明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狂跳的心脏久久无法平息。
好家伙,路晓明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雷劈人,可把他给惊坏了。这一份震撼,没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没当场吓尿,他就已经很勇敢了。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那辆车感情是随身避雷针,不带着那玩意,水生恐怕都没法出门。
一直坐到屁股发凉,路晓明才算回了魂,撑着地爬起来,坐回了小板凳上,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内部。房间只有三间,加一起也就30个平方的样子,摆设简朴,不过打扫的还挺干净整洁,主人家显然对生活状态还挺在意的。
这一点让路晓明钦佩不已,出门就遭雷劈,这样的人生要是安自己头上,只怕早就崩溃了。
正琢磨着,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转头看,刚才被高飞指上邪路那辆黑色采访车从田间小道开了过来。水生推着避雷车走在前头,和车里的人交谈着什么,依旧是笑呵呵的表情。
看见这帮人来,路晓明赶紧往后缩了缩,把自己藏在门后,可别让他们把自己给曝光了。
门外汽车停了下来,开始嘈杂,路晓明伸直了耳朵听。
“这里是江城电视台夜线30分,我是主持人芳芳,下面,我将带领大家来见证一位奇人。”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似乎是采访开始了。“这位先生,听说您走到哪儿都会招来雷电,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没有的事!”水生断然否决,“那都是胡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嘛。”
“那你的这辆车是怎么回事?”女急着芳芳不依不饶,路晓明探出脑袋看,独轮车上摆着一些蔬菜,显然是水生刚摘下来的。
水生拎起一根黄瓜,冲着芳芳抖了抖,“当然是用来拉菜的啊,看见这根黄瓜了没?都是我自己种的,无污染没农药,最适合您这样的女性……”
芳芳面露尴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路晓明当即决定,今儿打死他都不吃黄瓜。
“咳咳!”芳芳清咳两声,又拿住了姿态,作为一名记者,她决不能让被采访者的气势占上风,那样自己就太逊了,回头绝对会掉粉丝。
“水生先生,这样谈话很不方便,也不上镜,能不能放开推车,咱们到那边说话?”芳芳抛出了要求。
听见这话,路晓明心头一紧,他刚才亲眼见识过天雷劈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女记者究竟想要干什么?!
水生一直嘻嘻哈哈,听见这个要求,脸上笑容渐渐变淡,半天后干笑了一声,“要不,咱们去屋里谈吧,我该做饭了,中午大伙儿都在我这吃吧。”
说完,水生把避雷车往屋檐下推,那个女记者芳芳竟然将他一把拉住,盯着说:“这样看来,你天生引雷的传说是真的了?”
水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艰难地笑了笑,“你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这不科学。”
“我是记者,不是科学家,只对真实情况感兴趣。”芳芳依旧不撒手,不依不饶。
水生生气了,他把独轮车往屋檐下一推,想要甩开女记者的手回屋。谁知道他刚松开车把手,芳芳用力一带,高高大大的水生竟然被她带了个趔趄,站在了门外空地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水生大喊了一声,“快躲开!”
其实不用他喊,芳芳刚把他拉出来,所有采访人员拔腿就跑,作鸟兽散。紧接着天空“隆隆”作响,一道闪电自天而降,正劈在水生脑门上。
“”的一声,水生面色一紧,上半身冒出青烟,白衬衣变成黑衬衣。
就在路晓明准备冲出去救人的时候,水生忽然叹了一口气,一抖,衬衣化成飞灰飘散。
“既然你们想看的都看到了,就走吧。”水生语气落寞说,说完默默走到独轮车边,将摘下的菜抱在怀里,走进了屋子。
外面的记者们坐了一地,满脸惊恐,彼此对望一眼,立刻爬起来冲回车里,打着火落荒而逃。
屋子里,水生目送这些人离去,捏着额头坐在了地上,神情颓废。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路晓明想了想措辞,小心翼翼问。
水生沉默了一会,说:“应该是16岁那年吧,我没招谁没惹谁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就让雷给劈了,从那以后,只要天能看见我,隔一段时间就有雷劈下来。”
路晓明屏住了呼吸,他隐约觉得,天庭的猜测很可能不错,这个水生说不定真是神仙,可他又不明白,这个水生怎么会毫无关于天庭的记忆。
“你想过其中的原因没?”路晓明问。
水生摇了摇头,显得很伤感,“谁知道呐,人家都说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老天不饶我……算了,管他怎么回事,我现在就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谁能帮我,我给他当牛做马都行。”
路晓明笃定这里边有问题,盯着水生恳切地说:“你跟我走一趟吧,我说不定能帮你。”
他打定主意,把人带回去让俩老头看看,他们应该有解决的方法。就算水生不是神仙,让人家恢复正常也好,这一见天就遭雷劈,想想就得慌。
听闻这话,水生浑身一震,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路晓明,好半天才压制住激荡的心绪,颤抖着问:“您……真的有办法能帮我?!”
“我不敢打包票,不过把握很大!”路晓明也不敢把话说死了。
水生一下从地上蹦起来,狂喜难当,在屋子里来回乱转,最后一把抓住路晓明的手,面目扭曲,咬着牙说:“好!我跟你走!就算你把我带去黑煤窑卖了,我也认了!”
“嗨!”路晓明心说这话说的,简直了,“我卖谁也不能卖你啊,能值几个钱……”
“我这就去做饭,吃完咱就走。”水生比路晓明还急,说完抱着菜直奔厨房去了。
水生的激动路晓明感同身受,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路晓明长出一口气,这一趟没白来,至少也是帮了人大忙,他这样活着,太不容易了。
感慨完,路晓明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外,这里风景挺好,看不够。可他这一眼看过去,脸色顿时一变,身躯一紧,退后了一步。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冷冷看着自己。
虚宿星官王一!
“你怎么来这里了!”路晓明失声惊呼,又退了一步,他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他。这位星官留给他的印象就像一条毒蛇,阴冷、狠辣、绝不容情,抬手间就能置自己于死地。
一瞬间,路晓明惊醒过来,那些电视台的记者很可能是和他是一伙的,说不定刚才他就在采访车里。
听见路晓明的惊呼,水生提着锅铲跑出来,看见又来了人,楞了一下,笑着打招呼:“你们俩认识?那请进来坐吧,我这儿马上就好。”
水生刚转过身准备回厨房,门外传来王一的声音,“不用忙了,我是来找你的。”
王一一步进门槛,风度翩翩对着路晓明点了下头,“路仙官,别来无恙啊?”
路晓明没搭理他,暗暗戒备。
水生莫名其妙,看了看路晓明,搞不懂“路仙官”是个什么称呼。
王一丝毫不以为意,转向水生说:“跟我走吧,我不但能解除你的烦恼,还能让你拥有掌控雷电的能力!”
“什么?我不明白。”水生嗫嚅着,彻底懵了。
王一低着头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抬起头看着水生,笑了,“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转世雷震子!”
路晓明听见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声,跟被雷劈了似得,这下,所有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想不到,雷震子竟然死了,转世在了这里。
那边的水生彻底懵了,憋半天憋出一声干笑,目光闪烁,“你是在开玩笑吧?怎么说的我都听不懂。”
“不需要懂。”王一转向水生说:“你跟我走,等唤醒了你的灵台识海后,一切自然明白。”
“这……”水生混乱了,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在路晓明和王一之间来回看。今天所见所闻,全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让他不知所措。
路晓明见水生似乎开始犹豫,终于憋不住了,大喝一声:“水生,别跟他走!”
“路仙官!”王一勃然色变,转回身恶狠狠看着路晓明,“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路晓明被他的目光一逼,不由自主往后退,靠在墙上,心脏狂跳不止。他能感觉到王一的杀意,比那晚还要浓。
水生看见这一幕,原本游移不定的目光一凝,对着王一大喊:“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王一闻言不怒反笑,一步步往水生逼,“这恐怕由不得你。”
水生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身躯晃了晃,开始后退,眼神中满是惊慌。
路晓明急的冒烟,左手抓住前襟,深吸一口气大吼:“水生,快跑!”
