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反英运动
第三百零一章反英运动
英国人玩起了拖字诀,可曾纪泽已经不数年前的曾纪泽,他已随着大明国力的增强,变得越发的没有耐心。
于是在曾纪泽的授意下,明政府又玩起了早年对付法国人的那一套,煽动和组织学生们去往英国驻华的外交机构示威抗议。
学生们思想正处于张扬激进的时期,他们有一腔的热血,只要用爱国主义这根小火苗轻轻一点,立刻就会化为滔天的烈火。
一时间,全国各地,数以百计的中高等学府,成千上万的学生们不分昼夜的堵在英国的使领馆门前,高呼着“还我香港”、“还我主权”的口号,大有不达目的便不退去之势。
更有慷慨热血者,头脑冲动之下,竟然愤然决意自残,以死向英国人宣示抗争之决心。
当然,政府既然是这场轰轰.烈烈的示威活动的幕后主导者,自然会对示威的学生们的一举一动都紧密的监视,或者说是保护。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便衣警察们,会及时的冲上去将准备自残的学生救下。
示威活动持续了整整一周,这使.得英国使领馆的一切正常活动均被打断,焦头烂额的他们,只有一次次的向大明外交部提出抗议,但得到的回应却都是一句话:我方对此深表遗憾,但我国公民有示威游行的权力,我国政府对此也无能为力。
英国人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在示威活动展开后不久,学生们便鼓励国民们抵制英货。当然了,爱国主义不能当饭吃,英国人虽然讨厌,但英国人对华出口的货物还是物美价廉的,它们占据了中国消费市场的很大一笔份额。
于是乎,抵制英货的运动,迅速的得到了本土商家.们的支持,他们背地里为学生运动提供资金捐助,明里就打出“中国人用中国货、保护民族企业、爱国当买国货”的口号,以此来博得国民的认同感。
一场争主权的抗议活动,迅速的演变成了一场商.业之战,本土的商家最先从中获利,国民们抵不抵制英货另说,但国产商品却在非节庆日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销售小**,不少路过本土商店的顾客,即使不是十分需要,也会去买件国货,以张显自己的爱国之心。
至于抵制英国,初期倒不见得多有成效,民族企.业虽有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毕竟与英国人还是有些差距,这种差距就体现在各种类的商品质量之上。在这个民众普遍还不富裕的年代,质优价廉,自然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民众选择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民众们的“觉悟.落后”,使得英商在最初的抵制潮中,并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抵制运动显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好景不长,学生们将愤怒很快转向了在华的英商,他们将抗议的目标从外交机构转向了商业机构,英国人在华的开办的商行、公司等大大小小的机构门前,开始遭到学生们的围堵。学生们一面痛斥里面的英国人,一面又劝说阻止想要进去的中国人。
人都好面子,想买洋货的都遭到不明真相群众的围观,“卖国贼”的大帽子可不是谁都戴得住的,所以大部分顾客都对英国商家是望而却步。
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内,英商在华企业遭受重创,销售额急剧下降,而更让他们感到雪上加霜的,则是部分过于激进的学生,甚至以暴力打砸了一些英国商业机构,这使得在华英人顿时感人人自危。
曾纪泽就在他的龙城里,密切的关注着他自己导演的这场戏。这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7点钟起床,在诺大的龙城里完成了晨跑锻炼,7点半的时候开始用早餐,同时,宫人将当天发行的几份早报送到了桌前。
就像他穿越之前一样,一直习惯于早晨边看报纸边喝牛奶,但这种习惯在穿越之后就不得不改变,现在,他终于又有机会把它们重拾起来。
