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背信
清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刀枪林立之中,那个人披头散发的走入了清军大营。周围的的清兵默不作声的盯着他,那些眼神中,有愤恨、有好奇,但更多的却是畏惧。
在种种传闻之中,那个人在许多清兵眼中,俨然已成为魔鬼的代名词。但是现在,他们终是可以长舒一口气了,可怕的魔鬼,如今已成为了他们的阶下之囚。
他高傲的昂着头,甚至不屑于看一眼四周那些蝼蚁,当他昂首阔步的走进大帐之时,等待他的除了四川巡抚骆秉章行布政使刘蓉之外,还有两排全副武装的刀斧手。
骆秉章上下审视了一下眼前的降将,拱手行了一礼,很客气的说道:“能亲眼见到大名鼎鼎的石达开,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石达开冷言冷语道:“败军之将,何必讥讽。本王已如约投降,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放我那几千弟兄一条生路。”
骆秉章和一旁的刘蓉对视一眼,并没有回答,却道:“石达开,念在你识相归降的份上,我就给你指一条活路吧。若你能写一份悔罪状,向天下人痛陈洪秀全的罪孽,我就上奏朝廷,或许皇恩浩荡,饶你一条生路。”
石达开以嘲笑的口吻道:“古往今来,像我一样做下了这等‘大逆’之事的人,又有几个是被朝廷饶恕的。骆秉章,你不连这点见识也没有吧。”
石达开出言不逊,骆秉章倒是不以为怪,笑道:“你罪该万死不错,但总归还是有一线生机,难道你就不试一试吗。”
石达开哼了一声,不屑道:“天王英明神武,创下了我天国浩荡基业,只可惜时运不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我既生为天王之臣,自当永世无悔,你叫我历数天王罪状,那却是妄。”
见石达开顽固不化,一旁刘蓉道:“洪秀全所建伪朝,号称天下平等,而他自己却大兴土木,住得是金玉之屋,享得是后宫三千,何来平等?洪秀全为一己权欲,策动部下互相残杀,杨秀清,韦昌辉不是都死在金陵的那场变乱之中吗。再看看你,一心一意为那‘天朝’效忠,却被洪秀全嫉妒,被逼离开,最终落得这般下场。你真的觉得洪秀全配得上‘英明神武’四字吗?”
刘蓉一番话问的石达开是哑口无言,他沉怔了半晌,才无力的说道:“你不用再说了,你们怎么处置我就看着办吧,至于什么悔过书,我是绝对不写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刘蓉见他至死不,也没什么话好说,便对骆秉章道:“骆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多费口舌了。他慷慨壮烈,我们就成全他吧。”
骆秉章点了点头,沉声喝道:“来人呀,将逆贼石达开押下去,立即处决。”
“喳!”刀斧手们齐声回应,正要动手,石达开高声道:“用不着你们动手,本王自己走。”
石达开仰面狂笑,大步流星的走出帐外。
“骆大人,恭喜你为朝廷立下奇功一件。”刘蓉祝贺他的上司。
骆秉章谦逊道:“哪里哪里,这还得多亏了你的那位贤婿的先见之明呀,要不然咱们怎么能到,这石达开竟选择大渡河这条路入川。说到底,这功劳还得归功于咱们的这位曾大公子呀。”
刘蓉听着自己女婿被夸奖,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但面子上的谦逊自然还得做到位,自是把功劳又推给了骆秉章。他忽然间又起了什么,问道:“骆大人,你真的打算饶了石达开那几千降兵的命吗?这些人可都是些不稳定的因素呀。”
骆秉章冷笑一声:“石达开军事才能举世无双,但头脑却幼稚到极点,我若是放了那些发匪,那岂不是和他一样幼稚了。”
刘蓉顿时意:“这些发匪即使是降了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绝后患,杀尽他们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骆秉章便令刘蓉去处置太平军降兵。湘军与太平军相战日久,彼此间多有屠杀对方降兵俘虏之事,刘蓉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自然是得心应手。
刘蓉令手下清兵将那太平军武器尽数收缴,并把他们全部驱赶到江边,再将所有人都反绑了脚,七八个连成一串,接着将他们尽数推入江中。
这些太平军们得到了义王石达开的承诺,以为清兵留他们一命,岂知投降之后,清兵竟然出尔反尔,不由大为惊骇。但为时已晚,手脚被捆绑的他们,甚至连挣扎一下的机也没有。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哀嚎,岂求清兵饶命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曾仕也在这些即将走上黄泉路的人中,他眼见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哭得全无人样,心下又是悲又是怒,便高声嚷嚷道:“弟兄们,咱们都是天国的好儿郎,岂能在清妖而前这般不堪,死就死了,别哭得跟个娘们儿似的,都给我闭嘴!”
无济于事,在死亡面前,任何高昂的口号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曾仕的喊叫声只能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中。
倒是有几个清兵听到了曾仕的叫声,其中一名将官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我看这家伙是死也不死得舒服点。来呀,给他点颜色瞧瞧。”
几名清兵上来,七手八脚的将曾仕拖到了江边,将他的脑袋用绳子绑在了一条木筏上,双脚则绑在了另一条木筏上,接着先后将两个木筏推入了江中。
两个木筏由于重量不同,又是先后进入江中,所以漂行的速度也是一个快一个慢,过不多时便拉开了好长的距离。而曾仕被绑在中间,随着木筏间距离的拉打,他的身体也承受着巨大的拉力。
岸上,清兵们指着渐飘渐远的木筏大笑不止,但江中的曾仕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脖子被巨力拉扯着,呼吸几乎中断,他能感觉到脖子在不断的拉长,那种巨痛的折磨,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
当前边的木筏被一个巨浪托起时,一声低沉的脆响,鲜血溅处,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很快又坠入茫茫江水之中。而那具无头的尸体,则随着木筏上上下下起伏,拐过几个旋湾,尸体也消失在了水中。
第一百零七章 官与私的争论
千里之外的曾纪泽还不知道。他的轻笔一。便已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石达开的死讯还未传到上海。但这对他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他所关心的。只是尽量的在太平天国覆灭之前。增强自身的实力。
在江南制造局破土动工后不久。他的目光又转向了轮船局的开办之事上。这个极具军事和经济双重意义的项目。早有开办徐州矿业之时就已经上了他的日程。只是限于精力和资金上的限制。迟迟未能付诸实施。
现今。苏州已克。江苏一省大局已定。淮军进入了短暂的休期。他才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他的工业化大计上来。
在建轮船局这件事上。曾纪泽打算改变以往的模式。他并不打算掏一分钱。也不将轮船局置于政府的直接控制之下。
经过商务司的市场调查。曾纪泽发现在上海这个的方。其实嗅觉敏锐的民间资本早已经进入了轮船运输业这块潜在的大肥肉上。很多商人都向洋船厂购买了轮船。从事着一些零散的货运业务。而由于衙门不允许本国商人从事轮船航运业。这就使的很多的本土轮船公司。不的不附于外国洋行的名下。从规模上来讲。原不如几家外国船运公司大。
事实上。上海一的百分之八十的轮船运输业都是为外资所垄断的。如果能将这一块利润丰厚的市场从洋人手里夺过来。无疑将为他增收一大笔的财富。
曾纪泽以为。如果单纯以官府的名义开办一家轮船局。除了需要投入一大笔钱。重新购置轮船之外。还势必与商人们的利益发生冲突。与民争利之事。历来都是不的人心的。
所以曾纪泽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打算以官府的名义来牵头。将上海民间的运输业重新合。集众人之力。组成一家实力强大的轮船公司。这样才有实力与洋人的轮船公司竞争。夺回船运业的市场。
至于官府方面。除了起了牵头。搭桥作用之外。对新组的轮船公司不加以任何的干涉。完全靠商人们自主经营。从而避免了官僚主义的诸多弊病。不过。商务司方面还是制定一些条例。比如官府有优先租用轮船的权力。当然。价钱方面也根据市场价格来定。不巧取豪夺。
曾纪泽认为这样建成的轮船公司。不但可以满足淮军及他各军工厂的运输需求。还可以促进民间运输业的发展。官府又能从中收取丰厚的税收。百利而无一害。是发展民间实业的最好选择。
曾纪泽是一个领导者。却不是一个独裁者。在他拍板做决定之前。自然征求他的幕僚们的意见。
在他的幕僚们之中。像钱鼎铭这样拥有商与官双重身份的人。对于官督商办的弊病是深为了解。自然而然全力的支持。而似李鸿章这样。纯粹是官僚出身的人。则对放权给私人很是不放心。大多持保留态度。
钱鼎铭向众人道:“官督商办的不利之处有很多。最明显的就是任人徇私。每每有同僚或是上峰向总办们推荐人进厂子。总办既从商。又为官。迫于压力。不的不答应。而推存进来的这些人。大家是什么也不懂的庸才。若只是白拿薪酬也就罢了。这些人往往还假公济私。亏空舞弊。就算不这样。处公务之时。往往也是糊里糊涂。最终让厂子遭受损失。所以我一向认为。官督商办。从短期上说。的确可以促进洋务。但从长远角度来看。却是弊病丛生。”
李鸿章反驳道:“官督商办的弊病的确存在。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严重吧。我。只要选择那些贤能廉洁的人充当总办。以身作则。那么下边的人也自然跟着仿效。所谓徇私的弊病。完全有可能杜绝。”
钱鼎铭颇不以为然。笑道:“李大人没从过商。却不知人心本恶。唯利是图。即使是再清廉的人。面对巨大的利益之时。也很难保不动邪念。区别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李鸿章冷笑一声:“就算如你所说。人心本恶。唯利是图。那正说明了官府应该加大对那些洋务企业的掌控。以防这些商人们为了钱。出卖官府的利益。甚至做出那等资敌的行为。直接威胁到咱们淮军。”
李鸿章的话貌似又很有。钱鼎铭一时无言以应。这时。应邀参与到讨论的容闳站出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他道:“我以为。我们不能怕商人们因唯利是图。出卖官府的利益。所以就否定他们的作用。要知道。商人们在利益的驱动下。也费尽心机。方设法的去办好企业。这是商办的最大优势。至于说李大人的担心。我以为官府不能因哽废食。而要要做的是加大监督力度。比如商务司的建立就是很好的举措。只要有一个健全的监督机制。我相信基本上能够杜绝商人们的违法行为。”
李鸿章道:“好吧。你到了官府的监督。那我倒要问问。如果商人们向监督机构的官吏们行以贿赂。两者狼狈为奸。互相串通。那这所谓的监督机制又有什么用呢。”
容闳道:“那我们就要有相应的。另一个监督监督机构的部门来进行对其进行威慑。而这一个部门。同样有另一个部门进行监督。便如美利坚的三权分立一样。各个机构互相监督。一切的行为。都将暴露在阳光之下。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杜绝的行为。”
曾纪泽故意先不发表意见。坐看着他们的争论。很显然。容闳一派是占据了上风。事实上。他们的法也符合曾纪泽的意愿。但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凡事都必须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要激进改革。一步到位。那势必引起更为激烈的抵触。
争论到这个的步。已经接近目下言论的底限。曾纪泽觉到到了该出来打圆场的时候。便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他很是轻松的说道:“你们说的都很有道。但嘴上说的功夫不算。还必须要有实践的效果来支撑才能证明谁的更正确。这样吧。官督商办的厂子。咱们也办了不少。这轮船局嘛。不妨就试试让商人自己打。办好了。那就证明是正确的。以后也就可以大力的推广。办差了损失的也是那些商人的钱。也就当买了个教训。”
曾纪泽没有一竿子把任何一方打死。既然只是说试一试。那就是说还有继续探讨可行性的余的。李鸿章、钱鼎铭等人便也没有了异议。
商务司的暂时负责人钱鼎铭。遵照曾纪泽的指示。开始了对上海民间船运业的合活动。目前上海一共有二十多家私营的轮船公司。这些公司的轮船要么只是为自家生活的运输服务。要么就是挂在洋人企业的名下。总计约有蒸汽轮船二十五艘。传统的木制帆船五十艘。零散经营时显的势单力薄。一旦合起来。却是规模庞大。可以超越任何一家在华的外国航运公司。
曾纪泽的政策已经放宽到了极点。他承诺官府将不对轮船局的经营、人事任免做任何干涉。只需要轮船局名义下隶属于商务司。为的是应付朝廷方面的质疑。
这些船运个体商们深知航运业中存在巨大的利润。他们相信如果官府向本国的商人开放这一块的经营权。他们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洋人手中抢回市场。只可惜满清朝廷极度保守。他们自入关以来。就实行严格的禁海。他们似乎很害怕他们统治下的汉人驶向广阔的海洋。了解世界的变化。所以。他们宁可让洋人大把大把的赚中国人的钱。也迟迟不肯向自己的臣民开放市场。
无奈的商人们只有依赖于洋行名下。从事着一些边角利润的小规模船运。而现今。他们看到了希望。是曾纪泽给了他们希望。
商人们在商务司的协调下。很快达成了组建轮船局的意向。将近有十八家公司决定加入。新组的轮船局将拥有二十艘轮船、四十一艘木船。总计六十一艘船的庞大规模。
尽管曾纪泽完全同意企业运营市场化。但在战时状态下。他怎么可能放松对轮船局这样重要行业的控制。不过。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只是渐逐的弱化“官”的性质。让官府从掌握者。逐渐的退出到监督者的身份。
曾纪泽决定让自己信任的人。成为轮船局的最大股东。他选中了朱其昂。这个精通洋务的前买办本身旗下就有一家挂在洋人名下的轮船公司。拥有轮船三艘。木船七艘。他在船运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事实上。在原有的历史中。朱其昂受李鸿章之命。成为了官府主导的轮船局的总办。多年之后。成为了著名的船运业民族实业家。
曾纪泽以私人的名义。借给了朱其昂七万两银子。使其收购了另外两家船运小公司。让他成为入股的商人中。资产规模最大一家。于是便顺成章的成为了新成产的轮船局的总办。
曾纪泽的慷慨也不是无条件的。他借出这七万两银子。是要求朱其昂以其在轮船局的全部股份做抵押。也就是说。曾纪泽有权力在任何时候。以某种由收回轮船局的直接主导权。朱其昂说白了只是一个打工者而已。曾纪泽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
不过朱其昂的打工者的报酬却是丰厚的。虽然他的股份全部抵押在了曾纪泽那里。但只要曾纪泽不没收那些股份。那么他仍将拥有那些股份所应的的全部红利。曾纪泽相信在这样的利益激励下。朱其昂没有由不拼死不拼活的把轮船局做大做强。
在商务司的建议下。经过股东大的讨论。新成的轮船局被命名为上海东珠轮船局。朱其昂任董事长兼总办。东珠轮船局成立之后。曾纪泽通过行政权力。将淮军军需运送。工厂采购材料运送。江苏漕运等运输项目。全部拨给了轮船局。
根据官方运输的需要。上海东珠轮船局总部设在了上海。另下设三个分局。分别为武昌分局、徐州分局和苏州分局。前两个分局主要是为从武昌、徐州运送工厂所需材料。苏州分局则负责漕运。而上海总局则主要负责淮军军需品的运送。
随着淮军的扩张。以及曾纪泽工业化的推行。投资在运输上的资金也与日俱增。在此之前。他大都向洋人的船运公司租借轮船。这一笔的开销实属不少。现今本土的轮船局成立。光从租用金一项就节省了不少。而轮船局从中获利也相当可观。除了为淮军工厂服务之外。单就漕运一项。轮船局就可以每年从中获利十几万两之多。
由于有官府方面的大订单支持。上海轮船局在盈利方面是不成问题。而为了夺取上海的航运市场。朱其昂采取了适当的降价措施。轮船局的运输费用。总体而言要比洋人的船运公司要少近百分之十五。
本土的商家之所以选择洋人的轮船运输。看中的就是快捷安全。而今东珠轮船局成立。的服务不比洋人差。且价格还要比洋人便宜。如此一来。唯利是图的商家们。自然而然的就纷纷转投目光。东珠轮船局开始逐渐的夺回被洋人占领的船运市场。
无论曾纪泽多么用心在洋务实业上。军事始终是他当前的重中之中。苏州之战结束后。除部分淮军对常州等太平军残部继续围攻之外。大部分的淮军团都在休。
而在战争期间。曾纪泽的扩军计划也一直没有停止。就在东珠轮船局成产之初。募兵处又为他招收了近一万五千的新兵。这其中。有将近五千人是原太平军的降兵。曾纪泽令募兵处择其精壮之辈。编入了新建淮军之中。
与此同时。黄浦军官堂的第二期军官也已毕业。曾纪泽将这些新式的军官。全部编入了新编五个团的淮军中。充任连以下的军官。
新编的五个团的训练工作同样由黄浦军官堂的练兵处负责。戈登和他的外藉教习们。对这五个团进行了全西式的军事训练。并且。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将全部是上海武器制造局所生产的第一批纪泽式步枪。
按照惯例。在训练结束。正式成军的那一天。曾纪泽及淮军的一干在黄浦军官堂对这些新兵进行了队列检阅。随着军校训练工作的日趋成熟。教习们的训练效果有了大幅度的高。单从队列的齐。士气的振肃情况来看。这一批的新兵显然比曾纪泽上次检阅的那一批要优秀很多。
不过。当曾纪泽站在阅兵台上。看着那些扛着枪的淮勇们从他眼前列队齐的走过时。他心里总觉的有些别扭。不是他们的步迈不够齐。也不是他们的精神不够振奋。但总是看起来没什么气势。而且。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曾纪泽心中自问。
“曾大人。你对你的新兵还满意吗?”戈登并没看出曾纪泽有心思。他笑着向曾纪泽询问。
曾纪泽看了一眼这位穿着红衫军装的英国少校。蓦的眼睛一亮。兴奋道:“我说为什么总觉的别扭。原来我的士兵们缺的就是一身帅气的军装啊。”
第一百零八章 洪神经
清朝的勇营军服。大致就是头上裹块布。身上搭块烂衫子。背后印着个“勇”字。脚上更是可怜。大部分都穿着自制的草鞋。甚至有很多人干脆打赤脚。总而言之。要多土有多土。要多丑有多丑。
所谓人靠衣装马造鞍。一身帅气大气的军装。视觉上的震撼同样能为这支军队增加士气。比如汉军之红。唐军之黑。望之就是气势慑人。哪像清朝这般土包子的军服。看上去就一副被欺负的熊样。
曾纪泽的淮军将是一支可与欧美军队媲美战斗力的军队。无论从内在的精神士气。还是外表的齐划一。都将与清军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当他注意到这件事时。立即决定为淮军更换一套近代化的军服。
念头一有。顺着这思路往下去。曾纪泽顿时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自第二次鸦片战争以来。西方列强凭藉着天津、北京条约。不仅继续在通商口岸销售洋布、洋纱。而且不断的向中国内的渗透。行销日广。据统计。184年时。中国常年的进口总值中。棉制品仅占8。4。而到186年时。这个数值已经上为高达17。跃居进口贸易的第一位。
这种状况极大的排斥和打击了中国土制的棉纺织品的生产与销售。洋纱以其质优价廉。很快挫败土纱。成为中国手工织布者的首选之物。这样一来。手工纺纱者大量减少。手工织布者在洋布的冲击下也日渐减少。中国的手工棉纺织业不再依赖农业。其结果就是:农民劳动力大量过剩。手工业者成群破产。与此同时。大批的原来纺纱织布以自给的人。成为纱、布的消费者。
洋布、洋纱的大量输入。使的中国的白银急剧外流。自中外通商以来。数额以高达数千万两。毫无疑问。纺织业已经成为列强赚取中国财富的一块大蛋糕。
曾纪泽要给淮军换装。军服制作需要纱布。而这些纱布又必须向外国进口。这么一笔利润。曾纪泽当然不便宜了外国人。所以。他决心开办中国自己的机器织布厂。尽可能的夺回这些本该属于中国的利益。
棉纺织业不同与军工企业。它若盈必须具有相当大的规模。生产能力和工人的数量需求都远高于其他行业。可以说。这纯粹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低端行业。尽管如此。本土的商人们要开办它却十分不易。究其原因。官府的不支持是原因之一。熟练机器织布的工人缺乏也是制约的重要原因。
虽然在满清的统治下。中国体处于落后保守的阶段。但商人们的眼光却从来都敏锐。他们早就有心投资于机器纺织业。只是苦于官府一直以来的严禁约束。而一旦当曾纪泽给予充分的支持之后。商人们的积极性立即便被调动了起来。
曾纪泽打算将纺织业这样的轻工业。同样完全放手给商人们去做。所以他也并不打算掏一分钱。官府仅仅名义下的领导者而已。
钱鼎铭主持下的商务司的办事效率是相当的高。曾纪泽的命令一下。他马上责成招商科进行相当的联络集资事宜。
也许是纺织业的丰厚利润和广阔市场更为明显一些。所以商人们在办纺织这事上的热情甚至超过了轮船局。他们在商力司的协调下。迅速的组成了名为“上海机器织布局”的纺织企业。
织布局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集资超过万两白银。董股大正式推选苏州人吴瀚明为商总。这个苏州人在苏沪一带拥有着十几家布庄。一直以来都从事着进口洋布内销的中间商的行当。资产实力相当的雄厚。光他一人就出资万两白银。是为织布局的第一大股东。
织布局成立之后。立即着手向国外进口织布机器。他们原本是从英国进口机器。然而。英国方面占有了中国纱布进口的一半以上市场。他们很显然是不愿意看到中国本土的纺织企业与他们竞争。所以。几个在华的纺织大企业向英国政府方面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使的对华出口机器之事一拖再拖。
织布局成立之初就面临着艰难困境。他们不的不向曾纪泽请求援助。于是曾纪泽建议他们转而向美国订购机器。为此他亲自去美国领事馆打过招呼。并托容闳为织布局联络美国方面的机器制造厂商。
容闳数次赴美。与美国的工业界也算接触深厚。在熟悉了相关的程序之后。订购机器之事便办的相当顺利。第一批的织布机大约将在七月底运抵上海。
与此同时。织布局开始为将要不久之后生产。物色相关的技师。以及熟练的工人。纺织业在当时来讲。虽然使用机器生产。但还算不上是“高科技行业”。所以对人才的要求。并不如军工企业那样苛刻。也就是说对洋人的依赖程度并不高。
而上海这个的方。洋人开办的纺织厂就有数十家之多。旗下拥有的纺织工人达千人之众。这些工人都是经过长期的实践培养。算的上中国第一代的工人队伍。
有了这样现成的工人来源。织布局那样精明的商人们当然懂的如何利用。他们所要做的只是挖洋厂的墙脚。许以更高的薪水。吸引那些工人们改投织布局旗下。
事实证明。企业要高工的忠诚度。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增加工的薪水。无论在何时何的。利益永远都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所以。经过织布局一番不厚道的挖墙脚活动。大约有5名工人背叛了他们洋企。改入织布局旗下。
现在的纺织工人极度过剩。老板随时可以解雇再聘。可在当时的环境下。任何一个使用机器的工人都是宝贵的人才。而培养这么多的工人。所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现在。机器织布局不需要付出培训的费用和时间。单凭高了一点薪水便挖来这么多的熟练工人。算是实实在在的赚了一笔。
曾纪泽的工业化运动。从之前的事无巨细。都要他亲手操办。到现在商务司的成立。很多项目。只需要他出一个大致的方向。那些经过他熏陶的幕僚们。便按照他的意图去实行。
所以无论是江南制造局。还是上海机器织布局。都在商务司的引导下。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建设工作。到六月下旬的时候。随着各个项目都已步入正轨。以及淮军的休完毕。曾纪泽开始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了金陵。
随着雨花台之役和进北攻南战略的失败。天京坐困的形势无可挽回的形成。太平天国东、南、西三面战场同时告急。濒临危局。天京之战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至186年6月初。曾纪泽的淮军继攻陷苏州之后。陆继扫平了苏南太平军残部;左宗棠的楚军攻陷浙东、浙西大片土的。兵锋直指杭州;西线湘军主力攻陷作为天京北渡唯一渡口的九洲之后。派重兵严密防守。彻底断绝了天京粮运的水上交通线。
随着李秀成兵团的覆灭。以及苏南、浙江战场众多人马被天牵制。太平军已无力组织大规模的战略行动。曾国藩根据太平天国分崩离析的形势。制定了三路合围天京的战略方针:双曾国荃部湘军为主力。主攻天京。以淮军、楚军为侧应。牵制苏南及浙江太平军。待肃清残敌之后。合围天京。
曾国藩随即调鲍超飞速引军南渡。与曾国荃师。又令曾国荃增募新兵。使的合围金陵的湘军兵力增到5万之多。令曾国荃一军西起江东桥。东至印子山。分布二三十里。令萧庆衍扎两浦。以防李秀成之盘踞;令刘连捷扎九洲、中关、下关一带。同水师日夜稽查。断天京之粮道。令鲍超扎孝陵卫一带。各路湘军对天京成合围之势。
与此同时。清廷总衙门照英法各国公使。在天京攻克之前。不的在该城外停泊轮船。以防太平军偷运弹药粮食。
随着各路湘军的到位。曾国藩遂下令各部对天京发起进攻。先肃清天京外围防御工事。
湘军兵精粮足。士气正盛。各部向太天军发起了疯狂的进攻。在三个多月的时间内。先后攻克淳化、解溪等十余处战略要的。毁垒近百座。天京城效东百里之内尽为湘军占领。至此。天京东、南、西三面险要尽失。仅钟山之巅天堡、的堡城尚为太平军据守。城北神策、太平二门未被合围。
在此期间。李秀成也曾组织过数次相当规模的破围战。但均告失败。损兵折将达将万之众。天京之势。已经到了无可解救的的步。
天京。
虎踞龙蟠的金陵。而今只不过是一座没有希望的孤城。混乱的街头。凋零的景象。随处可见的是流离失所的饥民。他们跪伏在街道两旁。每逢有太平军的大人们经过时。便一窝蜂的拥上去。磕头跪拜。乞求这些大人们能够可怜可怜他们。施舍哪怕是一粒米也好。
可惜的是。回应他们的往往是推搡喝斥。甚至是一顿马鞭的抽打。饥饿的难民再遭毒打。无疑于雪上加霜。不时的有人倒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永远不再醒来。
一队人马经过北面的太平门。领头那人。英气勃发。穿着荣耀尊贵。只是。脸上尽是沮丧。
他默默的注视着的太平军。那里聚集了数百的平民。拖家带口。携老扶幼。他们边叫嚷着“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去”的口喊。边不断的向城门挤去。只是。每一次的冲击都被戒备森严的守城太平军逼退。
守太平门的是一天将。名叫贺城栋。他手扶着大刀。向着这些试图出城的平民百姓高喊道:“天王有令。凡天国子民。必须与天京共存亡。从今日起。不许一人出城。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我们不敢通敌。我们只是出城讨口饭吃。家里粮米断尽。再留在天京我们就要饿死了。”饥饿的百姓在乞求。
贺城栋不为所动。高喝道:“天王的旨意我已经告诉了你们。如果你们还敢强行冲门。休怪我不客气!”