听见这话,水生转过身就跑,一头冲出了门外,王一恶狠狠瞪了路晓明一眼,身躯一晃,从原地消失。
接下来就听屋外“喀啦啦”一声炸响,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第五十五章:碎灵
路晓明急匆匆冲出屋子,雷电已经消散,门外飘荡着淡淡的蓝色雾气。王一和水生都在,只不过水生被王一掐着脖子提在半空,眼睛瞪得浑圆,四肢却无力垂着。
路晓明是真的毛了,不带这么横的!
热血上涌,肾上腺素飞快分泌,路晓明完全忘记了害怕,一步跨到王一身边,抡拳就打!
王一根本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右手自下而上反撩,指尖切向路晓明打过来的手腕。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路晓明自自然然变招,左脚丁右脚八,腰身一拧,右拳顺势散开为掌,恰好躲开这一掌,反手一抡。
啪!
一记耳光抽在了王一脸上。
这下俩人都懵了,路晓明还下意识抬起右手看了看,他根本想不到,竟然能打到王一!耳光……
这一巴掌,把路晓明给打醒了,他心里一虚,赶紧往后退,心说怎么能这么冲动?
“找死!”
迎面传来一声暴喝,简直比炸雷还响,路晓明就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这回死定了。”脑子里刚转完这个念头,路晓明就觉脖子一紧,已经被人掐住。接下来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已经在屋顶上了。
置身屋顶往下看,路晓明赫然发现,王一还站在屋前空地上捏着水生的脖子。而这时的水生不知是生还是死,软软瘫在地上,犹如一口破麻袋。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捏着自己脖子的又是谁?下一刻他就有了答案。
“杨戬!”王一冷冷说道。
听见这话,艰难地侧过头用余光扫,路晓明当时就想哭,掐着自己的可不正是杨戬老头,他还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
“你捞人就捞人吧,捏着脖子算怎么个回事儿?!”路晓明被掐着脖子也喊不响,声音跟老太太似得,好在杨戬还不聋,赶紧撒手把人扔了。
“抓那里提人最趁手,你得理解……”杨戬连忙道歉。
路晓明一想,似乎有道理,也就不跟他计较了,指着水生大喊:“快救人,他是雷震子转世!”
路晓明话音刚落,就听晴空闷雷滚滚,稍倾,一道炸雷从万里高空劈了下来。王一右手一带,将水生放在身前,赶紧松开了手。
那道雷电“锵”的一声劈在水生印堂上,他一直紧闭的眼睛陡然睁开,双拳握紧。
“果然是天雷寻主!”
旁边传来一声惊叹,王一面露警惕,左手立刻又捏在水生脖颈上,向那边望。墙角人影一闪,穿着白衬衣黑长裤的李刚走了出来,和杨戬一上一下成夹击之势。
路晓明松了一口气,有这两个老家伙在,这王一今天跑不了。
“很奇怪。”李刚距离王一10米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发青,皱着眉头说:“我们刚得到天庭的消息,你就赶来了,难道……”
“嘿嘿!”王一突然阴阴一笑,打断李刚的话,将右手掌按在了水生额头上,“废话少说,都不许追来,否则,我就打碎雷震子的灵根!”
闻听这话,李刚和杨戬面色同时一沉。
王一立刻抓住水生手臂一绞,又抓住他双腿向上一折,水生的身躯如同被打了个结,拧成一团。杨戬和李刚看着这一幕,不敢轻举妄动。
李刚把水生拎起来,看了俩老头一眼,转身就走。
“翼宿星官!”李刚断喝一声,王一脚步一顿。
李刚语气转为低沉,“小心走得太远,永远回不了头!”
“哼!”王一怒哼一声,根本不理会,走进了田间小路。
路晓明急了,大骂一声“两个没用的老混蛋”!滚下屋顶,顺手从门前地上抓起了那把锅铲,从后面追了上去。
他刚追了没几步,王一身边的庄稼突然炸开,一道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他撞了过来。异变陡生,王一大吃一惊,下意识将手里的水生往前一挡。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路晓明清清楚楚看见,来人将一只手从水生扭曲的四肢中穿过,对着王一手腕一啄,抄过人做了个旋身,竟然硬生生把水生给夺了过来。
来人,赫然竟是虚宿星官许文才!
人质被抢走,王一怒目圆睁,双手如一对灵蛇,追着许文才切了过去。许文才带着人闪避不灵,被这一掌切在后心窝上,瘦小的身形如断线的风筝,高高抛飞了出去。
路晓明心胆俱裂,对着王一砸出锅铲,扑进了庄稼地里。
半空中,许文才和水生分开,各自滚落地面,路小明撞开茂密的庄稼,追到了许文才身边。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许文才瘦小的身躯趴在地上,后心窝位置被切开了一个豁口,“汩汩”冒着热血。伤口这么大,路晓明根本不知该怎么处理,当场就急哭了,“该怎么办?!”
“我死不了,快去抓王一。”许文才趴地上咳嗽一声,竟然挣扎着爬坐了起来,背后伤口鲜血狂涌,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杨戬出现在了许文才身后。他左手抓住许文才肩膀,右手运指如飞,一连在许文才背上点了七下,伤口流血顿止。
“老许没事。”杨戬做完紧急处理,站起来向机耕路方向看。
视线越过庄稼,李刚在小路上狂奔,小路尽头,王一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启动。
“tmd!”路晓明气得狠狠跺了下脚,竟然又让这家伙给跑了。
“让老李去追,跟我把人带回办事处处理。”杨戬把许文才扛了起来,跑向水生摔落的位置。
路晓明正准备跟过去,余光中黑线一闪,愣住了。已经开始狂飙的汽车后面,黑曜从庄稼丛中钻出来,紧追几步后,轻轻巧巧跳上车尾箱,钉子一般牢牢坐住。
路晓明正准备把黑曜喊下来,不远处传来杨戬恨声大骂:“王一老贼,安敢如此?!”
傍晚时分,天庭办事处。
今天的小卖部门前格外热闹,围了好几十人,全都穿着一色的黑衣,只是他们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一辆三轮车从马路对面开过来,骑车的是铁扇公主,林心儿坐在后斗子里,怀里抱着个食盒,脸色有些发白。
看见三轮车过来,这些黑衣人连忙让开通路,三轮车直接开到小卖部门口,两个女人跳下来冲了进去。
路晓明在楼梯口来回踱步,如热锅上的蚂蚁,脚下一堆烟头。林心儿抱着食盒越过铁扇公主,急切问:“晓明,他们怎么样了?”
路晓明一惊抬起头,连忙把二人拦下,“还在做治疗,现在不能上去。”
才半天的功夫,路晓明就已面容憔悴眼珠通红,他和虚宿星官如同师徒,没人比他更担心。
好在又过了没多久,办事处的门被推开,杨戬满脸疲惫走了出来。
“怎么样?”三个人同声问道。
杨戬点了点头,“已经没事了,晓明,你上来一下。”
路晓明早就急干了心,“蹬蹬蹬”跑了上去。
办事处里所有人都在,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路晓明冲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办公桌上的许文才,松了一口气。老头伤口已经被裹好,跟草裙舞女郎似得,精神似乎也不错,正在跟李刚说话。
许文才旁边,水生依旧紧闭着眼睛,仰躺着一动不动,从外表看不出伤来。
“嗨哟,我的大爷,您怎么不歇着!”路晓明走上去扶住老头,就要把人按躺下。
“慢着慢着。”许文才不乐意了,“咱好歹也是星官,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倒是你这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
路晓明无奈,只得随他去,想想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真没事儿了?”
“我当然没事。”许文才叹了一口气,“有事的是他,雷震子。”
路晓明疑惑了,雷震子与许文才他们不同,是转世的肉身凡躯,根本经不起伤害,可王一好像也没对他下杀手啊?
