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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葬沉烟     一八六一txt下载     一八六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留学计划

    向望海的背后突袭,给了陈坤书以最沉重的打击,刚刚撤下阵来的太平军本就士气低落,军心不稳,陡然间面对身后袭来的密集火力,全军立刻陷入了极度混乱之中,只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子开始分崩离析,四散逃窜。|||

    陈坤书无法接受这样的败局,他竭力号令手下拼死抵抗,甚至不惜亲手处决了几名带头逃跑的将领,但这依然阻止不了败溃之势。而在这时,本在他包围之内的刘铭传又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原以退回的刘铭传再次发进了进攻,在步兵的掩护下,他甚至把大炮抬到了前沿阵地,对陈坤书的中军大营直接进行炮轰。

    大炮的威力与震慑力是难以象的,倾泻而下的炮弹很快催垮了太平军最后的抵抗意志,而陈坤书亦为炮火所伤,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混迹在鼠窜的士兵之中,一起往苏州方向逃去。

    陈坤书部乃是援救江阴城各军中最强的一部,该部的失败,对于太平军的援救江阴计划的打击是致命的。

    淮军三路人马合,借着得胜之势,对城外潮王、武王、齐王各营随即展开了攻坚战。数日之间,淮军攻势势不可挡,扫平了沿护城河外的木城、石营、土垒和木卡1余座,歼灭太平军达一万余人。城外太平军援军相继败败溃,江阴再度陷入了淮军包围之中。

    当远在上海的曾纪泽收到江阴破援之战胜利的战报时,欣慰的表情清楚的写在了脸上,遂将这好消息道与了前来拜见的容闳。

    容闳同样很兴奋,他指着桌上的地图道:“破援之战得胜,则江阴指日可克也,此地位于江海之冲,拊常州、无锡之背,为南贼北窜咽喉,我军若得,便可对苏州之贼构成一个完的包围圈。”

    曾纪泽颇感惊奇,赞道:“不到达萌对于军事也颇有研究啊。”

    容闳自谦道:“大人过奖了,我知大人以统帅淮军为首要之事,我等既身为幕僚,岂能不有所了解,故而平日花些心思揣摩揣摩,浅陋之见,让大人见笑了。”

    曾纪泽笑道:“所谓术业有专攻,达萌你自有你之才,不懂军事其实也不要紧。何况我治江苏,统领淮军只是一方面,还有诸多重要之事需要你这样的贤能。”

    容闳借机道:“大人眼光广阔,实在令我等钦佩。闳此来其实是和大人商议派潜幼童留之事,不知大人能不能向朝廷上表,立即着手实施。”

    曾纪泽就猜到容闳是为此事而来,如果可能的话,他又何尝不尽快实施呢。只是他知道,在目前的环境之下,北京那个腐朽的满清朝廷是不可能同意这样“破天荒”之请的,至少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

    而且,曾纪泽还有自己的盘算,若以朝廷的名义,公费资助子弟留美国,那这些成而归的子们,感激的只是朝廷,效忠的也是朝廷,而曾纪泽需要的却是这些子们为他的宏伟事业效力。

    思量再三,他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教育乃百年大计,达萌之心我又怎么不解,不瞒你说,在你赴美之后不久,我就曾上朝廷上过数道奏章,力陈留的重要性,但朝廷方面都是不闻不问,实在是令人无奈。所以我左思右,到一个权宜计划,你看行不行。”

    曾纪泽的计划是,以容闳的名义招收适龄青少年,赴美流,一切的费用将由曾纪泽私人出,但要求留生成归国之后,应当只为他的江苏衙门工作。

    容闳对曾纪泽的新计划很感兴趣,他也知道当今朝廷迂腐保守,连曾纪泽这样的大上奏都不不睬,那再怎么着急也是无济于事的。而在他看来,只要能尽快的派遣大量青少年出国留,习西方先进知识化,将来对国家都是有利的,是公费还是私款资助,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他并不太过看重。

    “大人的计划我完全赞同,但是派遣流生应该是大规模的,一个两人个对国家的未来是于事无补的,这样的话费用将是庞大的,我只怕以大人一人之力……”

    容闳是在担心钱的问题,他这就多虑了,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曾纪泽身为巡抚之尊,又控制着上海这个聚宝盆,就算是他再奉公廉洁,小金库里藏个十几二十万两的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曾纪泽掌握着一省的军事、财政大权,要巧立名目,私划一笔款子也只是举手之劳。至于留的费用,对于容闳来说是笔巨款,但相比于战争这种动不动就百万两开销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能招到合适的年轻俊才,有多少我资助多少。”曾纪泽当然不能说明自己的资金来源,但容闳不是傻子,他也得到,既然曾纪泽愿意一力资助,他又何必多管是非呢。

    在敲定了派遣流生的事宜之后,曾纪泽又向容闳变及了另一项计划,他准备在江苏衙门中新增一个“教育司”,专职负责新式教育、留等工作,将来包括同济医堂、黄浦军官堂的新办高等校,都将划归教育司管。

    曾纪泽让容闳担任这个教育司总长的职位,负责研究、实施一下步江苏的教育改革事宜,除新开办的两所新式堂之外,还将组织筹办更多的新式教育机构。

    与此同时,为了加强与美国的教育交流,曾纪泽请容闳再次赴美。他的计划是渗透到美国的高等教育系统之中,具体而言就是以捐资的方式,加入美国大的董事,如此一来,则可方便其影响力,促进美国大对中国教育的帮助。这其中就包括尽可能多招收中国留生,在时机成熟时,为中国的大发展其先进的教育资源。

    曾纪泽最的是能加入哈佛大的董事,这所美国最早建立的大,因为这所大不但具有最一流的教育水平,又因许多美国政要都出自该大,若能成功,便可借哈佛大对美国政府施加影响力。

    但是,考虑到哈佛大建校以久,光靠钱恐怕难以渗透其中,故曾纪泽的备用计划是退一步,资助那些刚刚建立不久,资金正短缺的大,或者是干脆出资,在美国的国土上,由中国人建立一所大。

    这其中,麻省工院就是曾纪泽重要圈定的一所大,这所后世世界闻名的大在1861年才刚刚建立未久。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曾纪泽的捐资无异于雪中送炭,将来这所大对曾纪泽的回报也将是难以估量的。

    听了曾纪泽的一番规划,容闳再一次为曾纪泽的深谋远虑和广阔的眼光所折服,他情不自禁的起身作拜,感慨万千的说道:“容闳能追随大人左右,实在是三生有幸。有大人在,中国有救了。”

第七十七章 天国信仰

    赞美之词总是百听不厌,容闳的崇拜之情让曾纪泽很是受用,不过在人才面前,他当然不摆什么领导的臭架子,便忙将要下拜的容闳扶住:“凭我一人之力,自然无法改变国家贫弱的现状,但若我等上下一心,抱定自强之志,那国家方才有重振的一线希望。达萌,你身上的担子同样不轻啊。”

    容闳振奋之情溢于言表:“大人放心,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能得大人这样的明主,容闳虽赴烫蹈火,亦再所不辞也。”

    曾纪泽这个人不太喜欢那种喊口号,动感情的场面,总觉得大老爷们之间有何默契,心知肚明便罢,又不是演戏,何必慷慨激昂的释放激情,感觉很肉麻的。

    但是现在,容闳的这一片赤子之心,却着实令他很感动,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深吸着气,拍着容闳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让你们失望的。”

    感慨过后,曾纪泽忽又起一件事,便道:“此次赴美,除了促成留之事外,投资美国大之外,还要尽可能的多聘请一些有经验的工程师来华,从事本职工作也好,当老师授业也好,只要是有用的人才,我这里都需要。”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我还要你寻访一个叫做查德J加特林的美国工程师,他手里有一款机枪的专利,你务必能将这款枪的专利买下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聘请此人来华。”

    “机枪?那是何物?”容闳虽留美国,见多识广,但机枪这个名词却也是第一次听说。

    曾纪泽当然不能跟他说“这是我从历史书上看到的”,略一思索,给了容闳一个合的谎言:“机枪是一种最新发明的枪械,一分钟能发射上百发的子弹。我是从路易丝小姐送来的外国报纸上看到的,我这枪对我们淮军将是十分有用的,你尽管去办吧,钱不是问题。”

    路易丝容闳也认识,他知道这个英国医生与他们巡抚大人的关系不太寻常,听说这位小姐经常派人送来租界内的各国报纸。不过容闳也有阅读外国报纸的习惯,他奇怪自己怎么就没见过关于什么“机枪”的报道呢?他也不好多问,只欣然道:“大人放心,容闳必不辱使命。”

    曾纪泽点头道:“斯宾塞的事你办的很不错,你办事我放心,相信这一次的美国之行也一定马到成功。”

    两天之后,曾纪泽对外宣布了成立教育司的决定,并正式任命容闳为该司总长。由于容闳不久之后便要走程赴美,故又任命冯桂芬为副总长,负责容闳不在时的教育工作。

    容闳在受命之初就开始招收、选拔可赴美留的可造之才,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不问出身,只看资质与态度。由于先前已经有了同济医堂、黄浦军官堂的先例,在上海这个与世界接触的地方,人们对西式教育的接受程度有了进一步的高,故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容闳便选拔出了近一百名适龄青少年。

    遗憾的是,开明的范围仅仅局限与上海及其附近一带的地方,除此之外江苏的其他地方鲜有人报名,这使得曾纪泽认识到,他的教化大计还任重而道远。

    容闳带着这一百名留少年起程赴美了,他带走的一粒粒火种,也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曾纪泽期待着他们成归来的那一天,能用他们的知识与热情,点燃这个深渊中昏睡的国家。

    教育司成立的当天,远在江阴的淮军发起了攻城之战。刘铭传、吴长庆、向望海,连同淮扬水师黄翼升部,共18营淮军向济济可危的江阴孤城发起了猛烈的强攻。

    水陆各门烽火连天,炮弹倾泻如雨。在上百门野战炮,持续一个半小时的轰炸之后,江阴南、北、东三门城墙多数坍塌。淮军由七八处破口处蜂拥而入,广王奉李秀成之命,誓死与江阴共存亡,指挥数千太平军,在各个破口处,与强行攻入的淮军做短兵之战。

    太平军寡不敌众,武器又落后,各部相继失利,除广王李恺顺本部千余人外,其余各门守将不是弃械投降,就是溃败散逃。

    由于刘铭传记恨着腿伤之仇,攻城之前即向所部下达了凡太平军士兵,格杀勿论的命令,故该团淮勇杀入城后,面对投降之敌,仍然大肆的开枪,近有一千五百多降兵被屠杀。

    至傍晚时分,除南门李恺顺千余太平军死守不克之外,江阴城基本已为淮军所控制。刘铭传听说还有太平军残部不肯投降,反而是大为兴奋,命将南门之敌里里外外围而不攻,然后调集五十多门大炮,对南门之敌进行密集轰炸。

    如此狭窄的一块地方,遭受五十多门大炮的轰击,其惨烈之状可而知。狂轰烂炸之下,南门一带几乎被夷为平地,尘烟滚滚,大火弥漫,几如地狱之状。

    刘铭传似乎是恶气未解,半个小时的炮击已让南门化为火海,幸存之敌所剩无几,但他仍不肯下令停止炮击。直至天黑之时,再也听不到太平军反击的枪声之时,他才下令步兵进攻,歼灭残余之敌。

    一千余太平军死伤殆尽,大部分不是被炮火炸死,就是被冲天的大火活活烧死。淮军打扫战场,仅仅找到了十几名幸存者,其中就有太平军广王李恺顺。他已身负重伤,左腿被炸断了半截,双手手指十根断了七根。尽管已是垂死之状,但当淮勇们把他抬到刘铭传跟前时,这位刚烈的广王仍然骂不绝口。

    刘铭传抬起受伤的腿,踏在了李恺顺的身上,说道:“你就是李恺顺那厮?老子腿上这一枪全拜你所赐,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恺顺咬牙切齿的骂道:“姓刘的清妖,我只恨我的将士们枪法不准,没能打爆你这妖人的狗头!你要杀便杀,我要眨一下眼睛,就不配做天国天父的子民。”

    刘铭传见李恺顺如此不屈,心头的怒气反而剩不了多少,他冷笑了一声:“什么狗屁天国天父,要是你家那什么鬼天父真有灵光,又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这忠心耿耿的子民混到这步田地。”

    李恺顺还反骂,但失血过多,口齿已有些不利索,刘铭传接着斥道:“你说你好好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什么孔夫子、孟夫子这些个先贤你不信,跑去信人家洋毛子的鬼上帝。搞得中不中,洋不洋,不伦不类的像个怪胎,真给你家八辈祖宗丢人,要是我是你爹,早就气得从坟头爬出来要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孙了。”

    刘铭传骂过之后,语气却又软了几分:“看你也是个铁血的汉子,老子生平最佩服的就是不怕死的人,你如果肯投降,我就向曾大人替你求个活命人情。留你一条残躯,回乡下好好过日子去吧。”

    “清妖,你侮辱天父,必遭报应。我李恺顺生是天国人,死是天国鬼,要我投降,除非你跪下来磕三百个响头。”李恺顺憋着最后一股气说完这一番慷慨之后,随后便无力的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死到临头都执迷不悟啊,真是可怜。”刘铭传摇头叹息,向左右道:“这厮也算是条汉子,给他留条全尸吧。”

    刘铭传拄着拐杖转身而去,几步之后,一声枪响。

    夜已深,大火却将座县城照得亮如白昼。烟火覆掩之下,又是谁家妇人在嚎哭?