《明报》头条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说是上海复旦、同济等几所大学的百余名大学生,在昨天的示威之后,愤怒之下冲击了一家英国人开办商店,一番打砸之后,放火烧毁了该店。使得该店的主人遭受了重大的财产损失,所幸的是并未造成*人员伤亡。
曾纪泽哼了一声,“这帮学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干得漂亮。”
他将当天的几份报纸翻阅了一遍,多数内容都与针对英国人的示威、抗议有关,看来这场风潮已经是袭卷了全国。
“行了,把东西撤了吧。容闳要是来的话,直接叫他去靶场见朕。”出了这种严重的事件,曾纪泽料到英国方面的抗议必会升级,容闳不可能不来请他示下。
果不其然,曾纪泽在御园的靶场还没打完五发子弹,容闳就匆匆而来,礼罢,便道:“皇上,学生们闹出了些小乱子,英国人这回看来是真的被惹火了。”
曾纪泽把枪丢还给侍卫,坐下端起茶饮了一口,不以为然道:“不就是烧了他们几个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容闳一怔,“原来皇上早知道了。”
曾纪泽微点了点头,“英国人都说了些什么。”
容闳将一份英国方面的照会书呈上,边道:“英国人的这份外交抗议措辞极其强硬,他们要求咱们必须严惩‘暴徒’,赔偿受害者损失,并立即采取强力手段,镇压国内各地学生反英运动。否则的话,他们就要采取进一步行动。”
“进一步行动,哼!”曾纪泽冷笑一声,“他们还当咱们是满清么,想吓唬几句就让朕罢手。”
容闳接着道:“英国人这回看来不像是虚张声势,据报英国人已经在租界内加强了防御,驻上海的英国舰队也频频演习操练,怕是想以武力威慑朝廷。”
曾纪泽拍了下桌子,“看来法国人的下场还不够让他们胆战心惊啊,好吧,他想来硬的,那咱们就给他来硬的。”
容闳精神一紧,“皇上的意思是?”
曾纪泽一挥手,道:“英国人搞演习,那咱们也搞。传令下去,叫海军部与陆军部在上海组织一场联合演习,就在他眼皮跟前,搞得越大越好,看看到底谁也腿软。”
容闳此时却忽然笑了,道:“英国人表面强硬,其实心里也虚得很,皇上与他硬碰硬,这一招正是妙棋。不过,臣以为这还不够,应该叫广州、天津等地的军队也大兴演习,摆出一副准备与英人决战的架势,臣以为只有如此,才能彻底震慑住英人,在外交上逼他们妥协让步。”
容闳这个留洋出身的书生,不但有着读书人的文雅与睿智,自从出任了这个外交部长之后,渐也多了一些果敢与谋略。曾纪泽不得不承认,在他主持下的外交部,这几年来出色的表现,已经超出了曾纪泽的期待。
曾纪泽遂准了容闳的提议,于是,在外交部继续冷淡应对英人的抗议之时,军部却大张旗鼓的组织起了遍及中国南中北三大沿海区域的联合演习。
短暂的放松之后,曾纪泽开始了他忙碌的一天,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御书房里度过。批改公文、接见大臣、继续批改、再次接见……
不觉之中,已是日当正午,曾纪泽忙于政务,却是忘了用午膳。内侍们都知道皇帝的脾气,他批示公文的时候,谁都不敢打扰。
“父皇——”一声银铃般的轻言细语打断了曾纪泽的思路,当他拾起头时,公主广慧却已笑眯眯的趴在了桌前,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瞅着他转啊转。
如沐清风,曾纪泽为之一笑,伸手在她红润的脸上掐了一把,“小铃铛,你怎么来了,不声不响的,跟贼似的。”
广慧嘟了嘟嘴,“母皇说得一点没错,父皇又忘了吃饭。”
说话间,皇后诗涵与皇子广贤已走出内,诗涵边施礼,边是笑道:“臣妾想着皇上一定是忙于朝政,又饿着了自己,所以就带着他们两个来看看皇上。这个小丫头,一到这就撒欢似的乱跑,臣妾拦都拦不住。”
诗涵说着一招手,内侍们有皇后娘娘在,这才敢将早就准备好的午膳送上来。
有这两个渐已长大的儿女在眼前,曾纪泽心情顿时大悦,便道:“你们来得正好,朕还真的有点饿了,来,陪朕一起吃。”
四人便围桌而坐,一家人其乐融融。广贤长得较瘦,诗涵便不停的给他夹肉,这几天灵妃一直生病,无力照顾广贤,诗涵便多了些操劳,她虽非广贤亲生之母,但待他却如亲子一般。
刚刚饭罢,广贤便迫不及待的捧着一本《几何》向曾纪泽求教,广贤于数学方面颇为喜爱,且有天赋,所以在小学还未毕业时,已经开始钻研中学的数学课本。
要说什么微积分的高数,曾纪泽怕是早已忘光,但中学课本那点东西还是难不倒他的,经他三两下点拨,广贤便是恍然大悟。仿佛是孩童发现了蚂蚁窝一样,他立时便又沉迷于其中,独自一人拿着笔纸在一边又算又画的,一副忘我之状。
