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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葬沉烟     一八六一txt下载     一八六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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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湘江北去

    数年前由M国的那场金融危机引发的世界性经济衰退,直至上个月才开始有减弱,本国鸡的屁增长终于再一次的攀升上了4%的“高峰”,虽然这个值与危机前相比小的可怜,但至少让阴霾中的国民们能以一种稍稍轻松的心态过新年。o

    然而这一切对于宋岩来说却意味着赚钱的机将越来越少,这几年来,本国货币的持续对内贬值,物价的飞速攀升,政府不得不制定了强制性的外汇对换比例,并严格的控制M元的流出。

    而实际上,在民间的商业活动中,人们根本拒绝执行政府定的那一套汇率,黑市的汇率足足是法定汇率的三到五倍。

    通过在政府部门的关系,宋岩可以容易的按照法定汇率拿到宝贵的M元,然后再拿到黑市上高价出售,这几年来,他一直是靠着这种“非法”的手段获利,过着还算宽裕的生活。

    至少不用在这样寒冷的冬天,与成百上千个同行在招聘上争抢少得可怜的几个职位。

    宋岩从来没到过自己的股票竟然能在二零一X年的最后这几天解套,将近八万块快钱的股票,那还是他在大时期购买的。那时适逢牛市中期,凭着胆识和眼光,他向人七凑八借了一笔钱,全部投入了股市,在最初的几个月中,他确实赚了不少,但是熊市与金融危机接踵而来,贪心不足的他不肯收手,于是和大多数的散户一样,都被牢牢的套在了六千点左右。

    起那段负债累累,一毕业就失业的日子,实在是辛酸。转眼之间,又是一年冬天。这笔小钱对他而言只不过小财一笔,于是他决定挥霍放松一下,瞒着缠人的女友独自来到了C市。

    也许是喝多了的原因,深夜中,宋岩骑着摩托在沿江公路上飞驰,湘江的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发。

    风中,有一股异样的味道。

    就在他享受着速度的快感时,另一辆摩托从身边抹过,黑色的风衣随风舞摆,长发飘飘令人萍然心动。

    像是个美女。

    宋岩不是个登徒浪子,但在这种喝醉酒的状态下被一位长发美女超越,他没有由不去追。

    不过可惜的是,他骑的这辆二手摩托车显然速度不济,追出了一里地,一直到了湘江大桥时,离那美女还有五十多米的距离。

    “妈的,还没有老子追不到的妞。”

    宋岩把油门开到最大,以一种近乎危险的速度狂追上去,就在他刚刚有些得意时,那美女的速度猛的降了下来。

    一次严重的追尾事故眼看就要发生,宋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血肉模糊的残状。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的扭转了车头,摩托车以飞快的速度冲向大桥边,咚的一声撞破了大桥的护栏,凌空飞越,径直坠向了滚滚湘江。

    “这下完了……”

    这是宋岩清醒的最后一个念头,接着,冰冷的江水将他包围,百米高空而下,强大的撞击力瞬间将他击晕。

    空间在扭曲,江中的巨涡挥散出白色的罡风,如同天际渺渺辰光。

    飞逝而过的是真实却又模糊的画面,沧海桑天,天地巨变,弹指一挥,换了人间。

    ………………

    “大少爷,大少爷,你醒醒呀。”

    神智渐渐清醒,鼻中嗅到的是寒凉而清新的气息,那样干净的空气,是如此的惬意,却又如此的陌生。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眉目清秀,装扮古怪的蓝袄少女,就像电视剧里清代女子一般。

    宋岩咳了一阵水,免免强强的爬了起来,四下一望,不由大吃一惊,此刻他正躺在一艘木船的前甲板上,举目四望皆是黑漆漆的江水夜色,两岸看不到一丁点的灯光。在他周围七七八八的站了一圈人,男的都拖着一根大辫子,穿着蓝色的马褂,戴着半圆的瓜皮帽,女的们则和喊醒她的少女差不多的打扮,得都跟在戏里的群众演似的。

    没有导演,没有摄像机,宋岩很快就意识到这并非是在拍一场戏,他惊异的瞅着那一张张恭敬却又紧张的脸,怔怔道:“我,我这里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蓝袄少女松了一口气,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关怀的光:“大少爷八成是受着惊吓了,您忘记了吗,您是不小心掉进了江里,救上来时就差那一口气,可把大伙吓坏了,不过大少爷总算是福大命大,也不知怎么的,自个儿就缓过气来了。大少爷,外面冷,奴婢扶你进舱里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宋岩记着自己是从湘江大桥上掉进了江里,本来以为死定了,可谁知一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糊涂之中,他被那蓝袄少女搀扶着,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船舱,无意之下摸到了自己的后背,竟是发现自己也长了一条大辫子。惊骇之下急把自己的脸了身体摸了又摸,竟然也与平时大不相同,皮肤光滑了,身高也高了,人也瘦了,几乎是换了一副身躯。

    进了屋中时,他一下子扑向了床台柜的铜镜,当看清镜中那个陌生而又俊朗的面孔时,不由大惊失色,尖叫了一声:“妈呀,这人是谁呀?”

    辫子男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还是那蓝袄少女有些主张,忙是把惊惶不已的宋岩扶上床躺下,又吩咐:“大少爷定是受惊过度了,你们快去把李郎中请来呀。”

    宋岩不是那种遇到点什么事就惊慌失措的人,但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蹊跷,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躯体与面孔,一切都变化的那么突然,如果不是他生来有几分胆色的话,换作他人,只怕这过已经吓得心脏病发作挂掉了。

    经过短暂的惊恐,宋岩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实的体,一切的变化,也许就缘于湘江大桥的那场坠落。

    虽然他不明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主宰,但他唯一能确定到的就是,自己回到了过去,附身在了另一个年轻人的身体里。从那一根根令人厌恶的大辫子来看,他那处的这个时代应该是清代。

    一个充满了屈辱的时代。

    宋岩向那蓝袄少女道:“美女,不,姑娘,我现在有点糊涂了,脑子里乱得很。”

    蓝袄少女一脸的担忧,柔软的手握紧了他:“大少爷你别担心,李郎中是长沙最好的郎中,他一来了你准保没事。”

    被人叫做大少爷的感觉确实很爽,看样子这少女和门外伺侯着的那些男人都是自己的下人才是,但目前对他面言,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然胡乱说话,非得弄穿帮被人认作是疯子不可,于是他试探着问:“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起自己的名字,我到底叫什么来着?”

    蓝袄少女柔声道:“大少爷你姓曾,名纪泽,字劼刚。”

    宋岩大吃一惊:“我叫曾纪泽!”

    历史上的那个曾纪泽名头可不小,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的长子,是清末著名的外交家,在那些一个国家饱受欺凌的时代,他以他出色的外交才能,为国家的领土、经济、化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宋岩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成了史上这位杰出之士的曾纪泽,所以他又问:“我叫曾纪泽,那我爹又是谁呢?”

    蓝袄少女一脸的诧异,纤纤玉手摸向他的额头:“大少爷,您莫不是受了水凉,发了高烧啊。咱家老爷可是两江总督,湘军领袖,天下无人不知,您怎么能忘了呢。”

    宋岩虽然不是历史科班出身,但平日里出于兴趣也读了不少史书,听她这几句话便确信了七八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问:“那他是不是叫曾国藩呢?”

    蓝袄少女大惊失色,忙道:“大少爷,您怎么可以直呼老爷的名姓呢,叫外人知道了,保准骂你不孝。”

    曾国藩啊,湘军的实际最高统帅,太平天国的剿灭者,晚清中兴第一名臣,近代军阀割据的始作俑者,人称古往今来,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第一完人……种种赞誉与非议,不可胜数。

    宋岩万万无法到,自己穿越成为此人的儿子。

    怎么这样?

    是偶然,还是宿命的安排?

    不管如何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既然已成事实,便就没有由去回避,必须去面对。陌生的时代,却有着熟悉的历史,脑海之中,那一幕幕风起云涌,变革中的悲壮与激情,沉沦中的屈辱与热血如慢帧的画面一一闪过。

    心底中,渐渐有一种热火在点燃,升腾,沉埋在心底的是,是一种生而俱有的野心与报负。不可否认,这个世界,因自己的出现,似乎开始开现变数。

    “从今时起,世上再无宋岩,我的名字,叫做曾纪泽!”

第二章 新的身份

    静夜思凉,船外江水涛涛。

    不多时,舱外面走进来一个花白胡须老者,身形干瘦,目光有神,鼻子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颇有几分长者之气。

    蓝袄少女忙上去接过老者身上的药箱:“李郎中,你可来了,你快瞧瞧大少爷是怎么了,自打从水里被救上来后就一直有些糊涂,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起来。”

    “大少爷。”李郎中行了一礼,在床边坐下,扶着老花镜将曾纪泽面色观察了一番,又闭着眼睛,细细的就他切了一段脉像,而后道:“大少爷,你可认得老夫是谁吗?”

    “老子刚来清朝,鬼才知道你是哪颗葱呢。”

    曾纪泽眯着眼细瞅了李郎中半天,仍是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不认识。”

    蓝袄少女又急了:“李郎中,你瞧见了吧,大少爷这到底是得的什么病呀?”

    李郎中淡定从容,抚须道:“莫要太担心,老夫观大少爷气色和脉象,都没什么异状,多只是因落水受惊,暂时头脑不清醒吧。老夫为他开几副安神的药,服下之后多休息一,估计明早起来就无大碍了。”

    “吃中药啊,老子最烦吃中药了!”

    曾纪泽几乎要吼出来,但没办法,谁让刚才自己连“老爹”的名字也不知道呢,如果硬不喝那难闻的汤药的话,只话被这李郎中当场诊定为精神错乱。

    曾纪泽只好乖乖的躺着床上,等着蓝袄少女从厨舱端来煎好的中药,屏着呼吸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不过,趁着这脑袋还糊涂的机,他把要知道的东西都问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这蓝袄少女名叫素雪,是自己妻子刘室的伴嫁丫头。史上的曾纪泽在十八岁时即与曾国藩挚友贺长龄之女完婚,不料翌年贺氏夫人难产去世,21岁时又娶湘军名臣刘蓉之女,而此时的曾纪泽也不过二十二岁。

    曾纪泽到这节,不由暗中窃喜,如今的这副身躯,比起宋岩要俊美的许多,而且家中还有一个娇妻在等着,身边还有这样灵巧秀气的丫环伺候着,身为曾国藩之子,为人尊敬,又不用为赚钱发愁,除了不能上网、游戏等外,这日子过得来一定是很舒服的。

    曾纪泽出现的这个年份,正是咸丰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861年。

    此时的中国,第二次鸦片战争已经结束,举事闻名的“火烧圆明园”暴行也已发生,大清国与英法两国分别签订了《北京条约》,条约开天津为商埠,准许英法招募华工出国,割让九龙司给英国,退还以前没收的天主教资产,赔偿英法军费各八百万两。

    丧权辱国,举国同悲。

    而就在《北京条约》签署不久之后,野心勃勃的俄国以“调停”有功自居,趁机逼迫清国订立了中俄《北京条约》,割占乌苏里江以东约四十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堂堂大清国,以天朝上国自居,而卖国之行,犹胜过五代之石敬塘。

    外战方息,内乱不止。太平天国的反叛者们仍控制着大清国财赋重要来源的江南半壁河山,雄兵号称百万。腐朽无能的八旗与绿营军敌不过凶猛的“粤匪”,不得不起用汉人之士,湘军由此崛起,在曾国藩的统领下,与太平军血战数年,终是挽救了大清国将倾之势。

    此时,公元1861年,湘军与太平军的战争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湘军正集中主力兵力围攻太平天国天京上游重镇安庆,但得安庆,便打开了通往天京的门户,长江一线,将尽为湘军所控投制,天京就将处于岌岌可危的形势。

    太平天国方面自然不轻易的放弃安庆,为了解安庆之围,太平天国制定了两路入鄂的作战方案,企图由英王陈玉成和忠王李秀成分率北南两路大军进军湖北,行围魏救赵之策,直取重镇武汉,逼迫湘军调兵回援湖北,而解安庆之围。

    然而,太平天国之中存在着分歧,忠王李秀成志在经营苏杭,对于率军入鄂并不怎么积极,是以迟迟按兵不动。而英王陈玉成则率军由江北西进,一路长驱直入攻入湖北,大军迅速的在逼近省武汉。

    湘军方面自然识得破太平军的计策,然武汉乃长江重镇,布防空虚,湘军不可能不救,是以曾国藩连派劲兵回援,但主力军仍在围困安庆,而身为湖北巡抚的胡林翼则亲率一军回援省武汉。