第七十八章 瘟疫

    北路江阴克复,周盛波、潘鼎新等两路淮军作战也相当顺利,经过近半年的战略进攻,淮军已夺取了苏州外围防线上几乎所有的战略据点,对苏州形成了北自福山、常熟,西北至江阴、杨库,东至太仓昆山,南至吴江、震泽的包围圈,原来展障太平天国苏福省首府的战略重镇,而今已尽成为淮军进攻苏州的前进基地。

    为了取得苏州争夺战的最后胜利,曾纪泽亲赴前线督战,面对苏州坚固的城防体系,依旧采取缩小包围圈,压缩太平军防御纵深的攻坚战术,加速对苏州的进攻,苏州争夺战的帷幕已经拉开。

    淮军东线的进攻还算顺利,西线孤军深入天京腹地湘军曾国荃部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尽管他依靠深沟高垒的防御体系,先进击败了数次天京太平军的进攻,但时间进入9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疫却将曾国荃逼向了败溃的边缘。

    这场袭卷江南的大疫,使得大江南岸的湘军各军疾疫盛行,徽、宁尤甚,湘军濒临兵力衰竭的困境。宁国鲍超一军病达六千人之多,死者数千。府城内外,尸骸狼藉,无人收埋,病者无人侍药,只有坐以待毙,甚至连鲍超本人亦染上了疫病。

    曾国荃一军比鲍超还惨,每营无病者不过一二成,死亡相继,病夫无数,湘军兵力锐减,战斗力极度馈乏,军事形势急转直下。

    由于太平军在卫生防治方面的工作做得相当到位,所以这场瘟疫对太平军的打击并不严重,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命运再次给了太平天国新的机。

    奉旨率大军顺金陵的李秀成,统帅着十四王,号称6万的兵力,经过严密的部署之后,向雨花台的曾国荃营发动了声势浩大的进攻。

    然而,曾国荃依托着坚不可催的防御工事,在46天的雨花台战中,接连挫败了李秀成三次最猛烈的进攻,竟然奇迹般的死守成功。一直托到九月末,当李秀成准备再度发起猛攻之时,他收到了江阴失守,苏州告急的消息,于是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天京的破围计划,率军回师增援苏州。

    曾纪泽原着湘军能尽可能的拖住李秀成,最好拖到他攻克苏州之后,然而他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苏州是天京最后的一道屏障,李秀成不可能坐视其失陷,尽管洪秀全一再下旨令他先破湘军,再援苏州,他还是不顾洪秀全的圣意,执意率军回苏。

    曾纪泽将要面对是太平天国最后一位名将,而在这时,瘟疫开始蔓延到苏沪一带,他的淮军中也开始出现了病情。

    疫情并没有打乱曾纪泽的计划,因为这场瘟疫本来就是他意料之中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建立同济医堂的原因。医堂的师生们在曾纪泽的要求下,很快赶往了淮军各营,展开了对疫情的防治工作。

    曾纪泽在江阴大营中见到路易丝时,她正在为一名发病的淮勇检查身体,曾纪泽没有打扰她,一直站在军帐门口等着他。

    “曾,你怎么可以进来,快出去。”路易丝检查完毕,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曾纪泽,她急忙强拉着她出了军帐。

    “曾,瘟疫是传染的,这里是隔离区,你怎么可能擅自进来,那些守营的士兵为什么不把你拦下呢。”路易丝抱怨道,但更多的是关心,她害怕他也被染上这病。

    曾纪泽耸了耸肩,笑道:“他们都是我的部下,谁敢拦我呢。”

    路易丝的表情更为不满:“曾,建立隔离营的命令可是你下的,你作为命令的下达者,更应该带头遵守才对,你怎么可以自己违背自己的命令呢。”

    路易丝的话没错,曾纪泽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他很诚恳的道歉:“你指责的对,我承认我做错了。”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只是很担心你而已,路易丝,我记得我嘱咐过你不要来的,你怎么还是来了,这里很危险的。”

    路易丝听得出他的关怀之意,情绪缓和了几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是一名医生,这里就是我的战场,我没有由眼看着我的同事,我的生们在战斗,而我却躲在上海看热闹。曾,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曾纪泽还能说什么,他叹了口气:“路易丝,你总是这样时时刻刻为别人着,你可知道,也有人为你担心。”

    路易丝笑了,挽住了他的手臂:“我当然知道了。走吧,我们到外面去说话。”她拉着他走出了营外,登上了相隔不远的江阴南门城墙。

    不久之前,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附近的大部分建筑都为炮火摧毁,厚达数对于的城墙也大部分坍塌,几百名淮勇和民夫正在重新修筑。

    “我听上海的一些老人们说过,江阴是座美丽的县城,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战争实在是太可怕了。曾,你说什么时候它才能结束呢?”路易丝面对着残垣断壁,大发感慨。

    曾纪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更长。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就能结束。”

    路易丝唉了一声:“你们的这个国家所受的苦难真是太多了,我真希望有一天她能尽快好起来。”

    曾纪泽遥望苏州:“战争是很惨烈,田园荒芜,城市毁灭,不计其数的军人和平民在战争中死去。但战争也摧毁一些腐朽和落后的东西,然后,我们才能在战火中重新,孕育新的繁荣。”

    路易丝一脸的茫然:“曾,你说的太深奥了,我都有点吃不懂了,难道你认为战争还有好的方面吗?”

    曾纪泽笑了笑,表情轻松下来,“我就拿你们医方面举个例子吧。比如有一个病人,他身上长了一个毒瘤,你割掉它时,病人痛不欲生,然后痛疼渐渐的消失,病人才完全康复。”

    “但若病人一味的怕痛,只是不断的吃药,延缓它变大、扩散,但最终,它还是发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最终要了病人的性命。那么,如果你是病人的话,你选择哪一种治疗方式呢?”

    路易丝若有所悟,“曾,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觉得你们的国家就像是那个病人,而战争就是手术刀,切掉毒瘤,你的国家才能重生,对吗?”

    曾纪泽只能言尽于此,有些话时候不到,说多了总归是不妥的。他眼珠子一转,突然间捂着肚子大喊起疼来,这正是染了瘟疫之后的症状之一。

    路易丝吓了一跳,急切的问道:“曾,你可能也染了瘟疫,你头痛不痛,身体是不是很热,是不是这里疼……”

    路易丝万般慌张的按着他的肚子,不断的询问他痛的地方在哪一部位,曾纪泽刚开始还装得很逼真,但到后来见路易丝担心得额头都冒汗了,便有点不忍心,于是噗哧一声笑了。

    路易丝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是在作弄人,不由松了口气,又生气又好笑:“你这个狡猾的家伙,就作弄人。看我不揍死你。”她说着就挥拳去打。

    “揍我,没门儿。”曾纪泽大笑不止,闪身逃下了城去。

    “你给我站住。”路易丝着裙子追了下去。

    “来呀,追住我就让你打。”

    “再不站住我就砸你了。”

    “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话,先把砖头放下行不行。”

    “我砸——”

    “哎哟!”

    ……

第七十九章 夫人

    尽管同济医堂的师生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多人,但因为曾纪泽判断准确,及时的在淮军中采取了相应的隔离、防治工作,所以这场袭卷江南的霍乱瘟疫并没有对淮军造成太大的打击。|||

    然而,霍乱对平民的侵袭却是十分严重的。

    十月初之时,上海开始出现普遍的发病状况,曾纪泽遂以江苏巡抚的名义,对上海中方管辖区实行严格的防疫管制。城防军各处设卡,检查过往有明显症状之人,暂时关闭茶楼、戏院等公共场所,要求官府人衙门办差时必须戴口罩,并免费向平民发放大批特别赶制的口罩。

    与此同时,要求各医馆必须对前来就诊的霍乱病人及时免费医治,及时上报衙门,隔离相关接触人,不配合的医馆一律严罚。

    租界方面,洋人更加重视对疫症的防治,再加上租界内公共卫生设施比较完善,饮水系统检测严格,因此租界内的疫情相对而言要轻许多。

    自古以来,瘟疫都人类社的打击都是致命的,每当一场规模较大的瘟疫袭卷之后,死亡的人数比经历一场战争还要多。而近代以来,随着医的发展,西方国家对瘟疫的控制与防治已有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在落后的清国,基本上对瘟疫的防治还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官府唯一能做的就是隔离染病之人,任其自生自灭。在统治者眼中看来,人命或许是最不值钱的吧。

    上海人能有曾纪泽这样的巡抚,算是他们八辈子积下的福,在曾纪泽重视与努力下,疫情很快得到控制,个上海因瘟疫死亡的人数不足五百多人,这在个中国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然而,在上海之外的地方,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地方官府并没有上海这样较为先进的医疗系统,并且地方官们对疫情的防治也并不如曾纪泽这样重视,他们更多的注意力用在了对付太平军的战争之中。

    因而,当瘟疫结束时,个江苏一省死亡的人数达到八万之多,这只是下头报上来的数字,排除了中国官们虚报数字的传统,曾纪泽估计死亡的实际人数最少也在十五万以上。

    而太平天国的战乱造成了南方地区近一亿人口的死亡,十五万的数字相对于一亿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在疫情基本得到控制之后,曾纪泽随即展开了下一步的军事计划。根据太平军的城防体系,曾纪泽采取了分路合围苏州的战术,在攻取江阴后,趁太平军受挫、元气大伤之际,立即进兵分扎。

    在考察过苏州地势,并听取了李鸿章等人的意见,认为要攻取苏州,陆路有三条:一是从胥门、葑门至吴江、平望,已派黄翼升部水师驻守;一是从娄门至昆山,已督潘鼎新团驻守;最后一条是从闾门、浒关至无锡。第一、第二路已为淮军打通占领,而第三路仍为太平军控制。所以,李鸿章决意攻克无锡。

    此时,太平军护王陈坤书部退守常州,潮王黄子隆退守无锡,为防常锡相互援应,曾纪泽急令刘铭传团由江阴出,进扎江阴、常州、无锡三县交界的青阳镇,兼防护王绕袭其后。令吴长庆部进扎无锡近郊之缑山,作为主攻无锡的力量,令向望海所部两营驻守江阴,急调张树珊团进扎张泾桥,以援应吴长庆团后路,并保证粮道畅通。与此同时,曾纪泽命刚刚伤愈复出的程启率本部人马逼至了苏州近郊,构建防御工事,为下一步的攻城之战做准备。

    淮军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李秀成的眼睛,他很快意识到了淮军的战略意图,从金陵返回苏州不久,便从各地抽调了1个王的1余万军队,抢先从无锡全线出击,力图一举全歼吴长庆团,并指挥苏州太平军出城作战,消灭兵临城下的程启团,解除苏州之围,挽救苏州的危局。

    江阴淮军大营,大雨如柱。

    营地里泥水横流,行走不遍,往来的士兵时不时有人滑倒在泥地之中,啃得一嘴的臭泥巴。

    曾纪泽从城防建设工地回来,半路上被这大雨截了住,所幸白震山心思细腻,见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的兆头,便随身带了一把油布伞,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已经成了落汤鸡。

    曾纪泽喜欢雨,南方的月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这一场雨下来,天气凉快许多,对于曾纪泽这个出生于北方人来说,别有多么的舒服。

    他心情极好,哼着小曲踩着泥巴地走向大帐,白震山则撑着伞,紧跟在后边。曾纪泽步伐很快,后跟带走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