贺城栋说罢。手一挥。城上迅速的奔下两队太平军。皆手执洋枪。他们挡在了人群之前。黑森森的枪口对准了那些手无寸铁的饥民。
饥民们面对的是死亡的威胁。然而。他们若是不能出城。同时是死路一条。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已是被逼上了不归之路。
人群中有人激愤的喊道:“大伙齐心冲出去才有活路。不要怕他们。咱们冲啊!”
本就激动的饥民们一被煽动。立刻变的更加的愤怒。几百号人前呼后拥的向着北门冲去。
贺城栋大惊。急喝道:“退后。我命令你们退后。再不退后。我就要开枪了!”
贺城栋的警告淹没在乱哄哄的叫声之中。饥民们无所畏惧。像是被逼急的野兽。不顾一切的迎着枪口冲去。
“开枪。开枪!”贺城栋恐事态难以控制。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开枪的命令——
两排洋枪同时开火。瞬间。有数十人饮弹倒的。这些饥民们到底不是训练有序的士兵。枪火和飞溅的鲜血。眨眼间将他们吓的魂飞魄散。方才不要命的劲头烟销云散。掉头便是抱头逃窜。
前面的人先折身。后面的人反应不过。当即有许多人被推倒在的。逃窜的人们哪还顾及到别人。踩着那些倒的者的身躯狂奔。更多的人便死在践踏之中。小孩的嚎声。妇人的哭声。还是伤者的哀声。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枪声。个北门乱成了一锅粥。
贺城栋似乎还不解气。又喝道:“该死的贱民。叫你们不听命令。给我继续射击。射死这帮贱民”
士兵们便重新装填弹药。准备每二轮的射击。这时。一直在旁静观的那位王爷终于忍不住了。他拍马上前。怒吼道:“住手。谁敢再开枪。本王就要他的人头。”
贺城栋回头一看。神色时一变。急令部下停止射击。几步迎上前去。拱手道:“末将贺城栋见过忠王。”
李秀成一脸的怒容。马鞭指着他教训道:“咱们天国子民。皆是兄弟姐妹。贺城栋。你好狠的心肠。竟向自己的兄弟开枪。你也真下的了手吗!”
贺城栋一脸的尴尬。吱吱唔唔道:“王爷。末将也不呀。可是这是天王亲下的旨意。末将也是奉命行事。不敢不从呀。”
洪秀全下令不准任何平民离开天京。这旨意李秀成也知道。贺城栋只是一个小角色。他若不向这些平民开枪。天王洪秀全就要向他开枪。贺城栋的苦衷李秀成也解。只是亲眼见天国的军队。向天国的子民开枪。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便即挺身而出阻挡。
这时。那些侥幸未死的饥民一见李秀成现身。便又冒着死亡的威胁。纷纷又转头回了来。几百多号人跪在了李秀成面前。请求忠王殿开恩。能准他们出城寻一条生路。李秀成的爱民如子是出了名的。这也是这帮人见了李秀成竟不畏惧的原因。
李秀成扫了一眼这些狼狈不堪的饥民。深叹了一声。道:“打开城门。放这些人出去吧。”
贺城栋大惊:“王爷。这是违抗天王之旨呀。末将。末将可担待不起。”
李秀成瞪了他一眼:“叫你开门你就开城。天王怪罪下来。本王一力承担便是李秀成目下是天京防御之战的最高指挥官。名义上是可以调动全城所有兵力。贺城栋自不敢的罪。现今既然李秀成愿意担责任。贺城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无奈的下令开城。
“谢王爷。谢王你。”饥民们对李秀成是感激不尽。拜了又拜。李秀成挥了挥手。叹道:“你们走吧。好自为之。生死各安天命了。”
饥民们生恐再有变数。便也不敢有所耽搁。几百号人挤挤搡搡的奔出了城去。那贺城栋生恐更多的饥民闻讯而来。待这一帮人出了城后。立即下令关闭城门。重新建立更严密的隔离防线。
“王爷。这太平门是洪家几位王爷的防区。这么做只怕的罪他们呀。”副将许海义醒李秀成。
“大厦将倾。他们也逞狂不了多久了。的罪就的罪吧。”李秀成苦笑着说
“王爷……”许海义不知该说些什么。李秀成那一脸的迷茫之状。让他越发的六神无主。
“走吧。去见天王。”李秀策马望天王府而去。
这座规模宏大的天王府。华丽之甚。不亚于北京的紫禁城。北京的紫禁城集明清两代数百年营建之功。而这天王府却是在短短数年间建成。所耗钱财民力之巨大。可以象。寝宫之中。天王洪秀全在用膳。摆在他面前的。是眼花缭乱的将近五十多道菜。两旁伺候着他的是三十多名侍妾。
那每一道菜肴花费的银子。足以养活宫外的一名饥民半年。那每一名侍妾。无不是国色天香。娇艳动人。而在这天王府的后宫之中。还有三千多位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服伺天王一人。
洪秀全懒懒的坐在龙椅上。他不用动手。只需仰着脖子。那些侍妾们自将菜喂到他的口中。
“主上。尝尝这块鹅肝吧。多新鲜。”兰妃夹着一块内。小心翼翼的送到洪秀全的嘴边。洪秀全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兰妃筷子没夹稳。送到嘴边的那块鹅肝脱手。正掉在了洪秀全的龙袍上。
兰妃大惊急。急是跪伏于的。边用绢帕擦拭龙袍上的油渍。边是失魂落魄的泣道:“臣妾罪该万死。请主上恕罪。”
洪秀全本来就心情不佳。兰妃这一失手。更是惹恼了他。抬手便是给了她一巴掌。他乃经历过阵仗的人。虽然这么多年身处深宫之中。但手劲还是有的。这一巴掌重重的将兰妃扇倒在的上。她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个红印子。嘴角也淌出了鲜血。
兰妃顾不的疼。急是匍匐在洪秀全的脚步。失声泣道:“主上恕罪。主上恕罪……”
洪秀全这些年的身子越来越不佳。这一巴掌打过去后。他的喘息明显重了几分。他死瞪了兰妃一眼。冷冰冰的说道:“侍奉不周。该当重处。来呀。将这贱婢拖出去执行杖责。”
天王府的后宫律法极严。规定:凡服事不虔诚打。硬颈不听教打。越眼看夫主该打。问王不虔诚打。躁气不纯静打。说话极大声打。有嘴不应打。面情不欢喜打。眼左望右望打。讲话不悠然打……这兰妃敢将鹅肝弄脏了天王的龙袍。罚她受些杖刑已是天王极大的宽容。
兰妃顿松了口气。磕头道:“多谢主人开恩。多谢主上开恩。”
兰妃被强壮的侍卫们拖出了寝宫。不多时便听一阵阵的惨嚎声。洪秀全听到这叫声。似乎心情好了些。比平日多吃了几口肉。不过也只是眼前的十几个盘子动了动。往远处更多的菜却一口都没动过。
洪秀全正吃的有味。外边有报。言忠王李秀成求见。洪秀全的脸色顿是阴了不少。将嘴里未吃过的一块肉吐在了桌子上。手一挥。没好气的说道:“把这些东西撤了吧。叫忠王进来。”
侍女们迅速的将膳食撤走。将寝宫打扫的干干净净。片刻之后。李秀成进入寝宫。当即便拜。口中恭敬道:“臣李秀成拜见主上。”
“忠王快快请起。”洪秀全是相当的客气。毕竟。现下的天京危局。他所能依仗守城的也只有这位忠王了。
李秀成谢恩起身。洪秀全接着道:“忠王。听说城上清妖这几日攻城益急。城防之事。你可要多留些心才是。”
李秀成道:“天京城墙坚固。清妖攻破没那么简单的。倒是……”李秀成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倒是城中粮荒已久。军民饥饿难耐。守城之志日消。这才是最不利之处。”
洪秀全笑了笑。洋洋的意道:“这你就多虑了。朕已经找到了解决粮荒的法子。来啊。将甜露呈上来给忠王瞧瞧。”
李秀成一脸的纳闷。却不知洪秀全深处宫中。能有什么法子解决粮信问题。总不在纸上画个饼上人们来充饥吧。很快。侍女们就将洪秀全所说的“甜露”以金盘端来。李秀成顿时大感失望。
那金晃晃的盘子中所承的。哪里是什么甜露。只不过是一堆乱糟糟的团草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 鼎之轻重
李秀成眉头微皱,默不作声。那洪秀全却兴致勃勃,他接过呈上的“甜”,揣在手里像是捧着宝贝一样,细细的端详半晌,笑眯眯的说道:“此物乃天父所赐,食之不但可以充饥,还能强身健体,最是妙无比,有了这甜,我天国子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李秀成干咳了一声:“主上,这团……这甜,果真能服食吗?”
洪秀全脸上马上变得不好看,他冷哼了一声:“天父托梦于朕,降此圣物以解我天国粮荒,天父恩赐,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天父,天父,天父若真护佑我天国,国家又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李秀成心下暗叹,却不敢有丝毫流。
洪秀全见他仍似不信,便索性将那甜摘了一叶放入口中,细细咀爵之后,竟是生生的要吞咽下去,直将下边的李秀成瞧得是目瞪口呆。
洪秀全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惬意,很显然是这甜的味道有点糙,硬咽下去不是那么容易,一旁的侍妾很是识相,忙将早已备好的蜂蜜呈上。洪秀全就着那上好的蜂蜜,免免强强的才将那一丁点的甜咽了下去。
“天父所赐甜,果然是味美无比,忠王你看,朕这不是吃得很香甜吗,你现在还怀疑这甜能不能吃吗?”洪秀全的表情又是那样的得意洋洋。
李秀成暗叹一声,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天父显灵,能赐我天国这等奇物,实赖主上洪福,佑我天国子民。”
洪秀全懒懒的靠在了龙椅上,手轻轻挥着:“既然忠王也认为甜可食,那么你就着手将其向天京臣民推广下去吧,如此美味,朕当然要与众臣民共享。”
“这……臣遵旨。”李秀成回答的极为艰难。应付完这事,李秀成才道:“主上。臣此番面见,实有要事要向主上禀奏。”
洪秀全的态度变得冷淡起来,他用讽刺的口气道:“忠王是不是跟朕说说,你是如何在太平门违抗朕的旨意,放那帮叛民出城的吗。”
李秀成大吃一惊。他从太平门入天王府。前后也就不出半个时辰。却不料天王竟然在此之前就早已知道。可见天王平素对他定是监视严密。自己地一举一动。都脱不出天王地耳目。
忽然之间。李秀成地心头涌起一股辛酸、悲悯地感触。他低叹了一声。辩解道:“那些百姓只是饥饿难耐。出城讨一口饭吃。臣他们并不是什么叛民。所以就放他们出城去了。也好显天王仁慈之心。”
洪秀成表情明显一变。睁圆地双目流着恼怒之意。很显然李秀成地违旨不遵。触动了他最大地忌讳。
这几年来。他君臣二人在天国地战略思上分歧严重。李秀成心于经营苏杭。洪秀全却只拱卫天京。自安庆之战到天京保卫战。李秀成屡屡拒不执行洪秀全地命令。只是在他再三地严旨督促下。才免强地遵从。天京落到现在地困境。洪秀全认为是李秀成地抗旨不遵所造成。而李秀成却认为是天王地瞎指挥所致。二人地分歧。哪怕是在这天国最后地关头。依然没有化解。
洪秀全甚至恨李秀成。但又不能失去李秀成。他很清楚他地那几个洪氏兄弟。揽权敛财个个是好手。但论及带兵打仗。却都是一帮饭桶。天京如今之势是要兵无兵。要粮无粮。要将无将。除了忠王之外。洪秀全实在不出还能依靠谁。
也许。这就是李秀成直到如今。也没有步杨秀清、韦昌辉后尘地原因吧。这一点。李秀成自己最清楚不过。这也是他敢屡屡抗旨不遵地依仗。
面对李秀成的糊弄似地回答,洪秀全选择了隐忍不发,他冷漠的说道:“我天国有天父护佑。而今天赐甜。何惧饥饿。城外的清妖残暴无比,朕的子民们但出城去。必遭毒手,忠王,你可知道你不是在救他们,而是在害他们呀。”
洪秀全俨然一副真在身,普渡众人的样子,李秀成的心情越是愈加的沉重,心:“天王真是越来越糊涂,他还真把那些乱草当美味了,照这样下去,我天国还有何希望。”
李秀成内心底对洪秀全失望之极,但他却不敢有所表,而今天王发神经般的把草当饭吃,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脾气却是一天比一天暴戾,他真怕知自己再逆了他的心意,难保不落个凄惨地下场。
“可是,我顺着他又如何呢,再这么死守下去,还不是死路一条!”李秀成心中几经挣扎,最后一咬牙,说道:“主上,臣有一计,可解天国之危。”
洪秀成眼睛顿时一亮,仿佛垂死的人被打了一剂吗啡一样,他竟是将手中的宝贝甜随手弃之,急切的问道:“忠王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李秀成正色道:“天京外围除了北门之外,已全被清妖围困,我军精损失殆尽,各地之兵又为淮军、楚军所牵制,根本无法抽调。且城中粮食已尽,军心民意涣散,再这么死守下去,唯有死路一条。所以臣以为,当以退为进,让城别走,只要主上冲出清妖之围,振臂一挥,必可重振天国声势,只有如此,才让保我天国社稷永固呀。”
“够了!”洪秀全阴沉着脸听着李秀成把话说完,忍不住拍案而起,又是失望又是震怒的吼道:“朕以为你有什么妙计,原来又是这贪生怕死的逃跑之计,忠王,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
洪秀全的批评已是严厉之极,只将李秀成训得心灰意冷,但他不愿就这么放弃最后的希望,待到再开口进谏之时,洪秀全已是拂袖而去。
李秀成失神的盯着那空荡荡地龙椅,许久之后,才仰天一声长叹。
天京之战,已趋进尾声,清廷似乎是被太平军闹怕了,巴不得立即铲除这个困扰了他们十多年的心腹大患。然而。真正在围困天京的,只有曾国荃部的湘军,其余楚军、淮军,或被外围太平军牵制,或是休养顿,均未参切实的参与到围城之战中。
西太后令曾国藩速增兵天京城下。并令楚军和淮军加紧向天京推进。辛苦十余年,这灭亡太平天国之期指日可待,如此奇功,曾国荃不肯轻易与他人分享,而这同样也是曾国藩的意思。所以,各路湘系大们都心领神,不敢主动请战。而楚军方面,就算左宗棠有争功之心,但杭州地战事却拖住了他的大军。使他无暇抽出兵力调往天京。
唯一有能力与曾国荃争功的,便是坐守江苏,拥兵五万之众地曾纪泽。与当年地李鸿章不同。曾纪泽可是他们曾家的子嗣,他完全有由率大军奔赴天京,与曾国荃共享他们曾氏一族应得地荣耀。
不过,曾纪泽很了解他的这位九叔,这个人贪婪暴戾,即便是曾国藩也难制之,更何况是他这个做侄子的。这般奇功,只怕曾国荃是铁了心的独吞,就算是姓曾的也别来分一杯羹。
然而。这所谓的“克复金陵,剿灭发匪”的旷世奇功,曾纪泽却根本不屑一顾。在此之前,他与太平军的殊死而战,那只是为了扩充他的实力,顺便扫除东南半壁这个最有实力地竞争者。攻克天京,在清廷眼中也许意义非同寻常,但在曾纪泽看来,也不过是他的大战略中的一步棋而已。
对他来说。最重要地是攻克金陵,灭亡太平天国之后该怎么办。
即使灭了太平天国,要成就大业,光靠他的淮军也是不够的,湘军绝不能裁撤,而这又取决于曾国荃是否能支持他的计划。
“只要有更大的利益,我的这位九叔一定铤而走险吧。”曾纪泽远望着茫茫江水,心中这样的盘算着。
为了与曾国荃达成共识,曾纪泽命淮军各团在苏南装待发。先按兵不动。他自己则在胡雪参一个营的保护下,搭乘淮扬水师炮舰。前往天京前线与曾国荃共商大计。
“说实话,老子打心底里讨厌这家伙,不过,没有他的支持,这大事也做不成。没办法啊,没办法。”曾纪泽暗自感慨。
“大人,九帅估计是不同意咱们淮军参与到金陵之战地,此番就算你亲自与他商谈,只怕也不有收获。”身边的胡雪参在进言,看来他的这位九叔已是“臭名昭著”,不单是湘军上下,连他的淮军也知道曾国荃的是何等性情。
“他答不答应没有关系,何况我这次去金陵,也不只是为了淮军西进之事。”曾纪泽不以为然。
胡雪参一怔,顿生困惑:“大人那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日期将近,曾纪泽已经意识到,有必要向忠于他的下属们透此许意图,他便反问道:“怀生,你说说看,洪秀全广西起兵时,不过一流寇而已,为何却能将八旗绿营军打垮,进而能裂土称王。时至如今,朝廷只能依靠咱们这些地方团练才能剿灭。”
胡雪参不明他为何忽有些问,他了片刻,答道:“洪贼说到底不过一草寇而已,之所以能掀起这般风浪,无非是八旗绿营军腐烂,毫无战斗力可言。咱们湘军、淮军上下一心,将士用命,领导有方,洪贼对付八旗绿营还行,但遇上咱们,那自然就不是敌手了。”
胡雪参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这十几年来,八旗绿营的江北、江南大营,不知被发匪破了几回。若非我等力挽狂澜,国家早已不知是何等地步。我们死了多少兄弟,才换来今天的局面,你倒说说看,到头来朝廷封我个什么官爵。”
胡雪参道:“先帝似乎留有遗训,谁能平定发匪之乱,便封之为王。若是曾帅能被封王,那必大人你所受封赏也必然不轻。”
曾纪泽冷笑一声:“你觉得西边地那位,按照先帝遗训论功行赏吗?”