“这孩子聪明好学,真是令人欣慰啊。”曾纪泽看着他那求知若渴的儿子,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骄傲。
诗涵却道:“贤儿确实聪明,不过他可不比寻常家的孩子,将来可能选择去做那什么数学家,皇上也该是时候请些师傅,教点他该学的东西了。”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广贤极有可能成为皇储,将来迟早是要掌管这个国家的,除了他喜爱的数学之外,还该教他学习帝王之道。
只此一言,却忽然间让曾纪泽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他悠然一笑,“他喜欢什么就让他全心的去学吧,将来之事,将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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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积弊
第三百零二章积弊
曾纪泽的话着实令诗涵不解,在她心里,曾纪泽一向是一个未雨筹谋、凡事都有着长远打算的人,可现今在培养储君这件事上,却一反常态的随意。
就算自古以来的皇帝,都怕有人威胁到自己的权位,哪怕是亲生的儿子也多加防范,但为了延续皇统,也会遍请天下名师来培养他的儿子。
但曾纪泽却对广贤的将来一点都不太在意,似是有些粗心大意的样子,但这样又不符合他一向的风格。
诗涵刚想再劝两句,曾纪泽却又走过去,和广贤一起探讨起了数学问题。父子俩谈讨的兴趣昂然,诗涵反倒不好打断,心头这桩事,只好暂时不了了之。
七天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国性演习开始,海军三支主力舰队,以及陆军三个军区的十余万人,分别在天津、广州、上海等区域展开了联合作战演习。
演习的内容包括海上围歼、.抢滩登陆、陆上攻坚三个主要项目,很明显,演习是极具针对性的,目的自然是假想强攻英租界,消灭英陆海有生力量。英国人很幸运的,不用买票就观看了一场大片,因为舞台就架在了他们的眼皮子跟前。
持续三天的演习中,明军动用了.当时所有最先进的武器,什么飞艇、航母、潜艇、机枪,一副要弄假成真的样子,着实令英国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三天中,英国驻华军队不.得不日夜保持高度戒备,而租界内的英国侨民则担心事态无法控制,战火会随时烧进租界,故有不少人都选择暂时逃离英租界,携家带口的转移至美、德租界。
在政治与军事双重压迫下,英国人终于意识到了.中国人的决心,同时他们也清楚的知道,以大明现在的军事实力,英国人想要远赴重洋,在亚洲与大明决战,下场注定比法国人好不到哪里去。
而中国如此庞大的市场,英国人不可能坐视美国、.德国不断蚕食着原本属于他们的份额,因此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英国人决定在谈判桌上做出重大的让步。
为了给英国人持续压力,但也要给他们点面子,.所以在官方舆论的引导下,民间对英国的仇视情绪渐有降温,暴力活动基本绝迹,示威抗议的规模也在逐渐缩小。
但在军事上,明.军对英人威慑力丝毫没有减弱,每天游弋在英租界港口附近的明军军舰有增无减,对过往的英国商船无不登船严加检查,但凡携带违法物品的船只,一律没收。而在租界通往外界的各条要道上,明军也囤积了重兵,对进出之人盘查甚严。
持续不断的军事压力,使得英国人在谈判桌上老实了许多,拖字诀他们是再也玩不起,故在经过短短一个月的谈判之后,两国终于达了新条约的最后案本。
1874年末,明英两国正签订《明英上海条约》,新条约宣布废除两国之前签订的所有条约,双方在外交、经济等多方面,恢复平等互利的关系。关于租界问题,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明国做出让步,延期至五年之后收回。
至此,自1840年以来,中国与列强所签订的所有不平等条约全部废除,工业飞速发展、教育欣欣向荣,一时间,可谓是四海升平。
75年的春节临近,这一日,曾纪泽兴致忽起,便是微服游赏南京街头。