    “真是一场好雨啊,多下他几天就好了。”曾纪泽跺去鞋上的泥巴,信步进了大帐。

    “雨是好雨,可就是不利于行兵打仗呀。”曾纪泽一抬头,见李鸿章正笑着给他递上毛巾。曾纪泽也笑了,接过来擦了净身上的雨水,然后丢给了满身是水的白震山。

    “无锡方面的战事怎样了?李秀成这家伙亲自上阵,吴长庆应该压力很大吧。”曾纪泽很快把目光投向了挂在屏风上的地图。

    “李秀成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也,他并没有象的那样难对付。吴长庆今晨击败了李秀成派出的伪潮王黄子隆三千贼军,连攻新塘,亭子桥,一直追到了无锡南门。这一仗算是给了李秀成一个下马威。”

    吴长庆的战报为曾纪泽更添了几分振奋,而这时,凌焕冒雨而至,却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李秀成已调伪侍王李世贤由浙江率数万大军而来,正逼近无锡、常州、江阴交界处。”

    凌焕忧心忡忡道:“刘铭传团在江阴一战中损失颇重,兵被充尚未到位,只怕难以抵挡李世贤锋芒,是不是暂时考虑调吴长庆团回援,待击退李世贤后再进攻无锡。”

    “不可。”李鸿章当即表示反对,“无锡乃苏州西北通道,控制了无锡就可以控制大运河及沿岸重镇,攻下无锡势在必行。李世侍虽然来势凶猛,但依刘铭传是出了名的能打硬仗,阻挡住敌军应当不成问题。”

    曾纪泽点头称是:“咱们的淮军装备先进,将士们都已经过战火的锤炼,我对刘铭传很有信心。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命张树声调一个营去协防一下他吧。省三这个人能打是能打,就是有时不顾风险,这是唯一让我不放心之处。”

    李鸿章附合道:“说的是,吴长庆离开之时,跟我讲了省三在江阴之战时的事,说他杀红了眼时,脾气暴得就跟尾巴着了火的野牛一样,凭谁拽都拽不住。要不是长庆强行把他拖下城,恐怕这个时候他们那两个团的人现下都给发匪砌城墙了。”

    曾纪泽道:“作战勇猛固然值得赞赏,但为将者时时刻刻必须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决不能逞一时之怒气,单凭意气用事。刘铭传这个人啊,还得多磨炼磨炼才能成大气。少荃,抽空你给他多送几本书,读读圣人之言,也许能杀杀他那股子戾气。”

    李鸿章笑道:“我记下了。咱别的没有,就是书多,就我那箱子里的藏书,够他读到下辈子了。”

    众人皆笑。而这时,门外亲兵引来一人,却是从安庆曾国藩处来的,给曾纪泽带了一封书信。

    曾纪泽边问了几句湘军方面的情况,边将信拆开来看,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李鸿章等人忙问何事,曾纪泽犹豫了那么一,觉得也没什么了隐瞒的,便坦然道:“家父信中说,他已托人将贱内送来上海,大概下月初就抵达。”

    李鸿章听罢哈哈大笑:“看来老师是早点抱孙子了。我的曾大人,恭喜你跟夫人团聚了。”

第八十章 壕沟战术

    若不是曾国藩的这封书信,曾纪泽几乎要忘了,自己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征战沙场,湖南“老家”一趟也未回去过,他的那位夫人刘氏算起来也独守空房快有两年了。

    对于自己的这位夫人,曾纪泽本身没有任何感情,不知她是美是丑,不知她性情温婉还是娇作,对于她的了解,曾纪泽仅限于知道她是刘蓉的女儿。在他看来,这桩婚姻只是湘军内部的一种政治联姻而已。

    不过,这并不代表曾纪泽就不见到刘氏。作为一个没有生缺陷的成年男人,曾纪泽不可避免的也有生上的需求,在古代这样一个男尊女卑,娱乐业发达的年代,他解决这种需求自然有许多种方法。然而,他却不能像鲍超那样放肆,就因为他是曾国藩的儿子,一个“道德典范”的儿子。

    而在更多的时候,曾纪泽都把他的精力投诸于实施他的“宏图大计”,男人这方面不比女人,不管多累,只要张开腿就可以开动,疲惫了一天之后,难得有闲情逸志再去作几百个俯卧撑。

    曾纪泽担心的是他的这位夫人丑若如花,他一生中换过的女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虽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但也都是名符其实的美女,如果让他天与一个头朝下落地的下凡天仙同床共枕,就算他答应,他的下半身也不响应。

    无论如何,这个消息对于曾纪泽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现下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迫在眉睫的苏州争夺战上。就在吴长庆团在无锡通往苏州沿线与太平军展开激烈战斗时,早先抵达苏州城下的程启部已与苏州守军开始了激战。

    苏州,宝带桥,淮军石营。

    程启端坐在地堡的中,边一口口的抽着水烟,边不时的通过了望口向外观察。苏州城就在他的视野之中,相隔的不过一道护城河,还有十道纵横交错的沟壕网络,那是淮军用了十天时间日夜赶工筑起的防御工事。仅管如此,程启依然嫌不够,他命令部下必须在两人天之内,向苏州城再推进三条壕沟。

    轰!一声炮响,地堡跟着震了一震,顶上落下几抹尘土,程启抖了抖官帽,一脸镇定自若的继续抽着他的水烟。

    每隔那么几分钟,就有数发炮弹落在淮军的阵地上,那是苏州的太平军在向淮军炮击。因为有壕沟的掩护,躲在下面的淮勇基本受不到什么伤害,炮击只是象征性的骚扰而已。不过,阵地最前沿挖掘壕沟的淮勇们就有点惨了,躲避不及的他们,经常被炮弹炸死炸伤。

    一营长王廖荣灰头土脸的冲进了地堡,抱怨似的叫道:“大人,我的营今天又被炸死了三个弟兄,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咱们这壕沟已经有十道了,我看就不用再挖了吧,这不多此一举,白白让弟兄们送命吗。”

    王廖荣是跟随程启当初在安庆一起归降的老兄弟,两人又是同乡,是程启跟前第一的亲信,所以说话有点不太顾忌。

    “叫你挖你就挖,哪儿那么多的废话。”程启也没看他一眼,吐着烟气回了他一句硬话。

    王廖荣一屁股坐在了,没好气的说:“死的可都是安庆跟着你降了朝廷的老兄弟,从安庆到上海,从上海到苏州,原先的一千多人死的就剩几百号人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程启这下恼了,水烟往地上一摞,斥道:“别管是什么老兄弟还是新兄弟,谁死了我程启都不舍得,可是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他们不去挖沟,不去挨炸,难道让我,让你挨炸?我告诉你王廖荣,你我头上这顶戴花翎,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尸体堆出来的,你要心疼手底下那几个人,趁早辞官回家抱媳妇哄孩子算了。”

    王廖荣挨了一顿骂也没脾气,只是闷闷不乐的嘀咕道:“这我也明白,可我就是觉得咱们没完没了的挖这些壕沟,总是有些多余。”

    程启的巴掌拍向他的脑瓜子,见四下无人,便低声道:“你个蠢物,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蠢得要死。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官军当年是怎么攻下九江的,又是怎么攻下安庆的,不就是靠着壕沟战术,一步步紧缩围城,逼得太平军冲又冲不破,守又守不住,最后一一败亡。”

    在湘军与太平军的作战中,壕沟战术确实起了极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围城战斗中,湘军可算是将这种“近代化”的作战形势发挥到了极致,而一次次的胜利也确实证明,太平军并没有有效的克制壕沟战术的方法。

    程启出身太平军,深切体到了这种战术的威利,故归降朝廷之后,更能变本加厉的利用这种战术对付他的老兄弟们。

    王廖发翻着眼珠子了好一,总算是明白了,一拍大腿:“对呀,你瞧我这猪脑子,还是大哥你聪明。”

    “哼,你这脑袋别天只顾着女人,有时间也多花点心思军事。这样吧,等这仗打完了,我就请曾大人准你去黄浦军官堂进修个把月,听听那些西洋的教官讲讲怎么打仗。”程启曾在黄浦军事堂中断断续续的进行过几个月的培训,论上讲,与吴长庆等人都算是黄浦一期的毕业生。看来那几个月的习中,他是大有收获。

    到曾纪泽,那王廖发的表情忽然变得谨慎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哥,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可别见怪啊。苏州这地界有忠王在,攻下那是千难万难,不死个几千号人是拿不下的。你说那曾大人不派别的团来,偏偏派咱们打苏州,是不是看咱们原先入过太平军,所以成心让咱们在这里把人马给耗光了呀。”

    “呸!”王廖发话音未落,程启又狠抽了一下他的脑瓜,铁青着脸说道:“我程启自打归顺朝廷以来,哪一个上司不是给我脸色看,他们连分给咱的粮米都是陈年的糙米。只有曾大人却把咱们完全当自己人,你扪心自问,哪个团的大炮比咱们团多,哪个团的洋枪比咱们新,你我二人得到的赏赐,弟兄们分到的粮饷,又比哪一个团少了一分一毫。”

    王廖发听着头越来越低,脸也愈加的羞红。

    “像曾大人这样的上峰,打着灯笼也难找,咱不替他死卖命还替谁卖命。别说曾大人没你说的那心思,就算是有,我程启也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汤蹈火。王廖发你给我听好,刚才的话,还有那心思,你要是再敢有,就别怪我程启翻脸不认人,大义灭亲了。”

    王廖发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那个郁闷呀,自责呀,只恨没个地缝当场钻进去。正难堪之时,地堡外亲兵来报,言城中太平军突然出动,正向宝带桥这边冲来。

    程启急从了望口探视,见太平军密密麻麻,约有三五千之众,进攻的方向正是王廖发一营驻防的阵地。程启回头向他喝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王廖发腾的站了起来,吼道:“大哥你骂的对,你就瞧着吧,我王廖发就是把命丢了,也决不让一个发匪冲入阵地。”

    王廖发拿起刀气势汹汹的冲出了地堡,程启长出了一口气。

第八十一章 染病

    一场雨过,已是秋末,气温虽有回升,却也并不太热。曾纪泽却感到热得要命,浑身的皮肤都有些发烫,口干舌燥,头脑昏沉。

    “妈的,我是不是感冒发烧了。”曾纪泽这样推断。

    “大人,好消息呀,程启团在宝代桥挫败了谭绍光的一次强攻,杀敌一千,可称一次大捷呀。”凌焕兴冲冲的奔进来向曾纪泽报喜。

    “是吗,太好了。”曾纪泽很是欣喜,但却怎么也不起神来,他从榻上坐起,接过了凌焕手里的战报,低头看时,却觉得那些字迹晃晃悠悠的,竟有些看不太清楚。

    凌焕注意到了曾纪泽的异样,关切的说道:“大人,你从前日起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曾纪泽摇了摇头,略显苍白的脸免强一笑,问道:“你去传一份嘉奖信给程启,叫他继续构筑防御工事,以备发匪下一次的攻势。别外,胡雪参的两个营拿下五龙桥没有?”

    凌焕一脸的茫然:“大人,好像你并没下过这样的命令吧。”

    五龙桥是苏州与太湖连接的要塞,李鸿章在离开江阴,回上海为各团筹办补给之事前,建议速调人马攻占此地。曾纪泽原本是准备同意的,但这几日身体忽生不适,思路混乱之下,竟是放了吩咐下去。

    曾纪泽眉头顿皱,显然他对自己的糊涂很是不满,便道:“是我疏忽了,那你现在就快替我拟一道命令吧。”

    “好的,我马上就去办。”凌焕转身而去。

    曾纪泽愈发的感到口干舌躁,他探出身子要去拿桌上的茶杯,却不手臂无力,突然那么一软,个身子顺势倒下了床榻,顿时,个人失去了知觉。

    “大人……”凌焕闻声,回头一见曾纪泽竟然摔下了床榻,不由大惊失色,急扑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身体似乎不再那么滚烫了,手心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触抚着,香气穿过鼻腔,深入肺腑,身心被那香气熏染,无比的舒畅。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到的,是路易丝那张写满了关怀的脸,手中紧握的,是她白晳柔软的手。

    “曾,你终于醒了。”路易丝紧张的脸露出了几分放松的笑容,她用手背轻贴他的额头,长出了一口气,“感谢上帝,终于退烧了。”

    曾纪泽本能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有些困惑的问道:“路易丝,你怎么在这里,我是怎么了?”