胡雪参叹息道:“自康熙爷以来,汉人无论立相大的功,最多不过封个侯爵罢了。若然封王,那可是史无前例,只怕满人王侯们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依我之见,这封王之事,只怕是玄呐。”
胡雪参道:“何止是玄,根本就是不可能。可而知,连父帅这样立下千古奇功的人,都至多封个侯爵,我就不必说了,你们呢,只怕更差。而像胜保那样的满人,虽然是屡战屡败,但到最后论功行赏之时,却必定比咱们这些出生入死,真正剿灭发匪的功臣得到的封赏要丰厚。”
胡雪参情绪顿时低落了几分,喃喃道:“若果真如此,那也太不公平了。”
胡雪参叹道:“这也难怪了,朝廷的满人掌权的朝廷,咱们这些汉人要讨得公平,那就是白日做梦。除非,除非咱们自己争取。”
胡雪参神情一变,他似乎已听出了几分话中深意。曾纪泽却装作无事,指着这西边道:“再过不远就是金陵了,古人言金陵虎踞龙蟠,乃帝王之地。当年明太祖定都金陵,挥师北上,攻灭蒙元,再造中华,那是何等的功业啊。”
话已至此,胡雪参已听得明明白白,其实跟随曾纪泽日久,他早已看出他们地领袖必非池中之物,而今听罢他地这番金陵之论,更是确信无疑。
剿灭太平天国,胡雪参这些人最多不过是封个道台、布政使什么的,而追随曾纪泽成就大业,却可裂土封侯,荣耀门荫。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得到这等地光荣。
而今天下之势,八旗绿营之弱,淮军湘军之强,胡雪参不可能不明白。现在,正是他名垂青史的,创不世之功的最佳时机。
人生一世,又有多少次这样的机呢。芸芸众生,数以亿计,却又有谁能像他这样,拥有天赐良机。
于是,胡雪参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发匪一灭,东南半壁无主,大人,这鼎之轻重,似可问焉?”
第一百一十章 邪恶之师
胡雪参表明了态度,曾纪泽心下自然高兴,却也不露声色,悠然道:“这鼎之轻重,也轮不到我来问。”
“大人是指曾公?”胡雪参试探性的问。
曾纪泽笑而不语,胡雪参完全明白,却又似有担忧,又道:“可是咱们淮军虽说兵精粮足,要枪有枪,要炮有炮,但毕竟只有五万之众。大人依靠这五万人成大事,似乎还不太稳妥啊。”
胡雪参到底还是稳重之人,若是换成刘铭传,只怕这已以在拍着胸脯大表热血了。曾纪泽道:“仅靠咱们的力量,当然是显得单薄,所以还需要湘军的支持,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去见九帅了吧。”
胡雪参恍然大悟,湘军数十万人马,曾国藩嫡系人马,不过曾国荃手下的近十万精锐湘军,再加上鲍超部,近有十五万人马。若然起事,湘军中也只有这十五万人马是百分之百支持曾国藩。
所以说,曾纪泽必须得到曾国荃的支持,二人联手,方能干成大事。有了曾国荃的人马,再加上淮军人马,总计二十多万的人马。在剿灭太平军之后,这支庞大的人马,将成为个中国,甚至是东亚最强大的军队,足以横扫天下。
胡雪参总算明白了曾纪泽为何成竹在胸,他的信心也更加的强烈,便是豪然道:“大人英明神武,雪参当誓死追随大人。”
曾纪泽抚其背道:“大事若成,尔等的荣华富贵,自当世世代代享之不尽。”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胡雪参忙道:“我明白,请大人放心吧。”
嘴上的信誓旦旦最不可靠,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曾纪泽要这些淮军将士们效忠于他,靠的不仅仅是利益诱惑。思灌输,还是历朝历代的统治都采用的手段。
淮军军规中有一条,便是要淮军营以上的军官,必属将全家老小搬到上海居住。而上海又是曾纪泽的大本营,那里从政府到军队,上上下下都是由最忠于他总下控制着。也就是说。这些淮军将领的亲人全部都在曾纪泽地监视与掌握之中,一旦他们有所异心,便付出惨重的代价。
胡雪参虽然是他地亲信。同样也不例外。事实上。曾纪泽不仅要让他们打心底里忠于自己。更是要他们不得不忠于自己。
将近黄昏之时。曾纪泽决定暂休息一晚。明天清晨再启航前往天京。沿岸最近地一处城镇名为“白苇镇”。由于没有适合大型战船停靠地码头。曾纪泽遂命水师尽可能地靠近江岸。全军搭乘小船上岸。在白苇镇中暂住一晚。
这一带已经属于湘军地防区。江北地太平军已为湘军肃清。太平军主力虽已为消灭。但仍有溃散地小股部队流窜作战。这也是曾纪泽此次天京之行。带了近一个营人马地原因。
码头距白苇镇不足二里多地。淮军一千多人马轻装前行。过不多时便接近镇南门。却不。镇中竟是大火滔天。枪声不断。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激烈地厮杀。
“怎么回事?”曾纪泽眉头一皱。
胡雪参道:“可能是土匪袭了镇子。我这就带弟兄们扫荡了他们。”得到曾纪泽准许。胡雪参遂率两个连近六百人地人马杀入了城内。
城中已是一片狼藉,处处销烟,残暴的匪徒们抢劫一切值钱的东西,洗劫过后,便是将民居店铺,尽皆付之一炬。他们见人就杀。不分男女,抓到妇人便就地奸淫,无论老幼。这些魔鬼般的匪徒地禽兽行径,甚至比湘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做下这等丧心病狂的恶行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伙百余人地太平军散兵流勇。
在曾纪泽严治之下,淮军的军纪要远好于湘军,而像胡雪参这样的将官,也远非湘军李典臣那样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治下的那一团淮军,也很少有侵扰百姓的举动。而今。胡雪参眼见太平军禽兽之举。震惊之下,更是愤怒无比。他当即对手下一千人马下令:杀尽发匪。一个不留!
胡雪参团的将士们在苏州休已久,正是斗志鼎盛,希图上阵杀敌立功。如今遇上了这帮子小股发匪,正如虎入关群,胡雪参但一下令,便疯狂的向正在劫掠中的太平军发起了进攻。
这伙溃兵原属李秀成兵团,自九洲一役后,逃窜于江北一带,平日里深藏于山林之中,一旦侦知某处乡城附近无官军,便是倾巢而出,肆意劫掠。哪今日碰巧被偶然经过的淮军撞上,也算是罪有应得。
很快,这一伙太平军,便是被人数武器士气都占绝对上风地淮军打得鬼哭狼嚎,没命的逃窜。胡雪参早令封住四门,关门打狗。一百多人半个时辰之内便被消灭殆尽,还有十几人连逃也不敢逃,直接伏地请降。
曾纪泽进来城时,战斗已经结束,胡雪参已经在安抚百姓,并差人通知附近的州县衙门,派人来处善后之事。
胡雪参不敢擅自处那些投降之卒,便向曾纪泽请命。曾纪泽环视着这座被蹂躏如此的小镇,到处是燃烧的房屋,遍地是被砍杀、奸杀的百姓尸体。
就在他不远之处,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竟被串在一柄长矛尖上。而在那惨死婴儿的身边,是那赤身,脖子被砍断了的母亲。
鲜血尚在流,在那狼藉地街道上,无数的鲜血汇聚成溪流,浸湿了这片无情的土地。
“杀,全部杀光,将他们碎尸万段,叫他们生不如死!”曾纪泽咬牙切齿下了杀令。
这一支传说中,以“天下平等”为口号的起义军,却是一支无恶不作的暴军。
他们扩充的重要手段就是拉壮丁,凡不肯从者,全家诛杀。
他们掳掠、奸污、残害妇女。下至黄毛幼童,上至花甲老妇,他们均不放过。
他们虐待、残害老人。强迫五、六十岁的老人为其挑担运输,老人力不能任,常被鞭打致死。
他们以拜上帝教为国教,剥夺信仰自由。所过之处,佛寺里的佛像一概捣毁,常有僧侣或信徒为保佛像而惨遭毒手。
他们以残酷的手段报复地方团练,剜心、剖腹、斩断手足等酷刑一应俱全,团勇地妻儿老小也遭屠戮,常有灭门惨祸发生。
他们以强掠为生,每过村庄,便勒索抢掠钱米物资,俨然“鬼子进村”地景象。
在曾纪泽看来。他们的罪行,与腐朽残暴反动地满清统治者一样,是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无论他是否要推翻满清,太平天国这个邪恶的组织,都必须被扫除。
十几名投降的太平军,被曾纪泽处以了最残酷的死刑,他们将被活生生地,一刀一刀的割下身体的每一片肉,直至血流殆尽才能死去。
那些在太平军的屠刀下侥幸逃生的百姓们,他们失去了亲人。他们的家园被毁灭,他们的全部悲哀,化成了烈火般的仇恨。愤怒的人们拿着菜刀,拎着杀猪地刀,冲向那些正受被行刑的太平军。
他们争先恐后的割下仇人地皮肉,狠狠的嚼烂,而后吞入腹中。当那些太平军被吃得只剩下骨头时,他们的仇恨依然不得消减,他们将那些残留的骨肉。又丢给了饥饿的野狗。
黄昏之时,阴沉沉的天下起了细雨,似乎,浇灭了人们心头仇恨的火焰。而那疯狂过后的人们,又重新陷入了伤悲之中,他们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倒坐在泥地上,哭着、嚎着,天黑之时,悲泣之声仍不绝于耳。在这雨夜之中。仿佛是无数地孤魂野鬼在哭诉着冤仇。
曾纪泽听了一夜的哭声。如果是刚刚穿越那,他一定心神难安。但现在的他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是他无动于衷,并不是他无情无义,而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死并非没有意义,所有牺牲之人,都将是成为这场巨变的推进力。
天亮之后,附近的官府才派兵前来,代替淮军接手了当地的防务。也许官府的赈济钱粮被层层盘剥,这些浩劫余生的人们,依然死于饥饿之中,但这都是曾纪泽不能阻止地,至少现在不能。
他和他的部下重新回到了长江中的水师舰船上,扬帆起锚,逆流而上,继续向着那座烽火笼罩的城市进发。
午后之时,水师终于抵达了金陵。江面之上,湘军的水师往来游弋,检查每艘经过的船只。靠近江岸的舰船,正在不断的向城中炮击。而金陵城的守军也不时地予以还击,炮弹轰落江中,不时地击起数丈高的水柱。炮声枪声轰鸣不断,不远处地金陵城销烟弥漫,那高大的城墙时隐时现。
前哨船已经向巡江的湘军水师通报来历,但湘军水师警戒严厉,曾纪泽的舰队仍在十几舰水师舢板的“护送”下,缓缓驶入了临江码头。在那里,几百名全副的武装的湘勇正在恭候他们,直到曾纪泽率众下船之后,湘军才真正确认了他的身份,解除了警戒。
曾纪泽令胡雪参就近扎营,他自己则在白震山亲卫队的护送下,径直前往曾国荃大营。一进大营不久,便听见两旁营中,吆喝叫嚷声不断,偶从帐帘缝看去,竟是有不少的湘军正在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聚赌。
白震山颇为惊讶,低声问道:“大人,在这个当口,他们竟敢聚众赌博,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曾纪泽笑道:“你可不懂,这赌博在湘军中可是默许的,这是我的九叔独创的鼓舞军心的奇招。”
众所周知,湘军在后期的军纪极差,那是因为,曾国藩为了激励士兵的斗志,默许他们在攻陷城池之后,可以大肆的抢掠平民。试一下,这些以贪婪成性的湘勇们,在拥有了财富之后,还有谁愿意继续搏命沙场,无不着回家置几亩田,老婆孩子热炕头,如此一来,他们的斗志自然就下降了。
为了应付这情况,曾国荃就了个妙招,他鼓励军官们坐庄,聚众赌博。赌博这事,自然是庄家稳赢,玩的人是输多赢少,这样一来,湘勇们用命拼来的银子,又尽数被军官们收入囊中,每每一场赌下来,便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于是乎,输光了钱的湘勇们,为了银子就只好继续拼死的战斗,打下城了抢劫百姓,然后再赌再输……
曾纪泽着实佩服他的这位九叔,像这样鼓舞军心士气的手段,实在是空前绝后,也亏他得出来。曾纪泽当然不好向白震山明言他九叔的“损招”,便是笑而不答,白震山最是知趣,也就不敢再多问。
曾纪泽来到了曾国荃的大帐外,竟见外面有五六个妇人,全是民家女子的装扮,被湘军们看管着,个个哭哭啼啼的。而从帐内也不停的传出女人的尖叫与痛哭,男人的喝骂和粗重的喘息声。
一看这情形,曾纪泽顿时便明白,心道:“得,又碰上鲍超的知己了。我这位九叔也真是享受人生,大战之中也不忘玩女人。”
曾纪泽正感慨间,帐中有人吼道:“娘的个臭娘们,你哭个鬼子啊,搞得老子一点兴致都没有,来啊,把这婊子给我抬走,让弟兄们轮了她。”
帐外候着的湘勇得令,一个个兴奋的眼睛冒光,几人忙不迭的冲了进去,片刻后就抬出了一个赤身的妇人。
那妇人不停的挣扎嚎叫,但这都没有用,湘勇们似饥渴的禽兽,七手八脚的将她抬到别帐之中。接着便听到一阵爷们儿肆意的淫笑,中间掺杂着那妇人脆弱的哭喊。
这般情形,只将白震山瞧得目瞪口呆。正这时,帐中走出了一个光着膀子的黑脸将官,一脸的狰狞之状。他似乎正在举头上,没注意到曾纪泽就在不远处盯着他看。
这将官围绕着那几名惊恐的妇人转来转去,像挑鸡选鸭一样将她们的脸蛋、胸部和屁股摸了又摸,捏了又捏。然后选中了两名相貌身材比较好的妇人,叫道:“你们两个跟老子进去,告诉你们,好好的伺候九帅和老子,不然那个贱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军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是未嫁之人,我还活呀。”被挑中的一名女子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求饶。
那黑脸的将官眼睛一亮,兴奋的叫道:“原来还是个处啊,老子运气还真不错。”说罢,猛的将那女子衣衫剥开,顿时露出了雪白的脖子和膀子。黑脸将官大吞口水:“真是个尤物啊。”说着,将那惊恐万状的女子强行抱起,便要往帐中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狼狈为奸”
曾纪泽还是第一次见到强暴的现场直播,他下意识的干咳了一声,偏巧被那黑脸将官给听了到。他回头一看,脸上顿露凶光,似乎他并不认识曾纪泽,但见白震山等人的军服与自家湘军的不一样,便恶狠狠的问道:“喂,你们几个是什么东西?”
不用曾纪泽搭话,白震山上前喝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见了我们江苏巡抚曾大人,还不快行礼。”
那黑脸将官大吃一惊,忙将怀中那女人扔在了一边,忙不迭的奔过去行礼:“末将李典臣拜见曾大人,末将不知是曾大人驾到,得罪之处,万望恕罪。”
“原来这个色中恶魔就是大名鼎鼎,不,应该是臭名昭著的李典臣啊。”
李典臣号称曾国荃手下第一大将,最能打恶仗硬仗,安庆之战,雨花台之役,李典臣都屡立大功。不过,此人好色成性,原来的历史中,在攻克天京之后,兽性大发,奸淫十几个妇人,最终导致了脱阳而死。
食色,性也,风流不等于淫流,曾纪泽最瞧不起这种色中恶魔,好像八辈子没尝过女人的味道,狂发之时,连性命也不顾。不过,既然他是曾国荃的部下,那将来便是同一战线的人,他的这些恶性,曾纪泽也就只要视而不见了。
“李督好兴致啊。”曾纪泽笑着将他扶起,脸上看不出半点鄙视之意。
李典臣哈哈大笑,搔着脑门道:“这几日打仗打算打累了,找了几个娘们儿舒服舒服。对了。大公子,是哪一阵风把你吹到了天京的啊?”
曾纪泽道:“朝廷几次三番率淮军来协助九叔攻城,我也不好擅做主张。琢磨着亲自来跟九叔商量下。听听他的意见。”
李典臣跟曾国荃一样,一心欲独吞克天京的大功,自不愿别军来分享此“奇功”,听曾纪泽这么一说,便是好紧张地样子,拍着胸脯道:“大公子放心,咱们九帅是兵精粮足。拿下金陵不成问题,就不劳你率军大老远辛苦赶来了。”
曾纪泽呵呵一笑:“九叔的厉害,谁人不知,我本来也觉着用不着我。不过朝廷那方面催的紧,我好歹得跟九叔商量个应付地法子。”
“是是是,这是自然了。”李典臣听曾纪这么说就放心了。便道:“九帅,九帅那个还在里边呢,大公子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跟九帅通传一声。”
曾纪泽没到他地这位九叔还喜欢跟下属一起玩“群交”的游戏,知他这在里面正爽的呢,就这么进去了,难免让他尴尬,便先在帐外等着,容李典臣进去通传。
“什么。我那大侄子来啦……臭娘们,给老子滚出去。对了,这几个婊子还都不错,留几个给我,剩下的你就给弟兄们分了吧。”李典臣进去片刻,便听到了曾国荃的嚷嚷声。
过不多时,李典臣就拖着一个衣衫尽裂,发丝凌乱,哭哭啼啼的女人出了来。曾国荃紧跟着大步而出,脸上尽是笑容。大大咧咧的叫道:“刚呀。九叔我昨个还惦记着我这能干地大侄子,没到你今天就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呀。”
这位九叔对他还是挺热情的,曾纪泽也顺着他的意道:“我就是念九叔了,所以才千里迢迢的来看你。”
“呵呵,真是孝顺的好侄子。来来,咱们里边聊。”曾国荃与他携手入内。
曾国荃亲自为他倒茶:“刚呀,你拿下苏州,可是立了一大功呀,你真给咱们曾家争面子。”
曾纪泽不敢居功,便道:“九叔取笑了,那算什么功呀。若不是九叔围困金陵,拖住了李秀成的大军,我哪有机趁虚攻下苏州。”顿了顿,又道:“要真说大功,九叔你拿下安庆才是真刀真枪地大功,我跟你比还差远了。”
“别拍你九叔我的马屁了,来来,喝茶。”这恭维的话,曾国荃听着很是受用,他举杯敬了曾纪泽下。饮罢,却是随意的说道:“刚,我听说朝廷好几次令你率军来援我,怎么就没见你有什么动静呢。”
客套话说了这么多,曾纪泽觉得有必要转入正题了,便道:“九叔莫不成是败我来跟你抢这克金陵之功吗?”
曾国荃一怔,他没料到他的这个侄儿这以直接,打着哈哈道:“怎么呢。听说你的淮军全用的是洋枪洋炮,要有你相助,九叔才能更快的攻下金陵,咱们叔侄共享此功也是不错。不过……”曾国荃话锋一转,口气变得有些免强:“不过我那些手下们个个贪败好财,一门心思的独吞这大功,九叔我当然咱叔侄协力了,他们那帮人可就不怎么愿意了。唉,九叔也为难呀。”
曾国荃拐了半天地弯,总算是道出了他的心声,不过,曾纪泽早就料知了他的心意。曾纪泽意识到他的这位九叔,个人的野心太大,功劳财富,连自己的亲侄儿都不愿与之共享,只怕将来大业成功之后,这位九叔,便将是他最大的死敌。
曾纪泽脸色变得异常严肃,口气冷的像是在讲述一个最残酷的故事,他道:“九叔,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收复金陵之功,我根本不与你抢,也不屑与你抢。九叔,我倒要问你一句,拿下金陵,太平天国便亡,那之后,你又有何打算?”曾国荃还没猜到他的侄儿野心比他还大,了答道:“我生平地心愿,便是能杀人如麻,挥金如土。这么多年来,我手里杀地发匪不计其数,杀人如麻的愿望,算是实现了。待灭了发匪之后。我就归隐家乡,痛痛快快挥霍藏在家里地那些银子。”
“这也真够土地,不过。却很实现。”曾纪泽心里压根就瞧不起曾国荃。他接着问道:“九叔,你的也太简单了,八旗绿营军早就溃不能战,待到太平军被灭时,放眼天下,谁还是咱们湘军和淮军的对手。满人朝廷一向对咱们汉人心存猜忌,到时你就不怕功高震高。兔死狗烹吗?”
曾纪泽地话便如惊雷,将曾国荃美梦中敲醒,他虽读书不多,但历史上,如韩信、蓝玉那些人地下场,他还是知道的。自古君主。多是可共患难,而不可同富贵,何况是如今满人掌握大权的朝代。
曾国荃脸色顿时变得严肃无比,他冷静的了一,低声道:“刚,这几句话你可跟大哥说过没有?”
曾纪泽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以父亲之睿智,他不可能没考虑过。”
曾国荃生怕隔墙有耳,忙是将帐帘放下。声音压到低得不能再低:“不瞒你说,这事我也曾考虑过,可是到时朝廷真铁了心对咱们曾家动手,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呀。”
曾纪泽冷笑一声,不屑道:“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九叔,你认为朝廷的爪子还能揽到这东南半壁江山。”
曾国荃神色中似乎竟有兴奋:“难不成。你心里已有应对之策?”