    那胡林翼是以晚清中兴三大名臣之一,历史上,他身患重疾,在安庆攻克不久便去世。曾国藩与胡林翼的关系亦师亦友,听闻胡林翼病情日益加重,便命儿子曾纪泽回长沙请了一位名医,赶赴武汉为胡林翼治病,这也是曾纪泽此行的目的。

    “中兴三名臣啊,我倒一。”

    曾纪泽正在暗中琢磨着,素雪一口药喂得太多,把他呛了一口,连连咳嗽。素雪忙不迭的抽出丝帕来为他拭嘴边的药迹,表情好生慌乱:“对不起大少爷,是奴婢喂得急了,是奴婢做的不好。”

    那样惶恐的神情,害怕被责备,也只有在这奴性十足的清朝才可以看得到,曾纪泽握住了她的手,微笑着:“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素雪从未见过大少爷的神情如此的充满温情,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只是,似乎经历了这场落水之灾后,他的性格仿佛有些许的改变,变得亲切了几分。

    “大少爷,被旁人看到了不好。”毕竟在那样一个精神束缚的年代,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之防根深于人们的心灵,素雪也就一瞬间的恍惚,忙红着脸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曾纪泽对她并没有男女那方面的兴趣,至少现在还没有,可被她这么一紧张反而觉得有趣,于是又重新将她的手握紧:“素雪,我的手很冷,帮我暖暖吧。”

    “大少爷,我,奴婢,被人看到不好。”素雪慌的什么似的,不停的把手抽出来,曾纪泽见她一脸的羞色,分外觉得有趣,偏生不放手。

    素雪正无奈间,忽听甲板上一阵的叫嚣,趁着曾纪泽分神之际逃出他的手掌,却是低着说道:“大少爷,你且安心休息吧,我去瞧瞧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说罢也不待曾纪泽做反应就匆忙离了船舱。

    “比起现代女人的开放和风骚,这古代女人的羞涩别有一番风味啊。”曾纪泽色色的暗笑,回味着手心的酥滑。船的速度似乎放慢了,甲板上更加喧嚣,此时已是东方发白,窗外光线虽弱,但江光岸色却也依稀可见,于轲有心目睹他穿越后的第一个日出,索性笨手笨脚的穿上了那长袍马褂,戴上瓜皮帽,有点别扭的走上了甲板。

    江风袭袭,水波鳞鳞。

    曾纪泽迎着初升的半轮红日伸个懒腰,深深的呼吸,古代的空气少了工业废气的污染,他只觉自己仿佛换了一个婴儿般初生的肺一样,呼吸起来好不舒服畅快。

    素雪瞧见他,忙上前扶:“大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小心又受凉。”

    曾纪泽笑道:“我无大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素雪只得吩咐人去船舱再拿件袍子给他披上,手指向船的左前方:“大少爷你看,江上有一只怪物,大伙都瞧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正商量着要不要先用枪射死它。”

    曾纪泽这时才注意到,在她所指的方向,笼罩着一片黑烟,厚薄不一的烟气中,隐约可见一个十米多长的躯体,那就是他们所说的“怪物”。

    曾纪泽可不相信这些迷信的清朝人口中的怪物,他张望了半晌,猛然间眼睛一亮:“你们都看错了,那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艘小火轮而已。”

第三章 初显不凡

    其实,那所谓的小火轮只是一艘蒸汽船而已,其推进的动力自然是来自一台依靠煤为原料的蒸气机。o早在18世纪的年代后期和4年代,西方列强海军便开始试验蒸汽发动机,直到4年代以前,蒸汽船的动力均来自船体两侧的大型蹼轮,蹼轮不仅挤占了约三分之一的火炮位,而且推动蹼轮的机器往往暴露在外,易遭炮火损伤,再加上蒸汽船一次燃料只能航行数百英里,远不及帆船,所以蒸汽船迟迟未能成为各国船船的主力型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187年,瑞士工程师约翰#8226;埃里克森发明了螺旋桨,并容许机器装置于舰船吃水线以下的舱室,这才为蒸汽船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尽管如此,列强各国在此时仍把帆船作为航海的主力,蒸汽船的高成本使其只能从事一些政府支助的邮政运输业务。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列强的势力由沿海深入到了内陆,武汉作为长江中游重镇,很快成为了洋商经营中部贸易的枢扭,而长沙作为湖南省,自然也就成为洋商全力开辟的市场之一,他们很快建立起一条武汉经由洞庭湖通往长沙的水运航线,以此承担邮政通信及货运。

    曾纪泽通过观察那艘小火轮的大小,判断其多半是一艘邮船,他又是机械的出身,那那一片黑烟说明这艘蒸汽船可能是发生了机械故障,所以才在江心处抛锚不行。

    曾纪泽对蒸汽船不感兴趣,但他倒很瞧一瞧船上的洋人长什么样,来一趟清代不容易啊,清朝大辫子和小脚妞都见过了,怎么也得瞧一瞧那时把咱“天朝上国”欺负的不成德性的洋人是何尊荣吧。

    曾纪泽向迷茫不解的众人下令:“快,把船靠过去。”

    清兵的入关使中国封闭了两百年之久,落后的满清统治使汉人们失去了海洋般开阔的胸襟,世界在剧变,国人却还麻木的做着满清的奴隶,一无所知。

    就在不久之前,这些愚昧的人们还把洋人当成是黄毛白脸的妖怪,更何况是吐着黑烟的蒸汽船。在这艘船上,除了曾纪泽外,所有人都一致固执的把那艘蒸汽船死认作是妖怪,对于曾纪泽的下令,很快招来了一致的质疑。

    船老大一步三跌的奔过来,满脸的惊诧:“大少爷,那东西吐黑烟,根本就是吃人的鱼妖,咱们该拿枪打死它,要么就赶紧离它远一点,怎么能靠过去呢,大少爷,你是在开玩笑吧。”

    素雪也劝道:“是呀大少爷,可不敢冒险,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曾纪泽不耐烦了,一挥手:“这里到底是听谁的,我是大少爷还是你们是大少爷!”

    船老大一脸的为难:“当然你是大少爷了,可是,可是……”

    曾纪泽脸色一横:“你再敢多啰嗦一句,信不信我立刻叫人把你丢进江里喂王八。”

    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曾纪泽作为主人,更作为两江总督之子,绝对有权力对不听话的下人做出惩罚。他的疾言厉色立时就把船老大和其他的船夫下人们震住了,大伙都不敢再吱声,船老大只得闷闷不得的指挥着船夫们把船开向那片黑雾。

    众人都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什么弓箭呀,鸟枪呀都准备齐全,只等着去打妖怪。曾纪泽却是泰然自若,饶有兴致的立在船头,素雪躲在他身后,揉着裙角,神色十分不安:“大少爷,你还是回船舱去吧,这里不安全,万一那怪物发起狂来怎么办才好。”

    曾纪泽不以为然的一哼:“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尽管放心吧。”

    船缓缓的驶入了烟雾中,渐渐近了,众人紧张不安的心也随之稍有回落。那确实不是什么妖怪,像是一艘船,只不过船中央的烟囱里不断的吐着黑烟,像是着火了的样子,而甲板上的那些人也不是大清人,而是黄毛白脸的洋夷。

    这艘蒸汽船刷着“北极星”号的名字,挂着的是英国的米字旗,甲板上的英国水手们与现代人也没什么两样,只是穿着在曾纪泽看来比较老土。犹为显眼的是,那群英国人的中间还有一位身材性感的金发美女。

    英国虽然打胜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但英国人在大清国并不如现在这样安全,愚昧而充满了仇恨的清国人仍将他们视为异类加以防范,甚至一些非官方的组织采取暴力手段袭击来华的洋鬼子,所以他们在中国的任何行动都十分的警惕,并随身携有武器。因此,当曾纪泽的木船驶近北极星号时,英国水手们立即行动起来,举枪戒备,并用英语喊话,命令船不许再靠近。

    大伙听不懂英语,见对方没来由的举枪,还以为要动粗,急忙也是弓枪在手,准备开火。素雪则大惊失色,拉着曾纪泽就要往船里跑:“大少爷,洋鬼子要打咱们,快躲进去呀。”

    “谁都不许开火!”曾纪泽大喝一声,勒止了手下人的走火,而后用英语向北极星号喊话:“不要冲动,我们没有恶意,你们的蒸汽船发生故障了吧,也许我们可以为你们一些帮助。”

    曾国藩乃是中国近代洋务运动的先驱之一,所以在对曾纪泽的教育问题上也比较开化,英语便是曾纪泽必修课之一,在当时号称“世族大家习洋者第一人”,而湖南方面当时又有许多精通英的人士,这便给了曾纪泽习英语创造了良好的氛围,当然,此“曾纪泽”的英语水平当然要远高于彼“曾纪泽”。

    他用英语这么一喊话,对面的英国人显得很惊讶,水手们的警戒之情缓和了不少,那大胡子船长喊道:“我们的蒸汽机确实发生了故障,但你们是无法帮助的,非常感谢你的好意。”

    曾纪泽笑了笑:“在下习过蒸汽机的制造与维修,也许可以帮你们修好你们的船。”他心自己在某运输公司的维修部工作了两年之久,较为复杂的内燃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简单的蒸汽机,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但工作原和结构却也了如指掌的。

    那时的中国人在西方人眼中,大抵就是愚昧落后的象征,个中国数亿的人口中,懂得一些西洋技术的人区指可数,这时忽然冒出来一个正统的中国人,竟然声称修蒸汽机,这自然引起他们的惊奇与怀疑。

    大胡子船长显得十分的犹豫,眼前这个中国年轻人虽然说英语,这让人感到几分亲切感,但他还说修蒸汽机,这却有点离谱。两湖一带存在着不少水贼,北极星号也不是没遇到过,如果这是一个圈套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大胡子船长三思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年轻人,蒸汽机可不是你们清国的水轮车,你怎么可能修呢,请不要再开玩笑浪费时间了,你们还是快离开吧。”

    对方是在小瞧人,曾纪泽哼了一声:“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贵国的瓦特先生是在1764年改进了蒸汽机,高了热效率,减小了能煤耗,这才使蒸汽机能够广泛的应用于各行各业。那时距今已有近一百年历史,我中华博大,好之人不可胜数,一台区区的蒸汽机又怎么没人能修呢。”

    中国的落后是现实,曾纪泽说这么一通没来由的话,并不是在炫耀什么,只是以一些专业的知识使对方放下戒心,当然,出于个人的原因,确实带有几分不服气。

    听到了瓦特的历史,大胡子船长果然有几分惊异,似乎开始相信了,他身边的那位金发美女向他道:“史密斯船长,不如就让那位先生试一下吧。”

第四章 英国医生

    史密斯船长还是不放心:“菲尔德医生,这样做不太稳妥,这些清国人狡猾的很,我无法保证他们没有恶意,我看还是算了吧。”

    菲尔德医生眉头一皱:“史密斯船长,你知道领事先生突发疾病,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为他治疗,如果你没有办法修好船,我建议还是让那位先生试一试,你不觉得他看起来很诚恳吗。”

    这位菲尔德医生说话的语气很是温和,但表情却十分的坚定,听他们的对话,原来是要赶着回去给他们的领事治病。

    曾纪泽本来只是报着好奇和露一手的心态才帮助他们的,但菲尔德医生的信任使他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所以他决心一定要帮她一下,于是命令船夫和手下们将枪和弓箭全部收起来,满脸善意的说:“船长先生,我是怀着一颗热心真心帮你们,你看,我已经解除了手下人的武装,只要我一个人登船就可以了,不对你们构成任何威胁。”

    迫于无奈,史密斯船长终于答应,他让木船缓慢的靠近了北极星号,在两船之间搭了一块木板,只允许曾纪泽一人登船。

    曾纪泽对那刻薄的史密斯船上没什么好感,他一船就先向菲尔德医生打召呼:“在下曾纪泽,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曾纪泽不像其他的中国人那样,对外国人充满了仇视与鄙夷,他彬彬有礼,温尔雅的举止使这位英国女医生感到很亲切,她忙屈了一下双膝,行了一个英国女性的礼仪,微笑着说:“很高兴认识你,曾先生,我叫路易丝#8226;菲尔德,伦敦人。”她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伦敦和贵国的北京一样,是我们大英帝国的首都。”

    曾纪泽以英式礼仪,亲吻了路易丝的手背:“非常荣幸在这茫茫大江上认识路易丝小姐,伦敦的大英博物馆与我大清紫禁城一样,收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如果有机去伦敦的话,还希望有路易丝小姐作陪,参观那座伟大的建筑。”

    路易丝惊讶于曾纪泽对西方礼仪的了解,更对他连伦敦的大英博物馆知晓而感到意外,眼前这位俊朗的年轻人,虽然有着这个古老国度特有的怪异装束,但内中却充满了智慧与广博的见识,他特有的某种气质,甚至比英国的绅士们更具有魅力。

    “希望能有这样的机,曾先生,麻烦你尽快把蒸汽机修好吧,我需要尽快的赶回汉口。”路易丝没忘了请他上船的目的。

    于是曾纪泽在史密斯船上的监视下来到机舱,那里因蒸汽机的故障而烟熏雾燎,工人们在烟气中不专业的捣鼓着机器,试图寻找出故障的所在,不过他们并不是专业的工程师,检查了几个小时也无法弄清问题出在哪里。

    北极星号虽然已经采用了螺旋浆推动,但蒸气机轮还使用的是比较落后的单流式机,结构相对而言要简单的多。曾泽纪前后检查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发现了故障所在,他指挥着那些工人打下手,在史密斯船上这个外行人面前拆拆装装,敲敲打打的,没用半个小时就把蒸汽轮机给修好了。

    史密斯船长又惊又喜,一改先前的怀疑与戒备,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曾先生,你真是了不起,我真没到大清国有你这样杰出的工程师,我为我先前的质疑深感抱歉,再一次感谢你的帮助。”

    路易丝亲自为他递上擦脸的毛巾:“曾先生,我由衷的感谢你,我就住在汉口新建的领事馆中,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医生的帮助,请尽管来找我,我竭尽全力报答你今天的热心。”

    曾纪泽笑道:“难道只能有事才能去找你吗,如果我邀路易丝小姐一起喝下午茶,或是共进晚餐就不可以去找你了吗?”