    路易丝轻抚着他的脸,微笑着说:“你是受了风寒,得了重感冒,引起了高烧,最后昏了过去。还好你的下属立刻通知了我,要不然你的病情可能引起生命危险。”

    曾纪泽无奈的叹了一声:“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一点点风雨都能引起一场大病。”

    路易丝用哄小孩一样的口气安慰他:“我可能是因为你太操劳了,当人体极度疲惫时,不起眼的风雨都足以引发病患,这是无关于你体质好坏的。曾,你的心思全用在了打仗上,你太累了,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曾纪泽叹了一声:“个淮军和一省的政务,都需要我来处,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哪里有时去休息呢。”

    路易丝很清楚他的地位与责任,知道怎么劝说也只无用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怜的曾,真希望这场战争尽快结束。”

    “放心吧,这场战争结束的日期已经不远了。”曾纪泽意味深长的说,同时心里却道:“不过,下一场战争,也许马上就到来吧。”

    “但愿如此。”路易丝有稍许宽慰,她换了新的显毛巾,为曾纪泽擦拭脸上脖上的热汗,忽然间,发现他脖间的吊坠,她将它抽了出来,那正是安庆分别时,她送给他的一枚银制十字架。

    路易丝顿时感到十分欣喜:“曾,原来你一直随身戴着它啊。”

    “是的,每当我看到它,就起你。”曾纪泽点头道。

    他并不信教,那枚十字架对他也没有任何的信仰意义。其实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挂念路易丝才带的,他位高如此,每天有数不清的大小事要思考,又怎么有闲情常常的把一个女人挂在心头。只不过是当时顺手挂着,后来习惯了而已。

    然而,这对路易丝来说却意义非凡。女人的心思总是很敏感,在男人眼中看来无所谓的一举一动,她们却能从中寻找到要的意义。再加上曾纪泽很擅长哄女人开心,几句简单的话饱含体贴与温情,这让路易丝更加的开心,所以她忍不住,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这似乎是一种明显的信号,曾纪泽心头一热,觉得身为一个纯爷们儿,在这个时候,有必要大胆的采取进一步亲昵的举动。而他确实也有一种将眼前这个漂亮的金发美女,按倒在床上的冲动。

    但可惜的是他生病了,他浑身虚弱无力,连说话都略感吃力,除了下半身本能性的反应之力,他没有多余的体力哪怕去做一个俯卧撑。

    所以,尽管他脑海是暇无不已,却只能神色恍惚的盯着路易丝诱人的身材,望梅止渴,大抵如此吧。

    路易丝见他表情有点怪异,眼神直勾勾的,便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曾,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又不舒服了吗?”

    曾纪泽从幻中回归,无限感慨的轻叹了一声,“我在,如果我现在有力气做三百个俯卧撑就好了。”

    路易丝一脸茫然:“俯卧撑?那是什么意思?”

    曾纪泽觉得她那无知茫然的表情特有趣,便接着胡言乱语:“俯卧撑我最近在思考的一项体育运动,它是由两人协作进行,有利于锻炼身体的局部肌肉,增强节奏感,舒筋活血。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耗体力,当然,如果你只是协助一方的话,那就省力多了。”

    路易丝被他忽悠的来了兴趣:“这听上去是很有意思的一项运动,它到底是怎么做呢?”

    曾纪泽实在笑,但他还是憋住了,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是的话,等我病好已后我教你,我们两个一起来做这个俯卧撑。”

    曾经泽忍不可忍,捧腹大笑起来,路易丝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八十二章 同文

    程启没有辜负曾纪泽对他的信任,他凭借着先进的枪炮优势,以及顽强的战斗力,先后击败了无锡太平军的三次猛攻,程启守住了宝带桥,并协助胡雪参部攻下了五龙桥等苏州外围多数要塞。

    与此同时,吴长庆团也成功的击退了由忠王李秀成亲自指挥的数次成功,进占虎丘、浒墅关,完全切断了苏州与无锡之间的联系,至此,淮军彻底完成了对苏州城的战略包围。

    与此同时,左宗棠的楚军也在浙江战场节节胜利,迫使侍王李世贤不得不率军撤回浙江。

    浙江是李世贤的封地,金华作为太平军占领地的首府,是左宗棠进取的最终目标。从1861年初楚军建立之初,左宗棠即选择以严州为进攻金华的突破口,与太平军在此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但在李世贤出色的指挥下,一年的时间里,楚军都无所作为。

    今年初,湘军对天京的围攻,迫使李世贤不得率大军与李秀成一同回援天京,这就给了左宗棠绝佳的机。而左宗棠对火器的作用也相当的重视,其部楚军虽较淮军、湘军为少,但装备的洋枪洋炮颇多,仅次于曾纪泽的淮军。

    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左宗棠重新发起了对严州,及金华外围汤溪、兰溪、龙游三城的进攻,至5月末,攻陷四城,如此,则金华外围的防线完全崩溃。

    而就在左宗棠集结大军,准备向金华这座李世贤苦心经营的要塞发起进攻时,守将刘政运动场却因感到势孤力单,竟是弃城而去,左宗左不战而得金华重镇,这多少令人感到出乎意料。

    左宗棠在浙江战场上进展之神速,甚至超出了曾纪泽的意料。大约是因为淮军在苏州一线的攻势太过凌厉,本就超前于历史的进程,故而促使李秀成要求李世贤不顾浙江战场的形势,在离开天京之后,随调大军同归保苏。也正是因此,使得金华等地的太平军守军数量更为减少,从而为左宗棠的进兵减轻了难度。

    曾纪泽意识到,他的穿越而来对历史的大走向之影响,已经是越来的越明显,也许再过不久,个历史的发展也许就要完全的摆脱原先的版本,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有那么敏锐而准确的判断力吗?

    所以,他必须要尽可能的加强淮军的实力,当他的实力强大到足以左右大局的走向之时,即使没有那所谓的“先知先觉”,亦可以随心所欲的按照自我的意愿主宰形势的发展。

    为了最大限度的扼制楚军的发展,曾纪泽在苏州战场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向南下的淮军九、十、十一团发去命令,命陈庆国、郑爽杰和许冠容三人立即对嘉兴展开进攻。

    而这三位被曾纪泽亲手拔的黄浦系将官也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三个团就分别肃清了嘉兴外围的太平军防御要塞,从北、西、东三面对嘉兴完成了包围。

    淮军的南下攻势立即引起了左宗棠的不满,虽然嘉兴仍为太平军占领之下,但作为浙江省的巡抚,左宗棠当然不能容忍淮军进入他的地盘。

    他这人一向自恃才高,名义上虽属曾国藩属下,但对待淮军入浙这件事上,却并没有事先向曾国藩出意见,而是直接一道折子送到了北京,参奏曾纪泽的淮军越境争功。

    目下剿灭太平天国的战事已经到了收关阶段,曾、左的淮军楚军都是清廷依靠的地方武装,此件事涉及到两军之间的矛盾,清廷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责难任何一方。

    不久之后,朝廷分下了两道书,分别对曾、左二人大为嘉奖一番,并强调两军要同心协力,凡事务必要以剿灭发匪为纲,不可妄逞私人意气。

    清廷是以调和者,而非评判者的身份处他二人的纷争,明面上并没有偏袒,但其实却是默认了淮军的入浙是以“剿灭发匪为纲”。这也难怪,他曾氏父子掌握湘、淮二军,是为平定太平天国之乱的主力,而浙江毕竟不是主战场,西太后在与恭亲王商议之后,从大局着,也只有委屈左宗棠的份了。

    在调兵入浙的同时,苏州战场的淮军攻势反而暂时停止。淮军在连续数月的作战中,士兵颇有伤亡,需要一段时间的休,以养精蓄锐进行下一步对苏州的总攻。更重要的是,全部进口枪炮武装的淮军,弹药消耗极大,每月从美国而来的军火运输船只有十艘之多,尽管这样,弹药的库存依然在不断的减少,这也是曾纪泽下令暂时停止进攻的最主要原因。

    从常胜军到淮军,弹药一直是制约军队作战的重要因素,尽管不久前成立的上海武器制造局,已经开始国淮军生产弹药,但由于制造局的规模,人数量并不宽裕,所以生产能力十分有限,每月生产的弹药,甚至还不够两个团一场战斗的消耗。

    曾纪泽最终的目标是能使弹药全国国产化,但在容闳从美国购买回下批的生产机器之前,除了督促技工们日夜轮班赶制弹药之外,丁日昌的武器制造局并无其他高生产能力的有效手段。淮军的弹药给,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依然需要依赖进口来满足。

    巡抚府。

    前线战事渐止,曾纪泽抽空回到了上海,等待他的是堆积如山的批,这些批都涉及到了军政要事,周馥等人无权替曾纪泽批复,故而只攒到他回来。

    令曾纪泽稍感欣慰的是,除了令他头痛的批之外,等待他的还有几名他欣赏已久的人才。其中之一就是广东人伍廷芳,这是曾纪泽开幕之初选定的精通英语的留英法博士,早在年初曾纪泽就派人前往香港寻访,并邀请他加入幕府,一直未有音询。曾纪泽原以为他是不愿意,而今秋末之时突然抵达上海,无疑是一个惊喜。

    几乎与伍廷芳同时抵达上海的还有另外三名曾纪泽迫切需要的人才,他们分别是李善兰、徐寿、华蘅芳,此三人俱是当世杰出的西人才,不但通晓英语,所还涉及几何、力、矿产、医、天等多个科。

    如果说冯桂芬可以为曾纪泽的变革大业论支持的话,那这三人便能将论化为实际,以所的科知识操办实业。他三人原在曾国藩的安庆军械局下工作,是在曾纪泽再三的请求之下,曾国藩才放他二人来沪助曾纪泽操办洋务。

    曾纪泽设宴为他四人接风洗尘,以前曾纪泽与那些保守的清国官吏们谈话时,总有一种在和原始人说话,对牛弹琴的感觉。而这四人虽不如曾纪泽这般眼界开阔,但思却远较那些迂腐保守的官吏们开化,所以把酒攀谈之间,分外的投机。

    “曾大人,我等从安庆来之前,听说北京在恭亲王的主持之下,开办了一所‘同馆’,专门培养精通欧美语言的翻译之才。所以我请大人奏请朝廷,在上海也开办一家同馆。”李善兰迫不及待的向曾纪泽进言。

    徐寿附合道:“西科极广,而我国目前所有的西书籍却少得可怜。大人一力主张‘师夷长技’,而师夷的根本就是要培养精通西的人才,而培养西人才,就如我们读四书五经一样,必须要有大量的西书籍。竟芳的建议,也正是我的法,还请大人能够准允。”

第八十三章 复旦

    同馆是恭亲王奕-在今年7月所建立,附属于总衙门,设管大臣、专管大臣、调、教习等职,由总税务局英国人赫德任监察官,实际操纵馆务。该馆目前的招生对象限于十四岁以下的八旗子弟,设英、法、俄三班,以为培养翻译人才。同馆的建立,也是北京以恭亲王为代表的朝廷准备开始洋务运动的标志。

    李善兰、徐寿极立建议上海也开办同馆,伍廷芳、华蘅芳也持相同意见,他们四人能有这样的法,也正是曾纪泽所乐见的,因为建立一所翻译机构,培养翻译型人才,本就是他的变革大计中的一部分。先前因为身边缺乏李善兰等相关人才,所以一直耽置,而今却正是付诸实施的时机。

    曾纪泽欣然道:“各位的建议非常好,我也正有仿效朝廷之意,只是跟前一直未有足够的西之士,眼下几位云集于此,正是开办同馆的最佳时机。”

    曾纪泽的肯定,令李善兰等人倍加鼓舞。曾纪泽道:“既然咱们要开办同馆,自然要依靠几位精通西之才,各位有何建议,尽管说来大家一起讨论。”

    李善兰道:“北京同馆自有先例,咱们只需仿照便可。不过我建议应该扩大招收生的范围,不但要招八旗子弟,汉人子弟也应当招收。”

    徐寿也道:“至于语言班的科目种类,我觉得不应该局限于英、法、俄,还应该开设德、日,这两国一个是正在崛起的欧洲强国,一个是我们的近邦,习这两个国的语言还是颇有益处的。”

    曾纪泽听着各人的意见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最后说道:“各位的意见都很中肯,也很有实际意义,我完全同意采纳。不过,我觉得咱们上海同馆的步子应该更大一点,各位的目光也应该更长远一些。”

    众人一听,便知曾纪泽有话要讲,都集中精神,洗耳恭听。

    “生的年龄,十四岁的限制太过苛刻,我以为当放开到岁以下。选拔的范围应当更广一点,凡是读书写字者,择优而选,都应当有机入同馆习。至于课程的话,单语言太过狭窄,要同时开设算、天、化、物、外国史地等基础科目,咱们中国人又不笨,没必要像教三岁小孩子那样。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生的身份。”