早年曾纪泽入主龙城之后,就一直注重城市规划,经过这些年的建设,南京已是一片的繁荣,民居、商铺、剧院、茶楼,都建设的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当此辞旧迎新之际,街上已是灯笼高挂,年货丰富,处处可见新年将近的喜庆。
“朕住在南京,却有好几年都没有出来逛一逛,没想到变化还是挺大的。”曾纪泽不由感慨起来。
“南京本就是虎踞龙蟠之地,又临近苏沪,再有这些年开明的政策,想不发展起来都难。”一起跟随出游的内务部长陈庆国道。这位黄浦军校出身的大将,身经百战,立功无数,不久之前,被曾纪泽提拔为了内务部长。
忆往日,曾纪泽的感慨是油然而生,“记得当年破太平天国之时,这南京城是遍地萧条,几如死城一般,转眼十余年过去了,真是物换星移啊。”
陈庆国也笑道:“臣当年还只是一个油坊里的学徒,不想转眼已追随皇上十几年了,这时间还真是如白驹过隙一般飞快呀。”
曾纪泽手一挥:“未来还很长,咱们就别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忆苦了,朕记得前边好像有一家老字号的茶楼,咱们去坐坐吧。”
一行人闲庭信步,穿梭于人流之中,曾纪泽满怀兴致的边走边瞧着街两边热闹的商铺,可是走着走着,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一路所过,什么胡记茶楼、胡家药铺、胡家茶庄、胡氏纱店、胡家火柴铺……这半条街的买卖都挂着一个胡字的招牌。
“震山,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多胡家的铺子,这人是谁啊?”曾纪泽尚未想起,回头问道。
白震山顿了一顿,“回皇上,这些铺子,应该是国舅爷家的。”
曾纪泽猛然间恍悟,感情这半条街的产业,都是他那姐夫胡雪岩的产业。
曾纪泽笑了笑,又道:“看来朕的这位姐夫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啊,不知这南京城里还有多少他家的铺子呀。”
白震山是老实人,也没多想,皇上问什么就答什么,“回皇上,实数臣不知,估摸着有三分之一的铺子应该是国舅爷的吧。”
这回曾纪泽的脸色是微微沉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富可敌国,真是富可敌国啊。”
胡雪岩早在投靠他之前就已是江浙首富,而今依仗着国舅的身份,这么多年来,做下这般大的家业,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令曾纪泽想不到的是,他胡雪岩竟然占了南京三分之一的商业,这让曾纪泽很有点不舒服。因为他打心眼里就对两个字深恶痛绝——垄断。
曾纪泽隐而不发,来到那家名为“梦仙楼”的茶楼坐下,曾纪泽心有所想,便令人问了一下店里的伙计,得知茶楼一年前已被胡家收购。
曾纪泽品着杯中上好的龙井,冷笑道:“胡雪岩可真是财大气粗呀,朕看再过不久,他连整个南京城都要买下了。”
陈庆国虽是军人,但也意识到皇帝心有不悦,他也不好为胡雪岩说好话,只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一杯茶未完,曾纪泽便没了心情,正欲起身回宫,这时候,茶楼外边热闹了起来。
却见一大帮子腰圆膀宽的大汉风风火火而来,将茶楼对面的一家粮铺堵了起来,咋一看是来闹事的,但手里面拿的不是棍棒,却是装米的口袋。
店老板见形势不妙,慌忙出来赔笑,询问众人所为何事。其中一名大汉一把将老板脖子掐住,举着米袋冲他吼道:“你个奸商,竟然敢卖给咱们浸了水的米,你还有没有良心。”
那老板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几位爷一定是误会了,我们泰安米店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绝不会做这种有损信誉之事。”
“狗屁的信誉,你眼睛瞎了吗,自己看,这米是不是浸过了水的!”大汉虎目怒睁,手上一用力,差点把老板的头按进米袋里去。
老板好一番挣扎,捞了一把米出来细看,果然是浸了水的,那老板一脸的无奈,道:“这米是浸了水的,可是却不是我们店卖出的。”
大汉怒火冲天,把那米袋往老板身上一摔,叫道:“你个奸商还敢抵赖,这米袋明明写着你们泰安米店的字号,你还不承认!”