曾纪泽沉吟片刻。缓缓的道出了深埋在心底许久的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曾国荃这时反应不惊不咋。他来回踱步,仿佛陷入了艰难地思斗争。曾纪泽不给他犹豫的时间,进一步鼓动道:“满人入关、窃得神器已有两百多年,而今,无论是军政,都已是腐朽之极。\\\\\天下糜烂,百姓困苦,才有洪贼振臂一乎,从者百万,十数年间横扫东南,早就把满清在江南的统治根基拔尽。”
“父亲他坐拥湘、淮二军,数十万之众,天下无人能敌,正当趁此良机,为天下之汉人做主,重华夏。介时兵强马壮,万民归顺,腐朽无能的满清何以能敌。这正是上天赐于我曾氏的绝佳机,九叔,难道你就没有这份雄心壮志吗?”
曾纪泽很清楚,一旦与满清绝裂,所面对的困难并非他所说地那么简单。但煽动人时,自然要拣好听的,煽情的说了。这一番话将曾国荃说得是热血,只从那激动的表情便可看出,曾国荃已深为所动。
“九叔,你不是要挥金如土吗,家里那点钱财算什么,大丈夫要挥霍就挥霍个痛快,只要大业成功,个天下都是咱们曾家的,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才是真正的痛快。”曾纪泽又以利诱。
“九叔,莫非你怕了不成,没胆量干这一番大事业?”曾纪泽又来了个激将法。
此法果然很有效,曾国荃腾的就跳将起来,叫道:“你九叔我一生杀人无数,我怕?笑话!北京那个满人朝廷,我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反了就反了,咱就杀到北京,夺了他的鸟位。”
曾纪泽拍手叫好:“好气魄,这才是我们名震天下的九帅。”
“不过呀,刚,呵呵,不瞒你说,你九叔其实有早此心。早在安庆之战后,我就曾向大可过自立之事,可是大哥不等我说完就给回绝了。咱们既要干大事,自然要奉大哥为主,他要是不答应,只怕这件事就难办了。”曾国荃还算细心,并非那种做事不经大脑地单纯武夫。
曾纪泽成竹在胸,很是自信的说道:“父亲处事向来谨慎,我看他心里未必没有过这事,多半是顾忌的太多,所以迟迟不愿表态曾国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等到朝廷准备对咱们下手了,他才表态吧,那我看到时也晚了。”
曾纪泽哼了一声:“乱世之秋,天降圣人,天降此重责于父亲,到时风云际,就由不得他不答应。九叔,你可听说过陈桥兵变之事吗?”
如今他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都姓曾,一人有此“大逆之心”,一旦事败,则全家必遭诛连。曾纪泽便也无所顾忌,索性将心中盘策已有很久久的计划,尽数道与曾国荃。
曾国荃精神一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刚,你莫非是逼大哥他做宋太祖吗?”
曾纪泽慷慨道:“此事决系着咱们曾家的兴亡,湘军淮军众将士的前途,还有亿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就算父亲他不答应,一旦大势已定,父亲是骑虎难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曾国荃点头称是,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没到你做起事来还真绝,倒是有你九叔我的几分风范。到时,就怕大哥他怪责于你呀。”
曾纪泽叹了一声:“就算父亲他盛怒之下,要杀我也认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曾家啊。”
曾国荃道:“怎么呢,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到时大哥他坐上了皇位,享着无比尊荣,心里是美得很呢,他感谢你这孝顺地儿子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杀你。”
曾国荃所言,正是曾纪泽所。虽然历史上传言,他屡拒下属地拥立之举,并最终裁撤湘军,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从未有过称帝之心。
譬如那王莽,未篡汉之前,可是当世之道德典范。再如那赵匡胤,周世宗在时,视其为最忠心的臣子,委以禁军统领地重任。他们与曾国藩一样,都是权倾一时,不同时,前者做了,后者没做,所以,所得到的历史评价也就全然不同。
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由结果而推过程,这本身就存在着众多的变数。
黄袍加身,拥兵自立这种事,历来都是当事者自导自演,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但无论当事者是自愿的也好,被逼的也罢,他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因为,任何一个朝廷,都将视之为不可饶恕的死敌。
不成功,便成仁。
就算曾国藩百分之百的忠于朝廷,但这黄袍一往身上套,大势不可逆,那他也只有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心思,琢磨着怎么去干掉那个他所忠于的朝廷了。
这就是曾纪泽敢胆大妄为的先决条件,曾纪泽是把他老爹当李渊来对待,他要做李世民。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野心 铁血 柔情
曾国荃基本赞同了曾纪泽的做法,不过他这人还是匹夫之勇大于名将之略,自以为凭着手下精兵,便可纵横天下。却不知,尽管他二人联手,天下无人能敌,但满清朝廷毕竟是瘦死的骆驼,还俱有相当的实力。更何况,湘军内部也是派系重重,并非铁板一块,曾国藩并非能做到一呼而百应。
曾纪泽醒曾国荃也不到太乐观,他道:“自立之事,湘军之中,除了九叔你之外,铁定支持父亲的只有彭玉麟和鲍超。其他人如刘坤一、杨岳斌、刘长佑等人,多已是督抚,只怕动力不是很强。不过,这些人并不能影响大局,唯有胡林翼、左宗棠二人,是我们必须要顾忌的。”
曾国荃道:“左宗棠那人我知道,最是自己为是,好几次还向大哥告我的状,嫌给我发的军饷比旁人多。他反对正好,老子我早就巴不得能给他点颜色看看。”
曾纪泽当然不同意他的看法:“咱们要做大事,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恩怨又何须在意。何况左宗棠已据大半个浙江,他的楚军也装备了很多洋枪洋炮,咱们真要跟他打起来,还需费些功夫。这个人有点目空一切的性子,我认为,如果咱们起事,他最多持观望态度,如果形势对清廷有利,他必从背后捅刀子。如果形势对咱们有利,他很有可能是名义上附从,事际上却是割据自立。”
曾国荃道:“说得也对,我看这家伙就是个墙头草。不过他据了浙江,就在咱们身后,如果长期有这么一支不可小视的军队在背后,实在是有点不爽呀。”
曾纪泽道:“九叔说得不错,咱们最终的目的是取代满清,在此之前,必须先收拾了江南,后顾无忧,然后才能效仿明太祖。挥师北上。我的意思是,在起事之初,先跟清廷大干一仗,打他几个漂亮的胜仗,如此,才能立威于天下。使那些观望的督抚们归附于我。接着我们便可恩威并济,逐步将南方各省尽数掌握于手。包括那左宗棠,他老老实实归顺便罢,若其不从,那就索性将他剿灭。”
曾纪泽接着讲他的大战略:“至于胡林翼,此人与父亲交往极深,但他受制于官的监视,多半也采取观望态度。他的归顺与否,也要看咱们能不能在最初打赢清廷。而后水师沿江而上,进逼武昌,胡林翼多半就选择与官反目。反戈一击。”
曾国荃豪然道:“我明白,不就是跟八旗绿营打吗,他们早被发匪打断了筋骨,哪还有本事跟咱们湘军作对。”
曾纪泽指着曾国荃帐中地地图,分析道:“也不尽然。其实清廷对咱们是早有防备,除长江上游的官外,富明阿、冯子材分守扬州镇江,据长江下游;僧格林沁屯兵皖、鄂之交,虎视金陵。这几支军队都颇有些战力,其中又以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战斗力最强,所以,咱们要敲山震虎,第一仗就把僧格林沁干掉,其余才不足不惧。”
曾国荃不以为然:“僧格林沁前次被洋人打得屁股尿流,我看他压根就是一个饭桶,要是连他都打不赢,你九叔我也就白混了这么多年。”
曾纪泽醒道:“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跟洋人自是没法比。但对咱们还是有些威胁的,况且江北平原地带,正是骑兵发挥机动的优势之地,咱们可不能太小看了他。”曾纪泽话锋一转,却是诡异地笑了笑:“不过嘛,我自有对付骑兵的秘密武器,介时只要僧林格沁敢有异动,必叫他有来无回。”
曾国荃忙问是什么秘密武器。曾纪泽道:“这个到时九叔到时自知道。你现在要做地。就是不断地向父亲要银子。最大限度地给你地军队装备洋枪洋炮。这玩意地威力自不用我说。多一枝枪就是多一分地胜算啊。”
这倒不用曾纪泽醒。早先曾国荃听说曾纪泽地淮军尽是武装了洋枪洋炮。轻轻松松地搞定了苏南地太平军。他早就羡慕地不行。屡次三番地向曾国藩嚷嚷着要枪要炮。
“咱一家老小都在湖南。一旦起事。万一全家被清廷控制。用来要胁咱们。却当如何是好?”曾国荃地忧虑还是挺多地。
那些所谓地曾氏族人。曾纪泽对他们其实没有半点感情。但事实上他却不能不有所顾忌。遂道:“湖南乃我们湘军根本。不单是我们曾家。你地部下地家人也有很多在湖南。所在起事时尽快控制此省。我以为是十分必要地。”
曾纪泽地计划是。曾国荃以招兵为名。派若干心腹将领。带着几百精锐地人马回到湖南。就地招兵买马。严加训练。却找些借口。暂不离省。在起事之前。命他们突袭省城长沙。一举拿下湖南巡抚衙门。进而暂时控制住湖南局势。而后再以水师运送一军迅速赶回湖南。全面地控制该省。
但曾纪泽地这个计划却有很大地风险。一旦突袭不成。后果将不堪设。曾国荃很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皱着眉头说道:“计策倒是合情合。但你有没过。若是稍有差池。岂不是将曾氏一族陷入灭族地大祸中。”
曾纪泽厉声道:“自古以来,为天下者不顾家,就算全族尽灭,只要有父亲在,有九叔在,有我在,咱们曾氏一族就能重新旺盛起来。凡事岂能尽善尽美,若是畏首畏尾,顾这顾那的,大事何以能成!”
曾纪泽倒把他的九叔给训了一顿,不过却训得很有道,自古如汉高刘邦,可以与项羽分一杯他老爹的肉羹,炀帝可以杀父淫母,太宗世民,能够杀兄逼父……血淋淋的历史,曾国荃何以不知。他这人本就残暴成性,真要发起狠来,又岂在乎什么亲情人伦。
曾国荃若有所悟一般,拍着大腿道:“为天下者不顾家,有道,真是有道。男儿做事就当如此!大侄子。这一票九叔我跟你干定了,这天下以后就是咱们曾家的。”
曾纪泽不太费力地说服了曾国荃,二人又是一番商议,曾国荃果断的同意了曾纪泽率淮军挺进金陵,二人约定随时互通消息。
曾纪泽又将顺道带来的十几门先进的洋炮赠给了曾国荃,而后便离开他的大营。连夜前往了九洲。在那里,还有一个人是他必须要说服的。
虽已至夜,但金陵城地枪炮声仍此起彼伏,骤然闪起的火光,不时的将茫茫地江面照亮。江中星火遍布,那是湘军地水师夜色中巡江。
曾纪泽搭乘着他淮扬水师的“游龙”号炮舰,抵达了江中地九洲。彭玉麟的水师负责九洲的防务,他的水师大营也设在这里。
彭玉麟治军极严,他军中有规定。凡外人入内,皆不可带武器,即使是曾纪泽这样特殊的身份。那些铁面无私的水勇也不肯徇私。
白震山相当的不满,便与那些要收缴他武器的水勇们争执了起来,那水勇头不敢太过嚣张,颇为为难的说道:“这是我们雪帅地铁令,小的若是不收了你们的武器,雪帅就要小地的命。还请大公子开恩,不要为难小的才好。”
湘勇们还是习惯称呼曾纪泽为大公子,虽然听起来很亲切,但却让曾纪泽意识到。他要摆脱曾国藩的阴影笼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曾纪泽很是欣赏彭玉麟的严军之方,在湘军风气败坏的大环境下,彭玉麟能够如此治军,实属不易。毕竟,历朝历代,能够夺取天下的军队,不管在前期如何,最终还是要走上不扰民的正轨。湘军地这般风气。只怕将来还得下力气顿。
曾纪泽也不以高位自恃,便叫白震山等一干亲卫兵们将兵器老实交出,那些水师的水勇这才放他们进入大营。
曾纪泽来得仓促,并没有前向彭玉麟通报,故他来到彭玉麟的大帐时,这位刚直不阿的雪帅正笔案前,聚精神的作画。
曾纪泽不便打断了他的雅兴,便是蹑手蹑脚的悄声入内,站在彭玉麟的背后观他作画。
彭玉麟画的是一幅梅花图。画中之梅老干繁枝。鳞鳞万玉,其劲挺处似童钰。曾纪泽虽不是鉴画地高手。但他也看得出,彭玉麟的画功并不算很好,但这画看起来却饱含着忧思之情,叫人感触良多。
他全身心的投入到画境之中,曾纪泽就站在他身后咫尺之处,他竟是没有发觉。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梅图作成,彭玉麟凝望着那画良久,表情也随之变化不定,仿佛心中有什么难言的情思。
许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声,在那画的右下角盖上一章,章曰:一生知己是梅花。
看到这一句诗时,曾纪泽恍惚大悟。
野史有载,据说彭玉麟的父亲当年在安徽为官,娶了一个安徽的夫人,彭玉麟不招待见,故从小被寄养在外婆家。当时他的外婆有一个养女,名叫梅姑,比他年长一岁,两人从小情投意合,在彭玉麟十七岁那年地夏天,两人坐在藤椅上吟诗作对,私定了终身,那一天,正好是七夕。
两情相悦地他们,却因八字不合遭到了家人的反对,正好在那一年,其父辞官,携彭玉麟无奈地回到了老家湖南,两人从此分开,一别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后,彭玉麟听闻梅格的夫君去世,即刻派人前往安徽将无人照顾的外婆和梅姑接来湖南同住,久别重逢的他们,很快如一般,旧情重燃。
而此时,彭玉麟的夫人受不了如此屈辱,便趁着彭玉麟一次外出作战的机,在彭母的主持下,将梅姑强嫁到了别家。四年之后,梅姑死于难产,彭玉麟闻之身心俱裂,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从此立誓余生要画下万幅梅花,以纪念他心爱的梅姑。
人言满清统治下的中国,礼法森严,人心僵固。而彭玉麟一介武夫,却能情深如此,实为感人。此刻,曾纪泽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拖着辫子,情智干涸的满清官吏,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痴情男儿。
“我家小苑梅花树,岁岁相看雪蕊鲜。频向小窗苦读,此情难忘二十年。二十年,二十年呐……”彭玉麟思念所至,喃喃赋诗一首。
曾纪泽叹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又有多少有情人难成眷属,雪帅还要放宽些心呀。”
彭玉麟一怔,猛回头来,见是曾纪泽,不禁又是惊又是喜:“大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曾纪泽歉然道:“我来了有一了,不忍扰了雪帅雅兴,所以一直没有出声,雪帅见谅了。”
彭玉麟笑道:“哪里是什么雅兴,不过是随手画画而已,浅陋之作,不值一。”
曾纪泽将那梅花图细细又看,赞道:“雪帅将一腔情意,尽倾在这梅花图之中,可谓深情如海呀。梅姑泉下有知,必也感到欣慰了。”
彭玉麟愣了那么一才,苦笑道:“我的这些陈年旧事,没到大公子也听说了。唉,枉我官至督之尊,却还放不下这儿女私情,让大公子见笑了。”
曾纪泽摇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倒觉得雪帅至情至义,是当世之奇男子,比那些高居朝堂,铁石心肠的什么亲王、军机大臣们强过百倍。”
“我哪里敢当,大公子谬赞了。”彭玉麟嘴上谦虚,但那表情却很是欣尉,显然曾纪泽的的解让他很高兴。
“雪帅,我冒昧的问一句,当年令尊是否因为你和那位梅姑的八字不合,所以才不准你们结成百年之好的吗?”曾纪泽开始了他的诱导式煽动。
“唉——”彭玉麟摇头长叹,表示默认。
曾纪泽哼了一声,讥讽道:“所谓生辰八字之配,本就是愚昧迷信之说,满人掌控华夏两百余年,没能教化民心,开启民智,却将臣民们禁锢的越发的愚昧。也难怪前朝与外夷屡战屡胜,而今时却被人家打得割地赔国,丧权辱国了。”
彭玉麟神色顿为一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帷幕渐开
曾纪泽不待彭玉麟开口,紧接着问道:“雪帅,难道你真的认为你与梅姑八字不合,所以相克,所以就不应该在一起吗?”
及这伤心之事,彭玉麟的表情顿时又忧郁下来,他不假思索便道:“当然不是了,正如大公子所说,我一直也认为这什么八字之说,本就是愚昧无知之极。可是又能如何,我不信,我的父亲和家人却信,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不信呢,我如何能与这众人抗衡。”
曾纪泽道:“我听闻那欧洲列强,数百年前,教掌控国家,民众同样是愚不可及。而后艺复兴,革命之焰,如燎原之火,袭卷欧罗巴,民智从此大开。譬如英吉利,从野蛮之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强国,坚船利炮过处,尽成其殖民之地。乃至如今,视我中国为野蛮之邦,人民为愚昧之民,肆意欺凌。朝廷无能,屡为所败,只能割地赔款,此乃中国数千年未遇之奇耻大辱也,试问,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谁之过呢?”
彭玉麟的神色越发的凝重,复杂的眼神,表明他陷入了深深思考。
“洋人之国,四处开矿炼铁,造枪造炮。而我们开矿之时,那些百姓乡绅却百般阻挠,说什么挖断了他们的风水,阻绝了他们的祖宗香火。洋人造轮船,日行千里,方便之极,而我们却认为人家是奇技淫巧,欲毁之而后快。洋人兴教育,天地,算音乐无所不教,而我们只抱着四书五经,圣人之言,穷毕生之精力,钻研八股,到头来,在人家的坚船利炮面前,却不堪一击。这又是谁之过?”
“国家兵灾天祸接连不断。百姓食不裹腹,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而各级官吏们却贪婪无厌,奢侈无度。发匪之乱十数余载,朝廷空养着数十万无能的八旗绿营兵,却只能靠咱们湘军平叛。却又说国库空虚,不给咱们拨一两银子。洋人在咱们国家四处设厂,倾销洋货,赚取咱们的财富,朝廷却不许我们自家的商人办厂,与洋人争利。此等荒谬之策,又是谁之过也?”
曾纪泽历数满清之罪状,言到慷慨之处,竟是愤怒难当。满脸尽是仇深似海之状。
彭玉麟乃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亦是洋务运动的推行先驱,生平嫉恶如仇。铁面无私,曾纪泽的字字句句所指,他如何能不知。
那一腔的怒斥,仿佛是激起了沉埋在他心底的恨,他的表情,亦随着曾纪泽地激奋言词,变得如苏醒的火山,烈焰喷涌。
他沉吟不语,半晌。却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不错,大公子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与梅姑的悲剧,乃至华夏所遭的苦难,归根结底,都是他们的错。可是,那又如何呢,明明知道,却无法去改变。只能徒增痛苦罢了。”
曾纪泽正色道:“不去做怎么知道改变不了,天下地事,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彭玉麟无奈道:“大公子以为我没做过么。不瞒你说。先前我亦暗向老师过。却被老师委婉地推过。此等大事。若无老师同意。你我就算再努力。那也只是一厢情愿地幻而已。”
曾纪泽毅然道:“父亲若不愿意。那我们就强逼他愿意!”
彭玉麟一惊:“大公子。你莫为效仿陈桥旧事?”