    路易丝怔了一下,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当然可以,到时我很乐意接受你的邀请。不过如果你有其他事的话,也一样可以找我帮忙。”

    曾纪泽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船,眼睛一亮:“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倒真有件事情请你们帮忙。”

    史密斯船长以为曾纪泽是要报酬,忙吩咐手下去取些银币来,曾纪泽却摇手拒绝:“船长误了,我是受父亲之命,带一位郎中去汉口给一个人看病,但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船不如你们快,所以我搭乘你们的船一起去汉口。”

    “这个嘛,按照规定,北极星号是不可是搭载非英国人的……”史密斯一听要帮忙,态度又冷淡了下来。

    路易丝顿时不满:“史密斯船上,曾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难道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帮他吗,我们大英帝国的男人应该有风度。”

    史密斯船上不好意思:“好吧好吧,可以搭载你们去汉口,不过不能搭太多啊,北极星号的载重是有限的。”

    曾纪泽心里暗骂:“小气的洋鬼子!”于是他便叫那李郎中和素雪一起上船,其余人开着乘木船随后缓行。

    那李郎中刚开始说什么也不肯上北极星号,说是洋人的船冒黑烟,那是不祥之烟,坏了他身上的五行阴阳之气。曾纪泽哪管许多,吩咐下人们硬生生的将他拖上了北极星号。

    蒸汽机再次发动,伴随着“匆匆匆”的轮机轰鸣声,北极星号逆流而上,飞驰如梭,很快将木船甩在了后面。那李郎中初始还在不断的抱怨,但见北极星号如此神速的航行后,不觉又是大为惊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里一个劲的在嘀咕着:“这船无帆无浆,怎能疾行如风,怪哉、怪哉啊——”

    曾纪泽则与路易丝一直闲聊,才知她的父亲埃里克#8226;菲尔德是英国一家大型纱厂的老板,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在汉口设立了贸易行,向中国内陆出口纱制品。路易丝虽是千金小姐,但却迷恋医,还喜欢旅游探险,所以从医院毕业后不久便放弃了在一家大医院的工作,来到了神秘的东方中国。

    前不久路易丝去长沙游玩,恰巧英国新任的驻汉口领事突发疾病,路易丝作为两湖唯一的一名西医,便被领事馆派人立即接往汉口,却不在这湘江上船出了故障,幸好遇上了曾纪泽。

    这名金发的美女很善于言谈,风趣却不失雅,曾纪泽跟她聊的很投机,这倒不是他贪恋美色,其实若论姿色,路易丝还不如素雪长得漂亮,关键是和路易丝说话多少还能感受到几分现代的气息,这让他觉得有点亲切。

    大约用了半天的时间,北极星号终于驶入了武汉,曾纪泽有些不舍的和路易丝道了别,而后雇了辆马车,带着那李郎中和素雪直奔了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府邸。

第五章 湖北巡抚

    清廷所以在省一级分别设立了“总督”与“巡抚”的官职,分别有满汉族人担任,目的就是让他们互相牵制,避免地方权力坐大。

    湖北省的总督是满人官,此人无治事之才,所以湖北省的大小政务基本上由胡林翼主持。湖北省是湘军的后方基地,湘军的粮饷重要来源,胡林翼自上任巡抚以来,苦心经营湖北,颇有成效,为湘军的东征了坚实的物资保障。

    如今太平军英王陈玉成率十数万大军逼近武汉,严重威胁了湘军大后方,胡林翼急忙亲率军从太湖赶回,布署防御事宜,而他的府邸也俨然成为了军事指挥所,出出进进的全是武汉军政要。

    胡林翼原本是忙的不可开焦,但曾纪泽乃是上司和好友曾国藩的儿子,既然远道而来探望,他当然不可能怠慢,立刻从军务的繁忙之中抽身亲自来迎接。

    曾纪泽当然是不认识胡林翼的,见一帮人从门内出来,都拖着根大辫子,一时不好分清哪个是哪个,便着电视中的样子,拱手行礼,也不先开口,只是笑呵呵的面对着所有人。

    “纪泽贤侄,好久不见,你越发的英气勃发了。”率先打招呼的那人身形瘦削,脸色憔悴,一副重病缠身之状,不用说,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胡林翼了。曾纪泽注意到,他所穿的官服前绣着一只锦鸡图案,而身后跟随的那些官吏们则多绣白鹇、鹭鸶、云雁等图案,唯有他一人与众不同,看来从服饰上也能分辨出这些官职位的高低。

    认清了谁是胡林翼,曾纪泽清了清嗓子,再次躬身行礼:“侄儿曾纪泽见过世伯。”他本来称呼胡林翼官职的,但听到刚才他称自己为“贤侄”,又到史书记载,曾、胡二人关系密切,于是也就不太见外的叫了他一声“世伯”。

    “好好好,快进来,咱们里边叙。”胡林翼携曾纪泽一同入内,把一群下属丢在后面,这让曾纪泽感到很有面子。

    分宾主落坐,茶水端上,寒暄客气了几句,曾纪泽便转入此来的正题:“世伯,家父一直挂念着你的身体,所以特意吩咐我从长沙请了一位最有名的郎中,专门来为世伯诊治。”

    胡林翼笑了笑,自嘲道:“亏得令尊挂念,只是我这身体早已是病入膏肓,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也治不好的,就不必费那份心思了。”

    曾纪泽其实也知道胡林翼这病是治不好的,不然历史上的他就不在今年的九月就病逝,何况那位李郎中竟然把蒸汽机的黑烟说成什么妖气,扰乱他身体的阴阳五行之气,所谓“名医”竟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论,他要是能治好胡林翼的病那才真是奇迹。

    曾纪泽在治病之事上不再多费口舌,于是转而询问武汉的军情:“世伯,离开祁门时就听说粤匪正企图进攻湖北,不知眼前的情形如何了?”

    胡林翼叫人取来地图展开,指点道:“粤匪意图派两路大军,分南北攻打湖北,他们的诡计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故伎重演,使围魏救赵之计,逼迫我们围困安庆的主力回援湖北而已。”

    曾纪泽不精通军事,顶多也只个爱好者而已,但身为后人的好处就是前边有一大堆人已经为古人发生的事件做过了评价与分析,他所做的只是抄袭而已。于是他也装模作样的指点着地图,很有自信的分析:“虽说如此,但我军在湖北的兵力单薄,那伪英王十数万大军来势凶猛,只怕应对起来有些困难。”

    胡林翼不以为然:“粤匪虽然来势汹汹,人多势众,但战斗力早已不如从前,大多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我军虽少,但只要依靠武汉外围坚固的营垒据守,必可击退来犯之敌。”他顿了一顿,接着说:“我反而担心令尊的安危,那李秀成围攻祁门大营已半月有余,祁门兵寡将少,处境十分的危险,先前我已作书劝令尊弃营别走,可是令尊性情刚毅,断不肯离营半步,贤侄你来的正好,不如就再修书一封劝一劝令尊吧。”

    曾纪泽对他那位“曾国藩”的老爸除了对古人的尊敬以外,其实是没多少感情的,他的死活本就不关自己的事,但考虑到日后自己的前途跟曾国藩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这时即使是出于自私的考虑,也不得不真像关心老子一样关心曾国藩。

    但曾纪泽对于祁门之危并不太过担心,因为在历史上,那李秀成误以为祁门有重兵防守,所以在进行了短暂的试探性进攻之后便绕道去往江西,曾国藩只是虚惊一场,死里逃生而已。

    曾纪泽一脸的泰然:“李季成去年在浙江战场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一直以来他都把经营攻下苏杭作为重点,粤匪西征的计划他未必就甘心情愿赞成,否则也不留下主力留守皖南,只率部分兵力在十二月份才西进。所以,我李秀成绝不倾尽全力进攻祁门,只要父亲再撑几日,李秀成一定退兵而去。”

    曾纪泽的分析有条有,胡林翼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贤侄,看来你在祁门跟随令尊坐镇指挥全局,从他那里到了不少谋略判断,我湘军后继有人了。”

    历史上的湘军在攻破天京之后便被曾国藩亲手裁撤,后人时常叹息,曾国藩拥有着当时中国最强大的军队,却为何不与满清一争天下,而将苦心创建的湘军一手解散,甘心臣服于落后的满清之下,继续为之卖命。

    如果说满清能前五十年被推翻,由更为视野更为开放的曾氏掌权,那中国未必就以蜗牛的速度徘徊于洋务运动这种皮毛式的改革之中,没有了慈禧那老妖婆的统治,也许落后的中国速直追,与日本国一样,赶上世界发展的脚步。

    历史总是充满偶然与慨叹,史上的曾纪泽是一个著名的外交家,但在那样一个时代,做一名中国的外交家是何等的艰辛与屈辱,那可不是现在的曾纪泽走的道路。

    也许,历史在这里拐个弯吧。

    面对胡林翼的夸赞,曾纪泽很好的保持的了谦逊:“世伯谬赞了,家父常说世伯是当世奇才,治国行兵无所不精,他叫我这回来武汉,不但只是探望世伯,还要向世伯多多的请教习。”曾纪泽是留在武汉,毕竟祁门那里看起来处境十分的危急,说不定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引起连锁的效应,李秀成脑袋一抽筋,做死的要攻破祁门也说不定,他可不回去和曾国藩一起送命。

    胡林翼防守武汉正缺人手,巴不得曾纪泽能留下来帮忙,忙道:“我虽不比令尊之旷世之才,但肚子里总算还有些墨水,可你这样的年轻人少走些弯路,不如你暂且留在我幕下,助我一臂之力吧。”

    曾纪泽偷偷笑了:“侄儿愿为世伯效犬马之劳。”

第六章 舢板与火轮

    出于对曾国藩一番好意的领情,胡林翼还是接受了曾纪泽带来的那位李郎中的诊治,结果不出所料,号称名医的李郎中无能为力,琢磨了半天只能开几副调养活血的补药,嘱咐了一番什么要胡林翼好好的休息,不要太过操劳的废话。曾纪泽这不是废话吗,湖北形势严峻,胡林翼总督一省军务,他能休息得了吗。

    顾不上残体病躯,胡林翼日夜与幕僚们布署武汉之防御,省城内兵力虽弱,但仍然有1万名清军。胡林翼命副将张启基管带大小炮船一百十余号,分布武昌、汉阳、汉口、阳逻、团风、巴河、樊口等处,以扼江面。而安庆湘军亦协同防御,水师督彭玉麟命部分水师炮船布于要隘处,以遏制太平军偷渡。

    此外,清廷方面也注意到了陈玉成军的战略意图,官飞催李续宜、舒保马步官兵正面迎击太平军,骆秉章奉调四川,统率所部驰赴蕲、黄一带,合湖北各军,前后夹击太平军。河南各地也传谕备戒严,扼守要隘,严密布署。

    是日,曾纪泽随胡林翼乘船视察武汉各处防御,船行至汉阳一带,胡林翼见江面上湘军炮船排布齐,军威颇盛,不由多了几分信心,指着不远处的一艘炮舰,饶有兴致的对曾纪泽说:“贤侄,你看那艘舢板,乃是我军前不久刚刚下水的一艘新舰,能在这江上往来如风,粤匪水师无能,在这大江之上战胜我军,简直是难如登天。”

    曾纪泽笑而不答,他在,胡林翼虽然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思进步之士,但站在世界的角度来评判,说他是井底之蛙也毫不过分。如今外面的世界已是翻天覆地的变革,舰船的发展已经在由风帆船桨向蒸汽动力过渡,而胡林翼却还在为区区一艘舢板而沾沾自喜,真不知道,如果他看见北极星号时做何感,还如此得意吗。

    胡林翼见曾纪泽没有他象的那样兴奋,便觉得有点不解:“怎么,贤侄是觉得我湘军水师的坚船快舰敌不过粤匪的破船烂帆吗?”