许文才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他的……灵根被打碎,这一辈子就是个凡人了,想要恢复,只能等下次投胎。”
“混账!”李刚怒气冲天,狠狠拍了一下办公桌。
雷震子是上仙,一旦觉醒灵根,法力无边,这些星宿都不是对手,现在可好,被王一掐灭在了萌芽状态,叫他如何不心痛?
路小明没这觉悟,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他转向李刚恶狠狠质问:“你怎么追的人?还把黑曜给弄丢了!”
杨戬在一旁打圆场,“这事不怪老李,翼宿星官进了翼宿幻境,他在那里面不受天道约束,可以自由施展法力神通,咱们却不行,没法进去抓人的。”
“真的不行吗?”许文才忽然冷哼一声。
李刚一惊,连忙问:“虚宿,你想干什么?”
许文才没回答,摆了摆手,单手撑着桌面跳下来,拍了下路晓明肩膀,微微一笑,“嗯,我教你的那一招,没事多练练,老哥我要回家调养。”
说完,许文才竟然一摇三晃准备下楼,路晓明连忙上去把人给扶着。
“不用不用。”许文才还不让,拂开路晓明的手,中气十足吼了一嗓子,“小的们!”
楼下那帮黑衣人同声应和,“有!”
“扶大爷我回家!”
第五十六章:打麻将
翌日,办事处全体六点半就赶到了上班地点,不是在小卖部楼上,而是天和中心大楼。
接下来办事处的任务只有一个:盯住王一。
只要这家伙一现身,立刻实施暴力抓捕!为了这个目标,所有其他工作都被暂时放下。铁扇公主饭也不烧了,一大清早,蹬着三轮儿拉来了桌子板凳,小白和嫦娥上手帮忙铺开,路小明把个盒子往桌上一拍:
打!
四个人顶着人家大门口就开搓麻将。
看见这一出,大楼保安不乐意了,提着根短棍要上来赶人,可看见小白和铁扇公主的“堆货”,根本不敢靠近,远远叫嚣。
路晓明被吵得心浮气躁,起手就出错了中心张,气得他扇了自己一耳光,对着那保安大吼:“我们是债主!你们家老板王一欠我们钱,让他来说话,没事别鸡毛子喊叫!”
保安立刻闭嘴。
债主上门找老板讨债,这事儿他们小保安可不敢管,灰溜溜上楼报告去了。不过,他今天注定找不着老板了,王一不知所踪,连电话都打不通,至于林伟吗……据说去维尔金群岛考察去了。
这下保安们没辙了,远远聚在一堆合计,最后决定,报警!
“报警?嘿嘿……”小白阴阴一笑,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拍,“天王老子来都赶不走咱!”
“碰!”嫦娥眼疾手快,伸手就抢,喜滋滋说:“杠了三筒你就打二筒,真听话。”
铁扇公主坐在小白下家,顿时就不高兴了,“会不会打牌啊你,这都打一圈儿了,我坐你下家一张牌都没接到,全给对家了,你们俩该不会是合伙儿的吧?!”
小白正搁哪儿生闷气,一听这话怒了,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这玩儿孤张子我留着干嘛?怎么说话的你?要不咱也别练牌了,就在这儿练练拳脚?”
“练就练,怕了你?!”铁扇公主怒发冲冠,一把撸开椅子就往旁边领。
里面那帮保安心惊肉跳,好家伙,这俩大个子,这还没打起来就这么大动静,待会真打起来,会不会把咱这栋大楼给轰塌了啊?
不过放心,打不起来,有人不答应了。
路晓明气得鼻子冒烟,“我这好不容易听了把清一色,你俩就搅和?我看你们才是一伙儿的!”
得,俩大个子五不是六不是又坐了回去。
路晓明又看了眼面前一排“万”字,喜滋滋搓了搓手,轻轻巧巧摸了张牌,搁手心里使劲蹭,眼珠滴溜溜乱转。
“兄弟,你这牌听啥?”
身后有人细声慢气问,路晓明恶狠狠转回头,把那人吓了一跳。路晓明这才发现,身后已经围满了人,全都穿着职业装,看打扮,应该都是在这栋大楼里上班的。
他们这一桌正好堵着门,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总之挺好的。
“会不会打麻将啊你?”路晓明不屑的白了人家一眼。
刚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手里拎着个公事包,听这话笑着推了推眼镜,谦虚道:“略懂,不精。”
“不精你还敢指挥人牌局?”路晓明冷冷一笑,脸色陡然一变,横鼻子竖眼把那张牌往桌子上狠狠一拍!“**押七万!清一色一条龙!嘴子自己算!”
哗啦啦!牌被推倒,路晓明得意洋洋。
后边那男人一拍大腿,脸苦的都皱起来了,偷偷碰了碰路晓明,小声说:“你当相公了……”
不等路晓明细看,一切都晚了。
那仨可不是好蒙的主,他们头冲着那一排万字,左对对,右对对,对来对去就是对不上号,三双眼睛同时看向路晓明,凶光毕露。
“你作死!”三人异口同声咬牙切齿低吼,完了“呼啦啦”全扑上来,路晓明根本来不及做动作就被按地上。
接下来一通山摇地动,所有围观者都别过头不忍看。
一分钟后,三人心满意足各回其位,路晓明鼻青脸肿从桌子下面冉冉升起,茫然四望,回头奇怪地问:“你们刚咋不进去上班?”
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神情颇值得玩味,讪笑着说:“这不是让您们债主给堵上了吗?我们都进不去。”
“是啊是啊。”后面一帮子随声附和。
路晓明懂了,这些人是借这茬赖班的,挺好……挺好的。
“那你帮我看着点儿啊。”路晓明再不敢嚣张,打了声招呼开始洗牌,大伙儿又打上了。
现在的局面颇为奇特,他们四个人堵在门口打牌,里面一帮子保安围观,外面一帮子白领围观,相互支招下绊子,吵得不可开交,又莫名其妙的格外和谐……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两圈打了下来,牌局不输不赢,搅局的又来了。
就听后边一阵嘈杂,白领们纷纷让开,一位警察走了过来。路晓明等人回头一看,乐了,这么点儿小事,居然把银湖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大人给招来了。
来人,正是丁不厚。
“甭搭理他,他现在灵根都散了,普通人一个,没什么本事。”嫦娥小声嘀咕,大伙儿胆气立刻壮了三分。要搁从前那个完好无损的大星官,他们四个一起上怕是都够呛。
丁不厚走过来,不吵不嚷摆了摆手,围观者立刻一哄而散,离得远远看着。
“你们……”
丁不厚话说一半,嫦娥冷冷撂出一张牌。“八万。”
丁不厚长长叹了一口气,“虚宿和雷震子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七条。”路晓明扔了一只牌,不搭理他。
“你们这样我很难做啊,我现在可是全职警察。”丁不厚很为难。
路晓明不动声色往牌桌上拍出一张纸,义正辞严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王一该我们办事处10个亿!早就过期了,我们来要债他还躲着不见,这事儿你怎么不管?”