曾纪泽道:“为天下苍生。中华地气运。当此变革之际。自当用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
听彭玉麟之言。他与曾纪泽确有共同地心思。只是他似乎是唯曾国藩之命而是从。若不得曾国藩地首肯。他便心怀犹豫。不敢下定决心。
曾纪泽今日是抱了必得之心而来。容不得他有犹豫。遂是腾地从袖中掏出防身地匕首。啪地摆在了案桌上。厉声道:“我等为天下苍生地气运而战。非为私心。雪帅若答应便罢。若不答应。就用此刀将我地人头割下。去向朝廷换你地顶戴花翎吧。”
曾纪泽这是要将逼彭玉麟做决定,非此即彼,今夜必须做出选择。彭玉麟虽多有顾虑,但心底里还是偏向于曾纪泽的,既然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不好再犹犹豫豫。彭玉麟遂将那匕首拿起,狠狠的甩向了屏风上的地图,正中“北京”二字。
“就为你那苍生二字,赴汤蹈火,我彭玉麟都随你去了。”
说动了彭玉麟,曾纪泽心下是长舒一口气,却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卷白缎拿出,平铺在了彭玉麟面前,道:“我就知道雪帅不弃天下苍生而不顾,既然雪帅愿意与我等携手,那便在这卷书上签下你的大名吧。”
那是一卷“劝进”的奏书,曾纪泽事先早已准备好,那上面已经签下了曾纪泽和胡雪参、数的姓名,还有刚刚签上地曾国荃以及数位湘军将领的大名。
做这条一封书,曾纪泽就是更进一步的将这些人拖上这条不归之船,好叫他们没有回头之路,只能一条心的跟着他走到黑。同样也是为了予以威胁,避免事发之前,这些人胆敢泄露机密。
彭玉麟当然明白他的用意,但他是那种既然下定了决心,便决无反悔的人,当下也没有顾忌,笔便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雪帅。”曾纪泽举起了手掌,“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曾纪泽自当无怨无悔,与你同生共死,为重华夏大业,血战到底。”
曾纪泽说得是热血,义无反顾之心,尽写脸上。彭玉麟犀利的目光正视他良久,而后,他挥出了手。
击掌为誓,决无反悔。
为成大势,曾纪泽必须先得曾国藩手下最嫡系地三人的支持,这是一切后事的先决条件。在相继得到了曾国荃、彭玉麟的支持之后,曾纪泽又马不停蹄,又赶往了鲍超营。
这位除多隆阿之后,曾国藩手下的第一名将,若论及起来。其实比曾国荃还要忠于曾国藩,但曾纪泽还得百分之百分确认。
不过,不出曾纪泽所料,这位好色好赌的湘军名将,远比曾国荃和彭玉麟好说服。当曾纪泽还在委婉的试图将他的计划慢慢道出时,鲍超却是一跃而起。腾地拔出了配刀,将那案桌地一角生生劈断一角,吼道:“老子早就反他娘地了,大公子你不用说了,只要能扶曾帅当皇帝,我老鲍刀山火海都跟你去,哪个敢反对,老子就像砍桌子一样砍下他的狗头。
鲍超很是激动,他刚才拔刀那一瞬间。曾纪泽还以为他是要砍自己,着实是吓了一跳。但见鲍超一番慷慨之言后,曾纪泽却才松了一口气。他拍着鲍超地肩道:“鲍兄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将来北伐灭清,这先锋之任,放眼湘军,除了你谁还能担当。”
鲍超很是自得,又抱怨道:“当我就跟曾帅说过,给老子五千骑兵,老子一个月之内就能打到北京,轮了慈禧太后那老娘们儿,可曾帅当场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的。”
曾纪泽笑道:“我相信他老人家未必没有这心思,只是他顾虑太多了吧,所以我等才要识他心思,从旁推他一把。”
鲍超嘴一歪,不屑道:“我都不明白曾帅他老人家有啥好顾虑地,有皇帝做,傻子才不当呢,只要他老人家一声号令,咱湘军挥师北上。就八旗和绿营那帮吃屎的饭桶,杀他们还不跟切菜似的。”
鲍超的脾气够火烈的,连言及曾国藩也是也是颇为不逊,不过曾纪泽却不以为怪,正是鲍超这种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的人才比较可靠。而似那种嘴上慷慨激昂,私下却暗使手段的人才最是不值得信任。
当然,曾纪泽这个时候又检讨了下自己,似乎自己也有那么点言行不一。不过这又如何呢,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又有几个不是表面冠冕堂皇。底下心狠手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父亲是一代儒大家。你也知道,这人读书要是读多了,做起事来难免有些迂腐。不过我相信,一旦咱们强行劝进,父亲必顺水推舟,到时你老鲍可就是开国功臣,那是何等的荣耀啊。”曾纪泽替他父亲打圆场,顺道以利诱惑一鲍超。
鲍超两眼放光,眼珠子转了一转,笑眯眯的说道:“我做开国功臣算什么呀,要是曾帅当了皇帝,大公子你可就是太子爷了,那才是真正地荣耀呢。”说着更是装模作样的要行跪拜之礼,口中道:“臣鲍超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
“行啦行啦,别取笑我了。”曾纪泽一把将鲍超拖起,不以为然的说道:“什么太子不太子地,我压根就没过。只要能将父亲扶上大位,能让老鲍你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享尽荣华富贵,我曾纪泽也就心满意足了。”
“妈的,我还真够虚伪的。”曾纪泽心下自嘲,不过在很多时,尽管所有人都知道有些话是假的,但这些假话,却又不得不说。
至少鲍超觉得他很够义气。在这世上,要打动人,除了利益还是不够的,有些人是动之以,有些人却要晓之以义。现在曾纪泽义的手段都用到了,他说服了曾国藩麾下,最忠诚的三位将领。但这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更多人地支持,最重要的是,他要确保他手下的淮军的绝对服从与支持。曾纪泽仅仅在天京呆了两天便匆匆赶回了上海,在离开江苏赴金陵之前,他还有不少事要安排。
他先将新建不久的十三团杜乘坤团,调往徐州增援向望海团,以近七千人的兵力镇守徐州,加强江苏北面的防御,并保证即将投入生产的徐州矿务局的安全。
紧接着,曾纪泽任命凌焕为刚刚攻下地常州府知府,任命幕中新星李轶明为淮安府知府。又以种种罪名,奏请朝廷撤去松江府、江宁府原知府,分别安排了自己幕下的冯松山、裴依淮为两府知府。
与此同时,曾经泽继续开展着他的军政分离政策,各府知府从此不再掌兵,每府中另设一名城防总长,统率数量不等的城防军,负责该府治安。并规定,府一级城市,城防军最高人数不得超过一千,县一级城防军人数不得超过三百。
城防军的来源比较简单,以淮系班底为军官骨干,防勇以太平军降兵、淮军精简人以及地方上招收的部分团勇为主。
同时曾纪泽又规定,军政各不干涉,知府无法指挥哪怕一个淮军小小连长,而淮军的团长也不能调动甚至是一村一里的保长。
在此之后,曾纪泽又下了死命令,要求淮军营一级的军官,必须在年底以前,将直系亲属接到上海居住,官府将免费为他们解决宅地问题,敢有违抗者,就地解除军职,逐出淮军。
在曾纪泽有条不稳,却又不露痕迹地解决他地江苏大本营稳定问题时,同时也在为他的热武器化地淮军大量的屯储着弹药。
事实上,曾经泽手头上的钱已经使用到了极限,他根本没有更多的银子可以腾挪,但考虑到与清廷翻脸在即,似乎也没有必要再那样重视清廷的眼目。所以,曾纪泽开始命令王大经等财政官们,暗中大量的挪调上海海关的关税收入。
截止到1月底之时,曾纪泽已经暗中截留了应该上缴给清廷的关税,将近五十万两,而随着天京之战推进,他的胆子开始越来越大,截留的关税一月多过一
曾纪泽将大部分的银两用于大量的购买弹药,并加大对铜铁等造枪炮的必需材料的进口。
别一部分接近十三万两的银子,曾纪泽分别向英美再订购七艘炮舰,江南制造局仍在建设之中,甚至连一艘木船都造不出来,更何况就算船厂造成,以现有的技术能力,每年能造一艘铁皮炮舰就已经不错了,很难在短时间内为曾纪泽聚起一支足够强大的先进海军。
所以,曾纪泽采取了当年李鸿章的手法,“造不如买”,只要肯花钱,在这样一个军火封锁不严重的时代,他绝对能够迅速建立起一支足以纵横中国江海的“无敌舰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土改与举借外债
土地司按照曾纪泽的方针大略,制定了一套详细的土地改革计划,曾纪泽批示可行,发与苏州知府李鸿章试行。
经过四个月的土改,苏州府一地,将近有三万无地的农民获得了土地,这其中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战乱遗留下来的无主荒地,另有五分之一的土地,则是根据“土地换股份”原则,从一些中小地主手中获得的田地,从这项土地中获得江南制造局股份的地主,将近有五百余人。
但这些地主所出卖的土地,要么不是土地质量较为贫瘠,要么就土地所处的地区,形势不稳定,太平军的残部和土匪经常出没,抢掠地主们的收成。
而这些遭劫掠的地主们,时常生活在恐荒之中,辛苦一年的收成,却大部分被人抢了去,他们的生活甚至更为艰难。土地换股份,是给了他们一个生存下去的机。
当然,农民们虽然憨厚,却不是白痴,这些地段不好的田地,他们也不主动去买的。曾纪泽为保障江苏的每一寸土地都得到合利用。便加大了对省内太平军散兵游勇,以及本地土匪的打击力度。为此,他专门责成张树珊率先在苏南一带开展剿匪行动。
对于大股的太平军部队,曾纪泽一向是采取攻抚并用的方式,但对这些小股匪兵,曾纪泽严令张树珊格杀勿论,绝不给这些胆敢破坏江苏稳定的家伙任何活路。
剿匪行动进行的很顺利,数月的时间内,苏南的兵匪基本被肃清,土改计划更加的顺利的进行下去。
无地的农民,太平军的降兵,淮军淘汰下的退伍兵,这些主要地无产者们顺利的被安置在了土地上。因战乱而荒无人烟的乡村重新焕发了生机,原先那些为了生存而走上战场的农民们,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们辛勤的耕作在属于自己地土地上。幼小的秧苗插入水田中,渐渐长高长壮,他们看到了希望。而他们脚下这块土地却来之不易,那是牺牲过多少人的性命才得来。
为了保障淮军士兵的作战积极性,曾纪泽颁布了特别的法令,规定凡淮军士兵。可以优先购买,以及挑选官府出售的土地。并且,每人可购的土地面积限制,由原来的十亩高到了二十亩,并且价格只是前者的一半。
这些淮勇们大多数或是依附于地主地佃农,或是穷苦的农民,或是太平军的降兵,他们拿起刀枪,无非就是挣一口饭吃。大多数人最高地,无非是攒钱买几亩地,娶一房媳妇而已。
现在。曾纪泽圆了他们的这个梦,他们做梦也不到,昨天还一贫如洗的他们,今日不但有丰厚的饷银,乡下还属于自己的二十亩田地。于他们而言,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呢。
他们从心底里感激他们地曾大人。
为了让这些受益地人记住是谁给地他们好处。曾纪泽要求在出售土地时。土地司要向农民们说清楚。这些土地只是江苏巡抚曾纪泽。自作主张先行向他们出售地。如果朝廷最终驳回了江苏巡抚地奏请。所有出售地土地都将如数收回。
而曾纪泽则派人分散于民间。四处宣扬朝廷很可能要驳回曾纪泽地奏请。转而将收归官有地土地。分赏给在这场平叛战争中。立有功勋地八旗将士。
曾纪泽地宣传战术是著有成效地。久而久之。人们对朝廷是愈加地不满。表面上人们不敢有所怨言。但私下之时。尽皆破口大骂朝廷地无德。
江苏省地这些广大农民。以及淮军地将士们。心中对朝廷地不满是与日俱增。这股汹涌地怨气。就像是蓄势待发地火山。一旦时机到来。便爆发而出。那滚烫地岩浆。将无情地扑向满清地统治者们。
战火使江苏一半以上地土地变成无主地荒地。但那些幸存地地主们。以及各级地官吏们。仍然控制着江苏一半地土地。所以尽管土改地实施颇有成效。但农民无地地现象仍然是不容乐观地。
曾纪泽很一夜之间把这些地主,把那些贪婪的官吏们杀光,但他很清楚那么做是不现实的。那样只将他现在主要支持者们,推向他的对立面,那他也不用做什么大业了,只怕是自取毁灭。
从一开始,曾纪泽所代表的阶级就与洪秀全这些人不一样,所以,那样所谓的革命者,可以毫无顾忌的屠杀阻挡在他们革命道路前的任何人。
以神圣而伟大的“均天下”为借口,不择手段,不问善恶,以残酷的暴力手段短时间内实现目的。表面上是胜利了,但其实却是失败了,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穷数百年之奋斗亦难以挽回。
“均天下”代表着“天下穷”,土地改革的计划只实行了第一步,曾纪泽的最终目标远非这么简单。
曾纪泽以通商大臣的身份,不断的截留着关税的同时,还在向在上海的外资银行大举借债。
自184年,英商丽如银行率先抢滩上海之后,至186年间,计有英国呵可利银行、利华银行、汇隆银行、麦加利银行、汇川银行、利生银行等十数家银行在华建立分行。
上海堪称全世界最为自由的城市,存在着多个国家的租界,有着相当宽松的政治经济环境,外国人享受相当大的特权,进入上海时甚至不需要签证。
这些涌入上海的外资银行,利用上海的有利环境,迅速的扩大经营活动,对上海成为世界金融中心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而这些银行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国际知名的大银行,它们的股东和客户中,有很多在世界经济中举足轻重的大财团和大公司。而这些大财团大公司,对本国的zf亦有很强的影响力,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曾纪泽借款的抵押是上海租界周围,大约近八百亩的官地地一百年使用期,借款合约规定,还款期将从平定太平天国叛乱时起。分五年还清,利息为百分之一点五。通过这一合约,曾纪泽向丽如、麦加利、利华三家银行,共借到一百三十万两白银。
狡猾的洋人们很清楚清国的形势,他们知道太平天国的平叛将很快结束,这笔钱的回收期将不托很久。何况还有上海周围八百亩的黄金宝地做抵押,这笔买卖是稳赚不赔地。
曾纪泽将这一百三十万两的银子,全部投入到了军火的购买上,除了为他即将训练成军的一个步兵团,两个炮营购买武器装备外,其余款项全部用来购卖弹药。这使得淮军仓库中储备的弹药,将足够在不依赖进口的情况下,支撑四到六个月的消耗。
而考虑到淮军的作战向来是不吝惜弹药,如果能节省使用的话。足够他们使用十个月以上。
将近一年地时间,曾纪泽有信心用一年的时间稳定东南半壁的局势,使那些从旁观望地列强国。解决对他的进口限制。
“大人,为何向洋人借这么多的银子呀,要借的话,上海有的我咱们本国的钱庄,这笔买卖,何必便宜了洋人。”
胡雪参对曾纪泽的借款举措出了置疑。除了徐州的向望海之外,胡雪参已是曾纪泽最信任的将领之一,他也是比较早领到曾纪泽野心地亲信。在从金陵回来之后,曾纪泽已经将胡雪参团由原来的普通步兵团。迅速的扩充为拥有三个团,一个炮营的直属训导师。
训导师的骨干阶层,除了原胡雪参团的部属外,基本以黄浦军官堂的二期毕业生为主,而其基层士兵,大多也是那些从土改中获益的士兵和新编训入伍的农民。
曾纪泽为训导师了最优地待遇,他们的步枪有三分之一以上,是上海武器制造局生产的改进型纪泽式连珠枪,这种经过加特林和斯宾塞主导改进后的步枪。甚至领先于当今世界顶尖水平。
除此之外,曾纪泽还将武器局第一批,十一挺加特林式机枪配给了训导师,这种新式的“秘密”武器的使用,将使训导团的火力水平,超越同期的列强军队。而为训导师单独增编的一个炮营,更是开世界军队编制地先河。
可以不加夸张地说,如果当年二鸦战争中,守卫大沽口的是这一支训导师。那进攻地英法军队遭遇的将是一场不可象的惨败。
训导师一团镇守上海。二团镇守苏州,三团部署于刚刚攻陷不久的嘉兴。如果再加上北部向望海团,曾纪泽已在江苏省的东南西北四面构建起了坚固的阵线,他必须确保他的江苏老窝将是一个攻守兼备的根据地。
而由于地位的升,胡雪参已经成为曾纪泽身边的近臣,也因此能够更多的参与到他的决策和参谋层中。
“东南半壁已是英法列强的势力范围,这其中又以英国人在华的势力最强大,咱们既要起事,英国人中立便罢,一旦他们站在了清廷的一边,咱们的处境就十分的不利。你看,如果那太平天国有英国人的支持,他们还沦落到现在的这般田地吗。”这是曾纪泽给他的解释。
胡雪参恍有所悟:“大人莫非是借借款之事,绊住英人的手脚,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轻易的倒向清廷那边。”
曾纪泽一哼:“洋人最是狡猾狠毒,他们既我中国有一个稳定的政权,好为他们的贸易侵略安全稳定的市场。但同时,他们又不愿看到中国富强起来,有一天能够抵御他们的侵略。你不见太平天国起事之处,从洋人那里获得了多少枪炮,朝廷几番照,他们都不当回事。到后来太平天国被咱们打得不成样,大势已去时,他们才假惺惺的决定支持清廷,严禁向太平军走私军火。”
“所以大人才要将洋人的在华利益,跟咱们紧紧的拴在一起,让他们不敢去支持清廷,甚至,他们还为了自己的利益,转而来支持我们。”胡雪参明白了曾纪泽用意,显得很是兴奋。
曾纪泽才没他那么兴奋,因为他看得要更深刻。支持这个词用的并不准确,应该叫“扶持”才对。
在这样一个时代,华夏已为满清的统治残害得满目疮痍,科技落后、化僵固、思迂腐、精神馋弱。泱泱中华,已经被满清这个病毒尽毁了免疫系统,她已经丧失了自我恢复的能力。
到了这个时代,已不得不借助外部的力量,以一种近似屈辱的方式,对这个垂死的病人,从根本上进行治疗,然后,她才有涅磐重生的希望。
所谓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只不过一种顽固者的噫语罢了,种子已坏死,就算农夫再勤劳,又如何能种出粮食来呢。
李鸿章对于曾纪泽借外债的举措同样有所质疑,他特意书信一封,表示了对将把柄操于洋人之手可能带来的威胁。曾纪泽倒没像对待胡雪参一样,给李鸿章一个完的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把计划全盘托出的时候。
曾纪泽把朝廷的批复拿出来做幌子,他给朝廷的奏折中声称,他必须购买更多的军火,以确保尽可能快的消灭太平天国叛乱,时间越短,所还的利息也就越少,这个买卖是相当划算的。
清廷方面是得了恐太平天国症,只要能够尽快的消灭发匪,西太后和那位恭王也顾不得什么多余的体面,竟是意外的同意了曾纪泽的奏请。这就使得原本打算先斩后奏的他,有了更能掩人耳目的借口。
随着各方面准备工作的落实,出兵西征的日期渐已临近,十二月初的时候,曾纪泽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作为此次西征主力大将刘铭传,他重病已久的夫人不久之前病逝了。
这个时候,曾纪泽忽然又有了一个法。
作为关怀下属概模,曾纪泽亲自前去刘府祭奠已逝的刘夫人。马车停在了热闹却又安静的刘府门口,不少淮军在沪的将领,以及江苏衙门的官吏们,都抽出时间来参加刘夫人的祭奠仪式。这也难怪,堂堂巡抚大人给刘铭传面子,他们这些个做下属的又哪敢不给呢。
当曾纪泽的从马车中走下时,另一辆西洋马车刚刚停下,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金发美人从车上下来,正是路易丝。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姻
二人相视许久,路易丝的目光中流露着黯然神伤,很显然,刘夫人的死,让她很难过。
曾纪泽主动上前去,他微笑着安慰道:“生死由命,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太过自责。”
路易丝低叹一声:“我没能够挽救刘夫人的生命,是我这个医生的失职,我无论如何都不心安得的。”
刘夫人身染重病,遍访上海的名医都不得治,曾纪泽便请路易丝为刘夫人去诊治,但尽管路易丝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也无力回春,刘夫人还是去了。
路易丝于医之道很有天赋,虽然从医的时间并不漫长,但医术却比很多老专家都高明,刘夫人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没有治好的病人,这对她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打击。何况她心地善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离去,却无能为力,心中自然难以安宁。
“世事难料,天意难测,人的力量有时候是那样的渺小,即使尊贵如皇,在这个世上,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可以掌控的,何况是你我。路易丝,别太难过了,你要振作精神,还有很多的生命等待着你去挽救。”
曾纪泽的安慰出自肺腑,尽管多年一来,他一直坚信着人定胜天的原则,凭着超越时代的思,凭着一腔奔涌的热血,他执意的在扭转历史的方向。然而,当他身处的位置越高,所要面对的局面越庞大,他就越发的感到前途的艰难。
在很多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在梦中,他在被他的敌人凌迟,他辛苦建立的诸般工业,在被他的敌人拆毁,那些追随他的部下,或是背叛。或是惨烈的战死,那些深爱着他地女人……
每一次,他都吓得浑身冷汗。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谈笑自若,如先知一般掌控着一切发展的曾纪泽,却没有人看到,那个深夜中惊醒的男子。是多么的惶恐不安。
可是,他却不愿停手。
人,因思考而恐惧,因恐惧而愤怒,总有些人,不甘于被命运摆布。
他地安慰让路易丝心情好了几分。他们一起走入了刘府。在灵堂中。先后拜祭了刘夫人地灵位。
看着一身素衣。表情阴郁地刘铭传。路易丝那份自责更加地强烈。她走过去。满怀歉意地说:“刘将军。我没能治好你地夫人。实在是很抱歉。请你原谅。”
刘铭传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和其他地那些大夫尽了全力。夫人命当如此。我怨不得任何人。”
刘铭传豪杰男儿。平日里好不闹腾。而今却神色委靡。看来他跟他夫人地感情一定很好。
刘铭传地不介意让路易安心了不少。她道:“其实你关于刘夫人地病。我们是有治疗方案地。只是医地发展有限。我们没有相关治疗地药物。也许再等十几年。科更加地进步了。刘夫人地病才能够治愈。”
“科。科……”刘铭传陷入了沉思。口中喃喃不断地念着这两个字。
曾纪泽看着刘铭传一脸落寞之状。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念头。
从祭奠仪式结束后,曾纪泽同路易丝散步到了外滩。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余辉懒懒的洒落在起伏不定海面,随着拍打在岸堤的海浪而破碎。
白震山很是识相,他不敢打扰巡抚大人与他红颜知己的短暂约,只远远的跟着他们,并暗中命亲兵们严密监视周围百米的情况。
走入江滩公园,沿江的林荫大道很是冷清,遍地是坠落地残叶。江风偶过。头顶的树叶婆娑低唱。
“曾,你又要离开了吗?”路易丝停下了脚步。默望着夕阳照耀下的海面,似乎,她的心情也如着黄昏的海一样,充满了繁华落尽的寂寞。
曾纪泽道:“这场战争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刻,我将要去那里,彻底的终结掉它。”
“曾,我不阻拦你,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路易丝投入了他的怀中,紧拥着他,仿佛怕他就此飞走,永远都不再回来。
也许是刘夫人地死给了她太多的感触,让她为生死的无常而恐怖。她这般情愫,引得曾纪泽万分怜惜,却是轻抚着她金色的头发,柔情安慰道:“放心吧,我保护好自己的。有你在这里等待,我怎么舍得这条命呢。”
女人总是那么的幼稚,很多话,明知是假的,却偏偏相信。路易丝的心情,因他的安慰而好了许多。
曾纪泽心中盘算了一阵,便作恍悟之状,说道:“对了,路易丝,你知道,我为我地军队已经向你们英国地多家银行借了战争贷款。但那些钱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以江苏巡抚地名义,向你的父亲再借五十万两银子。也不知他愿不愿意。”
路易丝眉头一皱:“曾,你借这么多的钱做什么,又要买枪买炮,又要去杀人吗?”