    曾纪泽顿了顿,道:“八旗子弟虽然身份尊殊,但却大都是养尊处优,不无术之辈,这一点你们从八旗军的无能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入咱们同馆的生,那必须个个是刻苦好业之辈,将来出去之后,那肯定是每一个人都要成为栋梁之才的,而咱们的师资力量毕竟有限,不可能白花力气去培养那些懒惰纨绔之徒,所以我以为,同馆招生的范围,应当只限于汉人便可。”

    曾纪泽改写历史,那势必要与满清走上对立之路,不愿招收满人,就是不愿意到时候,自己精心培养的人才却成为了敌人。

    那四人均是聪明之人,当然听得懂曾纪泽的意思,但表情却似乎颇有犹豫。李善兰道:“八旗子弟不无……咳,不太好,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不过官府开办的同馆,却不收八旗子弟,专收汉人,传到朝廷那里,只怕引起一些不便吧。”

    曾纪泽胸中早有对策,笑道:“明面上当然不能这样说了,但选拔之权在各位手中,选谁与不选谁,还不都有你们做主。再说了,八旗子弟本来就比较少,而其中愿意同馆应招的就更少,到时被淘汰了也不太引人关注。我话说到这里,各位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满人懒惰无能,那是世人皆知之事,似李善兰这样的开明之士,心里自然多有厌恶之情,他们还巴不得不招满人呢,曾纪泽的这个意思,其实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哪有不明白,不赞成的道。

    于是,各人也不多言,只是相视而笑,心领神。

    大体意向确定,曾纪泽遂将同馆的开办划入了教育司的管辖范围,而李善兰等人也被任命为了教育司的政督察。

    由于容闳的出国,教育司的常务工作暂由冯桂芬全权负责,而冯桂芬在此之前,也曾向曾纪泽建议过开办翻译堂。而当曾纪泽正式下令开始筹办时,冯桂芬自然是不遗余力的为之奔波。

    首先是经费上的问题,曾纪泽已经向王大经下令,每月的厘捐中应当拿出百分之五划入教育司,这个比例即使相比当时的欧美国家而言,也是高得十分惊人。教育这东西是投资大,成本回收期限长,但若持久下去,回报却是不可估量的,远比一场战争的胜负要可观。

    曾纪泽显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在对待新式教育上,他懂得该花的钱一定要花,绝不能心疼。

    师资力量方面,上海租界外国侨民众多,其中不乏有识之人,就像之前的黄浦军官堂以及同济医堂,只要待遇优厚,那些外国人是很乐意从事相对而言,并不是很艰苦的教育工作。

    别外,李善兰等人本身就是精通中西之士,在充当教育司官的同时,自然也可以兼任老师。唯一困难就是教材的缺乏,租界中的外国书店虽然不乏教育书籍,但多是外版本,对于刚刚开始习西的生而言,显然是不合适的。

    而像同济医堂,目前的大部分课业教授还是在采用老师与生口耳相传的方式,授课的效果并不算。

    之前,冯桂芬一直在主持翻译外教科书的工作,只因精通中西语言的人材匮乏,进展十分缓慢,而今李善兰等人的到来,自然充实了翻译的队伍,加快相关书籍的翻译工作。

    至于生的招收工作,因为有了黄浦军官堂和同济医堂的先例在前,人们看到了到新堂习之后前途的光明,所以新办堂的招生工作十分顺利,报名的人数远较前两人所校要多。李善兰等人严格把关,巧妙的淘汰了所有的满人,并选出了两百多名优质的生,年龄在十四到三岁之间不等。

    “大人,同馆的各项工作都已经就绪,很快就可以开了,还请你为新取个名吧。”按照之前的惯例,冯桂芬把这项“殊荣”送给了曾纪泽。

    曾纪泽低头沉思了片刻:“《尚书》中言道: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意思是日月光明照耀,日复一日永无停息。我希望咱们的堂,能像日月一样,用知识照亮这个国家。依然看,这个新堂就叫做‘复旦公’吧。”

第八十四章 教科书

    复旦二字同样有着双重的含义,日月光华,是为明也,复旦即复明。曾纪泽猜测当初那位创办复旦大的长者,为这所校取这样一个校名,多半是有反清复明的意思吧。

    倘若放在康雍乾时期,曾纪泽取这么一个名字,那是犯了字狱的大忌,非遭人诽谤不可。但现在已是今非夕比,清廷对言论的控制虽远比西方国家严格,但比康乾时期已经宽松了不少,何况曾纪泽手握兵权,是清廷赖以剿匪的栋梁,清廷又怎敢在这个时候,靠抠字眼来定他的罪呢。

    曾纪泽倒是希望复旦公的生们,在将来的习之中,开启智慧,能够领悟到他们的校名中所含的深意。为了洗却生们身上的奴性,唤醒他们心中被压抑的汉民族意识,曾纪泽特地在教课目地安排了中国史一科。

    而在该科所用的历史教材的编写工作中,曾纪泽可谓用心良苦,他亲自参与到了冯桂芬的编写组中,并以监督者的身份,引导了教材的编向倾向。更确切的说,他是在最大程度上还原了真实的历史。

    在教材中,不遗余力的盛赞了汉唐宋明的辉煌与荣耀,以引发生们对祖先的自豪感。而在明朝的灭亡原因中,格外强调了李自成的叛乱,以及小冰河期的自然灾祸等内部因素对明朝政府的严重打击,并强调了吴三桂倒戈对满清入主中原的关键性作用。间接性的指出,满清得天下,并非什么上苍天所佑,人心所向,完全是一个历史的偶然。

    为了加深生们对满清的厌恶与仇恨意识,教材中从古往今来,中外世界两个方面做了细致的比较,阐述了汉唐宋明时期,汉人的开化、进取,化、经济、科、军事等各个方面所取得的辉煌成就。讽刺了满清入关之后的闭关锁国,固步自封,落后与世界发展的脚步,从而导致了如今外夷入侵,国耻难书。

    同时,教材中还记录了满清入关后,对汉人的大肆屠杀,如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灭绝人性的屠杀事件。

    当然,曾纪泽现下仍属大清的官吏,尽管他掌握着淮军,以及江苏一省的军政大权,但北京朝廷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对他仍然有很强的控制力,他当然不可明目张胆的宣扬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

    因此,教材在许多史实方面的叙述都比较隐晦,既能让生们从中到真实的历史,又不至于授人把柄。这样掖着藏着的方式是很很让人烦心,好在冯桂芬等人知识同样渊博,在多番的斟酌和修改之下,总算编出了让曾纪泽满意,让朝廷满意的历史教材。

    冯桂芬等人都是智慧之士,他们不可能从曾纪泽的种种举动中看不出些许端倪,曾纪泽相信他们在这样一个变革的时代,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但人心这种东西是最不可靠的,一旦有利益的驱使,再坚强的信仰也可能为之破灭。

    为了把冯桂芬等人跟自己拴在同一条船上,在所有有“大逆不道”倾向的书中,曾纪泽都将冯桂芬、李善兰等人的名字写入了著者的一栏中。甚至他还在没有征得李鸿章的同意之下,自作主张将李鸿章的名字也列入了《中国史》的著作人中。

    当然,曾纪泽这么做也并非没有由,在编写书的过程中,他刻意让李鸿章作为编书组的顾问,参与了某些史实的编写,但那些都是没有任何争议性的内容。所以,将李鸿章列入著作人之一,也算合情合。而《中国史》一书目前只限于复旦公的教使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李鸿章只怕都没有机看到此书,而当他看到时,也许一切已成定局。

    “大人,这本《中国史》你真的决定用它来当教材吗?”冯桂芬显然还有几分担忧。

    曾纪泽泰然自若,反问:“怎么,书中的内容你认为不是史实吗?”

    冯桂芬道:“史实倒是史实,只是有些时候,真相是得罪一些人的啊。”

    曾纪泽不屑道:“你应该相信自己的采,那些人不至于抓到什么把柄。他们可以欺骗一时,却不能欺骗一世,真相早晚是要大白于天下的,到那个时候,你可就是名垂青史的人物,你难道不吗?”

    曾纪泽是在暗示些什么,冯桂芬的目光中闪现着些许兴奋,他低声道:“那么,大人以为真相何时大白于天下?”

    曾纪泽笑了笑:“太平天国覆亡在即,东南半壁大好河山……嘿嘿,你说是什么时候呢。”

    曾纪泽的话点到为止,冯桂芬顿其意,眉宇间颇显激动之色,很显然,他选择站在曾纪泽这边。至少,从他的表情上看是如此。

    统治者为什么要搞科举制度,选拔人才?治天下?那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却是,统治者要把天下的读书人笼络在他的掌中。

    读书人读圣贤书,知古今事,掌握了这两样东西,稍加思考,便是掌握了社发展的客观规律,更直白一点,就是掌握了改朝换代的一套流程。

    于是乎,每每王朝之末,民不聊生之时,某某野心家振臂一乎,反了。这时,他的身边就出现一大堆的读书人,给他出主意,制方略,什么广积粮啦,缓称王啦,挟天子以令诸侯啦……

    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身边没有一大把的秀才,造反那是绝对成功不了的。所以说读书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在统治者眼中看来,他们却比那些赳赳武夫还要可怕。

    所以统治者要愚民,都成明白人了那还得了!愚不了的就让他们考试,给他们一个荣华富贵的盼头,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别去打歪主意。

    读史观今,显然同样是一副末世之态,冯桂芬读书人中的战斗机,自然比更多人看得清楚。名垂青史,谁人不,刘伯温、萧何谁不当,关键是要根对人,逢对时机。

    在冯桂芬看来,曾纪泽就是那个人,现在,就是那个时机。至少,过往的历史告诉他是这样的。

    “但愿我的选择是对的。”

第八十五章 第一面

    筹办复旦公的同时,曾纪泽严令苏州前线的各团,加固围城工事,储备粮食,休士兵,以待一下阶段的总攻。

    烽火暂歇,曾纪济将更多的心思用在了教育大计上,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复旦公正式创立。为了体现曾纪泽的变革思,他特意为复旦公赠送了一块大石碑,其上刻有“经世致用”四字,以此来作为复旦公的校训。

    忽略了官场的浮华与排场,在简短的剪彩仪式之后,复旦公当天就开始上课。

    为了使生们能更多的接触和了解西方,曾纪泽将校的校址选定在了虹口英租界里,这里以前是一所英国教专门为在华侨民开办的中,校舍、教室、运动场所等硬件设施都十分齐全,只因生源不足,最后不得不关闭,曾纪泽在亲自察看了校区之后,拨款将该校买了下来。

    曾纪泽花了一个小时巡视各个教室,经过一年级三班时,正逢校长冯桂芬为他的第一届生讲述《中国史》,因为是第一堂课的原因,为了引起生们的兴趣,冯桂芬将没有照搬教材,从三皇五帝讲起,而且是跳跃性的,以讲故事的形式讲了各个朝代传奇故事。

    冯桂芬的口才很好,书中短短几字的史实,他能绘声绘色的讲出来,曾纪泽站在窗外,饶有兴致的听他讲着霍去病的故事。当生们听到霍去病深入祁连山,大破匈奴之时,情绪明显很激动兴奋,而在这时,冯桂芬便不失时机的赞美汉朝雄风,英雄辈出,以此来激发生们作为汉人的自豪感。

    冯桂芬很好的贯彻了曾纪泽的教方针,他很是满意,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生们在经过历史课的熏陶后,自然而然的就对腐朽的满清统治产生厌恶,那正是曾纪泽乐于看到的效果。

    曾纪泽正听得兴起,忽然府中家丁赶了来,说是夫人已经来了,请他速速回府。曾纪泽一怔,问道:“夫人来了多久了?怎么现在才来通知,我也好去码头接她。”

    家丁道:“夫人是上午乘船抵达上海的,她说大人公务一定很繁忙,不扰了大人,所以就没有通知大人,径直回府去了。”

    “看来我的这位夫人还挺懂事的嘛,人说古代女人贤良淑德,果然没错。这要是放在现代的姑娘,估计我要是没开着奔驰,捧着鲜花,贴着笑脸,准时站在码头恭迎大驾,早就气得白脸变黑脸了。”还未见面,曾纪泽就对他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夫人有了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他们结婚不到一年就分居两地,近两年没见面,所谓小别胜新婚,曾纪泽作为一名合格的丈夫,无论他现在手头有什么要紧的事,都应该暂时的放一放,回家去陪一陪这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妻子。