丁不厚目瞪口呆,那果然是一张借据,上面有王一的亲笔签名,还按上了血红的手印,“这……这事不归警察管,我们只管治安案件,你们堵着人家门算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四个人全站起来,牌也不打了,都把双手一拢伸到丁不厚面前,“把咱们拷走吧。”
“这……”丁不厚本想说,你们这也太赖皮了,最后忍住没说出口。这几位什么身份他门儿清,可别叫他们打了都没处申冤去,人家是天庭办事处的,估计得有最高等级的外交豁免权。
“这样,我先回去研究下该怎么处理。”丁不厚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可他刚转过身来,就看见杨戬夹着一副象棋乐呵呵往这边走,后面跟着李刚,俩人边走边聊天。他当即决定,连研究都免了,事情已经定性,绝对属于外交事件,得常委那个级别的才能下命令。
当然,上不上报那又是另一个问题,反正他是赶紧走了。
李刚和杨戬来了,他们一个夹着象棋,一个夹着铺盖卷,从牌桌边挤过去,搁大堂中央把席子一铺,就地摆开棋局杀将起来。
他俩是来值夜班的……
警察已经走了,人们又围了过来,喜欢麻将的看牌,爱好象棋的看棋,不一会儿功夫又打成了一片。
中午大家伙儿就地泡面,反正是自己家里的,吃完下午接着打,一直闹到了黄昏。奇怪的是,折腾成这样,天和公司始终没有一个高层露面,大堂愣是给整成了棋牌室。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四人把麻将一推,不打了,一天下来都没分出胜负,没劲,明儿接着再来。四人蹬上三轮回家,把地方让给了两位领导。
从今天开始,办事处就算是搬到天和中心了,他王一除非从此不出门,只要露面立马逮住!一般来说,办事处做事都是以规劝为主,这样大动干戈,据说还是头一次,这也是王一把大伙儿都给惹急了。
四人一路高高兴兴回到小院,推开院门一看,愣了。家里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林伟。
小院中,林伟和林心儿父女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着话,见四人回来,站起身笑了笑。
“晓明,你过来下,我有话跟你说。”林伟点过头后,走向了小院一角,路晓明不明所以跟了过去。
看着大伙儿各自回屋,林伟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说:“我就心儿这么一个亲人。”
“嗯。”路晓明也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别别扭扭陪在一边。
林伟又叹了一口气,眼瞅着身边树叶都开始掉了,“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时光,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看不透啊。”
“您有话就直说吧。”路晓明忍不住了。
林伟转过身看着路晓明,良久后,面色凝重说:“叔也没别的要求,你们在不在一起我也不强求了,就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无论这件事最后发展成什么样,一定要保护好心儿!”
路晓明不假思索,重重点了下头,“我答应!”
林伟拍了下路晓明肩膀,不再说话,点了点头擦肩而过离去。
路晓明茫然送出院门,看着那魁伟的背影,突然发现,林伟的步态竟有些蹒跚,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我爸爸……他跟你说了什么?”
身后传来林心儿的声音,细如蚊讷,路晓明转过身,勉强绷出个笑脸,“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让你学学怎么织毛衣,眼看着天气就快转凉了。”
第五十七章:性烈如火许文才
接下来几天,办事处就算是搬到了天和中心,大家伙儿轮着班堵门,吃喝睡全都在那儿解决。可这没什么用,里面始终毫无反应,不但王一没有露面,就连员工都没见有人来上班了。
等到了第七天,更邪乎的状况出现了。
大清早几辆送货的车子往门前一靠,跳下来十几个精壮汉子,闷不做声开始从车上卸货。一件件家具家电往门里搬,路晓明他们皮再厚,也没法拦这些人,只得一脸懵逼躲在旁边看着。
先是进来了几张床,搁墙角一字排开,上面还给铺好了被褥,接下来各种生活用品就摆在大堂里,连锅灶都给备好了一套。
“诸位,要不要顺道给你们买点儿菜?”临走时候,那帮子里一人问。
办事处几位面面相觑。
见几位没人说话,那人意味深长一笑,招呼人走了。
“他们这是……”大伙儿把目光投向两位领导,现在这大堂给布置的跟宾馆似得,他们站在里面浑身不自在。
不等两位领导眉头展开,那边一帮保安有说有笑走了过来,临出门的时候,保安队长郑重其事走到俩老头面前,把一长串钥匙摆在桌上,“诸位,咱们都领到遣散费了,就不在这儿干活了,这里……”
保安队长说到这里,满怀不舍又看了大堂一眼,重重叹了口气,眼眶都开始潮了,“这里,就交给诸位了,再见,再见……”
保安队长强忍悲伤,和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轮流握手,完了唉声叹气走了。
工人们都走了,保安们也走了,转眼之间,天和中心空荡荡,就剩下办事处六个人,这算怎么个回事?
“这儿,就算是咱们的了?”路晓明用指尖碰了碰那一大串钥匙,没好意思拿。
李刚低着头一个劲的摇,愁眉不展,半天后把杨戬喊道电梯口那边,俩人窃窃私语。
“要不……咱回去吧?”铁扇公主实在是待不住了,怎么感觉自己这些人跟土匪没什么区别,占人地方还砸人饭碗。
“都上来,我们再去顶楼看看。”那边杨戬招手喊话,大伙儿默默走了过去。
乘着电梯直上12楼,进了那座熟悉的大厅,走到侧门前,门大开着,里面有一层白色的雾气缭绕,什么都看不见。
“这就是翼宿幻境,现在入口敞开着,谁都能进去。”李刚回头看着大伙儿说:“可再想从里面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路晓明有些奇怪,“上次黑曜很容易就挖出来了啊?”
杨戬在一旁解释:“整片上界,只有两个人有能力在这里面随意进出,一是有天眼的黑曜,还有一个就是虚宿星官。”
大伙儿闻言沉默了,现在的局面很难堪,进去的话,不用攻击法术打不过人家,那等于自投罗网,用的话,犯了天条,跑都没地方跑。
王一遣散了所有人,门户大开让他们进去,他们却不敢,联想起这几天的闹腾,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们……先回去吧,我去请示下天庭,看能不能有别的好办法。”李刚情绪有些低落,说话都不硬气。
转过身,大伙儿正准备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众人听得一怔。
“黑曜!”
路晓明惊呼一声扑到门边,蹲下来瞪着眼睛向里看,众目注视中,就见门里雾气涌动,一条黑线从里边蹿出来,扑进了路晓明怀中,正是失踪多日的小黑猫!
路晓明大喜过望,连忙把黑曜抱在怀里,颠三倒四检查,其他人也全都围了过来。一番检查下来,小黑猫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就是浑身冰冷毛发凌乱,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它没事,就是积攒起来的灵力耗尽了。”杨戬松了一口气。
黑曜抬头看了路晓明一眼,忽然闷咳了一声,一片绿色的物体被它吐了出来。这东西呈椭圆形,表面密布纹路,约有巴掌大,掉在地上“叮当”作响,也不知它是怎么吞进去的。
“这是翼宿星官的鳞片。”杨戬看着那玩意儿,感叹道:“看来黑曜和翼宿星官在里面斗起来了,黑曜给他揭下来这么一片,耗尽了所有灵力,只好逃出来。”
既然黑曜已经找到,暂时又没有对付王一的办法,大伙儿也没心思再留在这里,下楼回办事处等上面的命令。
出了天和中心,路晓明离开大伙儿,独自回建筑工地的小院,林心儿一个人在家里,他有些不放心。现在虽然表面上一片平静,可总给人一种风雨将至的感觉,似乎随时会发生大事。
离小院还有一段距离,路晓明果然发现了异常,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停在院门外,那个蓝毛小子蹲在院门边抽烟,不时回头看一眼院内。他有些魂不守舍,无精打采跟瘟鸡似得,路晓明走到他身边都没察觉。
“你们许老大要你来的?”路晓明问。
蓝毛小子一惊,张着嘴巴抬起头,脸上瞬间露出喜色,哀嚎一声:“我的哥,您可算来了,咱一边说话。”
蓝毛小子急匆匆把路晓明拉到远墙角,弯下腰,也不说话,就用一种仰望亲人红军的姿态默默盯着。
路晓明被他盯得一阵阵发毛,不耐烦的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看相呐这是?”
蓝毛小子悲从中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哥嗳,出大事儿了,我们都被老大给撵出来了,他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儿……”
一番颠倒下来,路晓明总算听明白了原委,原来,从昨天开始,城西所有跟着许文才的混混都陆陆续续收到消息,说是老大许文才准备金盆洗手,让他们各自找正行谋生去。概括起来就是:他这个老大不混了,你们也全都别混了。
“路大哥,我‘六毛’初中都没毕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不会手艺,没了老大罩着,可该怎么活哟……”蓝毛如丧考妣,双手合十恳求:“大哥,我这儿求您了,去跟咱们老大说说,咱不洗那个手成不?”