    曾纪泽淡淡道:“我湘军水师比起太平军水师来,自然是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比起洋人的水师来恐怕还相差甚远。侄儿此番来武汉时,曾经亲眼见到过一艘洋人的邮船,他们以煤火烘腾蒸汽为动力,航行起那才是真的快如疾风,依侄儿看,我们的这艘船连人家的一半速度都有所不及。”

    胡林翼略吃一惊,表现出怀疑的表情:“煤火怎么可能推动船航行,要是船里点起火来,不把船烧着才怪,贤侄你是在说笑吧。”

    蒸汽机船也是在近些年才开始在世界泛围内广泛应用,胡林翼只知洋人在枪炮武器上的造诣很深,对于蒸汽机船却是闻所未闻,自然不轻信。

    曾纪泽知道没有办法给他解释,向他说明蒸汽机的工作原,只怕比教一个三岁小孩算数还要艰难,那种根深缔固的思观念是很难开解的。

    他正不知该如何说服胡林翼,猛然间瞅到江心处冒起了黑烟,仔细一看,是另一艘挂着法国旗帜的小火轮在逆流而上。曾纪泽便是一笑,指着飞驰而来的小火轮,对胡林翼道:“世伯你看,那就是我所说的洋人的蒸汽机船。”

    胡林翼抬头远眺,不由大吃一惊,那艘冒着黑烟的洋船无帆无桨,但逆流而上的速度竟比湘军舢板顺流而行还要快上许多,船两侧掀起的浪头又高大长,当它从那艘新下水的舢板一侧经过时,水浪竟将舢板撞得左摇又晃,几乎有翻船的危险。

    胡林翼实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他残酷的事实却无情的证明了曾纪泽的描述,他原本就是开明之人,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却也不像李郎中那些人一样,愚昧固执的认为蒸汽船喷出的是妖火。

    “天下之大,竟有这样的奇事,要变天了,要变天了呀!”胡林翼脸色苍白,喃喃惊叹。

    在胡林翼的思之中,一直把太平天国视为大清国的心腹之患,即使两次鸦片战争中清国都以失败而告终,胡林翼也并没有将洋人当作是大清国最致命的威胁,因为在他看来,洋人所仰仗的只不过是枪炮之利而已,只要大清国在枪炮上多下功夫,多花些银两,自然就能赶上洋人。

    然而,胡林翼实在是象不到,洋人的“奇技淫巧”已近达到了用烟火来驱动船行的地步,这完全就超出了他的世界观和解的范围。

    那嚣张而过的小火轮,给了胡林翼心沉重的一击,瞬时间,他对大清国的前途有一种暗淡无光的感觉,所以才脱口而出“变天了”的慨叹。

    这一次的视察以郁闷而结尾,胡林翼回到府邸后一直都闷闷不乐,曾纪泽明白他为何不乐,于是开解道:“世伯其实也不必太过沮丧,洋人的东西虽然厉害,但也是人造出来的,只要咱们肯放下面子向他们习,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赶上,甚至超过他们。”

    胡林翼是那种胸怀四海之人,据说他年轻时沉溺于酒色风尘之中,后来被父亲一句话点醒,奋发读生,很快就考取了功名。像他这种人应该是遇事慌不乱与惊才对,但今天的所见给他的打击实太大,根本听不进曾纪泽的劝慰,他情绪底落,再加上重病缠身,竟是病倒下去了。

    连同曾纪泽在内的幕僚们都大吃一惊,太平军进犯即,胡林翼执掌着武汉的军务,他一人的安危可以说关乎着个武汉,乃至湖北的战局,现如今他突然间病倒了,武汉的清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官武将们如何能不着急。

    湖广总督官听闻了胡林翼病倒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探望,同时还带来了武汉的数名名医,一同为胡林翼诊。

    官乃满人,此人无大材,清廷派他担当湖北总督完全是出于对湘军的监视与制约。胡林翼刚到湖北时,为了行事方便,不得不花心思讨得官的信任,以至于官最后将一省军政之务尽托付给了胡林翼处,自己只不过是点个头,签个字充充样子而已。

    现在胡林翼病倒了,按照论上来讲,湖北的防务就要由他这个并列的总督大来接手,可官哪有这样的才能,到时候要是武汉在自己手里给丢了,朝廷怪罪下来他可不敢担当,所以他才忙不迭的急着要为胡林翼治病。

    曾纪泽瞧着那帮抓耳挠腮的郎中们,估计和那李郎中一样,也治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向官道:“总督大人,我看这样郎中们都束手无策,还是尽快另请名医吧。”

    曾国藩的官职比官大,又是朝廷依仗的湘军领袖,官对他人儿子自然不敢太摆架子,只是摇头叹道:“这几位郎中已经是武汉,乃至湖北最好的大夫,他们要是都瞧不好润公的病,那只怕请谁也没用了。”

    大夫们商了半晌,最后派了一个代表来向官述说病情,大抵与那李郎中的话差不多,意思就是胡林翼已经病入膏肓,再加上气血攻心,救是救不了了,只能吃点滋补的药,多活几天是几天。

    这可把官吓坏了,与其他的官们急成了一锅粥,曾纪泽琢磨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向众人道:“诸位大人不要惊慌,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还能治好巡抚大人的病。”

第七章 治病求医

    曾纪泽自己倒不看病,他是忽然起了路易丝小姐,那位漂亮的英国医生。

    中国的传统中医是建立在古代朴素的唯物主义思基础之上,所含唯心的主义成分很多,将复杂的生命现象简单的归结为阴阳和五行,注重宏观的表象以及经验的集合。另外,中医以继承前人的思为主,研究者无不钻研《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著作,鲜有创新之举。

    而西医则不同,其完全是建立在辩证唯物主义基础之上,是细胞、解剖、组织、生物化、分子生物等近现代科技术应用于生命科领域的大成,是相对微观的,一切力求具体比较完善的系统科。而且西医能够不断的推陈出新,不断的吸取其他基础科的精华而为己用,不断的去接近真的认识过程。

    所以,千年以来,西医之所以落后于中医,归根结底是在于其他基础科的发展缓慢,但当工业革命之后,西方科界的物、化科取得了突飞猛进的长足进步,这就为西医的发展了强大的推动力。

    然而,中医的有关天人和一的体观念,异病异治、异病同治的辨证施治思都值得借鉴,这些思已不断的为西医所认识,并渗透在当代的西医思之中。

    曾纪泽并不排斥中医,但他很清楚的认识到,他所处的这个时代,西医的确是远胜于中医,这单从那位“名医”李郎中把从火轮里冒出的烟认作是“妖烟”就足以证明。

    路易丝曾经答应过,如果曾纪泽有事相求,她一定竭尽全力的帮忙,既然有这样一个人情在,何必如用来救胡林翼呢。

    曾纪泽很快赶往了汉口英国的领事馆,其实当时的领事馆还处于建设之中,按照英国与清政府的协商,领事馆要在明年才能正式开馆,但由于英国在中部地区的贸易增长很快,所以领事馆就先处于半开放状态,边建设边处当地英商与清政府之间的一些问题。

    领事馆方面的戒备很森严,英国驻守的英国士兵生硬却又礼貌的询问他的身分,曾纪泽用标准的英向他们说:“我是路易丝#8226;菲尔德医生的朋友,专程来看望她,麻烦你通知她一下。”

    英国士兵惊讶于眼前这个清国人竟然说英语,但他并不愿意为曾纪泽跑这一趟:“菲尔德医生正在和领事先生喝下午茶,我不能为你打扰他们,请你改天再来吧。”

    救人如救火,曾纪泽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不慌不忙的递上了一封湖广总督官写给英国领事的拜帖,有了这帖子,曾纪泽的拜就带有外交性质,英国领事就算是再忙也赶来见。

    英国士兵不认识汉字,但这种类似的帖子他还是见过的,他意识到这件事不能随意了之,于是一声不吭的走进了领事官,不多时就与一个中国人一同走了出来。

    这个带着眼镜的中国人就显得有客气多了,很热情的上前拱手行礼:“原来是曾大公子,小人徐镜轩有礼了。”

    自从两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国门被狠狠撞开,西方的军事、化与经济给古老的中国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清政府虽然本质上十分的保守顽固,迟迟不愿了解和习西方,但民间的一些有识之士却率先开始接触全新的西方世界,这其中又以商人走的比较前列。这些人唯利是图,不修孔孟之道,对于什么华夷之辨看得比较轻,所以对西方化抵触心就少很多。

    徐镜轩是商人世家出身,很快就嗅到了外贸这一块可能带来的巨大的利益,所以他特意花大价钱习了将近三年的英语,并尽量创造和洋人接触的机,英语水平在短时间内有了很大的高,所以当英国将要在武汉建立领事馆事时,徐世镜很轻松的就在馆中谋了一份翻译的差事,并且利用这差事,为他家的外贸生意便利。

    徐镜轩读了那封拜帖,立刻意识到了曾纪泽身份的非同寻常,他和那英国士兵解释了一,英国士兵便不再阻拦,徐镜轩引着曾纪泽进入使馆去拜领事。

    领事馆的后院是一个欧式的小花园,身体发福的英国领事果然正在和打扮时髦的路易丝共进下午茶。

    “曾先生,你好。”路易丝一眼就认出了曾纪泽,很热情的起身上前迎接。

    “路易丝小姐,几日不见,你又变漂亮了。”曾纪泽吻了路易丝的手背,甜言蜜语的恭维。

    “多谢你的夸奖。”路易丝很大方的接受曾纪泽的赞美,接着就把他介绍给一旁微笑的英国领事:“约翰先生,这位就是我向你起的那位神奇的曾纪泽曾先生。”

    “很高兴认识你。”约翰领事很绅士的伸出手来,曾纪泽因地而异,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握:“很荣幸见到领事先生,打扰了你和美丽的路易丝小姐共进下午茶,还请你原谅。”

    约斡领事微笑回应:“哪里哪里,正是因为你的帮助,菲尔德医生才能及时赶回汉为我治病,说起来我应该向你表示感谢才对。”

    曾纪泽不以功自居:“领事先生客气了,助人为乐本就是我中华美德。”

    约翰领事满脸稀奇:“曾先生,听说你不但讲我国的语言,还修蒸汽机轮,这即使是在我国也是难得的人材,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所见过最不一般的清国人。”

    曾纪泽心你这不是废话,要不是因为条件有限,不然老子给你出个内燃机来,不把你唬死才怪。曾纪泽没功夫听啰嗦这些客套话,表示过谦逊之后就赶紧向路易丝道出此行的目的。

    身为一个医生,路易丝有着治病救人的天性,她当即就拿了必要的医疗器材要跟曾纪泽前往巡抚府,但约翰领事为了路易丝的安全考虑,要派英国士兵随行保护她。

    胡林翼虽然开明,但也没开明到允许那些带枪的洋夷进入他的府邸,虽然他现在病昏不醒,但他手下的那些武官们更不可能允许,即使是曾纪泽也不容许,因为这并非涉及到什么外交礼仪和开化与否,而是一种裸的羞辱。

    于是曾纪泽婉转的向约翰领事表达了反对的意见,但这个胖洋人固执的坚持,最后路易丝不得不开口劝说:“约翰先生,我相信曾先生照顾好我的安全的,我看就不必派士兵保护我了。”

    约翰领事一个劲的摇头:“那怎么可以,菲尔德先生拜托过我要照顾好你,我不能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孤身进入一群都是清国人的地方,那实在是难以预料到将发生什么。”

    路易丝的父亲在英国纺织业的风云人物,他把女儿托付给约翰领事,约翰领事自然不敢小视,不过路易丝却对曾纪泽很信任,一再的劝说,终于说服了约翰允许她单独前去。

    曾纪泽可算轻了口气,急忙带着路易丝赶回了巡抚府邸,但当那些官吏们听说曾纪泽要让一个洋夷女子给巡抚大人瞧病时,这些保守的家伙们立刻炸开了锅,湖广总督官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

第八章 胡林翼

    官的由是我大清国乃天朝上国,不乏医精湛之士,又岂祈求低贱的洋夷来为堂堂二品大瞧病,那岂不显得我大清国无人吗。何况洋夷医生还是个女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礼仪何在呢。再说了,谁能知道这个洋夷是不是包藏祸心,如果她借着为看病为由,趁机谋害胡林翼,那又该如何是好。

    总之官说了一大堆官冕堂皇的由,底下的那些官们也纷纷表示赞同,当然也不排除有少部分人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的,但碍于总督的面子,所以就不好出反对的声音。

    路易丝听不懂汉话,但看到那些官们个个义愤填膺之状,多少也猜到了几分,便是诚恳的向曾纪泽说道:“曾先生,请你转告他们,我是一个医生,我有着很好的职业道德,我只尽全力为病人治病,其他的事我是不去管的。”

    国人的愚昧让曾纪泽在路易丝面前觉得有些耻羞,曾纪泽大声道:“各位大人,你们所担心的都很在,但所有的顾虑都比不得胡大人的身体重要吧,眼下我大清的郎中对胡大人的病是束手无策,只有这位英国医生才有希望治好胡大人的病,如果仅仅是因为种种顾虑就不允许她为胡大人治病的话,各位大人难道就不觉得是避重就轻了吗?”