其他人也跟着叫骂起来,米店门口乱成一团,那老板好生无辜的样子,可怜巴巴道:“这米袋是我们店里的,可这里边的米却不是我们的呀,各位爷可千万别开乱玩笑。”
“奸商,老子们今天就砸了你的店,为民除害,弟兄们,给老子上。”
为首的大汉一声下令,七八个早已摩拳擦掌的凶汉一拥而上,先是将老板和伙计打翻在地,接着便是冲进店里打砸,还有人寻来长棍,一棍子将泰安米店的金字招牌挑了下来。
眼见这一场乱子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曾纪泽脸色顿时铁青,陈庆国神色也为之一变,当即便要差人去通知附近的警备局来处理,却是被曾纪泽挥手拦住。
曾纪泽将小二叫来,先是丢了几个打赏钱,接着才问这下边发生了什么事。那小二不知曾纪泽身份,得了好处,便道:“对面呀,那纯粹是自讨苦吃,听说咱们东家早先想收购他的粮铺,可那位老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死活的不肯。这不,东家有的是法子对付的他,这下店被砸了,人也被伤了,何苦呢。”
曾纪泽早知其中有蹊跷,这小二所想,果然与他所想符合。这时,一旁的陈庆国忙道:“国舅爷怎会做这等事,你可不要造谣啊。”
那小二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造谣的,京城里谁不知道啊,国舅爷看上的店,谁敢不卖就是这下场,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曾纪泽冷冷道:“那政府方面就没有派人管吗,强买人家店铺,还用这等手段,这可是违法行为呀。”
小二嘿嘿一笑,“爷真会开玩笑,那可是国舅爷啊,当今万岁的姐夫,哪个官员敢动他啊。再说了,京城里的官们逢年过节谁没得过国舅爷的好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谁会这么不识抬举呢。”
小二这一番话,却令曾纪泽颇为恼火,这几年间,他一直将心思放在发展经济和对外扩张上,对官员们廉政上缺乏些约束,也正是因此,才使得京城之中,竟会发生这种荒唐之事。
真正令曾纪泽感到厌恶的,并非是胡家的势力膨胀,而是官员们的贪污**,徇私枉法,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只怕放眼全国,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该解决官*商*勾*结这个积弊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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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司法公正
第三百零三章司法公正
曾纪泽回宫之后,并未有所举动,第二天,他特意翻看了当天的报纸,但令他失望的是,南京能够买到的二十多份报纸,竟然没有一份报道了昨天的泰安米店发生的事件。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使得曾纪泽认定,胡雪岩的手已经大到可以影响舆论。这时回想起来,这些年来,他一直有着阅读报纸的习惯,印象中似乎关于胡家不利的报道,却是越来越少,近年来,更是鲜有见到,这足以证明,言论自由已经受到了权力的影响。
如此一来,更坚定了曾纪泽彻查此事的决心。
当天晚些时候,曾纪泽招见了司法总长孔祥林以及内务总长陈庆国。孔祥林此人乃淮军出身,早年在曾纪泽幕府中从事文职工作,因其熟悉伪清律法,又对西方律法有所了解,故在曾纪泽登基改组政府之后脱颖而出,成为了司法总长。
“陈总长,昨天之事是怎么收尾?”曾纪泽先问陈庆国。
陈庆国忙道:“回皇上,昨天咱们走后不久,南京警备分局的警员就赶到了现场,将当街斗殴的一干疑犯统统抓回了警局,还算是比较及时。”
内务部主要职能是维护国家内部安全,打击违法犯禁,保护国民生命财产安全,除任命并指挥全国各地的刑事警察、治安警察等普通警种之外,还拥有一种自己的武装力量,分别为内卫部队与特种警察部队。内卫部队负责保护南京及皇帝之安全,特种警察部队则针对京外发生的特殊事件。
陈庆国身为内务总长,昨天.泰安米店发生之事,理应由归内务部治下的南京警备局处理,但当时斗殴发生了大约二十分钟,而隔着一条街之外的一个警备分局却迟尺不派警察前来阻止这场惨剧。皇帝震怒,陈庆国自然也是颜面无光,是以连夜召集南京内务领导层的官员们大骂了一顿,连撤了几个相关的官员,并亡羊补牢似的把几个参与者抓获归案。
陈庆国的回答并没能令曾纪泽.满意,他依旧是铁青着脸,“既然已经抓获暴徒,那可有审问出结果?”