“去去去!”路晓明满心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这破事儿?工地上搬砖,饭店里洗盘子,什么事儿养不活人?走走走,别跟我们家门口待着!”
路晓明连推带踹把人赶远,一脸郁闷回家,“都什么人呐?!”
走进院门,一眼就看见了林心儿,她正坐在石桌边,拿着蔑针毛线在对着本书学织毛衣。路晓明那天一句敷衍的话,人姑娘当真了,这几天没日没夜研究,已经基本掌握了“平针”。
“晓明回来啦。”看见路晓明闷闷不乐走进院子,林心儿连忙站起来,这几天办事处全体出动,她一个人在家里也够闷的。
路晓明随口支应一声,闷着头往卫生间走,准备洗个澡再睡一觉。林心儿面露失望,看着路晓明的背影,又坐了回去。
走着走着,路晓明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下,嘴里念念叨叨着。
“不对!”
路晓明猛然转过身,脱口惊呼,把林心儿吓了一跳。“什么不对?”
路晓明来不及解释,一把甩掉搭在肩上的衬衣,边跑边喊:“你立刻赶去办事处,一分钟都不要耽搁!”
“啊?”林心儿不明所以,可不等她问,路晓明已经跑出了院子。
看着路晓明心急火燎的神情,林心儿没有任何犹豫,抓过石桌上的双肩背包,把毛线针塞进去,冲到墙边推上自行车向外跑。
院门外,路晓明左右一打量,那辆破面包车还在,蓝毛正靠在车门上使劲揪头发。
“别揪了,快载我去找你们老大!”路晓明风风火火跑过来,扯了蓝毛一把。
蓝毛大喜过望,“嗳”了一声拉开门钻进了驾驶室,打着火,一路放炮开往西郊方向。路晓明在后座上回头看,林心儿推着自行车跑出院子,跨上往办事处方向骑,方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琢磨清楚了一件事,一件大事!
这些神仙不可能对凡间的钱财地位感兴趣,许文才和王一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利用凡间的资源搞对抗。可现在许文才突然解散了所有手下,那很可能说明,他已经放弃了这种曲线的做法,准备硬干!
经过这么多年,儿子的仇没能报的了,自己又被王一偷袭受伤,老头性烈如火,这是再也等不下去了。
“快快快!”路晓明心急如焚,一个劲的催,他和许老头关系极好,绝不愿看见老头出事。
蓝毛哭丧着脸,嗫嚅道:“大哥,油门到底了……”
路晓明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这可是82年的五菱,现在还能跑顺溜就不错了,只得按下性子等待。
中午时分,面包车终于开到了许文才的垃圾管理站,不等车子停稳,路晓明一脚踹开门蹿了下去,绕过车子往院子里跑。蓝毛只是个低级混混,不敢跟进去,只好满怀期待趴在方向盘上等。
进了院子后,路晓明松了一口气,许老头还在。不但他在,往日宁静的小院里满满当当站的全是黑衣人,看架势,正在听许老头训话。
许文才今天穿着一件开襟衫,坐在大槐树下,看见路晓明闯进来后,先是一惊,紧接着重重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路小哥儿怎么来了……”
第五十八章:谁是老大
许文才摆了摆手,示意路晓明先不要问,又转向那些黑衣人训话。
究竟有多少混混跟着许文才混,这谁也说不好,可能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不过嫡系手下都在这儿,也唯有他们才敢在许文才面前穿一身黑。
“接着刚才说,这么些年来,挣那些钱我一分没花,全给存起来了。”许老头威势极盛,说话的时候,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喘。路晓明也不好打扰人家,默默走到槐树边等。
许文才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身边的桌子上,看着那些黑衣人继续说:“我老人家不爱财,也从不让你们赚黑心钱,这么些年下来,咱们做做正当营生,不也过得挺滋润?”
说完许文才扫视这些人一圈,大伙儿纷纷点头。
接下来许文才话入正题,“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以后你们得靠自己了,照着做好的名单,把我的钱分给兄弟们吧,让大家伙儿都做一份正当营生。”
“老大!”那些黑衣人异口同声喊。
“去吧去吧。”许文才低下头不停摆手。
那些黑衣人又把目光转向路晓明。
路晓明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许文才的脸色已经明显不耐烦了,那些黑衣人无奈,只得拿过桌子上的银行卡,轮流对着许文才鞠躬,一个接一个走出了小院。
许文才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低头沉思的姿态,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转向路晓明,裂开黄板牙一笑,“路小哥,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儿找你。”
“我知道你的打算,你不能那么干!”路晓明单刀直入,紧盯着许文才的眼睛。
许文才先是一愣,接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咱先不谈这个,我还有一招要教你。”
路晓明简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教什么功夫啊!“不是,你这老家伙,就分不清轻重缓急?”
“哈哈哈!”许文才站起来大笑,声如洪钟。“我老人家都活了多少万岁了,孰轻孰重分得清,小哥儿你就别瞎操心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一招教给你。”
说完许文才也不管路晓明乐不乐意,抓着他一番摆弄,又摆成了以前那一招的姿势,面对着大槐树。期间路晓明也想过反抗,可完全没法对抗那怪力,只得作罢。
“这姿势别扭不?”许文才扶着路晓明问。
路晓明是彻底拿这老东西没辙,只得配合着有气无力说:“甭提多别扭了。”
这倒不是敷衍话,这姿势就跟扭着弹簧似得,处处发力又处处不着力,说不出的难受。
“难受?就对了。”许文才得意洋洋,“这是我自创的乾坤手,就这两招,一阴一阳,阴手偷袭加蓄力,阳手发力轰人。”
许文才说完身形一变,摆出和路晓明一模一样的架势,右手掌缓缓反撩靠在了树干上,“路小哥,你可看仔细了!”
许文才脸色突然一变,拧拧巴巴的身姿陡然紧绷,力道从脚下起,反向一旋,端在咽喉部位的左手化掌为拳,贴在右胳膊下狠狠擂了出去。这一下犹如拧紧的弹簧突然归位,力量一截截向上传,一路积累,等传到左拳时,已经积累到了惊人的程度。
只听“啪”一声响,许文才的拳头根本就没有接触到树干,直接打炸了空气,大槐树被震得“扑簌簌”颤抖,树叶下雨般飘落。
这一拳堂堂正正至刚至阳,和前一巴掌完全相反,力量被发挥到了极致。
路晓明惊呆了,看着气定神闲的许文才彻底说不出话来,直到脚下不稳,“噗通”摔倒在地。
“你来。”许文才乐呵呵坐回躺椅,端起茶杯,对着路晓明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下路晓明是真来了兴趣,他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闭上眼睛思考一番,双脚一错,身形斗转,反手扇在了树干上。这招阴手他已经练了整整一个星期,肌肉都有记忆了,可谓是心到手到,信手拈来。
接下来他身形翻转,左拳贴着右胳膊擂了出去,“嚓”!打偏了……
由于发力过猛,一拳落空,路晓明原地转了一圈才稳住脚跟。
这一下借旋转力做直线攻击,稍微拿捏得不好,拳头就会失了准头。而且他发力不太顺畅,打出去的拳也轻飘飘的,绵软无力。
“再来!”路晓明毛了,摆好架势继续,对着大槐树一下下又扇又擂,忙得热火朝天。
许文才微微一笑,挑开茶杯盖,自顾喝茶。
路晓明天生就是牛脾气,一旦对某件事有了执念,就会陷入忘我状态,不做好决不罢休。
接下来,小院中充斥满了呼喝声,从下午一直到黄昏……再到黑夜降临。随着一次次的重复,他的拳头越打越准,力道也越来越大,动作转换逐渐流畅。
嘭!