    曾纪泽的话在,就连官也无语可说,但或许是出于面子,或者是天生的那份固执,他那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官不改口,众官们当然也就只能默不作声。

    正在僵持之中时,卧房中出来侍奉的人,说巡抚胡大人请洋大夫进去为他瞧病,叫曾纪泽也一同进去。

    原来胡林翼迷迷糊糊中被外边的争吵惊醒,一问是怎么回事,下人便把曾纪泽请来洋大夫的事说了一遍,胡林翼琢磨了一就叫下人把他们请进来。

    胡林翼就是胡林翼,果然有几分气魄,没让曾纪泽失望。既然人家病人都愿意了,官他们也就不好再阻挠,只得眼巴巴的瞧着他们进去。

    胡林翼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看到曾纪泽进来仍然能免强微笑示意,曾纪泽忙上前侍奉,并将路易丝介绍给了他。

    胡林翼豪然一笑,不以为然道:“我胡林翼做事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只要这位洋大夫能治好我的病,我管他旁人如何闲言碎语,贤侄,你就让这洋大夫放心给我瞧病好了。”

    曾纪泽由衷的配服胡林翼的气魄,毕竟,在那样保守封闭的时代,像他这样敢于接受新事物的人是少之又少。

    曾纪泽便咐嘱路易丝全力施治,路易丝于是对胡林翼做了一个细致而全面的检查,这期间难免要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把一旁侍奉的那些下人们瞧得嗔目结舌,胡林翼却坦然以应,一脸的从容不迫。

    通过初步的检查,路易丝对胡林翼的病情做出了很客观的评价,她也认为胡林翼的病确实已经发展到足以威胁生命的地步,但不同的是,她认为病情并没有发展到无药可治的地步,如果治疗方法得当,胡林翼的病还是有治愈的可能,只不过这将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

    曾纪泽松了一口气,把路易丝的话转告给了胡林翼,胡林翼道:“生死由命,老夫倒不怎么在乎,只是现下武汉军情紧迫,老夫不能就这么一直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不知洋大夫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老夫能尽快站起来重新主持大局。”

    路易丝的回答是可以,但必须为他进行一些注射治疗,使药物能尽快的作用于他的身体。

    胡林翼听着一头雾水:“贤侄,什么叫作注射治疗。”

    曾纪泽解释道:“就是用一种管状的容器,通过中空的针头将汤药输入人体的血液之中,然后再通过血液的流通,迅速的将汤药作用在患病器官,这是西洋人发明的种治疗方法,效果很好。”

    胡林翼叫路易丝把注射器拿出来给他瞧,那是一根白银制作的管状容器,容量只有1毫升,配有一根车有螺纹的活塞棒,端部有很尖的中空针头。

    其实,注射器最早的形态是灌肠器,早在公元219年汉代医家张仲景就在他的《伤寒论》中明确指出:大猪胆一枚,泻汗和陈醋少许,以灌谷道(肛门)内,如一食顷,当大便,出宿食恶物甚效。如何“灌谷道“呢?即:以小竹管……内入谷道中。这种”小竹管“就是注射器的雏形。而现代意义上的注射器是由法国人普拉沃兹于185年发明,从那时起注射器才开始广泛应用于医领域。

    胡林翼愈加的困惑:“汤药应当口服入胃才能有效,为什么要输入血液之中呢,老夫实在不明白。”

    胡林翼当然不明白了,其实曾纪泽也太明白其实的原,谁让他大不是医的呢,但他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那样的氛围中,本能的就知道那么做是正确的,他很自信的向胡林翼道:“注射是西医最先进的治疗方法之一,侄儿敢保证不有事,世伯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胡林翼对他这个不平凡的世侄自然是万分信任,于是就不再顾虑猜问,任由路易丝对他实施了注射注疗,并口服了一系列其他的西药。

    药物的副作用使胡林翼很快进入了梦乡,但从他的呼吸与脸色来看,明显比之前要有所好转。曾纪泽把外面的那帮子郎中们叫了进来再次诊,那些究似的郎中们在重新诊视了胡林翼的脉相气色之后,惊奇的发现病人的身体竟然真的有所好转。

    郎中们是大感意外,虽然如此,却不愿承认路易丝的医术的确比他们强,只是含含糊糊的声称“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实则都觉得丢了老脸。

    官看到胡林翼病情有所好转,之前对路易丝的成见一下了少了许多,吩咐下人立刻取来百两银票以做酬谢。路易丝很无私的拒绝,她说这一次是以曾纪泽朋友的身份来出诊,诊金就不必了。

    路易丝这等于把功劳全推给了曾纪泽,这帮子湖北的官吏们一下子对这位能结交到洋人的曾大少爷多了几分敬意,奉承的话一筐接一筐的往外倒,虽然有不少是冲着曾国藩的面子,但多多少少也是真的夸赞曾纪泽有能耐。

第九章 杀手

    胡林翼重新走上了主持大局的岗位,路易丝每隔几天就要来为他做一次复查,同时继续治疗,久而久之,巡抚的大小官们对这位漂亮的洋大夫也就熟了,虽然仍不敢太接近她,但也不再抱有从前那份看怪物似的态度,有个别开化人士,甚至抱之以微笑,道一声“你好,菲尔德小姐。”

    曾纪泽闲得很,作为一名有着背景的幕僚,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为胡林翼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而这些意见其实都来自于他对历史的熟知,所以他并不费什么力气。天面对的是一些老朽保守的官吏,这很容易让人感到厌烦,而曾纪泽所能找到的最有趣的事就是接送路易丝为胡林翼瞧病。

    作为一名富商的女儿和一名年轻有为的医生,路易丝本该如贵族般高傲,或是如医生般严肃而冷静,但她的性格却十分的亲切而有活力。路易丝对神秘的东方化是如此的着迷,以至于在混熟之后,时常的要求曾纪泽带他去寻找中国化。

    曾纪泽怎能拒绝一个可爱而美丽的金发美女的请求,何况,他也需要对这个刚刚穿越而来的时代进行更深入的了解,美人相陪,领略这古老化之旅就变得别有一番趣味。

    路易丝迷上了京戏,就像现代的外国人一样,她很快就被这种演画着鲜亮的脸谱,唱着奇异声调的“歌剧”所吸引,于是曾纪泽就经常带他到武汉的各个戏馆去串。

    这天曾纪泽前往领事馆去接她,当路易丝从领事馆中出来时,曾纪泽不由的眼前一亮,因为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装。西方女人本来就比较丰满,偏巧路易丝的这身旗袍做的似乎窄了点,所以穿在身上就把她包裹的紧紧的,丰满的胸部,俏挺的臀部,从上到下一个明显的S形,显得格外的性感。

    曾纪泽不由的瞧得入迷了,路易丝冲他灿烂一笑:“怎么了,曾,难道我穿你们国家的女性衣服不漂亮吗?”

    曾纪泽从失神中恍悟,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怎么呢,你穿这身旗袍非常的漂亮,我今天戏馆的那些男人都不有心思看戏了,他们一定被你迷住。”

    女人们最爱听赞美的话,古今爱概莫能外,路易丝开心的笑了,着中国妇女的礼仪行了一个万福礼:“曾公子,小女子路易丝这厢有礼了。”她这几句话是用从戏里来的笨笨的汉语说的,再加上那不太标准的万福礼,把曾纪泽逗得大笑不止。

    曾纪泽带她来到了汉口酒香街的百花戏楼,据说那是武汉最有名的戏楼之一,来这里上台演出的都是两湖一带的名角。来百花戏楼看戏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湖广总督官就是这里的常客,今天正巧他也在,曾纪泽懒得去打招呼,一打招呼又要费一番口舌,说一通烦人的客套话,他们直接进了早就订好的二楼包厢里。

    戏台上正上演的是百年不朽的唱段《秦香莲》,路易丝听得津津有味,却听不懂其中的意思,曾纪泽就在旁边听边为她解释。

    《秦香莲》讲的大概是北宋年间之事,读书人陈世美进京应试,考中状元,被招为驸马,原本就日子过得风光滋润,不原配之妻秦香莲携儿女进京寻夫,欲与陈世美破镜重圆,陈世美不答应,秦香莲一怒之下前往开封府告状陈世美派人追杀没杀成,结果包黑子一怒之下用狗头铡铡了陈世美。

    路易丝听着有点糊涂:“陈世美先生抛弃了他的前妻,虽然不够绅士,但那也是个人品德的问题,那位包法官最多判决陈世美付给秦女士一些金钱赔偿,怎么能把他残忍的处死呢。”

    “这个嘛,那是因为中国的皇权至高无上,不欲任何人侵犯,陈世美已是有妻子的人,却谎称没有,娶了皇帝的女儿公主为妻,我那位包法官应该出于对皇权的维护才做出那样的叛决吧。”曾纪泽也一直觉得包黑子有点多管闲事,所以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好解释。

    路易丝还是不肯原京“包法官”:“那也不对,既然是为了维护皇权,那作为当事人的公主也已经为陈先生求情了,法官怎么还能无视当事人的撤讼请求,强行对陈先生处以极罚呢,他这么做既违背了皇权,又违背了法律,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作是青天法官,真是有点奇怪。”

    曾纪泽不得不承认路易丝乱说的是有一点道的,但是奇怪的是,包拯的判决从法角上来讲是过重的,但在古往今来的老百姓看来,却是大快人心,归根结底,人们所看重的并不是陈世美的死活,而是一种对皇权,对统治者敢于挑战的勇气。

    由此可见,历朝历代的百姓们并不是打心眼里就把自己当作是被奴役的对象,在他们的心底深藏着一种对统治者的挑战梦,当这种心无法实现时,他们便将之寄托于某位铁面无私的清官,或是某些杀富济平的梁山好汉。而当时机成熟时,他们就把这梦具体为实践,于是,革命爆发。

    这些东西曾纪泽是没办法跟路易丝说清楚的,其实宋代的中国已经相当的进步,那时他们欧洲还处于黑暗的时代,如果秦香莲的故事发生在欧洲,恐怕挨铡的就是她自己了。

    当然,西方现在已经逃脱了那黑暗时代,步入了更进步的明阶段,而中国却比千年以前的宋代更加的落后。强者,总是自诩先进明,忘记了自己也是从蒙昧中走出来,高傲的嘲笑着他们眼中的落后者。

    路易丝当然是没有嘲笑的意思,在曾纪泽看来,她只是一种纯粹的困惑而已。曾纪泽正盘算着该怎么把这段跳过去,突然间,一枝箭射上戏台,正中戏台上的“秦香莲”,那戏子一声惨叫,当场倒地毙命。

    全场一片惊哗,当人们还未从突发的谋杀中反应过来时,一个彪形大汉跃上戏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叫道:“弟兄,把这里的清妖全给我杀光。”

    此言一出,戏座间立时窜起不少人,不知何时手中都拿上了兵器,向着在座的达官显贵们便砍了上去。

    个百花楼立刻陷入了鲜血与混乱之中。

第十章 大刀手

    路易丝吓的花容失色:“曾,这是怎么回事?”