曾纪泽正色道:“那些邪恶的叛军,如果我不去杀他们,他们就杀死更多无辜的人。为了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我必须杀死他们。不,我不是杀他们,我是在拯救他们,他们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赎罪。”
路易丝是那样的不情愿,即使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也不牵连入这场残忍的杀人游戏中来。但面对曾纪泽的请求,她却无从拒绝。
她犹豫了好一,才艰难的说道:“好吧,我答应你。我为你和父亲做联络人,我同样也尽我所能的说服父亲答应你的请求。”
路易丝的父亲罗兹菲尔德是英国纺织业的巨头,在全世界各地包括上海在内,拥着着数十家纺织厂。除了纺织业以外,菲尔德家族的资本还充斥着轮船业、采矿业、冶金业等许多行业,所以罗兹菲尔德在英国是一位颇有影响力的资本家。
曾纪泽托路易丝的关系,向菲尔德家族借战争贷款,无非同样是出于加强与英国方面的紧密程度。
在与路易丝缠绵到傍晚后,曾纪泽回了家。夫人诗涵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餐,自从她得知曾纪泽又准备长期离开上海之后。只要曾纪泽在一天,她每天都坚持亲自下厨为他烧几个好菜。
素雪仍像往常一样在旁伺奉,曾纪泽忽然起了什么,便道:“素雪,你坐过来一起吃饭吧。”
素雪知尊卑有序,当然不敢坐下。曾纪泽叹道:“你往后就要很难再见到我了,现在就不必拘礼,过来一起吃吧。”
诗涵还道曾纪泽指得是他要出征离去,长期不能回家而已,便也笑道:“素雪,你就听老爷地,过来坐吧。素雪这才敢坐下,但又十分的拘紧,只是低头扒拉着碗里米饭。连菜也不敢多吃一口。曾纪泽便破了例,亲自为她夹了不少菜到她碗里,搞得素雪是感动不已。连连称谢。
饭罢,曾纪泽将素雪叫到跟前,和颜悦色道:“素雪呀,你跟着夫人嫁到我曾家,大概也有四年多了吧。”
素雪忙道:“回老爷,是四年零三个月。小姐是那年秋天嫁过来的。”
曾纪泽感慨道:“四年啊,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最宝贵的时间了,你年纪也不少小了。可有意中人吗?”
素雪脸一红,低着头道:“素雪盼望能伺候老爷和小姐一辈子,别的什么不敢多。”
诗涵已猜到了分,便是笑着责备曾纪泽:“老爷,哪有你这么直接问的,瞧把素雪羞得脸都红了。”接着又道:“素雪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是谋个着落地时候了,老爷,你可是为她相中了什么好人家?”
“呵呵。还是夫人最了解我的心意。”曾纪泽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便直接道:“那我就直说了吧,我的下属刘铭传团长刚刚去了夫人,所以我打算做这个媒,将素雪许配给省三。素雪呀,你可愿意吗?”
诗涵甚是高兴:“刘将军一表人才,又是老爷手下最得力的将军之一,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素雪,你若能嫁与刘将军。那可是修了多大的福气呀。你还不快谢谢老爷。”
古来那些给在户人家当丫环的女子们,多半是家境贫寒。父母生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把她们卖给人家当下人。这些女子们一生为奴,当然盼着有朝一日能获得个自由身,离开那高门府第,嫁一个如意郎君。
素雪出身贫寒,刘铭传却贵为淮军要,她能嫁给刘铭传,那自然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这是多少像她这样的丫环们都不敢的事,今时听来,她又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她女儿家好脸面,当然不敢当着人面就应承了,故只是低着头揉着衣襟,吱吱唔唔地不肯答话。
诗涵夫她着急,便道:“素雪哪有不愿意的道,她就是害羞而已,我就替她应了这门亲事了,再替她谢谢老爷你这个大媒人。”
诗涵表情一顿,似乎又到了什么不妥之事,说道:“素雪虽是出自咱们家,但与刘将军到底是出身不同,我只怕那位刘将军介意呀。”
诗涵这么一说,素雪的神色明显一变,更加地胡乱的揉起衣襟,很显然,她是很称心这门亲事,生怕因为自己的身份卑微就给黄了。
曾纪泽也是个,虽说有自己做媒,但就这么把一个丫环硬塞给刘铭传,人家就算面子上不敢说不要,但心下也只怕不爽,自己这份心思反而是事得其反了。
曾纪泽沉思半晌,眼睛一亮有了主意,便笑道:“素雪呀,你这个丫头伶俐懂事,我很是喜欢,而且你与陪伴夫人日久,也算是情同姐妹,这样吧,我就收你为义妹,你觉得如何?”
素雪个人就傻了,万万不到曾纪泽这么说,她这样一个卑微贫寒的人,能够成为堂堂一省巡抚的义妹,那的确是三生修来的福份。一时间,她竟是傻呆呆的惊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诗涵自是欣喜,也亏得曾纪泽细心,能出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如今素雪若变成了曾纪泽地义妹,那身份地位自然也就随之高,配如那刘铭传,外人也自不觉得失了他的身份。
诗涵忙道:“素雪,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拜见你的兄长。”
素雪总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高兴的竟是泪如雨下,急是跪倒于地,将曾纪泽拜了又拜,却仍是不敢称呼他一声“兄长”。
曾纪泽笑着将她扶起:“素雪义妹,刘省三是我手下的一爱将,将来你要嫁给他,便要更加的贤良淑德,替我照顾了省三,好让他为我上阵杀敌时没有后顾之忧啊。”
素雪红着脸答道:“素雪明白,素雪一定谨守本份,不望报答老爷的恩德。”
“那就好,那就好。”曾纪泽甚至欣慰。
曾纪泽将素雪之事与刘铭传说了,他除了惊讶之外,自然是倍感荣幸,当即就答应了。只是由于他的原配新丧,近期之内不便娶妻,便只办了一个简单的订婚礼,计划来年三月以后再完婚不迟。
但曾纪泽却等不了那么久,他以世道纷乱,不必拘于常为由,拍板决定抽一个大吉之日,在淮军开拔之前操办这门亲事。刘铭传也是那种有个性地人,难得巡抚大人这么看重,激动还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那些俗世之束,便索性依了曾纪泽所定。
也许是曾纪泽从素雪这事中得到了灵感,他很快做起了另一对有缘人的月老。诗涵有一个远房的弟弟名叫刘易,前不久来投奔诗涵,此人于算帐经济方面有些才能,曾纪泽便在钱鼎铭的商务司中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一来算是给诗涵面子,二来也是在商务司中有一个自家人。
这刘易年方二十,尚未成亲。曾纪泽早先听说他的部下程启有一个离乱中失散多年的妹妹程青瑶,就在前不久兄妹才相逢,估计此女多半也未曾许配于人。
曾纪泽便有意搓合刘易与程青瑶,也好让这位淮军中可与刘铭传相媲美的猛将,同样能够与自己结成亲家。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绝对控制
当曾纪泽以家长的身份,向程启亲时,这位前太平军降将,如今淮军中与刘铭传并称“双煞”的猛将,对于巡抚大人的这般举动,着实感到惊喜过望。
程启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大人,末将出身寒微,怎敢与大人攀亲戚,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曾纪泽正色道:“所谓英雄不问出身,方忠你又何必自我看低。我曾纪泽向来看重的不是门第,而是能力,你是我麾下难得的大将,令妹必也是虎兄无犬妹,我那小舅子也颇有些才干,他二人若能结成百年之好,那才真的是天造地设。”
程启亦非婆婆妈妈之人,曾纪泽话已说到这份上,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遂是豪然道:“难得大人看得起我程启,这一桩婚事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大人待启恩重如山,启我无以为报,只好以我这一条命来报答大人!”
曾纪泽抚其肩道:“你们这些将士的性命,在我眼中比什么都珍贵,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活下去,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还要与你们共享荣华富贵。”
程启感动的就差哭出声了,他热泪盈眶,感慨道:“我本误从洪贼,归顺朝廷之后,屡遭排挤,我和那些归降的弟兄们是越来越寒。自归于大人麾下后,大人不计出身,对咱们都是一视同仁,甚至还抬爱有加,普天之下。也只有大人能有这般胸怀。我和归降的弟兄早就决心誓死效忠于大人,要是有哪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敢有异心,我程启第一个站出来和他拼命。”
淮军六万之众,倒有近一万五千余人来自于太平军降兵,这一万余众虽然并非淮军地主要组成,但这些人的效忠与否,也将是十分重要的。
程启是这些降兵中,官职与地位混得最高的,他是那些降兵们奋斗的榜样,同样他在这些人当中也有很高的影响力。曾纪泽能够取得程启的忠心。很大程度上也就得到了那一万余众的忠心,这才是曾纪泽如此热心这门亲事的原因。
而刘铭传那门亲事也有着同样的目地,如果说程启是降兵派的代表,那刘铭传就是两淮团练系的代表人物。
目前这两个系的人马。无论从人数上还是战斗经验上来讲,都算得上是淮军地主力。虽然曾纪泽精心培养的纯“黄浦系”淮军,已经达到了近三万的人数。但从实战经验上来说,却远不如淮军地原班人马。
曾纪泽的“淮军黄浦化”计划还任重而道远,在这样一个过渡的时期,进一步增强刘铭传、程启等人的忠心程度,显然是很有必要的。这门婚事既已敲定,曾纪泽便择了个良辰吉日,为两个年轻人尽快举办婚事。
婚礼举办那天。包括曾纪泽、胡雪参、张凯泰、刘铭传等大多数的在沪淮军高官都赶来捧场。程启嫁妹妹本就是欢喜,如今又有这么多的大来捧场,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在婚宴当天,程启是喜不自胜。连饮数十杯不醉。
当天色入夜时,众人才喝得尽兴,十几个年轻人拥簇着新郎倌去闹洞房,剩下地长者们便三三两两的散了。曾纪泽和程启作为两方的家长,直到送走了所有的宾客,二人才离开刘府。
曾纪泽道:“方忠,天色还早,不如就到我府中坐坐,尝一尝内人泡的好茶,醒醒酒。聊聊天吧。”
“那就讨扰夫人了。”程启地高兴劲还未散。欣然答应。
曾纪泽先前已让刘诗涵先行回府,她心细如丝。晓得曾纪泽今天喝了许多酒,一回来便命人去准备醒酒汤,并亲自泡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待见曾纪泽与程启一同回来,料得他二人必有要事要谈,看着下人们斟完茶好,便知趣的先回了卧房。
一壶好茶下肚,几番过往旧事聊过,曾纪泽渐将谈话拐入了正题,他装作很随意的感慨道:“方忠你不愧一代将才,陈玉成不识真玉,也算他死有余辜。可笑朝廷那边也是糊涂,觉得我重用你是养虎为患,几次三番的要我解除你的职务,还好我算是有几分慧眼,硬是顶住了那帮满人老朽的迂腐,若不然的话,我就跟陈玉成一样糊涂了啊。”
程启酒气醒了三分,听曾纪泽这一番话,心头不由一紧,抱怨道:“老程我对朝廷是忠心耿耿,几番差点送命,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怎么还这么怀疑我呢?”
曾纪泽一哼:“朝廷何止是怀疑你,他们连我也很不放心,你不见朝廷在江苏安排了多少官吗,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全都是来监视制约我的。”
“大人复克苏南,解了朝廷多大地难处,这般劳苦功高,朝廷竟对大人还不放心,岂不是太寒人心了。”程启替曾纪泽打抱不平。
曾纪泽摇头叹道:“朝廷是满人地朝廷,他们对我这样的汉官,无非就是利用而已,其实骨子里是非常不放心地。我倒无所谓,大不了灭了发匪之后,辞官归故里,我就只怕我走之后,就没谁能再护着你们,万一他们心存忌讳,只怕……”
曾纪泽的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原来的历史上,因有李鸿章罩着,朝廷并没有对程启这样的太平军降将有所顾忌,反而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被委以重任,如丁汝昌甚至被委任为北洋水师督的重任。
但清廷向来视李鸿章是制约湘军的一个棋子,而曾纪泽则不同,他可是曾国藩的儿子。如果湘军真地随着原本的历史而被裁撤。那朝廷也绝不容许他的淮军存在,不然就失去了压制曾氏权势意义。
而当曾纪泽权势被剥夺之后,那他麾下的淮军,自然而然也将面临着湘军一样的命运,这是程启、刘铭传这些刚刚才崛起的将领们所不愿看到的。
淮军的命运,已紧紧的系于曾纪泽一人,曾纪泽在一日,淮军才能存在一日,曾纪泽失势,淮军随之覆亡。稍有些眼光的人。都看得出这个道。
程启担忧之心更重,一咬牙说道:“那大人就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等着朝廷对你,对咱们淮军动手吗?”
程启的话已有暗示他这种投降过一次的人,其实比刘铭传这样的人更看得开:谁对我好,我就忠于谁。谁能给我钱与权。我就为谁卖命。很显然,目前能符合他效忠条件地,只有曾纪泽一人,何况,二人现在还结成了亲戚,算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撇开谁单独逃命。
曾纪泽叹了一声:“我又何尝坐以待毙。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程启眼珠子转了转,扫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在旁,便凑近曾纪泽,低声道:“大人。你别忘了,你可是曾公的长子,曾家手底下拥有湘淮二军数十万之众,天下无人能与抗衡。如今洪贼覆灭在即,曾公难道没有过取而……”
程启话说一半,留了个尾巴。曾纪泽脸上颇惊,心下却是大喜,他巴不得他地部下们不用自己做思工作,统统能自觉的有程启这样的高素质。
“最近军中私下都是风传,说湘军那边已有动静。看来曾公已经有了大算。我那也是保住大人一族。和咱们湘淮两军前途的唯一办法,我也是对大人一片忠心才胆敢这样说。还请大人见谅。”程启继续煽动。
至于他所说的“军中传言”,那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曾纪泽既要起事,那在此之前当然要做一些舆论宣传工作,所以他令胡雪参安排亲信,私下在军中到处传言,说是天京的江中有黄龙乍现,主圣人降世,江山易手。
历来的那些野心家们,在造反之前,必臆造出一段天降异象,以向世人宣示:老子我当皇帝是上天地安排,老子是才是真龙天子!一般有点化的人都觉得有点不造谱,不过老百姓就信这个。
淮军的化水平虽然在曾纪泽的教育下有所高,但到底人心不是朝夕可改,这些将士们一听到这种传闻,难免不思有所动荡。
曾纪泽故作惊讶之状,接着又回归冷静,默默说道:“方忠你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此次我去金陵与九叔面,言谈之间,似乎父亲已和他有所决定。他还暗示我早做决定,不过,这个决定对于我来说却真的很难。”
程启一听这话,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他兴奋道:“既然曾公和九帅都已有意,大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那洪秀全金田起兵起,不过千余之众,却能发展到如此地步。凭着曾公的实力与威望,扫灭清妖更不再话下了。到时你就是太子,咱们追随你都是开国功臣……”
程启兴奋的规划着美好的蓝图,却被曾纪泽一挥手止住,他沉声道:“你先不要说了。这件事关系重大,事成则罢,一旦事败,那可是九族尽灭的大祸啊。”
程启既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不将曾纪泽劝动,岂不将自己陷入一个很尴尬的地步,便是高声道:“大人你行事向来是雷厉风行,这事明摆着是有胜无败,还用得着犹豫吗,北京的那张龙座,多少人做梦都坐上去,你有这机唾手可得,再考虑下去,错失良机,那可是千古遗憾啊!”
曾纪泽见火候已到,便装出一逼猛然醒悟的表情,奋然而起,拍案叫道:“你说得不错,此等良机若不把握,岂不悔恨终身!既然有你鼎力相助,为了我们曾家,为了咱淮军将士,我曾纪泽就攉出去大干他一场了。”
有了程启和刘铭传的支持,曾纪泽地起事信心更加地坚定,仅管如此,他仍然不能够放心,于是,在参加完程青瑶和刘易的婚礼之后,他便立即着手改革淮军各级指挥系统。
早有苏州之战结束后不久,曾纪泽便在团一级部队着手筹建了参谋处,下设参谋若干,由参谋长直接领导,负责制定作战计划,传达团长地作战命令,职位与副团长平级。
参谋长制度的建立,使得淮军的指挥系统更加的科合,其集众人之智慧,为团长的决策有利的帮助,极大的优化了决策的准确性和有效性,避免了团长因为顾虑不周而做出错误决定的机率。
这一次,曾纪泽又在淮军中加入一种“训导制度”,团一级设训导长一名,营、连一级设训导官一名,各级另设副职一名。同时,曾纪泽在自己的统帅部也成立了一个训导部,设训导总长一名,目前暂由身兼数职的冯桂芬担任总训导长。
为将来的战争需要,各级训导官负责士兵及将官的化、思教育,以及军队的日常生活工作。化方面,将重点教授士兵们读书写字,并根据具体情况,适当的教授他们初级的西方科。
思方法,将模仿黄浦军官堂的训导模式,主要为士兵们灌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思,为他们讲解《淮军纪律典章》,并向他们讲述解《中国史》,让他们认清满清统治的残暴,煽动他们的反清情绪。
同时,为他们解释曾纪泽所制定的包括土地改革的各项利民措施,增强他们对曾纪泽的崇拜与感激,鼓励他们为了保卫自己的阶级利益而战斗。
各级训导官必须每月向上一级汇报该部队的精神面貌情况,直至上报到曾纪泽手里,使曾纪泽能够清楚的掌握到淮军各部的思动向。
在设立训导制度的同时,曾纪泽还在各团一级中制定了“决策联合议制度”。该制度规定,军事首长与训导长分工明确,军事首长负责日常军事训练和战时的战场指挥,出现紧急情况时,军事首长有临机处置权,训导长无权否决军事首长的决定。
在此情况下,训导长如果认为军事首长的决策不妥,便可召开“决策联合议”,全体成举手表决是否推翻军事首长的决定。而训导长的特权是,在赞成与反对相当时,将由训导长的这一票的趋向作为决定。
联合议的成包括团长、副团长、训导长、副训导长、参谋长、后勤处长等高层军官,而当团长不满意联合议的决议时,可以直接向淮军统帅部上诉,要求撤消决义。
而训导长的人选,大多来自黄浦军官堂,是曾纪泽所认为的,绝对忠于他的合格毕业生。毫无疑问,曾纪泽的这一系列措施,无非是限制团长的绝对权力,增强他对淮军的监控力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兆
在完成了江苏的一系列部署之后,曾纪泽于1864年1月1月率淮军誓师西征。o除嘉兴三个团、徐州两个团、胡雪参训导师镇守江苏之外,淮军此番西征兵力达十一个团,三万五千人之众,是为淮军成军以来,出师之盛,前所未有。
淮扬水师主力舰队,大小舰船及新式炮舰,共七十余艘,随同西征。淮军与计划兵分水陆两路,沿江西进,沿途扫荡太平军残部,攻城掠地,于1月中旬抵达了金陵,与曾国荃部一起,加入围城之战。
天京,忠王府。
李秀成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府中,一进大堂,就将手中的配刀拔出,狠狠的砍向面前的檀木椅子,几番挥刀,将那椅子砍了个粉碎。
“天王息怒。”跟随在后的亲兵队长贺城栋从旁劝阻。
李秀成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像是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听不进任何劝言,他疯了一般狂舞着手中的刀,将这大堂毁了个干净。
旁边的一干侍女们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所从,贺城栋急向她们使了个眼色,叫道:“快去请王妃来。”
侍女匆匆奔回内室,过不多时,一位容貌中等,却端庄慈祥的妇人急急忙忙的奔了来,她一见李秀成这般模样,先是一惊,随后便冲了上去,硬是夺下了他手中的刀,柔情劝道:“王爷,快把刀放下,小心伤了自己身子。”
李秀成似乎很听得进这位王妃的话,很顺从的被她夺下了刀,又被她扶着坐下。他这一番狂乱耗了不少体力,这时像脱了力气一般,斜坐在被他劈得只剩下一半的椅子上,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忠王妃不明就里。边吩咐下人赶紧拿茶来,边向贺城栋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王爷怎的发这么大的脾气。”
贺城栋顿时恨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说道:“今天在殿上,姓洪地几位王爷诬陷咱们王爷,说王爷们收买民心,图谋夺权,他们还骂王爷是奸臣。更可气的是,天王也信了,竟然当着满朝武地面斥责王爷由忠变奸,王爷当时就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忠王妃听完解释,满心替李秀成觉得委屈。便是劝道:“王爷,天王被那几个洪姓王欺瞒,总是责难王爷。我看王爷也不必留在天京受气了,明天咱们就办法离城与叔叔他们相聚吧。”
忠王妃指的叔叔便是侍王李世贤。尽管他的封地浙江已在部沦于左宗棠楚军之手,但他还保有数万人马,坐守着十几座城池。
李秀成发泄完怒气,思绪渐渐恢复了冷静,他思前后,斟酌了半天,长叹道:“罢了。罢了,既然天王这般不信我,我留下也没什么意义,就听爱妃的,咱们走吧。”
贺城栋道:“现下天王将天京各门都划归洪姓王爷们把守。王爷要出城,只怕他们不放行呀。”
李秀成奋然而起,怒道:“本王离城正是合了他们的心意,他们若还敢阻拦,真就当本王是好欺负的么!”