大槐树再一次被打的剧烈震颤,路晓明终于停手,满意的退后一步,刚才那一拳近乎完美,准确无误打在了他事先预定的位置上。完成了这一拳,这招阳手他就算是彻底掌握,剩下的不足之处只能靠日后多练习,非一日之功。
抬起左手,拳弓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这半天下来,他的左拳不知和树干碰撞了多少次,不烂才怪。
“现在几点了?”路晓明抬头看天,夜空中星斗闪烁,银汉已经横亘在了西面。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重复练了这么久,看天象,只怕都接近午夜了。
“管他几点,洗把手,咱老哥俩喝一杯,唠唠嗑。”身边传来话语,转头看,许文才端着一脸盆臭黑水笑呵呵看着自己。
“这什么玩意?你让我用这东西洗手?!”路晓明惊了,这气味比化粪池还臭,整人嘛这是!
许文才根本不管他乐不乐意,把脸盆往桌子上一放,出手如电逮住了路晓明左手腕。“拿来吧你”!然后就在路晓明的挣扎尖叫中,把他的左手按进了臭水里。
路晓明那是真的全无挣扎之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泡在臭水里,眼睛一闭,这手我不要了,你“拿”去吧……
“咦,奇怪,还挺舒服的。”路晓明好奇的睁开眼,活动活动左手,还别说,拳弓一点都不疼了,就觉着丝丝凉意往皮肤骨骼里钻,说不出的受用。
“这不是你们家茅坑里的?”路晓明指着黑水兴奋地问。
许文才气得翻白眼,“怎么说话的这是,你们家粪坑里能有这好东西?看看你那右手。”
路晓明抬起自己细白的右手看了一眼,沉思一番,脸色慢慢变得沉重,“这都是你趁我睡着了,用这玩意儿给我洗出来的。”
“你以为!我准备酒菜去。”许文才松了手,嘟嘟囔囔回屋去了。
看着许老头瘦小枯干又孤单的背影,感受着右手上传来的丝丝凉意,不知怎么地,路晓明眼眶竟然湿了……
这一次,路晓明泡了很久很久,直到盆里的水再也不臭,颜色接近透明的时候,许文才才把水倒掉。
“今儿过后,路小哥,你只怕就没得泡喽。”许文才似乎也有些感慨,倒掉水,开始摆酒布菜,路晓明在旁边默默帮忙。
夜色下,小院中亮着一盏孤灯,一老一少对坐饮酒,酒是高粱烧,菜是一碟花生米加几片豆腐干,简单如人。
“您……非去不可?”路晓明迟疑问道。
“嗯。”许文才答了一声,给两人都满上了杯。
“那就不该喝酒。”路晓明用手掌盖住了他的酒杯。
“嗨!”许文才挥开路晓明的手,不屑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谨小慎微?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样子,这些他都不是个事儿!”
许文才端起酒杯,“滋溜”一口干了,接茬儿倒,“再来,喝到哪儿算哪儿!”
看着浑不在意的老头,路晓明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酒杯也一口干了。
“哎,这就对了。”许文才笑眯眯给路晓明满上。
路晓明被辣得半天倒不过来气,摆了摆手艰难说:“您知道不?我爹妈都不喝酒,我酒量也不行,可我爷爷是个酒桶,他喝酒时候跟您一模一样,说起来,他老人家要是不走,现在也该跟您岁数差不多大了……”
许文才不乐意了,“怎么说话的这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岁数加一块,也不及我一个零头!”
路晓明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许文才也笑了,俩人几乎同时举起酒杯重重一碰,“干!”
又是一杯酒下肚,路晓明脸开始有些发烧,他甩了甩脑袋,喘着粗气说:“今晚我和你一起去。”
许文才正在倒酒,手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在开玩笑?那是你能去的地方?”
路晓明看着许文才,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死了,总得有人给你收尸吧?”
许文才慢慢把酒瓶放回去,坐那儿不吱声,跟个木头桩子似得。路晓明也不言语,用胳膊肘撑着膝盖喘气。
沉默了许久,许老头再次看向路晓明,眼睛贼亮贼亮,“小哥儿,你真的愿意给我老人家收尸?”
路晓明白了他一眼,也没言语。
“好!”许文才突然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意气风发大吼:“就凭你这句话,九十九重天我老人家都敢闯,今儿就算是拼个身死骨头烂,保你路小哥这一遭,安然无恙!”
说完老头张口狠狠一喷,一道白光从他嘴里射出来,“夺”一声斜着钉在了桌面上。“这是我的一颗牙,还算有点自带的神通,你拿着防身。”
路晓明反手拔出来一看,这东西约莫20公分长,玉白色圆锥体,尖端锋利无比,通体略带点弧形,还真像是一颗动物的门牙。
许文才这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精神焕发,往日的苍老丝毫不见。他一步跨到码放整齐的垃圾边,顺手一挥,瓶瓶罐罐四散飞射,转眼清出一块场地,一口巨大的古铜箱子出现在墙根下。
“你知道,二十八星宿里谁是老大吗?”许文才用脚勾着古铜箱子一顺,那口看上去沉重无比的箱子仿佛轻若无物,滑到了桌子边,被他一脚踢开箱盖。
“那就是我,虚宿老倌!”
第五十九章:星宿下凡
午夜,天庭办事处内依旧亮着灯,所有人都在,包括林心儿。
铁扇公主靠在门框上发呆,小白没有看漫画,和嫦娥一起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李刚和杨戬对坐在办公桌后,皱眉思索着,林心儿在房间里不停来回踱步,神情焦急。
林心儿到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夜有事发生,并且是大事!
屋子里没人说话,林心儿的脚步声“踢踢踏踏”,气氛越来越压抑,终于杨戬抬起了头,斟字酌句的问:“心儿,你知道……你爸爸是什么人吗?”
林心儿脚步一顿,疑惑不解,“我爸爸就是我爸爸,您老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杨戬欲言又止,为难地看向李刚,李刚咳嗽一声,轻声问:“那你知道,我们又是什么人吗?”
林心儿一愣,环视所有人,“你们不就是……”
大伙儿都低着头不说话,目光闪烁,林心儿看着看着,瞳孔开始散大,满脸渐渐浮现出不敢置信。
“其实我们……”李刚正准备解释,话说一半,脸色陡然一变,转回头看向窗外。
江城市西郊,那座垃圾管理站院子里,忽然发出了一抹土黄色的光晕,柔和清亮。光芒不是来自电灯,而是一口古铜箱子。
路晓明站在箱子边看,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丹药法宝,而是一张土黄色的毛皮,柔光顺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就是我老人家的战甲。”许文才站在另一边,感概万千,说完伸出一只手,摸向了那张毛皮。路晓明屏息凝神,看着那只手探进光晕里,触到了毛皮上。
两相接触,那团毛皮突然黄芒大作,化为一团黄色的烟尘,卷向许文才,瞬息将他包裹在内,转成了一道旋风。路晓明被冲击的不断后退,一直退到大槐树后,依旧狂风扑面,勉强睁开眼看,黄色的尘卷高有十丈,旋转扭曲。
“哈哈哈哈!憋了多少年了,今晚,星宿临凡!”旋风内传出许文才狂放大笑,多少年的郁积一朝抒发,畅快无比。
旋风只维持了几秒钟,“轰”然崩塌,贴着地向四下扩散,水波一般漫过路晓明。原处许文才已不见,代之以一条身长足有两丈的土黄色大老鼠,抬头看天精神抖擞,这就是虚宿星官的本体。
风吹过,巨鼠身上毛发层层波动,光华变幻,把路晓明看呆了。
巨鼠转头看向路晓明,许文才的声音传来,“路小哥,时辰刚好,快上来,送我老人家一程。”
没有任何犹豫,路晓明几步冲到巨鼠身边,揪住毛发翻了上去,右手反握着那根尖锐的鼠牙,左手揪住了一团鼠毛。
刚一坐定,路晓明就发现,巨鼠体表有颗颗黄色光点散逸出来,冉冉向高天飘,犹如萤火虫。“这是?”
“动了大神通,我老人家的灵根开始崩散了。”许文才淡淡说,毫不在意,他的语调突然一转,低吼一声,“小哥儿,坐稳了!”