    何况,曾纪泽也迫不及待的看一看,他的这位正室夫人到底是何等容貌,沉鱼落雁那自是皆大欢喜,中人之姿也可以凑合,若真不幸是钟无颜,那也是长短不如短痛,早见了早有心准备。

    “女人嘛,不喜欢就晾在家里,大不了爷天天‘公务繁忙’,夜不归宿嘛。”曾纪泽自有对策,但还是仍不住暗自祈祷:“最好别丑得太吓人,起码要对得起观众吧。”

    曾纪泽匆匆赶回了府中,一路往卧房而去,见到不少新的面孔,来都是他的夫人从湖南老家带来的家丁丫环。转变之时,正和一个抱头一堆床单被褥的丫头撞了个满怀,那丫环“哎呀”一声就跌倒在地。

    “素雪!”曾纪泽眼睛一亮,这陪嫁的丫环本来是他的夫人刘氏安排着侍奉曾纪泽的,但他嫌带兵打仗身边跟着个女人不方便,就在黄州之战后就打发她回了家乡,这回大概也是跟着刘氏一同前来。

    “你眼睛坏了呀,没看……”素雪也没看是谁,张口就斥,抬头一际见竟然是曾纪泽,不由吓了一跳,话到嘴边不敢再吱声,惭愧的吐了吐舌头。

    “呵,好大的脾气呀,摔疼了吧。”曾纪泽待身边亲近的人一向是很慈祥,笑着伸手扶她。

    素雪在曾纪泽身边也待过个把月,知她这位大少爷脾气好的紧,但尊卑有序,她自不敢太放肆,歉然一笑,下意识的把手递给了他,“对不起大少爷,我没撞伤你吧。”

    “没事。”曾纪泽说着帮她将散落在地上的床单等物收拾起来,却发现这些都他房里的东西,便问:“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去?”

    素雪把手中的物件到了怀中,解释道:“夫人说这些床单被褥太潮了,睡着容易落湿寒,所以叫我趁着今天大晴天,拿到院子里晒下。”

    曾纪泽道:“这种事叫别人去做就是了,也用不着你动手。”

    素雪摇摇头:“夫人是怕别的丫环笨手笨脚弄不好,让我去晒她才放心。对了,大少爷,夫人就在房里,你赶快去吧。”素雪说罢便施礼急急去了院子。

    刘氏的体贴令曾纪泽一阵的温暖,虽仍未谋面,但刘氏在曾纪泽心里的印象分已经超过了八十,他个衣冠,努力表现出坦然自若,却又渴望相见的表情,信步走进了卧房。

    曾纪泽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故意放轻脚步,穿过纱帘,悄无声息的转过屏风,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的,一个个窈窕的侧身,皮肤白净如玉,瓜子脸,玲珑秀鼻,巧嘴如樱,嘴唇左下方还有一颗细心的美人痣。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可称得上是美女,还是那种典型的水嫩嫩的湘妹子美女。

    她倚床栏斜坐,手中拿着的是曾纪泽案头的一份《华盛顿邮报》,瞧她看的那样仔细,仿佛也懂得英一般,全然没注意到有人正在旁边笑眯眯的审视着她。

    “美利坚……美利坚总统,发布,发布黑人,黑人……”她低声用英语朗读着,显然他的英水平有限,有些词句不认识。

    瞧她蹙眉艰思的样子,分外的可人,曾纪泽忍不住替她念出:“美利坚总统发布《解放黑人奴隶解放宣言》。”

    她吃了一惊,手中报纸不禁脱落,猛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庞,她笑了。

第八十六章 夫妻情调

    曾纪泽一向有订阅外报纸的习惯,虽然他通晓历史,但那也仅限于一些比较重要的历史片段,具体的时事消息,他还是得通过报纸来获得。

    她夫人手里拿着的这份报纸显然是今天刚刚送来的,里边及到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也就是说,美国内战局势的发展,已经逼迫着林肯不得不采取此策。美国的形势发展,对于个世界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这个大洋彼岸的新兴国家,一直是曾纪泽关注的对象。

    曾纪泽接过了报纸细看,报纸中写道:总统林肯在《解放黑人奴隶宣言》中宣布,假如在186年1月1日以前南方叛乱者不放下武器,叛乱诸州的奴隶将从那一天起获得自由。消息传到南方后,成千上万的奴隶逃往北方,报名参加北方军队。

    与宣言内时发布的还有《宅地法》,其中规定:一切忠于联邦的成年人,只要交付1美元的登记费,就可以在西部领取6474公顷的地土,在土地上耕种5年后就可以成为这块土地的所有者。

    同时,林肯总统调了军事领导的机构,实行统一指挥,任命有卓越军事才能的US格兰特为全军统帅。

    报纸以主版的个版面详细介绍了林肯政府的一系列大举措,令曾纪泽感到有趣的是,报纸在最后到:有传闻说,林肯总统发布的《解放黑人奴隶宣言》和《宅地法》的灵感,是来自于遥远清国的一位年轻州长。我们无法象,这样富有开创性的政策,是出自于那样一个落后保守的国度,也许这只是某些无聊人散布的无聊谣言,根本不足为信……

    报纸上到的那位清国年轻的州长,很显然指的就是自己,曾纪泽不知道这消息是怎样传播出去的,但无论怎样,一个中国人能够到参与到决定美国前途命运的战争中来,对于改变西方对中国保守落后的看法,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老爷,这书上都写了些什么言,你看得这样入迷。”刘氏见他一副专注的样子,忍不住问。

    曾纪泽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忽视了刚刚见面的夫人,便将坐在床上,将她顺势抱在了腿上,笑道:“诗涵,这并不是什么书,而是叫做‘报纸’。”

    刘诗涵是她的全名,大概是先前的那个“曾纪泽”,在跟自己老婆相处时,谨守礼法,很少这样亲切的叫她的名字,更不这么亲昵的将她抱在怀中。一年多未见,她的丈夫忽然间变得这般有“情调”,刘诗涵显然是有那么点不适应,顿时双颊生晕,羞得不敢正视于他,只是低着头,细声昵语的问了句:“报纸又是什么?”

    刘诗涵一直守在湖南老家,又是深处闺房,不问外事,虽然先前跟着曾纪泽了一些英语,但毕竟还是所知有限,报纸是什么东东,她当然不知道了。

    如果是衙门的那些官吏腐儒们这样问他,他心下一定觉得很可笑,但刘诗涵这般眨着漆黑如墨的眼眸,懵懵痴痴的问他,那般形容,便如三五岁的小女孩一样,天真无知,怎么看都叫人觉得万分可爱,曾纪泽忍不住在她绯红的脸上亲了一口。

    刘诗涵吓了一跳,脸红得更厉害了,几如火烧红霞,慌道:“老爷,你怎的就使坏,叫下人们瞧见了多不好。”

    也许是见惯了现代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而似刘诗涵这般典型的传统女子,他还从未曾经历过,所她越是羞怯,曾纪泽就越觉得可怜可人,便是手一挥,不以为然道:“他们看见就看见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做什么苟且这事,我自己的夫人我还亲不得一下吗。”

    古往今来,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亲热疼爱,那是人之本性,天生使然也,但碍于所谓的礼法,却只能缚束本心,强装矜持。对于曾纪泽这亲昵的亲动,刘诗涵嘴上虽是羞怯惊慌,心下却欢喜得紧呢。

    “老爷,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似乎变了好多呀。”刘诗涵不由感叹。

    曾纪泽坏笑着说道:“那你喜不喜我变了呢?”

    刘诗涵扭捏不语,低头只是笑,曾纪泽见她不语,便故意调戏她,遂将嘴巴贴近她的耳根,吹着热气又问:“怎么不说话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刘诗涵只觉耳边热风熏吹,痒痒的,却很受用,下意识的要躲开,而曾纪泽却偏是不放,她越躲就贴着越近。刘诗涵抵不过曾纪的戏弄,只好道:“老爷别坏了,我喜欢还不成嘛。”

    曾纪泽哈哈大笑,而后才再将那报纸拿起:“报纸是洋人发明的一种书籍,每天,每七天,或是每一月发行一次,上边记载着近期以来所发生的大事件,或是刊载一些评议时政的言论。有了报纸这东西,普通人都能够及时的了解国家大事。”

    诗涵似乎是懂了:“那国家大事是老爷你这样的人才该关心的,普通人知道了又如何呢,洋人还真是奇怪呀,净造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诗涵有这样的言论也并不奇怪,纵然是在现代社,大多数不照样如此认为么。或者说,并非是平民百姓不关心国家大事,而是清廷统治者不允许他们关心,假若全天下无论是读书人,还是贩夫走卒,大家都开化到了积极参与政事的地步,那么他们就发现,清廷根本就是一个只奴役他们,压迫他们,剥削他们的非法政权。

    然后,那些觉醒的民众,便自然而然的到:既然如此,何不推翻这个非法的政权,建立一个真心实意为我们服务的政权?

    不过可笑的是,大多数人不但没有这种自我意识,还煞有介事的站在统治者的位置,为统治者们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斯特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当今的清国,大多数人不正是这样的患者吗?

    但谎言终将被拆穿,愚者终将觉醒,而今的太平天国叛乱,虽然邪恶,但不能否定的是其中有很多参与者都是觉醒之辈。然而,更多人只是从一个谎言中醒来,又重新陷入到了另一个的谎言之中。

    “老爷,你在什么呢?”诗涵轻轻的摇他。

    “哦。”曾纪泽从恍惚中清醒,摇头一笑,说道:“没什么。咱不说洋人了,对了,夫人,你这一趟来上海,路上辛不辛苦,累不累呢?”

    “还好了,只是坐了许久的船,稍有点头晕。”诗涵极立表现得很有精神,但曾纪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许血丝,分明是疲惫之状。

    “还说不累呢,好了,你先睡一吧。等精神养好了,咱们再好好的聊,聊聊你有多我。”曾纪泽说着强扶她躺下,为她盖好了新铺上的被子。

    曾纪泽的体贴令刘诗涵很是感动,她很听话的躺下,却不闭眼,只是痴痴的瞧着曾纪泽。

    “睡吧。”曾纪泽手抚过,合上了她的眼睛。

    诗涵乖乖的点了点头,不再睁眼,微笑着,就那么,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第八十七章 徐州

    曾纪泽方哄夫人入睡,下人便来报,言唐廷枢已经在客堂中恭候多时,曾纪泽便出去相见。@@@

    唐廷枢,字建时,广东珠海人,少年时曾在香港马礼逊教堂接受6年殖民地教育,得一口流利的英语。离校之后,做过拍卖行助手,当过翻译,最后充当了买办,并自己投资开办设商业机构,从事棉茶生意。

    此人后来成为中国近代历史上著名的买办,又是清末洋务运动的积极参与者,他的一生,对创办近代民族实业,推动民族经济发展,有过重要的贡献。

    曾纪泽在这个时候召他前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差事委托于他,而这件事办的顺利与否,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的军工生产的独立自主性。

    客堂中的唐廷枢正是饮茶,曾纪泽之前也见过他几次,这人其貌不扬,但言谈举止却十分稳托,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能切中要害,颇有几分西人在商者的风范。

    “廷枢见过大人。”唐廷枢一见曾纪泽前来,忙不迭放下茶杯,起身作礼。

    “建时不必客气,快坐,快坐。”曾纪泽一如既往的以亲切的笑容对待下属,他的这点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往往能不经意间高他的个人魅力。

    唐廷枢知他们的这位巡抚大人处事简约果断,决不无缘无故的召他前来闲扯家常,此番必有重要之事,故几番家常话之后,便主动问道:“大人,廷枢入幕已久,却一直闲置无事,心中实在是急切不已,不知大人可有让廷枢效力之处吗?”

    曾纪泽也不拐弯抹角,便将谈话转入正题:“建时,你可知道大冶矿务局吧?”

    大冶矿务局乃中外合资,是清国第一家使用机器设备的近代化矿山,这么具有象征意义之事,唐廷枢这样买办中的精英怎么不关注呢,他一听曾纪泽这口气,便隐约觉得有重大的机来了。

    “大冶矿务局和冶炼厂为咱们的上海武器制造局铜铁材料,那边的商总徐润与我也是商界的旧识,大冶的事,廷枢也略知一二。”

    曾纪泽点了点头,接着道:“咱们上海武器制造局使用大冶的铜铁,虽说比从欧美进口的要便宜许多,但这其中仍有不少弊端,你能试着说说看吗?”