    曾纪泽冲着楼下瞅了一眼,那些伪装的杀手们砍杀的目标大多是那些来听戏的官吏们,口口声声的叫嚷着:“杀光清妖,杀光清妖!”曾纪泽顿时惊悟:“这些杀手一定是长毛潜入武汉的刺客,他们是刺杀武汉的官,扰乱我军军心。”

    曾纪泽所说的长毛就是指太平军,路易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太平军不是信我们上帝的吗,他们怎么可以向手无寸铁的人下杀手。”

    曾纪泽心:“信上帝就不杀人了吗,那你们西方列强带着枪炮来中国是观光旅游的么。”

    他没功夫跟路易丝解释,拉着她的手就向楼下逃去。跑到半截之时,却见数名杀手正往楼上奔来,曾纪泽见状不妙,又带着路易丝退了回去,躲进了一间屋里。那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就一张床,几张桌椅,一面屏风,实在是无处可藏,曾纪泽扫了一眼,情急之下就拽着路易丝钻进了床底下。

    呯!门被很嚣张的撞了,曾纪泽只能看到几只脚,还有垂下来的滴血的刀。路易丝害怕极了,差点就要尖叫出声,幸好曾纪泽反应的快,一探手就堵住了她的嘴。

    “官那狗贼没在这里,兄弟们,搜下一间。”那几个人那没细搜,转了一圈就离开了房间。

    曾纪泽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看来这伙贼人主要是冲着官来的。路易丝,你别害怕,他们已经走了。”

    路易丝没回话,曾纪泽为纳闷了,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路易丝的嘴还被他死死的堵着,哪能说得了话呢。曾纪泽赶紧松开了手,路易丝大口的喘着气:“曾,我就快要被你憋死了。”

    曾纪泽谦然一笑:“对不起,那些人走了,咱们趁机逃出去吧。”曾纪泽先从床底下爬出来,接着双把手伸进去拽路易丝,手忙脚乱之下,一不小手抓到了路易丝的胸部。

    “好大的一团肉啊!”曾纪泽瞬间失神了,手抓着人家胸部竟是一时忘了要放,路易丝微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你摸够了没有?”

    “嗯……”曾纪泽愣了一下,“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路易丝,请你原谅。”

    路易丝倒也没生气,自个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拍着身上的土,假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曾,咱们就这么呆在这里,等着那些凶手回来砍我们吗?”

    曾纪泽马上回过神来,掩饰性的干咳了几声,拉着路易丝就往外跑。楼下已经是尸横遍地,到处是没死透的重伤者在哭嚎,十几个杀手全都集中在了二楼西侧的最大包厢中,那是正是官的包厢。

    “官那厮就是清廷安插在湘军大后方的监军,死了的话也好,免得碍手碍脚的。”曾纪泽不厚道的,不过,形势并非如他设的那样。

    官身为堂堂总督,怎么可能光棍一人出来看戏,他身边带着那几个贴身护卫个个都是好手,尤其是一个七尺横眉壮汉,手里一柄大刀舞得风声水起,四五个杀手都不得近前,反倒被他逼得退出了包厢。

    曾纪泽见过那人几面,如果记得不错的话,那护卫名叫白震山,外号“开山刀”,他原先是湖北绿营军中的一名大刀教头,有一次官视察绿营,瞧着这人身手不错,就把他调了来当自己的贴身护卫。

    白震山把那几个太平军杀手逼向了他们这边,曾纪泽看着不妙,匆忙拉着路易丝往楼下走,正奔到大堂时,几名杀手被白震山飞起几脚,统统踹下了楼来,偏巧就掉在了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二楼并不算高,杀手们摔下来也没受什么重伤,很快就爬将起来,一见眼前有两个大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挥刀砍来。

    “曾——”路易丝惊叫着曾纪泽,吓得闭上眼就往他怀里躲,曾纪泽可不傻闭着眼等死,抱紧路易丝就往边上倒,险险的躲过了砍来的一刀。

    那几人见砍了个空,还要再砍时,白震山从楼上跳了下来,几下子就把他们杀得手忙脚乱,把曾纪泽二人忘在了一边。

    出门的路被挡了住,曾纪泽只好连抱带拖的把路易丝带到了戏台底下躲起,路易丝惊魂未定,眼睛还不敢眼开,哆哆嗦嗦的问:“曾,我死了吗?”

    曾纪泽差点笑出来,她那怕死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安慰道:“没事了,路易丝,别害怕,你还活着呢。”

    路易丝这才敢睁开眼来,眨着眼睛瞅了瞅四周,长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

    “不用感谢上帝,感谢那个人吧。”曾纪泽的目光投向了正和杀手们厮杀的白震山,这位“开山刀”明显占据着上风,又是几个回合下来,只剩下两名杀手还站着。

    曾纪泽再瞧楼上,其余的杀手们依然在和官的护卫们厮杀,猛然间,他看到东侧有一个杀手弯弓搭箭,正瞄准了楼下的白震山。

    曾纪泽急喊:“背后有人放箭!”他示警的同时,箭矢射出,白震山听到了喊声,回头的同时急闪身躲避,那躲来的箭矢擦身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衫。

    白震山躲过一劫,瞧了一眼曾纪泽这边,马上又投入了厮杀,那楼上的杀手连连放箭,只因白震山有了防,屡射不中。

    放箭的杀手恼了,狠狼瞪了曾纪泽这边一下,然后从楼上一跃而下,拎着刀直奔而来,口中骂道:“多管闲事的东西,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子就成全你。”

    “妈的,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嘛。”曾纪泽急拽着路易丝再逃,那人不依不饶,死追不放,直至把他们逼到了一个死角。

    那杀手看清了曾纪泽身边的女人竟是个洋人,先是怔了一下,接着脸上浮现出憎恨的表情:“我们天国与你们西洋人都信奉上帝,我们本该是兄弟姐妹,可你们却总是帮着清妖对付天朝,好啊,今天我就连你这个洋鬼子一块杀。”

    杀手举刀向路易丝砍来,曾纪泽情急中抄起地上的一块烂凳腿抵挡,正要交手的一刹那,只听呯的一声,那杀手立刻僵在了原地,眼睛瞪的斗大,额头鲜血缓缓淌下,竟是被一枪射穿了脑袋。

    “啊——”可怖狰狞的叫声吓坏了路易丝,在她的尖叫声中,杀手仰面倒地。曾纪泽向着开枪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个高大蓝头发西洋男人,他站在二楼上,手中火枪的枪口尚自冒着烟气。

    那蓝发男人得意的冲着他们一笑,挥手致意:“路易丝,你没事吧。”

    原来这人认识路易丝,路易丝正要招手向他致谢,忽见有一太平军杀手向黄发男子杀去,急呼:“威利小心。”

    黄发男子从容不迫的拔出腰上悬着的西洋武士刀,一挡接下砍来的大刀,顺势横着一抹,犀利的刀锋立时将那杀手开膛破肚。

第十一章 洋枪营

    那个叫威利的男人和白震山上下开弓,几个回合下来便把太平军的杀手们收拾的差不多,死的死,伤的伤,待到事态得到控制之时,清兵才闻讯赶来了百花楼。

    官战战兢兢的从包厢里走出,瞅了一眼站着的都是自己人,神情这才又变的威严起来,将来迟的清兵们训斥了一顿,责怪他们排查不严,让粤匪混入了武汉,又命他们将死了的粤匪悬于各城门示众,把活着的抓回去严刑拷打。

    官发完了官威之后才看清楚楼下的曾纪泽,表情一改,笑眯眯的下来打招呼:“纪泽贤侄,你怎么也在这里,适才没有被粤匪的杀手伤到吧。”

    曾纪泽表示自己没事:“多亏了总督大人手下的这几位护卫们身手了得,不然咱们都逃不过这一劫。”

    官不以为然:“都是一帮酒囊饭桶罢了,收拾几个粤匪也那么费劲,害得贤侄和这位路什么大夫受惊了。”

    官一到自己方才那副有失体统的惊吓状就来气,他把火都撒在了手下人身上,于是转过头来又把白震山一干人等骂了一通。

    白震山等人拼死护主,几乎个个身上都带伤,没有嘉奖反被训斥,无不心中憋气,个个低沉着个脸默不做声的挨官的骂。官骂够了一转脸又换上笑容:“贤侄呀,今天的事实在是太险了,如果你真的在武汉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可如何向令尊交待,这样吧,我马上替你找几个身手好的做你的护卫,保护你的日常安全。”

    曾纪泽觉得自己也需要添加几个护卫,但从长沙跟来的几个曾府家丁都没什么本事,如果再出刚才的突发事件的话,保不准就真的挂了。他原本是不领官这个情的,但瞅了一眼情绪低落的白震山,起他方才的身手,临时就改变了主意:“多谢大人关心,其实也不劳大人费心再去找,我看这位兄弟身手就不错,大人如果舍得的话不如就把他让给我当护卫吧。”

    一个不起眼的护卫而已,在官眼里恐怖连他家的一条狗也不值,曾纪泽都开口了他又怎么能显得小气,当即就痛快的答应。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官就匆匆的离去,曾纪泽也不在这血染之气久留,带着路易丝和新招的护卫白震山也要离开。门口处,那叫威利的西洋男人正靠着门抽烟斗,一脸悠闲的样子,看起来是在等着路丝易出来。

    经过路易丝的介绍曾纪泽才知道,这位救了他们一命的男人也是一名英国人,并且是一名已退役的前英国皇家陆军少尉。威利原本驻守在英属印度的殖民地,因为喜欢喝酒,在一次酒醉后和战友打架,把对方打成了重伤,因此被勒令退役。

    离开军队后的威利觉的回到英国没有面子,决心投身于商界,他听说新开辟的中国市场充满了机遇,所以就只身前来武汉寻找发财的之路。威利投身于军队之前,曾经在路易丝父亲的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所以才认识了路易丝,但两人只属于点头之交而已,却没到在遥远的中国,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见面。

    曾纪泽当即向威利道谢,没到那小子却说:“要道谢的话就请我喝酒吧。”

    曾纪泽一怔,觉得这洋鬼子倒也是个豪爽之人,笑道:“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改天一定请你喝酒,只不过今天我要先送路易丝回去,你也看到了今天的事,作为一名女士,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路易丝默不做声,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她的身心确实是因紧张过度而感到疲惫,曾纪泽的体贴与细心让她有些感动。威利也很绅士的不再强求,告诉了曾纪泽他的住处,两人约好改天喝酒聊天。

    百花楼发生的事惊动了胡林翼,他立即下令在武汉三镇加强戒备,严加盘查进入武汉之人。百花楼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真正令胡林翼忧心的太平军的进攻。

    在直接派兵解安庆之围不成功的情况下,英王陈玉成集中兵力,全力以赴的攻入湖北,前锋精锐部队已经逼兵重镇黄州,黄州一旦陷落,武汉将直接暴露在太平军十几万大军的面前。

    虽然胡林翼把为数不多的清军布置的井井有条,守住各处险要,但面对太平军凌厉的攻势,他还是略显信心不足。在这个时候,曾纪泽向胡林翼献上了改变他自己人生道路的至关重要的一策,他议组建一支全部是西式装备的洋枪营,以之来对付攻势凶猛的太平军。

    有人立即表示反对,反对的人声称洋枪虽然利害,但购买的费用昂贵,如今湘军经费本来就紧张,又从何处能凑齐一大笔钱购买署装备。他们反对的另一个观点就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太平军进兵神速,而洋枪营从购置装备与训练成军都需要时间,就算组建了也未必能及时的应用于武汉的保卫战。

    曾纪泽解释道:“如今朝廷与洋人已经签定了条约,恢复了正常的外交关系,洋人进入我大清的主要目的是从事贸易,他们迫切需要一个良好的贸易环境,所以在剿灭粤匪的态度上是支持我们的。武汉的洋商就有很多,各国的领事馆也开馆在即,只要我们同他们及时联系,购买到足够的洋枪洋炮是不成问题的。”

    胡林翼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分析,曾纪泽接着说:“洋枪洋炮虽然贵,但威利和杀伤效率却很高,洋人士兵足以一当十,这从英法军队仅以一万人就攻破我京津十几万军队便能看出,假设我们组建一支一千人的洋枪队,我以为足以对抗粤匪四五万之众。所以说枪炮虽然费用高,但粮饷却省了很多,此消彼减,这笔帐还是划得来的。”