皇帝已知此事跟谁有关,陈庆.国当然不敢有半点虚言,老老实实答道:“回皇上,据臣亲自审问并经过严密的调查,泰安米店并未出售劣质米,那几名暴徒是受人指使,故意找碴闹事。”
曾纪泽拍案道:“受人指使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朕.是在问,幕后指使他们的人是谁?”
陈庆国一震,神色略显紧张,“臣几经盘问,这些暴徒.只承认是受了‘大义粮行’商总王春的指使。”
“好个大胆的商人,这大义粮行有什么来头?”曾纪.泽有一查到底的势头。
陈庆国也不敢.多有隐瞒,如实道:“据臣所知,这大义粮行属于胡国公名下,该粮行占据了南京三分之二以上的粮食市场。
曾纪泽哼了一声,“果然是胡雪岩干的好事!”
陈庆国顿了顿,道:“恕臣直言,大义粮行虽属胡国公名下,但臣知国公名下产业甚多,大义粮行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至于那王春,也仅仅是胡家众多商总中的一个,这件事是王春个人所为,还是真与胡国公有关,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在未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妄下结论。”
“朕早听说,南京城中发生过多起这样类似的事件,大多是胡雪岩的手下指使,难不成这么多事他都不知情,都是那些手下们自作主张吗?”曾纪泽颇为不满。
陈庆国道:“臣刚刚调任内部总长不久,在此之前发生的案子,臣还来不及多作了解。不过就事论事,还是得有确凿证据才能下结论。况且就算有证据,也论不到内务部来做判决,最后的审议,还得交给孔总长的司法部。”
陈庆国为胡雪岩说了几句环护的话,不过却也说得有理,曾纪泽冷冷道:“好吧,那这件事就交给内务部继续调查,朕把话放在这里,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朕绝不会姑息任何人。”
这话是说给胡雪岩听的,虽然他本人不在这里,但曾纪泽知道,就凭他胡雪岩的能力,想要打探点宫里的事,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陈庆国是刚刚上任,那么孔祥林,你也是刚刚上任吗?南京城中发生了这么多起暴力强买事件,你的司法部是做什么吃的。”曾纪泽犀利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紧张的孔祥林,口气也是充满了质问与不满。
孔祥林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司法部之前确实审理过几起类似的案子,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跟胡国公有任何牵连,无非是一些商业的正常矛盾冲突罢了,有做的过分的,司法部隶下的法官们也都给予了应有的判罚。”
这孔祥林的话,明显是在替胡雪岩做辩护了,不过曾纪泽却又找不出他的碴来,人不是说了嘛,司法部是依法审理,至于判决过程中,法官们有没有什么偏向性,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曾纪泽绝不相信那些涉及到的法官们没有收过胡家的好处,只要司法缺乏有效的监督体制,那么,行贿受贿,执法犯法之事就绝不会杜绝。
曾纪泽冷笑了一声,“孔总长,你能保证你手下的那些法官,他们没有收了人家好处,违心的做出错判吗?”
孔祥林神色一变,却又马上做出大义凛然的表情,慷慨道:“臣读圣贤书,受皇上圣恩,自当秉公办案,臣相信司法部下属的这些法官,他们也都是知耻识辱之士,断然不会违背圣人之道,皇上之信任。”
孔祥林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当然,臣也不敢保证,这么多的法官之中就没有一两个不知羞耻的败类。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这也是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的,不过请皇上放心,臣下去之后,一定加强对法官们的思想教育。”
曾纪泽一听到“思想教育”是个字,又差点吐了,眉头一皱,道:“搞什么没用的思想教育,要是凭几句圣人之言,就能让官吏们不生**之心,那还要法有何用!”