    唐廷枢沉吟了片刻,道:“我以为不利者有二,其一:大冶到上海虽有江运之利,但毕竟也有数千里之遥,且其间要经过发匪控制的金陵一带,运输途中必须要以水师护航,这无疑大大加重了成本。”

    “徐商总虽是大人你选拔,大冶矿务局也是你一手创建,但实质上却归属湖北衙门管。目前因为只有咱们制造局一家需要大量的铜铁,所以大冶那边自全力给咱们。但各地建立武器局的趋势已是不可逆转,将来更多的工厂创立,对材料的需求量必成倍增长,那时湖北方面便不见得优先卖给我们,即使优先,那价格也一定跟着增长,这是其二。”

    唐廷枢的回答曾纪泽部分满意,第一条很对,第二条却未切中他的心思。太平天国的覆灭已成定局,曾纪泽自立之心也已确立,而到时能响应者,无非湘军曾国藩嫡系之营,以及他手下的淮军,至于胡林翼、左宗棠等人,站在哪一边还真不好说。而到那时,胡林翼的立场又直接决定着大冶矿务局是否继续为淮军铜铁材料。

    武器制造局的正常运转,可以说是直接关乎到淮军能否保持强大的火力优势,这般关乎全局的要害,岂能令其操之于他人之手。曾纪泽固然对胡林翼十分钦佩,也确认他是一个开明之士,但却不能将赌注就这样尽押在他站在自己这边上。

    所以,他必须为上海武器制造局寻找新的材料应源,这也是他这番召唐廷枢前来的主要目的。

    曾纪泽也不再多拐弯抹角,遂道:“建时你说得很对,所以我已经决定,在徐州建立一个矿务局,开办采矿、冶炼等厂,专门为咱们的武器制造局材料。我的意思是让你全权负责筹建矿务局的事宜,你可愿担当此大任吗?”

    以买办之出身加入曾纪泽的幕府,要成就一番事宜,只有像徐润那样替官府从事商业活动,唐廷枢等了好久,现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喜出望外才对,又岂不愿意呢。

    “多谢大人器重,唐枢必竭心尽力,必不辜负大人一番信任。”唐廷枢跪拜感恩,就差山呼万岁了。

    曾纪泽要的不是只磕头的奴才,而是能替他办事的人才,他将唐廷枢扶起,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当然是信任你才委以重任,不过这件事关乎我淮军发展大计,万不可出差错,你有什么法和要求,就尽管先出来,只要合情合,我一定全力支持。”

    唐廷枢细半天,出了数项要求:

    首先,他希望新建的大冶矿务局,在运行方面,能彻底改变官督商办的旧有模式,完全由商人出资筹办,人事的任免皆由董事决定。官府只在税务申核、矿产开采申批以及买卖的合法性加以监督。

    其次,避免洋人的参股,完全由本国商人投资,官府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应当适当投入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至于技术方面,江苏衙门应当联络大冶矿务局,力邀其为新建矿业技术人材。

    第三,官府应当对新建矿业降低钱税,在其营销上采取保护政策,优先购买。

    最后,应当立即着手建立一家专家经营水运的船运公司,以便在矿业正式投入生产后,由京杭大运河运输材料前往上海。

    唐廷枢所的要求可以说是完全合乎道,对于第二、三条,曾纪泽可以无条的同意,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法。而对于第一条,唐廷枢要完全摆脱官督商办的模式,这固然可以促进企业良性运营,也是市场自由经济的必备条件,但曾纪泽却无法全盘接受。

    如果曾纪泽是一国的领袖,他自然可以选择商业市场化,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所建立的每一家企业,目的无非就是为他的淮军服务。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这些企业都或多或少贴在他曾纪泽的私人所有标签,他既是国家的封疆大吏,又是一名商人。

    说白了,那些企业就是他自己的,他就是大老板,自己监督掌握自己的企业,这与所谓的“官督商办”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所以曾纪泽果断的拒绝了唐廷枢的第二条,并明确表示,企业可以建立股东大,资金也可以完全由私人出资,而官府的投资也可以算作是无偿的投资,企业可以自行推选商总、完全掌握人事任免权。

    但是,官府必须在股东大中占有一席,并且拥有独一无二的一票否决权。

    当然,曾纪泽也承诺,他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干涉股事的任何决策,官府在董事的席位,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对于在清国目前恶劣的从商环境,曾纪泽的承诺已是重大的让步,唐廷枢也清楚他的难处,所以也只好表示同意。

第八十八章 家庭晚餐

    至于建立轮船局,本也是曾纪泽的既定计划之一,淮军依靠江南密布的水网为后勤及运兵之途,而曾纪泽注重兵贵神速,每每都向上海的外商租借轮船,所费颇多。建立一家属于自己统辖的轮船局,不但省下不少租借之费,还能进一步占据中国广阔的运输业市场,成为盈利之业,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曾纪泽之所以迟迟没有付诸于行动,关键还是资金的原因,他江苏一省的财税,支撑他日是渐庞大的淮军已开始有点吃力,在绝对要保障军需的前条件下,他实在不敢拿出更多的钱来筹办轮船局。

    所以,在徐州开办矿务局之事,曾纪泽才更好的利用民间的资金,这样既节省了他的开支,又可以更高效的办好矿务局,还能有效的促进民间商业的发展。矿务局的商办只是一个初期的试探,如果商人们能积极踊跃的话,他下一步才考虑放宽限制,让民间资本投入了轮船运输业上来。

    曾纪泽与唐廷枢相谈甚欢,直至华灯高挂,素雪从内堂而入,对他笑道:“老爷,夫人问你要不要留这位大人吃晚宴,她也好吩咐厨房多做些好菜。”

    曾纪泽这才起自己是聊得兴起,忘了时间,不诗涵已经睡醒了,他便向唐廷枢道:“一瞧我这一说得兴奋,连晚饭都给你耽误了,建时,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夫人刚到,我怎么好打扰。”唐廷枢很是识趣,忙起身道:“此事需必须抓紧时间办,我这就连夜去拜访几位商的老板,游说他们为开矿投资。廷枢先告辞了。”

    曾纪泽也不多留,亲自送他出府,等回来时,诗涵已经摆好了饭菜,只等着他上座。

    头一次跟老婆吃饭,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别扭,好在曾纪泽阅历已多,应对曾国藩那些大佬人精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自己的女人。吃饭闲聊间,倒也颇为轻松。

    诗涵一门心思都在曾纪泽身上,自己没吃几口,倒是不时的给曾他夹菜添饭,倒酒把盏。曾纪泽平时都不把吃饭当成个很重要的事,基本是十几分钟解决战斗,而今老婆在旁边伺候着,这饭吃起来倒比平时更有味道。

    此刻,他恍惚有一种家的感觉。那种温馨的感觉,是那样的让人惬意,虽然平淡无奇,朴实无华,但却是任何权位、名望都无法比拟的,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曾纪泽看来,后者如若足踏云端,惊心动魄,前者却是似畅漾在夕阳斜照下的湖水之中,令人身心舒畅,淡漠忘忧。

    却不知为何,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诗涵见他一副失神之状,忍不住问道:“老爷,你怎么了,是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曾纪泽一怔,还未回答,一旁侍奉的素雪却接口道:“夫人做的菜老爷一向最喜欢了,怎么嫌不好吃呢,定是老爷忙公务忙累了。”

    诗涵做的菜不能说不好吃,只是湖南菜都比较辣,曾纪泽偏于清淡一点的口味,吃起来并不是十分顺口,但这也不是他失神的原因。

    曾纪泽笑了一笑,道:“夫人的菜当然是天下最好吃的菜,我是在我这两年来一直在外征战,风餐露宿的,今天能吃到夫人烧的菜,才觉得有个家真好。”

    曾纪泽又在圆谎,不过这一次却是七分真,三分假。他这话虽然不浪漫,但却足以打动一个以丈夫为中心的女人,诗涵满足的笑容足以说明一切。

    而这时,下人又端来一道菜,那是一个鱼火锅,一红辣椒炖出来的鱼,曾纪泽一看到那鲜红的辣椒汤,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老爷你最爱吃一道香辣鱼,我有半年没做,也不知这味道还地道不地道,老爷你先尝一口吧。”诗涵亲自夹了一大块放进他的碗中。

    曾纪泽盯着那油红的鱼块,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嗓子被火烧的感觉,他暗吞了口唾沫,却始终没敢动筷子。

    “老爷,你怎么不吃呀?”诗涵眼巴巴的端望着他。

    “好吧,老子连打仗杀人还不惧,还怕你一个香辣鱼不成,吃就吃,我豁出去了。”曾纪泽一咬牙,将那鱼肉塞进了口中。立刻,舌头便如被火烧一般,辣得他恨不得一头扎进水缸之中,灌个痛快。

    “老爷,味道还行吧。”诗涵满眼期待的巴望着他的回答。

    曾纪泽强忍着一嘴的辣,颇不自然的笑着,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夫人的手艺还是这么精湛,这香辣七鱼烧得太好吃了。”

    得到了夫君的赞美,诗涵欢喜不已,忙不迭的将更多的鱼块夹入他的碗中:“我还怕长久不做,手艺生疏了呢,那你就多吃一点吧。”

    曾纪泽就郁闷了,诗涵如此贤惠,他是不扫了她的一番情意,便只好硬头皮将那些要他命的香辣鱼极不情愿的吞下。吃了片刻,他实在是辣得撑不住了,也顾不得身份,顺势夺过了素雪手中的茶壶,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猛灌,口中还念着:“辣死我了,辣死我了。”

    “老爷你慢点,小心呛到了。”诗涵一脸的诧异,边抚着他的背,边道:“你平素可是连生椒都吃的,怎么今天吃这鱼反倒辣到了。”

    曾纪泽就不通这辣椒有什么好吃的,“曾纪泽”这帮子湘人也真是厉害,他连灌了两壶水,嘴里的辣意总算消了不少,却才慢慢解释道:“可能是这两年一直在外,吃得都比较清淡,家乡的口味有点不适应了。或是因为前些日子得了场风寒,口鼻耐不得辛辣之味了。”

    诗涵一听曾纪泽得过风寒,马上把心头的疑惑抛到九霄云外,惊道:“老爷你怎么就得风寒了,怎的你在信中从没说过,严不严重啊,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现在……”

    诗涵的情切之状让曾纪泽地倍感欣慰,他轻按到她的手,温柔的笑了笑:“早没什么大碍了,你瞧我现在不是精神的很么,别担心了,你夫君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小小的风寒岂能耐我何。”

    诗涵这才放下了心,紧携他手,脉脉笑望。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此刻更能让她感到幸福呢。

    饭罢,二人相携回到卧房,曾纪泽一跃躺上了床,笑眯眯的对她道:“夫人,春霄一刻值千金,咱们早先休息吧。”

    诗涵一听这话就知他所指何事,不由脸色一红,回过头将门关上,低低道:“老爷,时辰还早得很,不如我们再说说话吧。”

    曾纪泽床里挪了一挪,侧卧着向她招手:“坐着说话多不舒服,夫人你上来吧,我们躺床上说话。”

    诗涵独守空屋两年有余,作为一个女人,只怕她内心比男人更要急迫,当下虽羞得脸色更红了,却也不再扭捏,将屋中的大部分灯都熄灭,只剩下一盏油灯。屋中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但只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却将她霞红的脸庞映照得更加动人。

    她上了床,将两边帘子放下,确认遮得严实了,这才开始背着曾纪泽慢吞吞的脱起了衣服。

第八十九章 阿斯本舰队

    曾纪泽特别喜欢这样躺着看女人脱衣服,欣赏着她们主动的卸下一件件外在的束缚,将身体的,一点一滴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令内心的欲火随之燃烧益盛,这令他格外的有成就感。

    诗涵脱得只剩下小衣时便停了,曾纪泽坐起身来,轻轻的将她揽在怀中,温柔的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心中的欲火也随着指间的游动熊熊燃烧。

    “老爷,我帮你吧。”像所有贤良的女人一样,她伺候着曾纪泽脱去衣服,直到也剩下了件里衣。

    曾纪泽感到全身热血沸腾,便索性将上身里衣褪下,露出了坚实的胸膛和臂膀。两年的带兵打仗生涯,让他的身体结实了不少。

    “诗涵,天气这么热,穿着衣服睡觉不难受么,都脱了吧。”曾纪泽不满足于只欣赏她的小胳膊小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硬要脱去她的小衣。

    诗涵半推半就,很快便被脱了个精光。她羞怯不已,急是缩进了被子中,还扯起被角掩住半边面庞,不敢多看曾纪泽一眼。

    此时此刻,曾纪泽起了他经历过的那些女人,别说矜持守节的少,就算有几个平时装得淑女一本正经,一到床上了马上露出原形,变得比谁都放荡。而似诗涵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羞非羞,似媚非媚的,别有一番不同的情趣,让人更加的欲罢不能。

    “夫人,你不怕闷到么,透透气吧。”曾纪泽戏弄心起,猛一用力将那被子从头扯到尾,顿时,她的个身体都完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底,那一瞬间,欲火冲破玄关,直逼脑海,他的个人都沉陷在了那嫚妙无双的之中。

    “老爷,你做什么呢。”诗涵也许还不适应房事忽然变得这么有情趣的夫君,慌将两腿夹得死紧,一手遮在胸前,另一手要扯回被子。

    曾纪泽愈发的使坏,干脆一脚将那被子踢下了床。诗涵无可奈何,羞得全身滚烫,只好侧过身去,以一雪白之被面向他。

    曾纪泽紧贴着她的身体,将她一点点的扳过身来,嘴巴游走在她紧闭双眼的面庞间,觅到她耳边,吐着热气说道:“夫人,咱们这么久没行房了,你可有我了吗?”