    曾纪泽又就时间问题做出分析:“我们可以从军队中挑选使枪炮的士兵组建洋枪队,这样就缩短了一部分训练时间,再聘请高素质的洋人军官做教习,我相信短时间内就可以形成作战能力。退一步来讲,就算洋枪队在武汉保卫战中派不上用场,那也可以在今后的剿匪之战中有用武之地,试问当今环球世界,但凡强国,有哪一国不是依仗着枪炮之利,我大清若要自强,早晚也要走这一步。”

    胡林翼神色变化不测,仿佛有心中万千感慨,他是到了长江上看到洋人小火轮逆水而行,其速如风的那一幕,那给了他太大的震撼,再到他自己,原本被认为是无药可治的身体,在洋人奇特的治疗手法下,竟然奇迹般的开始回转。

    除此之外,还有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种种所见所闻,都让他深深的认识到,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清如果要摆脱如今面临的内忧外患困境,那么就必须跟上这种变化,就必须向洋人习,而洋人的那些先进的东西,给他印象最深的自然就是他们的枪炮。

    胡林翼沉吟了半晌,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我同意纪泽贤侄的建议,就由他来组建我大清第一个洋队营。”

第十二章 筹款

    曾纪泽一直认为,在晚清这个时代,要干一番事业,手底下必须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保障,曾国藩有湘军,李鸿章有淮军,左宗棠有楚军,这三位晚清风云人物,无一不是先拥有了军队,而后才有能力左右朝政。

    历史上的曾国藩是把湘军给裁了,失去了最硬的一张底牌,固然换来了清廷的信任,但湘系那种令满清政府忌惮的实力也随之而去,湘系人物们顶多在边疆充任大,却无能力左右中央的政策。

    曾纪泽可不跟着历史足迹走,继续当那个窝囊的外交家,趁着如今湘军鼎盛之际,他必须做好改变湘军未来走向的准备,而一支听命于己的近代化军队便显得特别重要。

    胡林翼把组建洋枪营的重任交给了曾纪泽,这正中曾纪泽下怀。其实胡林翼选他也是自有一番思虑,毕竟向洋人习,模仿他们组建军队在很多保守派人士来看是不可取的,一定有不少的阻力,曾纪泽身为湘军统帅曾国藩的长子,由他来担此重任,则在旁人看来,曾国藩也是支持这一计划的,借着曾国藩的威望与权势,组建洋枪营所受的阻力便可少许多。

    曾纪泽很有信心建好这支自己的嫡系部队,但他很快就遇上了难题。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银子,组建一支洋枪营的费用是普通湘军营的数倍,初期建设少说也得十几万两银子,在短时间内筹集这样一笔数目不小的款子并不件容易的事。

    清廷财政枯竭,湘军自成立之初采取的就是就地筹饷的手段,大致有七种:办捐输、运饷盐、兴厘金、拨丁漕,清协济,关税,收发捐。早期湘军主要靠捐输,说难听点就是靠士绅大户的施舍,而后期则主要采用设卡抽厘的手段敛饷,相当于如今的收费站,湘军凡打下一地,则沿路设卡,过往商货按价抽取过路费。

    以上手段属于名正言顺的筹饷手方法,实际上湘军的饷银另一个主要来源是靠攻城掠地,抢劫掳掠而来。曾国藩组建湘军打的是保教的旗号,这大义凛然的口号只能对读书人有号召力,那些没化的农民们的只是发财,哪管你是保什么鬼教的,所以说,发财的诱惑才是湘军战斗力强的根本原因。

    湖北作为湘军的大本营,胡林翼几乎是把所有能筹饷的手段都使用上了,这也只是免强给湘军一部分的饷银,由于曾纪泽所建的洋枪营算是一支试验性军队,并不在湘军的现行编制之下,所以仓促之间,胡林翼只能为曾纪泽一半的费用,剩下的则要他办法筹集。

    曾纪泽不是搞财经的,他只能习湘军的固有经验,把银子摊在了武汉的士绅身上,于是他设下酒宴,以本人的名帖邀请汉口的士绅大户们前来,游说他们为洋枪营买单。

    曾纪泽把宴度设在了汉口最有名的“春江大酒楼”,光酒席就摆了三十多桌,当然,他不可能花自己的钱,都是胡林翼先期为他拨付的饷银。不过令他郁闷的是,他请了一百多士绅,而当天下午前来赴约的只有不到三十人,显然,武汉的这些有钱的士绅们并不卖他这个湘军统帅大公子的面子。

    其实这也难怪,自湘军建这以来,武汉的士绅们隔三岔五,没少的为湘军捐钱子,他们是捐钱捐怕了。

    曾纪泽皱着眉头,瞅了一眼稀稀落落的宴席,满脸的不快,心:“这帮家伙还真是要钱不要命了,真该叫太平军劫你们一遍。”不过眼下也没办法,只得一挥手叫开席。

    曾纪泽首先举杯,把客套话说了一遍,然后转入正题:“纪泽奉胡巡抚之命组建洋枪营,保卫大武汉,保卫大武汉其实也就是保卫各位乡绅们的身家财命,但建洋枪营是要花银子的,虽然胡巡抚鼎力相助,但仍有不少缺口,所以纪泽今天设下此宴请大家来聚一聚,厚起这脸皮子,就是请大家能捐些银子。”

    曾纪泽满以为下边这些人很痛快的答应,可他却不知道这些人来是来了,不过却都是冲着他这曾大少爷的面子才来的,但来了并不代表人家就愿意放血破财。

    曾纪泽扫了一视,见这帮人都低着个头闷不做声,顿时就来了火,但却强压着不发作,免强保持着笑容:“我知道这些年大家伙为咱湘军剿匪捐了不少银子,这年头生意都不好作,各位也都不宽裕,但大家也要要,如果不是咱们湘军拼死拼活的跟粤匪干,咱这湖北只怕早就被粤匪屠了多少遍,各位今日能不能坐在这里听纪泽唠叨还只怕是未可知也。所以说,大家花出去的银子都是没白费的,这个我大家伙也都明白。”

    曾纪泽的话打动了不少人,其中一人站将起来,大声道:“曾少爷,你说话都在,咱们也不是不明的人,可是你说要组建什么洋枪营,这在咱大清国还从来没听说过,也没人见过是个啥样,究竟能不能打仗,大家伙都怕这银子是花了,可到时候还是扛不住长发,那这也太不值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叫作宋致远,是“白云庄”的少东家,他家原本是武汉最大的布庄,庄子下面养了十几个染坊,但这几年洋商打入了武汉的市场,依靠着机器生产的低价布抢走了不少白云庄的市场,老东家急得生了重病,这白云庄就只好交给年轻的儿子来打点。

    那宋致远虽然是生意人,但性情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曾纪泽自信的一笑:“宋老板问的好,不过我要反问宋老板一句,你说咱们跟英国人打了两场战争,你说是咱大清赢了还是英国人胜了呢?”

    宋致远愣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愤慨的表情:“谁都知道是英国人赢了,不过这仇早晚得报。”

    曾纪泽又问道:“报仇的话先暂不,那宋老板知道英国人是凭着什么赢了咱们大清吗?”

    宋致远一哼:“英国人不就是凭着船坚炮利嘛,要是真刀真枪的打,十个英国鬼子也不见得打得过咱大清一个兵。”

    曾纪泽呵呵一笑:“宋老板先消消气,你前边那一句话说的很对,英国人凭得就是船坚炮利,我这洋枪营组建成之后,用的将全是洋枪洋炮,那你说粤匪能打得赢咱们吗?”

    宋致远眼睛亮起来,似乎是被说服了,但接着又说:“就算能打赢,可光咱们几家能捐的钱也有限,只怕根本不够组建洋枪队的钱。

    宋致远的话得到了众乡绅的响应,曾纪泽知道今天这筹款的事算是黄了,看来要在这些家伙们身上拔毛,还必须得点办法才行。

第十三章 打砸抢烧

    曾纪泽并没有逼迫宋致远他们捐款,他反而做了一件好事,凡来参加宴席者,他都以胡林翼的名义为每家都派去一波士兵前去保护商铺,名义是如今粤匪逼近武汉,秘密潜入城中搞破坏的匪徒甚多,所以官府要保护他们这些遵纪守法的乡绅商家。

    没筹到钱曾纪泽是不善罢甘休的,他也没那么好心还去保护那些不肯拔毛的财主们,他这么其实只是在外人面前立一个幌子而已。

    很快,就在筹款宴后的第三天,汉口一带连续发生了数起**烧的恶性袭击事件,袭击大多发生在晚间,攻击的目标都是汉口有名望的商铺。袭击者还留下了警告的言语,恐吓商家不许再支持清廷,否则下一次就要他们的性命。

    连续发生的袭击事件搞得汉口乡绅们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匪徒的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是谁,所以乡绅们联合起来向胡林翼上言,请他立刻调查袭击事件的幕后凶手,维护武汉的安全。

    曾纪泽自告奋勇要求负责调查此事,很快他就给出了调查结果:经过对抓捕的几名匪徒的严加审问,他们承认他们是太平军混入武汉的内应,袭击商家就是为了破坏武汉稳定的人心,为太平军的进攻做准备。

    其实细心观察人们就发现,在粤匪内应们的袭击中遭受损失的都是那些没有参加曾纪泽筹款宴的乡绅,而宋致远那二十余家都在袭击中完好无损,据说是曾纪泽派去的士兵与匪徒们进行了激烈的战斗,英勇的打退了进攻,双方虽然杀得火热,但却均无死伤。

    不管如何,这么一闹,那些不肯捐款的乡绅们一下子明白过来,你要不捐钱的话,官府就不保护你的身家财产安全,无论袭击事件的幕后主谋是太平军也好,不是也罢,这一回组建洋枪营的捐款他们是非出不可。

    于是这一次也不用曾纪泽邀请,那些乡绅们推选了当地有名望的茶商吕清墨为代表,前来拜见曾纪泽,重新表明乡绅们愿意出钱的意思。

    这回轮到了曾纪泽摆谱,上次酒宴被放鸽子的事他还记在心里,当时他是有求于人,如今是人家有求于他,这丢掉的面子当然得找回来。他便让那吕清墨在后园的凉亭里候着,说是他正在沐浴,沐浴完了就出来见他。

    一旁的素雪当了真了,问道“大少爷,你真的要沐浴吗?那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烧水。”

    曾纪泽一笑:“我晚上再洗,现在要看点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报纸,那是他靠路易丝的关系订到的英国泰晤士报,虽说他对这个时代的大历史比较了解,但西方发生的大事他却不知道,所以有必要借助报纸来开阔视野。

    素雪犯了糊涂:“大少爷不沐浴,那为何不去见那位吕老爷呢?”曾纪泽平素待人比较随和,在他这里并没有十分严酷的尊卑等级,所以久而久之,素雪也就敢多说一些话。

    曾纪泽冷哼一声:“你忘了上次筹款宴的事了吗,不让他熬一阵子,本少爷的面子从哪里找回来。”

    素雪恍然大悟:“原来大少爷是教训他一下吧,教训的好,谁让在大少爷请他都不来呢。”她顿了一下,又有些犹豫:“可是后园凉亭那里是个风口,夏天倒凉快,冬天可冷的紧,奴婢就怕把那吕老爷冻坏了。”

    素雪是天生的善良,曾纪泽可没那好心,嘴角露出坏笑:“我就是让他凉快凉快,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我曾纪泽可不是好得罪的人。”

    曾纪泽就看看报,听听素雪唱的小曲,吃了个午饭,睡了一小觉,把那吕清墨晾在凉亭吹了一上午的风,然后才叫下人告诉他,说曾纪泽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就不方便接见他了,叫他下次最好和宋致远一起来。

    吕清墨就郁闷了,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告辞,第二天邀了宋致远一道再登门拜访。乡绅们看似彼此间没有严密的组织网,但其实还是存在一定的相互关联,尤其是在与官府打交道时,他们往往能显得特别团结,就譬如那吕清墨,当时也有不少人去参加筹款宴的,但吕清墨表明了他不去的态度时,大多数人就选择了跟从。

    曾纪泽的洋枪营不光组建时需要钱,今后的维持也离不开这帮乡绅的经济支持,他可不前方打着仗,后方这帮生意人脑袋一抽筋断了他的饷银,所以他必须打乱乡绅们间的这种团结,最先要做的就是打破吕清墨在他们当中的领袖地位。