路晓明连忙伏低身姿,左手死死抓紧了毛发。他这边刚摆好姿态,巨鼠四肢一缩,猛然发力,如出膛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路晓明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转眼直上半空,满天星斗飞速扩张,仿佛直接纵进了星空里。
回头看,那座小院已只有桌子般大,这一跳竟然有百米高!巨鼠身上黄色光点剧烈向外散发,在后面带出了一条“慧尾”,绚烂非常。
跳至最高点,巨鼠划了道抛物线,开始加速向下落。
迎面狂风大作,路晓明看着急速接近的大地,心脏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干脆用嘴咬住那根鼠牙,趴在许文才背上,双手死死抱住老鼠脊背,对着鼠耳嘶声呐喊:“这样不行,慢一点,你的灵根散的太快!”
嗵!
许文才前爪着地,向后狠狠一刨,身形立刻转向,由下落变为向前狂奔。大地在他脚下飞退,夜幕被一层层撞开,身后光尾拖出去足有十丈长,耳边“飒飒”作响,根本无法估计速度。
“那又如何?”许文才疾驰中不屑地说:“凭他翼宿的修为,我老人家就算让他一只手,也是稳拿!”
许文才的话刚说完,冲上一座斜坡,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他再一次贴着地斜射了出去。路晓明只觉眼前视线一开,粼粼波光乍现,水面连天,这是长江!
不等路晓明反应过来,许文才前爪触到了江面,一阵狂放的大笑声中,巨大的老鼠变成了水漂,擦着江水不住弹跳,转眼跨越半个江面。
路晓明这时候也不知道害怕了,反正今天就算是交给了许文才,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半个江面一过,许文才四爪如风,开始向后倒腾。接下来既没有掉进水了,也没有激起浪花,仿佛一只紫燕在江面飞掠,轻盈有若毫无分量,过处只留下点点涟漪。
嚓嚓嚓嚓……
一连串急促的细微摩擦声中,许文才已横跨江面,蹿上了江北大堤。
江南是繁华的市区,万家灯火,江北岸是连片的农田,一片漆黑。路晓明这时候明白了许文才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如果直奔天和中心,那将要横越大半座江城,这一路太招摇显眼了。而走江北案,则是一条通途,少有人烟。
登上江北大堤后,许文才再无顾忌,甩开四爪狂奔,路晓明骑在他背上,狂风呼啸,根本没法直起腰来。
跑着跑着,路晓明忽然发现,前方大堤上也有一条黑影在同向疾驰,速度竟然不慢多少!
“虚宿,听我一句劝,别去。”前面那黑影大喊,路晓明听得清楚明白,赫然竟似是林伟!
许文才仿佛没听见,保持速度不变,转眼就追上了那黑影。他身上的黄色光晕笼罩十丈,立刻将那人照亮,不是林伟又是谁?
林伟穿着一身西装,身形快如闪电,一步跨出去就是几丈,可依然不如许文才真身大老鼠快,被一点点超了过去。林伟目瞪口呆看着许文才背上的路晓明,渐渐被甩在后面,没入了黑暗中,消失瞬间,他的脸上涌出了一抹狠厉。
路晓明回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大堤,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狂怒咆哮从黑暗中传出,紧接着金光大作,林伟再次显现出来。
刺目的金光中,林伟身形横在半空,追着许文才飞扑,尚未落地,他的身形陡然膨胀拉长,瞬间化为一头8丈长的斑斓猛虎!
情急之下,林伟竟然也甘犯天条,回归了尾宿的本体!在他身后同样拖着一条长长的光尾,灵根立刻开始崩散。
“我不准你去!”猛虎咆哮,狂风大作,“呼呼”风声中,路晓明抬头看,巨虎庞大的身形从头顶上一跃而过,落在了前方大堤上,挡住了去路。
“尾宿!”许文才怒了,“你这么大岁数,行事还这么迂腐不堪,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话间,许文才骤然加速,身躯诡异的拉长,贴地射向了猛虎。路晓明向下看,满眼黄色,仿佛骑在了一道光上。
“倏”的一声,黄光根本不做变向,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度从猛虎身下穿过,又化为老鼠向前狂奔。
林伟反应奇快,黄光刚钻过去,他那犹如铜铸般有力的后腿一蹬,调过头继续追,和大老鼠跑了个肩并肩。
从上俯视,漆黑的江北大堤上,一金一黄两颗流星齐头并进,快逾闪电!
“老许,事已至此,跟我一起回天庭去吧。”林伟好言相劝,现在两人都犯了天条,只要还在凡间,灵根就会不可逆转的消散。
许文才根本不吃这一套,“你要滚就滚,再纠缠下去,小心我不念旧情,连你一起打!”
“啊!”猛虎怒吼一声,狂奔中斜向发力,从大老鼠的右边跳到左边,挡住江南的方向,扛着肩膀就撞,“虚宿老,好言劝说你不听,那就休怪我动手,咱们就在这里把灵根打完!”
许文才大怒,“就凭你?!”
锵!锵!锵!
许文才身躯里接连传出来三声震响,犹如铁器碰撞,每震一下,他的身躯就涨大三分,三声响过,他已身长十丈,比林伟的真身猛虎还大!
路晓明骑在许文才背上,眼看着一个庞大的巨兽拦腰对着自己就撞,吓得抱着脑袋向右躲,下意识闭上了眼。
嘭!
震耳欲聋天塌地陷,路晓明心口一麻,险些没把胆给吐出来,睁开眼一看,到处是崩出来的光点,犹如烟花绽放。两人以力对力硬碰了一记,灵根加速扩散,处在下风的猛虎体表光芒肉眼可辨黯淡了一些。
二十八宿中虚宿星官不但是老大,并且以防御和力量见长,尾宿星官硬碰硬根本就不是对手。两两相撞,他吃了个大亏,身体翻滚着倒飞了出去,“轰隆”一声落入江面,砸地浪花四溅。
呜……
江上传来急促的汽笛声,那是有恰好经过这里的货轮看见了异状,下意识鸣笛。
许文才撞飞林伟,这时候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只管沿着大堤向前跑。
刚跑了没几步,一道金光从江水里射出来,带着一溜水线,又挡在了前路上。猛虎显出身形,几乎是在哀求,“和我一起回上界吧,百年仇,万年解,何必非要在人间生死一搏?”
许文才屡屡被阻拦,这时候终于抓狂了,“尾宿,你找死!”
第六十章:真身现
许文才的真身带着一路旋风,卷向了拦路的猛虎,每耽搁一会儿,他的灵根就多流失一分,他这次是动了真怒,起了杀心!
路晓明觉察不对,急的不停敲打许文才脊背,大喊大叫,“你们别打,别打!”
喊着喊着前面虎啸如雷,林伟的本体老虎也迎头扑了过来,俩人(神仙)都红了眼,谁都劝不动。
林伟刚一发动,身躯铿锵作响,陡然凝实,化为了一把金色的刀刃,切开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这边许文才分毫不让,纵身向前一跃,路晓明就觉着手里一空,低头看,大老鼠竟然变成了一方土黄色的岩石大印,对着刀刃盖了过去。
当啷啷啷!
大印和刀刃碰在一起,撞击声刺耳刮心,林伟化身的刀刃立刻弯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颤音。两边力道相互抵消,全都停住,路晓明没地方借力,“哎哎”惊呼着从侧面滚了下去。
刚一落地,一大蓬闪亮的光点炸了出来,几乎将路晓明淹没。紧接着耳边寒风刺骨,刀刃擦着路晓明倒飞了回去,又化为猛虎,摔下大堤一路翻滚,堤下一大片垂杨柳被生生砸出一条路,断木碎屑横飞。
刚才那一记拼斗,显然又是林伟处于下风,这一次他身上光芒大幅度变淡,就连体型都变小了不少。
巨虎刚飞出去,耳畔风声再起,大老鼠追了过去。
“简直自不量力!”许文才奔跑中张口一吐,一对铜锤被喷了出来,他的身形紧追着铜锤高高跃起,双爪伸展,将铜锤分别抓住,对着猛虎批头盖脑就砸!