李秀成遂命贺城栋召集天京城中他的近三千嫡系人马,由北面太平门出城而去,有敢阻拦者,他就强行杀出去。
王府中人一听说忠王要离天京,上下顿时忙成了一团,收拾东西。细软。忠王妃光衣服就装了五大车。再加上府中所藏金银珠宝,古玩绸缎。足有三十车之多。
也不知是谁将忠王要离城的消息传了出去,金陵城内一时人心慌乱,附近的百姓扶老携幼,自发的聚集在了忠王府前,不出一个时辰便有数千人之众。
这些百姓全跪在王府前,或是嚎陶大哭,或是磕头不止,众人尽皆央求忠王不要弃他们而去。
王府门前挤了这几千号人,将近把一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那三十多车地细软,根本连动都动不了。李秀成无奈之下,只得出了王府,亲自来见这些请愿的百姓。
众人一见李秀成的面,顿时起来,嚎的比原来更响亮,磕头地咚咚撞地,哀求哭留之声,只怕半个金陵城也能听得见。
李秀成见了这般场景,一颗心顿时软了三分,他忙将跟前的一位老人家扶起,朗声向众人道:“各位兄弟姐妹,天京粮荒已久,秀成此番离去,只是多筹集些粮食,再回来解天京之困。还请你们解,放一条路让秀成离去吧。”
此番话一出,众人哭得更是声嘶力竭,只是不肯让路。那骨瘦如柴的老者扑嗵又跪了下来,抱着李秀成的腿哭道:“王爷是天国的顶梁之柱,王爷若是去了,这天京哪还能守得住呀。王爷你仁爱万民,就忍心把我们留给清妖的屠刀吗,王爷,你不能走呀。”
李秀成着实被这些百姓爱戴所感动,他眼眶中竟是含起泪水,眼睁睁的看着跟前地人们,犹犹豫豫不知该说些什么。
身旁的忠王妃见李秀成有反悔之意,急是从旁劝道:“王爷,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路吧。”
这话被那老人听了去,他回头向众人呼道:“王爷就是咱们的救星,他若执意要走,咱们就在这里给他磕头送别,直到磕死为止吧。”
在他的号召之下,几千人山呼海啸般的狂撞起了地,此起伏彼地磕头声,汇聚起来,竟如战鼓一般震慑人心。头破血流,仍不放弃,鲜血染红了地面,一个个饥饿瘦弱的身躯,不断的停在血泊之中。
李秀成为此情景所震撼,他的一颗离去之心,彻底的被这些无助绝望的人们所击倒,他仰天长叹了一声,心中道:“莫非天意如此,我李秀成注定要与这天京一同覆亡吗?”
感慨良久,他苦笑着向众人高喊道:“秀成能得你们的信任,死亦无憾了。我决定留下来,与天京共存亡。”
话音一落。绝望的百姓们仿佛在滚滚渊流中抓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暂时忘却了悲伤,尽皆欢呼雀跃,大呼“忠王千岁,忠王千岁”。
忠王妃百般无奈,一声怨叹,转身拂袖回府。李秀成享受着万民的拥戴,脸上虽是一副欣慰之状,私下是是暗暗摇头。
曾纪泽地兵分两路,一部分自上海搭乘淮扬水师溯江而上。一部分由苏州出发,先往镇江,再往金陵。曾纪泽命水师先行,而他则赶往苏州。与已在那里休多时地吴长庆、潘鼎新等人合。另一方面,他也要在离开江苏之前,与李鸿章有一个晤。
李鸿章道:“大公子,此番西征,凡事千万要小心谨慎。九帅那方面,还是要与之协调好,免得到时出了不必要地纠纷。”“还用得着协调么。我们早就串通一气了。”
曾纪泽并没有回应李鸿章地嘱咐,却反问道:“少荃,你就任苏州知府差不多也快有半年了,最近可在苏城的街头巷尾听到些什么传言吗?”
李鸿章一怔,了片刻。道:“传言倒是听到一些,现在街到到处是风传,说是有人在太湖中见到一青一橙二龙相斗,橙龙胜而上九天,青龙败而沉湖底。这传言玄之又玄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青龙……橙龙……”曾纪泽似在思索,却又不得解,问道:“若果有此事,说不定是上天有所征兆,少荃你博古通今。可知这青龙、橙龙所寓何意吗?”
“龙者。至尊也,青龙、橙龙。莫非是……”李鸿章话说一半,笑而不语。
这什么双龙的传闻,完全是曾纪泽的杰作,无非是为不久之后起事做些“天意”舆论宣传。他知李鸿章乃当世奇才,又岂不知那双龙是何寓意,只是他这人聪明的紧,凡事都先着把自己置于安然之境,这时虽体察到了曾纪泽的用意,却偏不明言。
李鸿章虽不掌兵权,但他跟随着曾纪泽创立淮军,帮着他建起人才汇聚的幕府,诸多的人事任命,他也参与其中,可以说,李鸿章在江苏官府以及淮军中地影响力是不容忽视的。
曾纪泽今日的用意,就是非要李鸿章表明态度不可,否则,他决不在离苏之前,将这么一个立场不明的有影响力人物留在大本营中。尽管他已安排胡雪参地一个团驻守苏州,对李鸿章和这座苏南重镇予以严密的监控,但曾纪泽还是不留有任何顾虑前往金陵。
曾纪泽见李鸿章不答,便随手端起了茶杯,连饮了三口,一旁的白震山看在眼里,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手悄悄的放在了配刀上。
就在这大厅之外,曾经泽已安排下了大刀队的一百多亲兵,胡雪参的那个团也是严阵以待。曾纪泽事先已与白震山有所约定,若然李鸿章心有不从,则以摔杯为号,大刀队冲入,当场将李鸿章正法,同时胡雪团立刻行动,清除李鸿章安排在苏州的心腹官。
曾纪泽甚至连新一任地苏州巡抚也选好了,就等着李鸿章做出决定。在这一刻,这位历史上著名洋务派领袖的生死,就全决于他的一念之间。
“莫非什么?”曾纪泽闲然而问,手中茶杯却握得更紧了。
李鸿章倒没急着回答,他便拿起桌上的水烟,不慌不忙的点了火,优哉游哉地轻吸了几口,大厅中顿时烟气弥漫。
“咳——”曾纪泽轻咳了几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适应这水烟呛人的开味道。
曾纪泽知道,李鸿章是在故作镇定,其实他的内心之中,此刻八成已是排山倒海。他摆出一副比李鸿章还要闲庭信步的神态,笑着说道:“少荃,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它很让你紧张吗?”
李鸿章一怔,道:“大公子怎么看出我紧张了,我觉得我现在很淡定的。”
曾纪泽冷哼一声:“少荃你莫非忘了,你曾经和我说过,你这人只要一紧张就抽水烟。这一锅烟你几下就抽干了,看来你还真的紧张的很厉害。”
李鸿章哈哈大笑:“知我者,非大公子莫属呀。”他将水烟放回了桌上,起身在这大厅中来回踱起了步。
就在曾纪泽已渐渐没有耐心,要举起杯起,他忽然说道:“大公子,其余人都不足为惧,唯有洋人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上海乃洋人势力最盛之地,而咱们的武器制造局,江南制造局又都建在那里,万一洋人强行控制了这两个厂子,只怕介时对淮军地武器弹药应有不小地影响呀。”
曾纪泽松了口气,李鸿章虽未明言,但这几句话却是无疑表明了态度,并且还切中了要点,这在之前是曾纪泽所没有考虑过的。
曾纪泽道:“少荃,你能说这一番话,我真地很感欣慰呀。李鸿章正色道:“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大公子你对我有携之恩,我李鸿章非是那种知恩不图报之人,其实大公子你根本不用猜忌,我李鸿章自然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曾纪泽重重点头,表示认可,又道:“少荃的心意如何,我当然明白。此番西征,正是要决定大事,我身边怎么能缺了少荃这样的智谋之士,这样吧,苏州府的政事你暂且放一放,随我一同去金陵吧。”
曾纪泽觉得有必要把李鸿章带在身边,不过这倒令李鸿章颇感意外,他似乎是有几分不情愿:“苏州的重建正在重要关头,土改方面还有很多问题要处,我只怕这么一走,这副摊子下面的人不好处呀。”
曾纪泽不以为然:“我相信少你荃选拔下属的眼光,小事他们应该能够处,至于大事嘛,我金陵与苏州距离并不远,咱们有轮船来去如风传递信息,你大可在金陵处公务的。
李鸿章的借口被曾纪泽轻易推翻,无奈之下,只好选择随曾纪泽大军一同前往金陵。
曾纪泽也因李鸿章的醒,决定将上海武器制造局一半以上的步枪生产车间,以及个机枪车间全部搬到了苏州,成立了苏州枪械局。
至于还在建设中的江南制造局,工程最为浩大的船厂,曾纪泽让其继续在原址建设,至于一些直接影响到战局的厂子,如炮局、子弹厂、修船厂,则改迁到苏州抓紧时间抢建。
上海的商人们显然还无法领到曾纪泽这样做的用意,但因韩殿甲代表的官府拥有着大部分股权,故在股东大上,强行通过了江南制造局部分迁移至苏州的决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兵临城下
曾纪泽在苏州等待各团往苏州集结完毕,便即刻开拔,经由常熟、镇江,于1月中旬抵达了金陵城外。|
而在此时,金陵之战亦到了最惨烈的时刻。城中粮食已尽,军民多以草根树皮充饥,军心民心涣散无法收拾。城外湘军则是兵精粮足,数月的围攻,已将坚如磐石的天京城墙破坏得不堪入目。
白天湘军以炮火猛轰,入夜之时,各营则加班加点的挖掘地道,等曾纪泽大军来到时,最近的一处西门地道已挖到离城墙不足百米之处。
曾纪泽很快率淮军加入了围城的行列,他的淮军三万多人马,沿天京东门一带连营十余里,一门门威力强大的进口后膛炮不停的从营中开上前线,近百门大炮齐齐对准了天京城,只待曾纪泽一声令下,便可令洪秀全尝尝淮军的火力神话。
曾纪泽并没有即刻发起进攻,在到达天京的第二天,他即与曾国荃、鲍超开了一个秘密的议,讨论下一步的进攻计划,以及攻下天京之后起事的具体步骤。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先打下南京,然后拥立曾公当皇帝,再然后挥师北上,直捣北京,把那帮满人赶回他们关外老家去。”鲍超信心十足,出口颇为张狂。
“什么关外老家,关外那地方前朝是就是中国的地盘,凭什么给他们。斩草要除根,干脆把满人统统杀光了事。”曾国荃比鲍超更有信心,他还很有点“维护国家领土完”的现代意识。
“各位别把这事看得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至于怎么处置满人,目前还不到讨论的时候。”曾纪泽的头脑很清醒,他道:“满清在北方的统治还是有一定基础的,咱们在没有稳定江南时,是不应该轻易北伐。我以为,咱们可以借发匪之力对抗满清,至少也拖住他们。好让咱们先平定南方,然后再腾出手来收复北方。”
“利用发匪?怎么个利用法?”曾国荃与鲍超均是不解其意。
曾纪泽诡异一笑,道出四字天机:“逐洪北上。”
他的计划是在最后的攻城战中,在天京北门故意留一道口子,放洪秀全和李秀成逃出城去。眼下江南太平军基业已毁,再无重振的希望。洪秀全唯一的选择就是逃往江北,与捻军合。
湘军有着强大地水师。洪秀全就算借捻军之力。重声势。也无法打过江来。到时他只有向北发展。与清廷争夺生存空间。到时。湘淮军便可坐山观虎斗。趁着这两股势力相互纠缠时。扫平南方。发展自身。
等到太平军与满清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南国便可坐收渔利。仿效明太祖朱元璋。分数路过江北伐。逐一将他们消灭。一统中华。
曾纪泽地大计划。早有赴上海之前就已确定。到目前为止。这计划一直在按照他地预一步步变为现实。天京之战。则是这个计划地第一个极为关键之处。
曾纪泽地计划得到了曾国荃和鲍超地认可。这两人虽不是什么战略家。但明太祖之事还是听过地。曾纪泽搬出前朝典故来。他二人立刻便信服地五体投地。
根据曾纪泽地计划。湘淮二军重新调了围攻地态势。曾国荃部主攻天京西面。鲍超军主攻南面。曾纪泽和他新到地淮军则主攻东面。北面由湘淮二军共同负责。兵力布置地较为薄弱。为太平军留了一条让城北逃地口子。
太平门外。吴长庆地一个营刚刚开到此处。正是挖掘战壕。以便与先前已经在此地朱国章营所挖战壕连成一片。在东西南三面。湘军在天京城外至少都挖有横纵十几条壕沟。但根据曾国荃与曾纪泽地命令。北面军地壕沟数量不得超过三条。
“淮军的兄弟,再加把劲就挖通了啊。”对面地几个湘勇冲着正在辛苦挖沟的淮勇们叫喊,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淮勇排长郑直起了身子,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手撑着镐。没好气的向对面湘军喊道:“我说对面的弟兄。咱们两条壕沟就差这么不到两丈了,你们就不能搭把手从那边挖下么。”
“咱们在这里都快挖了半年了。也该叫你们这些小子吃吃苦了,我说你就别抱怨了,赶紧挖吧。”叫得最高兴的那名湘勇叫包大全,他是那一小队湘勇的并没有头。
郑白了那包大全一眼,他抬头看看天,已是日当正午,不远处,炊事班的几个伙夫正拎着篮子往这边来,应该是来送饭地。
郑把手里镐子往土里一插,挥手道:“大伙别挖了,先吃饭休息吧。”
一干淮勇长松了口气,都把工具扔下,一身疲惫的坐了下来。
随同伙夫们一起来的还有刚刚刚到任不久的训导官赵信忠,原则上这个赵信忠的官阶与连长同级,属于郑的上属。所以郑一见训导官来了,忙招呼弟兄们站起来,笑脸相迎。
“大家快坐,快坐。不要太过拘紧,我就是趁着午饭时间,来和大家聊聊家常,郑排长,接着。”
赵信忠说着将一碗米饭和半勺红烧肉递给了过去,郑忙接了过来,说道:“训导大人,你也和大伙们一起吃吧。”
赵信忠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咱们曾大人下了命令,从今天时,咱淮军的伙食里顿顿都有肉,大伙好好享受吧。”说着他便与那些伙夫一起,将饭菜分给在场的淮勇。
对面湘军的包大全一听,嘴里顿时跟着流口水,喃喃道:“顿顿有肉啊,简直是他娘地神仙过的日子,早听说淮军的待遇好,果然是如此呀。早知道老子当初就投奔淮军去了。”
更令包大全这些湘勇们惊奇的是,对面的淮勇们个个手捧着饭菜,却没有动筷子,像是在等着什么。包大全忍不住喊道:“对面的傻蛋们,有肉还不吃呀。不吃的话就送给我们呀。”其余的湘勇也跟着一窝蜂地起哄。
郑不以为然,见手下弟兄们都拿到了饭菜,便腾地站了起来,其他弟兄们仿佛早有约定,也跟着站了起来,个个庄严肃穆。
郑扫了众弟兄一眼。高声道:“军人地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手下的淮勇们齐声回答,声音嘹亮,震撼人
“谁是淮军地领袖?”郑再问。
“曾大人!”
“谁给我们发饷?”
“曾大人!”
“谁给我们土地?”
“曾大人!”
“我们要服从谁的命令?”
“曾大人!”
“我们要为谁赴汤蹈火?”
“曾大人如此不可思议地情景,直将对面的包大全等湘勇瞧得一愣二愣。
曾纪泽把这叫做“饭前誓词”,这同样是他所设计的训导体系中的必要一环,就如同基督教信徒们在饭前做祈祷,感谢上帝赐与他们食物一样。
在淮军将士的眼中,曾纪泽就是他们的上帝,他们所获得的一切。都是曾纪泽所赐予的。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忽略别人的恩德,所以曾纪泽要他们时时记。日日记,永远牢记住谁是他们地恩人,谁是他们的领袖,将这种忠诚与感恩潜移默化的灌输入他们地灵魂之中。
不久之前,郑他们这些淮勇们也觉得这“饭前誓词”有些别扭,但经过训导官的思教育和坚持不懈的执行,现在的他们,已经把这当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之事。而他们对曾纪泽感激与忠诚,也是在与日俱增。
行过誓词。淮勇们才开始吃饭,而那赵信忠则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那是复旦公新编的《中国史简易版》,里面以比原版更直白的语言,简要而明了的讲述了两百余年来,满清的残暴统治,痛斥了满清的诸般罪恶。
历史教育同样是训导工作地重要部分,教育的范围已经由原来的公生,扩大到了淮军的基层官兵。除了讲述满清的残暴之外。《中国史》中还描述了太平天国的邪恶,以便使将士们认识到,消灭太平天国,与今后的反抗满清并不矛盾。
训导官赵信忠慷慨激昂的讲述着那段血腥的历史,士兵们连吃饭边听着,待听到激愤处,个个是怒发冲冠,恨得咬牙切齿。
汉人并不是生来就懦弱,并不是生来就愿被奴役。只是。当年地满清入侵,杀尽了敢于愤起反抗的仁人志士。打断了汉人的脊梁。
他们篡改了儒教的精髓,他们焚毁了异己的书籍,他们将个汉民族都置于他们的奴化统治之下。这个伟大的民族,经多长年累月的人性摧残,早已不复往昔勇敢与智慧,渐渐沦落为任人鞭打的黄牛,默默无闻地养着那些吸血地虫子。
是洋人的坚船利炮打开了这个令人窒息地大牢笼,根值于血液之中的那种不屈被唤醒,苏醒的他们,就像千百年前他们的祖先一样,再一次为赢回人的尊严而战斗。
这就是曾纪泽的目的,让这些满清铁幕之下的奴隶,重新找回对“做人”的向往。
虽然在不同的战壕,但训导官口中那血淋淋的历史,却同样在打动着包大全的心灵。他和他的湘勇们陷入了沉思,内心中,仿佛有什么深埋的东西在苏醒,有一种愤怒企图冲破牢笼,为那两百多年来的屈辱复仇雪恨。
训导官讲罢,淮勇们个个怒不可遏,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训导官压了压手道:“大伙心里清楚就行了,别太张扬,这口恶气,曾大人早晚有机让大伙发泄出来。”经过训导官一番安抚,众人这才平静下来,喃喃咒骂着将碗里的饭菜扒拉干净。
训导官在这里讲完课,很快就离开去了其他两个排的防区。郑见大伙饭也吃完,便道:“咱们接着干吧,天黑之前连长大人要来视察的。”
这一排的淮勇们正要拿起镐来接着动手,那连包大全笑嘻嘻的喊道:“我说郑兄弟,刚才你们的那个什么训导官讲的太好啦,好些东西咱弟兄们听都没听说过,不如你给大伙讲讲吧,也好叫咱们开开眼界。”
郑一怔,眼珠那么一转,无奈道:“兄弟你们听故事我讲一讲也无妨,只是还有这么一长段才能挖通,我们得赶着在天黑前完工呀,不然非得被上峰责骂。”
包大全一摆手,叫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说弟兄们,快给淮军的兄弟们搭把手,帮他们干完咱好听故事呀。”
湘军的那些士兵们也跟包大全一样,一门心思的听历史故事,包大全这么一呦喝,也不用多催,十几个人抄起家伙就埋头苦干起来。
“那就多谢弟兄们啦。”郑一脸的得意。
傍晚,月明星稀,炮声轰轰不断。在那漆黑的战壕之中,蒙昧初开的战士们围坐在那人的身边,听他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那久远的历史。
北京,储秀宫。
那妇人身子微斜,一手依靠着炕上红桌,另一手捏着茶盖。除了母指食指外,她那白纤长的手指都被银纸包裹着,保护着那长长的指甲。那露出的两个指头,优雅的拨弄着杯中的香茗。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另一位雍荣华贵的妇人,茶已凉,却不曾饮过一口。她不急不慢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念叨着什么“阿弥陀佛”。
“启奏两宫皇太后,恭敬王求见。”一个身形微胖,双眼细眯的太监蹑着脚走入,恭敬的向那两个妇人上报。
慈禧将那茶杯盖放稳,慢慢的坐稳了身子,慵懒的摆了摆手:“安德海,让六爷进来吧。”
“喳。”太监应声而去,过不多时,一位英气勃勃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上前便要下拜口中边道:“臣奕叩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
恭王奕还未弯下身子,慈禧便忙伸手一挥,笑道:“六爷不必多礼,赶紧跪安吧。”
奕仍旧下跪行礼,罢了才起身,慈禧忙又招手:“安德海,快给六爷看座,别让六爷站着说话呀。”
总管大太监安德海忙不迭的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了奕的跟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您慢坐啊,小心点。”
奕连瞧都没瞧那安德海一眼,拂袖坐下,道:“启奏两宫皇太后,南边来了信儿,曾纪泽的淮军已经开拔,不日就可以与湘军合,两军相加将近有十万人马,臣相信六月之前,天京便能攻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紫禁 秽
慈禧与慈安均是脸色一喜,慈安长松了口气,又是拨弄着佛珠,口中吟道:“多谢佛祖保佑,保我大清江山永固。”
慈禧却没有慈安那般乐观,她道:“天京攻克,发匪也就跟着灭了,这总算是了却了咱们的一桩心腹大患,先帝在天有灵也必可宽慰了。曾国藩那一家,可算为咱大清立下了大功一件呀。”
奕点头道:“圣母皇太后说得是,曾氏一门力挽狂澜,为大清立下中兴奇功,咱们也是该商量着该何封赏他们的时候了。”
慈禧向慈安道:“姐姐,你觉着该怎么赏他们呢?”
慈安怔了一怔,不假思索的说道:“哀家记得先帝曾有圣言,灭发匪者可封王,曾国藩要是能收复金陵,那就不妨封他个
慈禧微微一笑,又向奕道:“那六爷觉得该怎么着呢,封曾国藩个王爵吗?”
奕显得有点不情愿,道:“先帝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当时发匪声势正盛,先帝又龙体有恙,当时说这话可能是有点急。我大清自入关以来,汉人封王者,不过吴三桂等数人,可他们却……”奕没把话说完,接着道:“还请两宫皇太后三思而定。”
慈安有点不解:“六爷说得有点严重了吧,你们不是一直都说曾国藩是个大忠臣吗?他应该不吴三桂吧。”
慈禧一哼,道:“就算他是个忠臣,可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咱们的一个奴才,若是给他封个王,那些八旗贵戚们能服吗,他们不吵着要封王才怪。”
奕道:“那圣母皇太后的意思是?”