    半晌,诗涵低低的“嗯”了一声,掩遮着私处的手臂也悄然松了开。

    曾纪泽翻身将她双臂彻底打开,而后,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了上去……

    明月星稀,巫山带雨,满山皆春。

    这一觉睡的好不香甜,可算是曾纪泽穿越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次日早上,曾纪泽起了一个大早,精神愉悦,正逢李鸿章前见拜见。

    李鸿章早听闻他夫人来到,见他气色极佳,便是打趣道:“我的曾大人,瞧你红光满面的,昨晚一定休息的不错吧。”

    曾纪泽听得出他话中之意,便也不以为然,笑道:“内子做了一顿丰盛的家乡菜,吃得舒服,睡得自然也就舒服了。”

    李鸿章笑而不语。

    “这么一大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啊?”曾纪泽知他行事注重实际,无事必不来闲聊。

    李鸿章将一份书呈给了他:“朝廷购买西洋舰船组织水师之事你应该听说过吧,出了些差子,这是北京恭亲王的来函,他希望你和老师能出出主意。”

    这件事不用听说曾纪泽也知道,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清廷实权人物恭亲王奕忻决定推行洋务,他在英国人赫德的劝说下,决定向英国购买船炮,并商定雇用少量外国人教练枪炮和驾驶轮船。

    时任清国海关总税务司的英国人李泰国受托承办此事,他委托英国皇家海军上校谢拉德阿斯本帮助办购舰事宜。可恶的是,李泰国违背了清廷的旨意,擅自与阿斯本签订了合同十三条,规定阿斯本担任舰队的总司令,只执行由李泰国转达的中国皇帝之命令,而不执行经由其他途径传达之任何谕旨。并且,如果是阿斯本认为不能满意的命令,李泰国也答应拒绝代为中转等等。

    一个国家的海军舰队,竟要以外国人为司令,皇帝的命令符合外国人的心意对方才能执行,这简直是荒天下之谬,十三条合同之事传出,清廷上下一片哗然。

    曾纪泽不用看也知书中写些什么,便闲然坐下,边饮一杯清茶边问道:“英国人的这十三条合同你怎么看?”

    李鸿章愤愤道:“英国人狼子野心,这所谓的十三条合同,完全暴露了他们企图控制我国水师的阴谋和野心,实在是可恨。”

    曾纪泽点头表示同意,又道:“恭亲王是怎么个意思?”

    李鸿章道:“恭王认为这个合同事事欲由阿斯本专主,不肯听命于朝廷,是为不谙体制,难以照办。他和李泰国反复辩驳,重新议定了五条章程。可是那阿斯本率舰队抵达天津之后,对五条章程大为不满,伙同李泰国一起要求朝廷接受他们的十三条合同。”顿了顿,又道:“恭王的意思是你在上海与英国人接触频繁,更了解他们的心思,所以叫你给拿个主意。”

    历史上,此事最终因双方都不愿让步,以令人沮丧的结局而告终。清廷购置舰船的举动虽然是进步之举,但曾纪泽却从心底是不愿此事成功,因为即使成功了,这支舰队最终也是要掌握在清廷手中。换句话说,这将在不久的将来,对曾纪泽的宏图大业将构成极大的威胁,这是他无论如何不愿看到的。

    曾纪泽了道:“父亲可有给朝廷上折子?”

    李鸿章道:“恭王不久前也征求过老师的意见,他老人家当然是极力反对。”

    “那你怎么认为呢?”曾纪泽先不发表意见。

    李鸿章毅然道:“我自然是赞同老师的做法,这水师,咱们即使不要也绝不能落入英国人的掌握中。”

    曾纪泽听罢各方的意见,经过再三的思量,出了自己的建议:“十三条合同绝不能答应,这是不容质疑的。而英人奸滑的很,估计也不妥协接受五条章程,所以,这样一直拖下去是谈不出个什么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李鸿章看得出他心中早有良策。

    “买不如造!”曾纪泽用强调的口吻道出了这四个字。

    “舰船之事,与枪炮一样,关乎国家大计,根本解决之计,还是要自产自造,我本来也有意在上海建一座造船厂,但因资金不足,所以一直未能付诸实施。这回既然英人万不同意五条章程,那我以为不如索性将所购舰船统统变卖,以所得之银两,在上海建座造船厂。”

    李鸿章一点就通,他兴奋的接过曾纪泽话茬:“船厂既成,舰船要十条就有十条,要百条就有百条,水勇管带,俱可由我们自由任命,完全不必受制于洋人,这才是强我水师的根本之计。”

    李鸿章越发的能解曾纪泽的念,这让他甚感欣慰,便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第九十章 保存实力

    李鸿章经过曾纪泽长期以来的引导,又在这上海目睹了种种洋人“奇技淫巧”,潜移默化之下,变革之心早已深植胸中。o无论曾纪泽是建武器制造厂,还是兴办新式校,他都是全力以赴的给予支持,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淮扬水师仅有七艘炮舰,便能纵横江淮所向无敌,若能建一座属于咱们自己的造船厂,造他百八十条舰船,到时不光是发匪,只怕洋人咱们也不再惧怕了。”李鸿章目光还是较有远见,他也知道洋人贪得无厌,早晚必还有一战。

    不管有无李鸿章的支持,曾纪泽的大计划都是不变的,当然,有他的支持,自是如虎添翼,遂道:“少荃你说的正是我的,那这回就要仰仗你的笔了,你就依我刚才说的意思,给朝廷上一道折子吧。另外,给父亲大人也去一份信,陈述其中厉害,最好能得到他的附议。”

    曾纪泽顿了顿,又补充道:“信中的措辞一定要谨慎,尽量不要得罪英国人,更不能让朝廷觉得咱们要求把船厂建在上海,是心怀有私念。”

    “这个我自然明白,你就放心吧,不过……”李鸿章看了一眼堂内无人,低声道:“不过此事若成,那船政之事,朝廷必只有委托于劼刚你。到时的造出来的船,组成的水师,多半也必归于你指挥,这对咱们淮军倒是一大利呀。”

    曾纪泽知他所指什么,却故意不点出,笑道:“有哪几利,你倒说说看。”

    “新式的舰船全仿洋人而造,若将水勇管带也仿西式训练,所建之水师,必可与洋人舰队媲美。相当初英人入侵之时,其舰队纵横我大清南北各洋,所向无敌,船坚炮利是至关重要的因素。假若淮军也有这么一支舰队,那放眼这大清国,除了洋人之外,江海之上,还有谁能敌呢?不要说是发匪,就是……”

    “就是”后面的话,李鸿章却没说出来,却只抚须而笑,意味深长。

    李鸿章的暗示曾纪泽最清楚不过,他忽然有一种感触,当年李鸿章手握军政外交大权,可谓只手遮天,却大好形势下,从未生过什么野心之念,而今位居幕僚,不掌实权,却反而来煽动曾纪泽。

    看来人所处之位置不同,思、胆略也有所不同。掌权者一旦图谋不轨,胜者为王,败了只有身首异处死路一条。当下属的则不同,老大成功了就是功臣,加官进爵,荣耀无双,老大万一失败了,稍有点良心的大不了背弃而去,换个老板打工,狠一点的话干脆割下老大的人头做献降之礼。

    曾纪泽忽然对当年的曾国藩有了几分解,在当时那样有利的情况下,在那么多下属的劝进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自裁羽翼,做一个忠臣。有人说他道德家,忠君思根深蒂固,在曾纪泽看来,还是顾忌考虑的太多,没那个胆略和必胜的信心罢了。

    这就好比有一个光屁股的绝色美女站在面前,有哪个男人不扑上去生吞活剥了她呢,至于做与不做,只是一个胆色问题,无关于道德人格。

    “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呢……”曾纪泽像是在问李鸿章,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忽而也笑了,看似闲适的目光中,却蕴藏着太多的含义。

    “那我就去写奏折了,告辞了,巡抚大人。”李鸿章笑着拜别。

    曾纪泽走出大堂,眺望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光霞万丈,烧红了半边天际。

    苏州外围,淮军集中了近七个团的兵力,从北、东、西三面围困,沿城一带,尽是纵横交错的战壕,每隔二十几米便有一处地堡,每十步便设有一个炮位。

    从十月末到十二月,两个多月的时间内,不断的有大炮、弹药和粮草从上海运到苏州前线囤积储备。曾纪泽已完成了对苏州的战略包围,但他迟迟不下总攻命令,只令各团严守阵地,围绝苏州,切断城内外的联系,阻断太平军粮道。

    他是在等一个机,这个机,来自于围困天京的湘军。

    尽管苏州外围的营垒,石墙已皆被肃清,但苏州本身城墙高厚,极难攻破,况城中还有李秀成亲自领导的近十万太平军在守城。淮军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攻陷苏州城,势必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而太平军的覆灭咫日可待,最大限度的保存淮军的实力,乃是曾纪泽实施下一步计划的基础。

    所以,他指望着天京城下的曾国荃对金陵城施加更大的压力,逼迫洪秀全再次招李秀成率军回援,然后,他就可以趁苏州空虚发起进攻,以最少的代价夺下这座战略重镇。

    他的这位九叔并没有让他失望。

    雨花台一役后,曾国荃部侥幸逃脱了全军覆没的厄运,随着疫病的退去,以及曾国藩的不断的调援,曾国荃部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战斗力。而在这个时候,李秀成为保苏州,不得不率大军离开天京,这就更给了湘军喘息的机。

    与此同时,皖南、江北、宁国、芜湖一带的湘军也恢复了生气,重新对太平军展开了凌烈的攻势,各路湘军连战连捷,正从不同的方向加紧向天京的命围。

    在这种天京的局势越发不利的情况下,洪秀全对李秀成的撤兵大发雷霆,严令其率军回师,实施“进北攻南”的战略,意图渡江北征,迫使南岸湘军回救北岸腹地,解除天京之围。归复皖省根据地,重占淮南产粮区,解除天京日渐显露的粮荒。并联系纵横豫皖的扶王陈得才和捻军张洛行部,重振皖北,进取湖北,恢复天京上游屏障。

    李秀成一颗红亮的心完全在他苏州老窝里,他极力的反对进北攻南的计划,但在洪秀全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于12月1日仓促出兵,令章王林绍璋、对王洪春元等自天京下关渡江,作为执行计划的先头部队。李秀成本人在12月中旬,集中了约万人,包括护王陈坤书、顾王吴如孝、爱王黄崇发等部在内,渡江北上。

    当曾纪泽听到李秀成离开苏州的消息后,忍不住拍手称快,遂下令苏州前线各团作好准备,于186年1月1日对苏州发起总攻之战。

    就在曾纪泽忙于部署苏州决战之时,他又收到一个好消息,再次赴美的容闳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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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一介绍:
一八六一年,安庆之战如火如荼。
一八六一年,辛酉政变,慈禧上台。
一八六一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中国进一步被殖民化。
一八六一年,美国内战,解放黑奴。
一八六一年,俄国改革,废除农奴制。
一八六一年,变革中的世界,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国。也有人认为,中国的近代史应该从这一年开始。
一八六一年,宋岩穿越成为曾国藩的长子曾纪泽。此人机械专业毕业,略通金融,爱好历史。
历史,注定在这一年改变轨迹。一八六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八六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八六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