    宋致远就是他一颗重要棋子,首先是因为宋致远很给他面子,其次是因为此人看起来颇为开明,最后嘛,看着比较顺眼。

    曾纪泽为昨天对吕清墨的放鸽子表示了很诚恳的歉意,吕清墨也是哑巴吃黄连,只好假作大度的表示无所谓,但当曾纪泽说明了,筹饷之事将由宋致远和他共同主持时,吕清墨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满。

    曾纪泽马上强调,他已经得到了胡林翼的许可,专门组织了一支保护武汉乡绅商家的城防队,这只半职业性的武装将由一部分清兵和各乡绅宅院中抽出的精壮家丁组成,而曾纪泽以军务烦忙,顾及不暇为名,将这支城防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宋致远。

    宋致远当时就有点呆,曾纪泽事先是没跟他打过这样的招呼的,不过他这人倒也反应快,一见曾纪泽向他使眼色,当即打起了官腔:“承蒙曾大少爷信任,致远一定尽心尽力管好这支城防队,保护好咱们武汉的乡绅商家免受粤匪的袭扰。”

    吕清墨这下不敢再吱声了,曾纪泽这么做的目的再清楚不过,那意思就是我偏要替宋致远撑台面,你们不服也不行,要不然这城防队偶尔有个什么疏忽,谁家让粤匪给**烧了可别埋怨谁。

    筹饷的事虽然耗了些时日,但总算是及时的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购得西洋军火,关于这件事,他再一次用到了和路易丝的关系。

第十四章 洋教习

    曾纪泽访了英国领事约翰,向他说明了如今武汉的危险局势,太平天国如果攻破武汉,英国的利益将要受到重大的损失,英国有必要向他即将组建的洋枪队帮助,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向他出售最新式的枪炮。@@@

    如果说之前的数年中,西方列强在中国这场内战中选择中立,目的是为了等待形势的发展,看清满清与太平天国谁将是中国新的主宰。那么如今英国已与清廷签订了新的条约,他们将要扩大的对中贸易迫切的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而太平天国的颓势已经相当的明显,对于英国来说,现在正是他们插手中国事务的最佳时机。

    约翰很清楚中国的局势发展,以及英国政府的态度,再加上曾纪泽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所以他很痛快的就答应帮助他联系英国的军火企业,尽快为他的洋枪队武器与弹药。

    英国政府很快同意了向武汉方向出售他们的军火,英国方面向曾纪泽推荐的主力步枪,是产自于英格兰埃菲尔德皇这轻武器工石制造的埃菲尔德型步枪,这种枪为单次前装来复枪,口径577,发射圆锥子弹,有效射程为8码,最远为11码,该枪在当时来步枪中也算不错的品种。

    但曾纪泽放弃了英国方面的推荐,他主动选择购买韦斯尔来复步枪,这款步枪全长49英寸,口径为451,射程最远可达18英尺,甚至比部分火炮的射程还要远。该步枪另一大特点就是枪口为六解形,子弹也为六角形,杀伤力极大。韦斯尔德来复步枪代表着英国最高的枪械制造水平。

    可以象,当大量装备了洋枪的太平军,遭遇到了装备有可怕射程的韦斯尔来复枪的洋枪营时的场面,那相当于一场“看不见对手”的不对称战争。曾纪泽洋枪营的优势不在于多而在于精,而这种射程远,杀伤力大,近似于近代狙击枪的步枪必然是他最佳的选择。

    约翰领事惊讶于曾纪泽对英事发展的了解,要知道这款步枪是刚刚量产不久,即使英军也没有及时的换装,而它的大量应用则是在不久之后美国发生的南北战争之中,曾纪泽做为一个保守落后国家之人,竟然很有眼光的选择这款步枪,他开阔的眼界着实令约翰领同事感到吃惊。

    曾纪泽很谦虚的把这功劳归于路易丝长久以来给他借阅报纸,英国方面并不因曾纪泽的见识就放弃利益,他们把这笔军火买卖的价格开的很高,远远高出了韦斯尔来复步枪卖给本队或是西方国家的单价,并且这种特制的六角形子弹的价格也不菲。

    为了追求洋枪营的精而强,曾纪泽不得不接受了英国方面近乎抢劫的价,这也成为他后来创办近代工业体系时,率先创立军工企业的重要原因。

    就在曾纪泽与英国人谈妥了武器贸易的同时,太平军的进攻也正在按照原先的历史发展着,湖北守军连战连败,太平军的前锋已经攻到武汉前镇霍山不足二十里之地。

    太平军的凶猛攻势令湘军方面十分紧张,身在祁门自身被困的曾国藩命湘军水师统领彭玉麟速调长江上游部分水师回援武汉,而胡林翼在加强武汉防御的同时,屡次催促曾纪泽尽快组建好洋枪营,以解武汉兵力捉襟见肋的窘境。

    曾纪泽其实并不担心武汉的危局,因为他清楚历史上的太平军此次西征是以虎头蛇尾而告终,武汉之危是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解除,当然,如果不排除蝴蝶效应的话,陈玉成也有可能热血上升,倾全力攻打武汉,到时胜败就不好说了。

    对于曾纪泽而言,他刻不容缓将要面对的,将是组建一支军队最重要的环节——择将练兵。

    再好的武器,再先进的枪炮,最终也必须由人来使用,在战争中,人起到的是决定性的因素。而在近代后期,包括李鸿章的淮军在内的满清军队,武器装备方面与西方列强的差距并不是太大,但多次抗敌之战却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与满清的政治有密切联系,但清兵的职养素养低下也是不争的事实。

    好在曾纪泽有现成的便宜可捡,他所挑的兵都是湘军中的精兵,都是经过战争洗礼的百战之士,对于火器的使用也十分熟悉,“鸟枪换炮”,需要只不过是尽快习新式武器的操作方法。

    但这并不能让曾纪泽满足,他深深的清楚,湘军的练兵之法、战斗力、战术指挥,虽然在面对太平军,乃至个中国时,都具有相当的优势,但与世界军队的发展相比还十分落后。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训练方法,他这洋枪营练出来了也好比一个用惯了刀叉的外国人用筷子,只有出洋相的份。

    所以,曾纪泽要求他的洋枪营必须采取西方最先进的练兵之法,不过这就不是他所长了,事实上他很把这支嫡系军队的训练与指挥都完全的掌控在自己手中,但有些时候,当自身条件不具备时,就必须要求助与他人。

    曾纪泽选择了雇用外官来训练这支军队,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在起步的初期,他只有冒这个不得不冒的险。曾纪泽看中了一个人,退伍的英人威利,那个在百花楼救了他一命,很不客气的要曾纪泽请他喝酒的家伙。

第十五章 创建炮连

    曾纪泽在东湖边的望江阁找到亚瑟#8226;威利时,这个潦倒的英国男人正喝得酩酊大醉,冲着酒馆小二嚷嚷着英语,一个劲的还要酒,搞得人家莫名其妙。o

    威利见人家不给他上酒,一怒之前揪住了小二,怒吼道:“为什么不给我上酒,难道怕我没钱付账吗,你瞧,老子有的是钱。”威利边叫边不太利索的掏口袋,而翻出来的却只有几个铜板。

    自古以来,不管东方西方,现代还是古代,商人都是认钱不认人的,管你是大辫子还是洋毛子,有钱就是爷,没钱就是鳖。小二一看威利很嚣张的掏了半天,却只掏出了几个铜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威利略有点尴尬,却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之状,“我的钱忘在酒店里了,呆派人送来就是了,你别管那么多,尽管上酒就行了。”

    小二这时就有点不爽了,一把掰开了威利,正要发作时,曾纪泽忙上前几步拦下,掏出几枚碎银给他,吩咐道:“这位先生的账我付了,你别再给他让酒,拿一碗醒酒汤来吧。”

    小二一见银子笑脸马上回来,点头哈腰的应承而去,不多时就端来了一碗醒酒汤。威利酒醉了七八成,早分不清东西南北,方才又和小二嚷嚷一阵子,费了不少的力气,一屁股瘫坐椅子上,晕乎乎的还得曾纪泽“伺候”着他吞下醒酒汤。

    窗户打开,清爽的湖风吹入阁中,过了一,威利的酒劲下去了,这才看清楚坐在他对面笑盯着他的人是谁,恍惚了一下,“是你呀,我起来了,你说过要请我喝酒的,这下的正好啊,这桌的账就由你来付吧。”

    威利不记得曾纪泽看到了他刚才的窘相,还以为是碰上了救星,可免呆没钱付账时的狼狈。

    曾纪泽一笑,故作玄虚的说道:“没问题,我这回不光要请你喝酒,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发财的好机。”

    威利不远万里来中国就是报着东方发财梦,只可惜他这人除了打仗之外,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在中国游荡了许久,身上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可还没找到一桩能让他发财的卖买,他在这里喝闷酒,多少也有心灰心冷的原因。

    曾纪泽的话无疑于给威利打了一剂强心针,但他也不笨,很低调的询问曾纪泽是桩什么买卖,曾纪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请他做洋枪营的总教习兼副营官。

    威利大喜过望,他本来是担心曾纪泽让他做的事他做不成,但总教习这份工作正符合他的能力,而一份事军事岗位的工作,更是他最要得到的。

    威利这小子和那些英火商一样,都是一门的生意精,他立刻意识到他将要担当的职位在洋枪营中将是一个怎样重要的角色,除了像他这样具有职业素养的外人外,曾纪泽别无选择,所以他把自己的薪水要求的很高,开口就要一年一万两白银。

    曾纪泽不是傻子,如果说他没有发到威利这副潦倒的样子的话,这个开价也许还免强可以考虑,但如今他要是答应的话,那就是正宗的冤大头。

    他表现出吃惊的样子,摇头说道:“威利先生,我就把话说明了吧,组建洋枪营耗资巨大,我的资金十分有限,看在你救过我和路易丝,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最多一年给你一千两的薪水。当然,在今后的战斗中,如果洋枪营表现出色,我考虑为你适当的加薪。事实就是这样,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立刻投入岗位,我给你先发三个月薪水,如果实在对待遇不满的话,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

    被轰开了国门的中国,对西方人而言当然是又一个掘取财富的金矿,但这并不意味着是个洋人来中国就能发财。事实上,一千两的白银对于一个无所事事的退伍军人而言,已经是一个天数字,他就算在英军中再扛一百年枪也不见得能赚这么多钱。

    威利见曾纪泽似乎并没有表示非他不可,态度马上软了下来,当即表示看在朋友的面子,愿意接受聘用。

    这个人虽然好酒贪财,但职业素养却相当不错,受聘之后,他立即投入了对洋枪营的各项组建与训练之中。

    湘军原有的军事编制分为陆军、水师、马队三个兵种,曾纪泽的洋枪营初创,无暇顾及水师与马队,故以陆军为主。湘军以5人为一营,每营辖前、后、左、右四哨,每哨下辖8队。

    曾纪泽在与威利商讨之后,仍将洋枪营人数定为五百,但取消了哨的设置,改为一营三连,其中步兵连两个,每连两百人,每连下设三排。在原有的步兵基础上,曾纪泽又“创造性”的设立了“炮连”和“后勤连”,当然,这两项创举并不是他单由书本凭空象出来的,威利也给予了很大的赞成。

    炮兵在18世纪初即已列为欧洲许多国家的正式编制,在19世纪后半期,由于炮兵科,特别是内外弹道、射击论、兵器构造原和炸药论的进步,从而使火炮技术迅猛发展,炮兵做为一个独立的兵种,其作用已压倒了步兵。如在未来几年将要发生的普法战争中,普鲁士军队在进行色当战时,就是依靠炮兵的压倒性优势给法军以摧毁性的打击,以致在战争结束时,被俘的法官认为德军是靠“五公里长的炮兵”取胜。

    当然,在中国这样一个还在以大刀长矛为主战武器,依靠原始的肉搏战争胜负的落后国家,炮兵以独立兵种出现在军队编制中,虽然较欧洲晚了将近一百年,但在自身的军事发展史上绝对有着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无怪乎不久后的将来,威利给出了曾纪泽这样的评价是:当代最有军事远见的中国人,一个必将改变中国命运的传奇领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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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一介绍:
一八六一年,安庆之战如火如荼。
一八六一年,辛酉政变,慈禧上台。
一八六一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中国进一步被殖民化。
一八六一年,美国内战,解放黑奴。
一八六一年,俄国改革,废除农奴制。
一八六一年,变革中的世界,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国。也有人认为,中国的近代史应该从这一年开始。
一八六一年,宋岩穿越成为曾国藩的长子曾纪泽。此人机械专业毕业,略通金融,爱好历史。
历史,注定在这一年改变轨迹。一八六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八六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八六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