慈禧又摆弄起了茶杯,笑道:“哀家和姐姐都是妇道人家,拿得了什么主意呢,这事儿啊。还得六爷看着办吧。”
奕沉思片刻。道:“若不封王。那至少也得封个一等侯爵。曾国藩立下此大功。封个侯爵应该不算过分。”
慈禧这才露出满意地表情。向慈安道:“六爷地建议。姐姐你觉得如何呢。反正妹妹我是觉着不错。”
慈安淡淡一笑:“我一向没什么主意。既然妹妹和六爷都觉得妥当。那就这么着吧。”
慈禧征得慈安地同意。才道:“六爷。姐姐都同意了。你就和军机大臣们商议着。准备给曾国藩和他地那帮子湘军将士们论功行赏吧。”
他主奴三人谈罢湘军行赏之事。那慈禧话题一转。似是随意地说道:“六爷。我听说那个江苏巡抚曾纪泽。他最近参了好几个江苏地府台。你们军机处好像商议着打算准了他。有这回事没?”
奕道:“确有此事。曾纪泽弹劾那几个府台贪污亏空。而且都是证据确凿。朝廷这两年高调地宣称要顿吏制。所以臣觉得这个事应该支持曾纪泽。也算给全国树一个榜样。”
慈禧嘴一撇,道:“吏制那自然是应该顿地,但凡事有个轻重缓急。眼下剿灭发匪才是重中之重,各地为了这个大事,凡事都该以维护稳定为重。曾纪泽他这么冒冒失失的参了好几个府台,朝廷要是准了他,好榜样是有了,可新上任的府台们熟悉一府大小事总还有个过程,这当中要是出点什么差池,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奕还听不明白慈禧的心思,道:“曾纪泽的淮军基本已肃清了江苏境内的发匪。现在无非就剩下重建之事,更换几个府台,似乎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吧。”
慈禧脸色一沉:“换几个府台是出不了大乱子,可他推荐地那几个人选,都是他的幕僚,朝廷若是准了,那才要出大事。”
奕神色一变:“臣还不太明白,还请圣母皇太后明示。”
“哀家虽然久居这深宫之中,可也听到了不少外边的事。那曾纪泽自到江苏上任以来。洋人办厂子,建校。又是买军舰,又是买枪炮,银子花的是一点都不心疼。这些也就罢了,就当他是在搞那个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
“可最近他竟然拿大清的土地做抵押,跟洋人的钱庄借款,咱大清的每一寸土地,那都是祖宗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他就这么拿去了跟洋人借钱,实在是不像话。哀家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六爷你既然觉得合适,那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也就不好再说。不过现在哀家又听说,那曾纪泽拿着这笔钱,大批大批地向洋人买弹药,据说他在上海苏州各地的仓库中推积的囤积地弹药,足够他淮军用上一年的了。”
慈禧终于把话头拐入了正题,“六爷不是说吗,发匪用不了三五个月就必可剿灭,既然是这样,他曾纪泽囤积这么多的弹药他是何用意,他这是要准备对付谁啊?”
很显然,一直以来,处于深宫之中的慈禧,都在密切的注视曾纪泽,点点滴滴的举动,最终转化成她今日的诸般疑忌。
恭亲王奕对于圣母皇太后的突发牢骚并非全然不知,事实上,他作为当朝议政王,这此事情,他本就应该更为关注。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对曾国藩十分的信任,特别是辛酉政变之时,与肃顺关系密切地曾国藩坚定的站在了他们北京派这边,未曾借机邀功请赏,反倒是更加的卖力专注于剿灭发匪,这让刚刚登上政坛巅峰的恭王甚至欣慰。
他对曾国藩的这番信任,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长期以来的观察。而这种信任,更是爱屋及乌,延续到了曾纪泽那里。只是他做梦也不曾猜到,曾国藩的这个大儿子,根本就是一个冒牌的水货。所以说,违劣假冒产品害死人啊。
“朝廷拨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让他建船厂,谁知这钱他只有一半投了进去。剩下的据说也都全用来买了军火弹药。还有啊,他还在江苏搞什么土改,把那些田地全部贱卖给那些农民,还有什么土地换股份……”慈禧地抱怨并未结束,套用一句现在的话,就叫做“老娘我忍你很久了!”
“前边这些都也罢了。最让哀家不高兴的是,他还找人编了本什么《中国史》,不但记录古代之事,连本朝地好多事也写了进去,还不加任何修饰,哀家看这分明就是要挑拨满汉一家的和睦气氛。六爷,你都说说看,他曾纪泽搞了这么多花样,他到底是存了一个什么念头。”
奕心头也是直跳。当初曾纪泽搞这些事,每次上奏朝廷之时,都能找出一个让人无懈可击。挑不出刺的由,从表面上看,那是实实在在的为大清国着。而实际效果也确是如此,东南战乱各省,以江苏省恢复重建的成果最为可喜。
去岁曾纪泽找朝廷要银子要扩建上海武器制造局时,曾派人千里迢迢的送了枝纪泽式连珠枪给奕。那样优质地性能与威力,甚至比洋人地枪还高出一筹,最令他欣慰的是,这枪真正是由大清国自己制造地。一直以来,这都是奕推行洋务梦寐以求目标。
如果他否定了曾纪泽,就等于否定了以一直以来对曾纪泽的支持的正确性,也就等于否定了自己这个议政王的威信。所以,尽管种种表象让他同样心生疑惑,但他仍然决定坚持己见。
“天京虽克,但发匪残部尚多,曾纪泽他储备弹药,应该是为了接下的扫清发匪残部而备。这也合情合。至于土改,他也在奏折中交待的明白,只是为了尽管地恢复生产,那些地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贱卖给无地的农民,臣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至于那什么《中国史》嘛,毕竟只是传言,臣目前也未曾亲眼看到过这本书。咱们既要用他曾家父子灭发匪,自然不能因为谣传之事就心生猜忌。这反倒显得朝廷小气了。还请圣母皇太后仔细考量考量。”
慈禧对奕的包庇显然是不满。但眼下她也没有别地办法,便是叹道:“罢了。哀家也只是随口唠叨两句,给六爷你个醒儿而已。我也明白眼下这关键时候,咱们要用他曾家父子,当然得忍着点。不过,发匪一灭,这湘淮二军一定要立刻裁撤,至于江南的发匪残部,大可交待左宗棠的楚军去对付,哀家倒觉得这个人比那个曾纪泽省心多了。”
奕松了一口气:“圣母皇太后放心,臣早有准备。臣已令僧王的蒙古铁骑开赴安徽江苏边界,镇江的冯子材部也在增兵。左宗棠那边,早就跟曾国藩分道扬镳,离心离德,至于各省湘系督抚,朝廷给他们的封赏不可谓不厚,这些人早就没了湘军之初的那份团结,这几年的奏折中,多有相互参奏的,就算曾国藩有所异心,他也是成不了事地。”
慈禧表情轻松了几分,说道:“这件事六爷你可得放在心上,千万别走了个洪秀全,又来了个曾国藩,咱大清国可再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了。”慈禧顿了顿,又向慈安道:“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儿啊?”
慈安微微点头:“妹妹说得有,六爷,就劳你多操些心了。”
奕起身道:“请两宫皇太后放心,臣一定把这事办妥了,绝不养虎为患。”
两宫太后这才放心,议事罢,恭亲王拜退,慈禧与慈安也各自回了西东两宫。
慈禧似乎是有点累了,回到寝宫便换下朝服,斜倚在榻上,摆弄桌前摆放着的那些个鸟雀。
没多久,安德海走入内,笑眯眯的说道:“启奏圣母皇太后,内务府大臣荣禄有事求见。”
慈禧一听荣禄之名,慵懒的表情立刻增添了几分气色,她笑着报怨道:“这个鬼东西,哀家还以为哀家不宣他,他就真的不主动来了。叫他进来吧。”
“喳!”安德海领旨而去,慈禧叫宫女将西洋镜拿来,对着镜子粗粗的了一个头发,然后又斜躺了下去。
过不多久,安德海领着一名俊俏白嫩的青年男子入内,安德海随即向左右宫女使了个眼色,几人匆匆随他退了出去,将门掩紧。
青年男子一见慈禧,忙是伏在榻前行礼,口称:“奴才荣禄叩见圣母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吉祥。”
慈禧坐将起来,爱不的回了声:“你还知道来呀。起来吧。”她说着,竟是不顾君臣之礼,用自己的左脚尖轻轻踢了踢荣禄地顶戴。
荣禄意,忙不迭的将那一支小脚捧在手里,闻了又闻,摸了又摸,似是万分陶醉的样子,边是笑意盈盈的说道:“奴才无时无刻不着圣母皇太后,奴才这几日没来,正是为圣母皇太后办一件大事。”
“你能为哀家办什么大事呢。”慈禧的表情早就愉悦无比,将脚往榻上一收,顺势将荣禄拉了上来。
她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此处又无外人,荣禄便更大胆起来。他牵着慈禧的脚儿爬上榻,那手从她的脚缓缓的,柔柔地往上滑去,最后停留在那极富弹性地肥臀上,捏了又捏,揉了又揉,好不放肆。
慈禧早就被摸得春心怒放,噫噫呀呀的低吟不止,粉白地脸蛋越显红艳,嘴上却是微喘着说道:“你这个死奴才好大的胆子,连皇帝的亲娘你也敢戏弄,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荣禄的动作更加的粗野,他紧贴着慈禧的背,那手从那肥臀往前滑去,偷偷摸摸的顺到了她的双腿之间,隔着衣服有节奏的抚弄起来。他的嘴沿着她的脖子亲吻,热气吹入她的耳朵,粗声道:“只要能伺候得圣母皇太后高兴,奴才就是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慈禧哼哼得更加强烈,又是皱眉,又是龇牙的,看似痛苦,却又是幸福无比。晕晕乎乎之中,她呻吟着说道:“死鬼,你可是哀家的心肝,哀家怎舍得让你死呢。”
荣禄的动作慢了些,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伸到慈禧面前,神神秘秘的说道:“太后请看,这就是奴才为太后办的大事。”
慈禧吁着气问道:“这是何物?”
荣禄得意的笑着:“这是奴才从一个京城名医里买到的一味秘药,只消吃上这么一粒,便可助奴才一柱擎天,刚而持久,保准将圣母皇太后您服侍得碎骨,欲仙欲死。”
第一百二十章 对峙
“你个死鬼,净些坏花样。”慈禧笑嗔着,脸色却是愈加的红润娇媚,说着还探手在荣禄下边用力一抓,却不料那里已是坚硬如铁,她又笑道:“瞧瞧你,满脑子的花花肠子,哀家倒要看看这药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到底能让我这小心肝坚挺多久?”
“您就瞧好吧。”荣禄忙不迭的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吞下,过不多久,便是混身冒汗,热血,青筋暴突。
荣禄是心急如焚,三下五除二便将自个儿的衣服脱了个干净,接着又急不可耐的去扒慈禧的衣服。
也许是药性所致,他已如发情的野兽一般急躁,宽衣解带的动作太过粗鲁,多不小心弄疼了慈禧,她忍不住抱怨道:“你轻点,哀家的皮肤都被你抓破了。”
性之所至,荣禄此刻眼中哪里还有君臣之分,慈禧只不过是他急待要发泄兽性的工具而已。他的动作毫不温柔,连解再扯的,片刻间将慈禧剥了个精光。
这慈禧能被咸丰这个色中饿鬼宠爱,那自然是有几分姿色的,况且她现今不过少妇之岁,风韵犹在。多年的养尊处优,更将她的身材滋养得丰而不肥,白而不苍,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更有股熟女的风骚劲。
荣禄生吞了口口水,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狂亲乱摸,却只是不深入其中。慈禄被引诱得春情大放,如久旱之田,却总是得不到甘露滋养,难免是心急火燎,冲着荣禄嚷嚷道:“你个死鬼,还等什么啊,要折磨死哀家呀。”
荣禄这完全恢复了男人雄风,叫着她的耳朵叫道:“你个小妖精,你叫我什么!”
慈禧也为性之所迷,顾不得什么太后的威严。娇滴滴的喊道:“你是我的好哥哥,好哥哥,奴家求你了,不要再折磨奴家了。”
堂堂大清国的太后,皇帝小子的亲娘,如今却被自己压在身下。低声下气,骚淫无比的叫自己“好哥哥”,这是多少人做梦也不敢的。
荣禄此刻陡然间雄风大振,只觉自己是帝国最神武的男人,他哈哈大笑,得意道:“小妖精,看你好哥哥叫得亲热,哥哥我今天就让你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说罢,他蛮横的将慈禧反了过去。而后个人压了上去。
顿时。个寝宫便为男女吟声粗语所占据。
在那道门外。安德海和一干地宫女们还伺奉在外。安德海趴在那门上。竖起耳朵偷听。听得之处。忍不住乐道:“荣大人还真是威猛啊。哟哎。这声音太羞人了……”
那些人宫女被他逗得个个掩嘴偷笑。安德海脸一横。斥道:“圣母后太后正和荣大禄谈论国家大事。岂是你们几个贱婢可以偷听地。快给我滚远点。”
宫女们被他一骂。忙不迭地又退出了宫外。门外只剩下了安德海一人。他表情马上变得很惬意。继续趴在门上乐滋滋地偷听起来。
“好哥哥。再猛一点。再猛一点。噢——”
淮军前沿阵地。三号炮兵阵地。近三十门后膛炮齐刷刷地对准了天京城。炮弹上膛。士兵们严阵以待。
自淮军开赴天京城外以来,尚未对天京城开过一枪一炮,曾纪泽主要是考虑到节省弹药,攻城之事,尽量让曾国荃的湘军去干。
但既然是两军围城,他一枪不发只顾在旁凉快,显然是有点不够厚道,所以曾纪泽决定给太平军一点颜色瞧瞧。也给湘军装装卖力的样子。
“大人。各炮位已经就绪,末将请示是否开炮。”炮连连长柯毕春一溜烟的小跑过来。向曾纪泽请命。
今天是参战以来的第一枪,曾纪泽为鼓舞士气,亲自来到炮兵阵地督战。
曾纪泽撑起手来,远眺天京东城,一直以来,湘军的进攻都集中在了西面,所以东面城墙的破损十分有限。
“王气所在,虎踞龙蟠,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曾纪泽悠悠感慨,接着下达了命令:“看到城楼左侧的那面发匪旗帜了吗,给我狠狠的打。”
有统帅在此督战,这些炮兵们自然不敢马虎大意,柯毕春得令,指挥着部下迅速地调炮口,测准高度射程,令旗一挥,三十门大炮同时开炮。
轰轰!
炮声叠加在一起,震天动地,瞬间,城头那一侧便被轰平半米多高,那一面旗帜和该处的数十名太平军,立时便被埋葬在了销烟烽火之中。
曾纪泽拍手叫好:“好炮,打得好。每门炮打十发,都给我瞄准了,一定要打出咱们淮军的气势,让发匪胆战心惊。打得好今晚每人多赏一碗红烧肉。”
炮连地弟兄们顿时精神更振,轮番开炮,虽说多一碗红烧肉并不算太大的奖励,但那到底可是巡抚大人所赏,这红烧肉的意义那就不一样了。
一直以来,曾纪泽对炮兵的训练都是最为严格,这些炮手都是淮军中千挑万选之辈,待遇也是最为优厚。这些优秀的炮手们,射击的准确率,基本可以达到百分之六十,这在没先进瞄准设备的当时,简直是连西方炮兵也望而生畏的数值。
看着在炮火笼罩着,抱头逃窜的太平军,曾纪泽心里那个得意。正兴奋时,不知什么时候李鸿章来到了他身后,大声道:“大公子,九团长陈庆国有急报送来,你快看看吧。”
“吓我一跳啊。”曾纪泽怔了一怔,便与李鸿章离开了炮兵阵地,边往大营方向走,边将来信拆开来细看。
原来进入浙江地三个团,在曾纪泽的指示下,由许冠容团驻守嘉兴,陈庆国团和郑爽杰团则南下奔赴了杭州,参与到了杭州争夺战中。信中说左宗棠对淮军的前来十分的不满,两军在杭州城外时有摩擦,有几次甚至因擦枪走火。几乎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陈庆国故请示曾纪泽,该如何应对。
李鸿章道:“大公子即要成大事,那就离不开左宗棠的支持,这个时候,只怕不要开罪了他呀。”
曾纪泽哼了一声:“左宗棠的楚军固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但也没到了非得到他的支持不可地地步。杭州那可是块风水宝地呀,若是让他左宗棠得了,他的实力就更加的壮大,那才是真正对我们的不利。”
李鸿章略一思索,问道:“那大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跟左宗棠抢下杭州吗?”
曾纪泽摇了摇头:“围城的楚军大概有三万之多,多装备了洋枪洋枪,陈庆国他们不过两个团,抢下杭州那是不可能地。”
李鸿章若有所悟:“大人是从中作梗。叫那左宗棠也拿不下杭州,就等于制约了他楚军的发展,到时他若有异心。要对付起来也就更容易些了。”
曾纪泽笑而默认:“能争取到左宗棠当然是最好的了,不过到时如果他敢不自量力地做拌脚石,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鸿章道:“左宗棠这人我最了解,当初我在老师幕下时,与他接触颇多,这人向来是心高气傲,普天下之下,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他羽翼渐丰,只怕是不再甘心向任何人低头地。”
曾纪泽冷笑道:“低不低头。是要靠拳头来说话的。”
曾纪泽本来就对收揽左宗棠不报太多地希望,他一直都在做着军事解决的准备。就在不久前从苏州出发时,曾纪泽给了新编十三团团长唐定方、以及程启团下了秘令,叫他二人率两团人马赶往嘉兴增援。
如此一来,淮军南面军的总兵力将达到五个团一万七千人之众,凭借其强大地枪炮及战斗力优势,足以对楚军构成强大的威慑力。
杭州,楚军阵地。
楚勇黄善紧握着枪杆,双目眨也不眨一下。死盯着正前方。在壕沟的对面,不足百米之处,淮军也在那里修了数道壕沟,而那里面地淮勇,同样也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们。
杭州北门这一带,原本属于黄善他们营的防区。但在前不久,大约一千多号淮军突然间开到此地,连夜在此扎营,挖掘壕沟。待到他们清醒过来时。淮军已经在他们的身边强行构建了又一条围城阵地。于是上边下了命令,说是淮军侵占了他们的地盘。若不退出去,就要强行驱走他们。
那边淮军也说上并没有也有命令,就是不肯撤,于是两军就把矛头对准了对方,除了针对杭州的壕沟阵地外,又各建了一条针对友军的阵线。官军相互对峙,这也算是这场平叛战争中的亮点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杀发匪,做什么要对付淮军兄弟们呢!”黄善有些愤愤不平。
“管他打谁呢,只要官老爷给我发银子,打我老母我也愿意。”一边嚼着槟榔的老驴头不以为然地说,他是最早加入楚军的老兵,不过到现在也没被过一官半职,大伙只记得他的外号老驴头,因为他又老,又长了一张驴脸。
黄善呸了一口:“去,不让我杀发匪,我还当这兵做什么。”
老驴头从沟里爬了上来,凑兵黄善,好奇道:“我说小子,发匪是欠你钱了,还是杀你老母了,你干什么老杀人家呀。我听说人家发匪还搞什么天下均等呢,多看也不比官府差多少黄善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他们就是杀了我老母。”
1861年12月29日,李秀成部攻克杭州,清浙江巡抚王有龄自缢身亡。史载:浙江杭州府,一次受屠14万人。贼围城三月,粮尽,民饿死者约六七十万人。城破后,又遇屠杀,鱼池积尸,两人岸皆平。杭州府战前有口72万人,战后仅余72万,非正常死亡达万人左右。
所谓“天下均等”的正义之师,屠城祸民,与禽兽何异,号称“天下太平”,徒为后人笑柄而已。
“我原就是杭州人氏,当年发匪围城三月,我全家饿死了七口,只剩下妻子内和老母。发匪破城之后,到处抢劫杀人,他们十几个人闯进了我家中,大发兽性,将我妻子和老娘残忍的奸淫,过后还将她们的头割下。我当时病卧在床,幸得妻子将我藏在床下才逃过了一劫,而我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将我妻子和老娘奸杀。你说这仇,我该不该报!”
黄善的一番述仇令老驴头震惊不小,他连连叹气,拍着他地肩膀感慨道:“兄弟,不到你被发匪害成这样,你要报仇是天经地义。不过,咱们都只是小兵蛋子而已,上边让咱们打谁,咱们就只得打谁,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这年头,人命连个屁都不算呢。老百姓是屁民,咱们也顶多是个屁兵而已。”
黄善并没有被老驴头的劝解改变复仇之心,他大声吼道:“我才不管,他们杀我全家,我就要杀光他们,有仇不报,还算什么爷们儿。”
老驴头被他冷不丁的怒吼是吓了一跳,急将他往边上一推,嚷嚷道:“你有种就冲进杭城报你的仇呀,你冲老子瞎嚷嚷个鬼子。”
黄善被他一骂也不吭声了,只是往死里的攥手里的枪杆子,老驴头见他可怜,便又叹道:“我说兄弟,你还是开些吧,这年头,要恶人有恶报,好人有好报,那咱这地界也就不叫大清国了。”
黄善不再吱声,这个时候,他们的营官开始向对面的淮军喊话。
“淮军的兄弟们,我们左大人有令,这杭州是我们楚军地地盘,请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咱们高高兴兴地送你们走,要不然就别怪咱们伤了和气。”
楚军营官喊话的过程中,对面淮军是一片地嘘声,这方喊罢,那边淮军也回道:“我说楚军的兄弟们,我们曾大人也有令,他说这杭州是大清国的地盘,现下被发匪霸占着了,只要是大清国的兵,谁都有义务把它给夺回来。”
“就是就是。”
“老子们就是要打杭州,关你鸟事。听着憋气,也跟着回嘴,两边骂成了一团,倒把城头上的太平军瞧得一愣二愣的,心这清妖是不是起内哄了,开始狗咬狗了啊。
骂声渐歇,那边淮军又喊道:“我们曾大人还说了,他是奉了朝廷的命打杭州,他只给朝廷面子,别人的什么面子里子的,他叫咱们一概就当是擦屁股纸。”
这几番话顿时把对面的淮军给惹毛子,那营官怒叫道:“狗娘养的,太欺负人了,弟兄们,给老子子弹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