“许老头!你给我住手!”路晓明急的跳着脚大骂,林伟连吃了两次亏,似乎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要是再被铜锤砸倒,搞不好就得丢了性命。
许文才出手不容情,林伟刚挣扎着稳住身形,一对铜锤“嗡嗡”作响已经抡到了他脑门上。没有躲闪,没有招架,林伟居然就这样迎着铜锤抬起头,闭上眼睛,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轻松。
就在这时,路晓明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传来。
嗡!
一对铜锤距离林伟前额的“王”字几公分停住,带出的烈风从林伟额头一直吹到地面,刮得他全身毛发一阵剧烈波动。不知是路晓明的呐喊起了效果,还是许文才自己下不了手,这一锤终究还是没能砸下去。
“为什么不还手?”许文才冷冷问。
林伟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必多问?老倌,送我归位吧!”
“哼!”
许文才怒哼一声,接着传来了脚步声,林伟睁开虎目,许文才已经又上了大堤,路晓明再度骑在了他背上。
“回上界去吧,心儿我们会照看好的。”路晓明用力挥了挥手,许文才转过身纵身一跃,跳过江堤不见。
林伟翻了个身,又化为人形站起来,呆呆看着灯火辉煌的大江南岸,身上光点剧烈向外飘散,整个人犹如一把燃烧的火炬。
江北大堤另一边,涛涛江水上,一颗“彗星”在横切江面,那是驮着路晓明的虚宿星官。
“我们得快点了。”虚宿星官不满的嘟囔:“被尾宿那小子耽搁了许多时间,灵根也散了不少。”
说话间,大老鼠踏着江水紧赶了几步,“嚯嚯”连声中纵身一跃,直上苍穹。夜空中斗转星移,半个江面转瞬即过,路晓明伏在鼠背上向前看,一栋大楼飞速接近。
对江南岸是滨江小区,边缘矗立着44层的滨江大厦,许文才从江中心一跃而起,直上百米多高,落向了滨江大厦屋顶。
路晓明紧紧抓着两撮鼠毛,眯着眼睛看大厦顶端越来越近,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倒也不害怕了。
咚!
大老鼠落在楼顶,整栋大厦震动,接下来他根本不做停顿,后腿发力一蹬,再度高高跃起直入苍穹,落向下一栋摩天大楼。从最高点向前看,繁华的城市在脚下,灯火点点高楼林立,天和中心已不远。
许文才疾如闪电,在高楼间往来跳跃,身后拖着的彩光横穿斜射,在城市上空飞蹿,划出一条条瑰丽的线条。
“路小哥,待会儿收尸的时候可千万捡全活了。”许文才落在金融中心大厦楼顶,脚下不停,又纵向下一栋大楼。
“放心吧,少不了你一根老骨头。”到了这里,路晓明也紧张起来,攥紧了手里的鼠牙。
过了金融中心,前面就是老体育馆路,也就是天庭办事处所在的位置,下一栋合适的大楼在几百米外。许文才这一跃,用上了所有的力气,身后拖着的慧尾瞬间拉长,更为璀璨耀眼。
下方传来零星惊呼声,那是夜行的人看见了这奇特景象,只当是有陨石坠落。
办事处中,一直凝目观察夜空的众人猛然抬头,就看见一条彩色光带从头顶一划而过,俩老头脸色顿时就变了。
“糟了,虚宿那老倌儿发疯了!”杨戬瞪着眼睛喊了一嗓子,顾不得下楼,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沿着大街追。
紧随其后,所有人都跳出窗户跟在后面,办事处瞬间跑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林心儿。
林心儿稍一犹豫,咬着牙一跺脚,从楼梯口冲出小卖部,急匆匆蹬上自行车,向着天和中心方向拼命踩。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可自从看见那颗流星后,总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再也待不住了。
城市上空,巨大的老鼠几个起落后,站在了农商银行顶端,向前看,下面就是天和中心。如今那里人去楼空,一片漆黑。
这一次,许文才没有急着走完最后的一步,放低语气问路晓明,“小哥儿,现在局面恐怕有变,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
路晓明不耐烦的拍了拍他后脑勺,“都到这儿了,还废话什么?男子汉就该有个男子汉的样,这都不是个事儿。”
这话原本是许文才说的,这时候听见路晓明原话返回,老头被激起了万丈豪情,“哈哈”狂笑,“对!这都不是个事儿!”
话音刚落,许文才纵身而起,义无反顾扑向天和中心顶层,“男子汉大丈夫,打就打,有什么好顾虑的?我老头子白活了千万年,居然还没你这小哥儿觉悟高,翼宿,你大爷我索命来了!”
轰隆隆!
天和中心震动不止,许文才根本不卸力,重重砸在了顶层上!晚风吹过,浓密顺滑的鼠毛一层层波动,许老头这一刻意气风发!
低下头在楼顶嗅了嗅,大老鼠连续变换方位,最后找准位置,双爪前伸,在屋面上飞速抓挠起来。坚硬的混凝土在他爪下犹如面饼,触之即崩,刹那间飞沙走石,路晓明赶紧眯起了眼睛。
铮铮铮!
那是许文才抓到了钢筋,弥漫的烟尘中顿时火星四溅,比押上切割机还要剧烈,不一会只听“哐啷啷”一声,一大片钢筋被他硬生生挠出来飞到身后。
下面开始透出点点亮光,所谓的翼宿幻境就要被挖穿,许文才不停围着缺口转圈,爪子越挠越快,舞成了一片残影。洞口越豁越大,很快就达到两丈见方,许文才终于停止了抓挠,用鼻子对着洞口嗅了嗅。
路晓明骑在老鼠背上向下看,里面雾气蒸腾白光刺眼,有风雷声隐现。
“抓牢,我们要进去了!”许文才停止侦查,爪子勾住边缘,大喝一声。路晓明反手从兜里掏出最后一颗灵气珠,塞进嘴里,赶紧趴在许文才背上死死楸住。
灵根一直在崩散,许文才身上光芒黯淡了不少,时间紧急,路晓明刚一趴下,他立刻向下一蹿,钻进了明亮的白光里。
“翼宿幻境”路晓明曾经进来过,这一次初始的感觉和上次很相似,刚钻进白光里,他只觉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空气膜,紧接着视线豁然开朗,蓝天白云再次显现。不过他立刻就发现了诡异之处,这次不是脚踩白云,而是身在天空,正在往云层方向掉落。
错位的感觉只是一瞬,就听身下许文才怒吼一声,整片空间震荡,路晓明脑海被震得“嗡”一声响,四周景物立刻天翻地覆。
思维瞬间恢复,掉落仍在继续,只不过完全颠倒了方向,开始远离云层。低头向下看,脚下山川大地如画,高不知几万米,正在急速扩大。
“虚宿老倌!”一声断喝穿来,天空风起云涌,完全分辨不出传来的方向。
“翼宿狗贼!”许文才和路晓明同时抬头向天看,咬牙切齿嘶吼。
下坠仍在继续,越来越快,距离天空也越来越远。蓦地!天空翻卷的云层急剧收缩,结成了一个巨大的云团,翻滚不休。
咚!
大地剧烈震动,许文才四爪如桩,稳稳落在地上。路晓明一直抬头看天,这一下措不及防,被震得抛起来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爬起来四下张望,这里满眼黄沙,无边无际,似乎是一片沙漠。
“路小哥,到我下面来。”许文才抬头看天,淡淡说道。
路晓明不问缘由,连滚带爬冲到了许文才肚子下面,紧握着鼠牙戒备。他刚钻进去,天地间光芒一变,瞬间转为火红,接天连地的黄沙全被染成了赤色。
路晓明从大老鼠肚子下面偏头向上看,只见那团翻滚的白云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隆隆”作响,不住扩张,外缘黑烟蒸腾。
突然,毫无预兆,一个硕大无朋的黝黑蛇头从烈焰中钻了出来,嘴巴张大成近乎180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漫天大火被喷了出来,笼盖了这一片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