孔祥林吓了一跳,忙道:“皇上教训的是,臣回去一定教育他们,断案之时,都必须依大明律来,不得有任何私心。”
曾纪泽心知说了也是白说,他明白自己的改革还是有缺陷的,虽然他把司法权与行政权分开,全国的法官,一律由司法部任命,地方的省长市长县长不再掌握司法权,这样尽管比先前已有很大的进步,但仍不能称得上是良性的司法制度。
那些法官是不归地方官管了,但总归还要归上一级的司法部门管,那么一旦如此,势必会存在看上头脸色行事的可能性。
再则,司法权虽一定程度上独立了,但相应的监督机制却并没有及时的跟进,法官们全凭一己之念来判案,就算存在冤假错判,当事者想要上诉,那无非只是换了一个上一级的法官,二审判决,仍然还是依靠法官的一己之念,这就为司法部门内部之间的官官相护提供了可能性。
泰安米店一案,表面上曾纪泽是对胡家的霸道不满,实际上,他却是想借题发挥,再一次推动第二轮的改革。
孔陈二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心中其实早就有打算了。
孔祥林见曾纪泽有所沉默,便以为皇帝也无话可说了,便道:“臣的司法部一定与陈总长的内务部紧密配合,尽快对泰安米行给一个公正的判决,还请皇上再宽限些时日,以容臣等调查审理清楚。”
曾纪泽暗哼一声,挥手道:“也好,朕对你们还是相当的放心的。不过,此事关系到政府在民众间的形象,为了不使民众认为政府存在徇私,朕决心成立一个独立的委员会,从旁监督司法部门的审理工作。”
孔祥林一怔,面露犹豫之色。曾纪泽开玩笑似的说道:“怎么,孔爱卿不愿意啊,莫非你心里有鬼不成。”
孔祥林吓一跳,急摆出激昂的姿态,“皇上说笑了,臣身正不怕影子斜,皇上这正是帮臣啊,免得有些无聊的人说闲话。”
“好好好,那就好。”曾纪泽这才感到满意。
孔祥林出了一身的冷汗,退下之后,心里琢磨着:“皇上就算搞什么监督委员会,无非就是从当朝的官员中挑几个出来,大伙都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所谓的监督,其实也只是摆摆样子罢了。这国舅爷嘛,还是不得罪的好,万一灵妃娘娘领着大皇子在皇上那里哭上几句,皇上心一软,这倒霉的人不就只剩下我了。”
次日,曾纪泽即下旨组建一个‘司法公正监督委员会’,但令孔祥林震惊的是,曾纪泽并没有从当朝官员中选人,而是将委员会的九个人选的选择权,下放给了全国所有大学里的法律系大学生。
也就是说,九名委员,将由全国法律专业的数千名大学生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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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求情
第三百零四章求情
大学的学子们接受的是新式教育,对依法治国的认识更为深刻,而不似传统的那些司法官员,法理之外,总念着一个人情。而这“人情”二字,可以是向善的仁念,也可以是纵恶的邪心。
而且,年青人们涉世未深,未被外面的酱缸沾染,且大多数人心怀一腔报国热血,正邪善恶立场分明,让他们来选举出心中合适的九人人选,起码要比朝堂的这些滑圆狡诈的官员们要公正许多。
孔祥林没料到曾纪泽会来这一招,不光是他,就连李鸿章等内阁大臣们都没有料到,一时间引起朝野的一番轰动。
保守派的老家伙们都觉得这般要职,必当由朝廷来选任,岂能交由一帮子愣头青学生来选举呢。激进派的年轻力量们则认为皇上此举万分英明,是开创了司法革新的先河,故他们是积极的响应。
反对的声响很快转化成一道道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曾纪泽的案头。这也难怪,皇帝要成立专门的委员会调查泰安米店,那自然是针对胡家,而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们中,跟胡家有来往之辈不计其数,要是真查出点什么名堂来,那大家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选举”之法合不合适只.是这些官员们反对的一个借口而已,他们真正要反对的却是调查泰安米店一案这桩事。
曾纪泽不为所动,强行推动了此.事,旨意很快下达到各大高校。国家将选举高官的权力下放给民间,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学生们自然是情绪高涨,大伙纷纷将自己心目中秉公办事的人选报上。
这仅仅只是一个小范围的选.举而已,但在社会上却引起了广泛的轰动,各大报纸都对该事件进行了详细的报道。民众们对此事大多是感到比较新鲜,但却比那些官员们要开明许多,根据调查显示,七成以上的民众都赞成这样的做法。
当然,曾纪泽对外表示,此番选择司法公正监督委.员,只是为了提高司法的公正性,促进国家法制建设,并没有言明这个委员会是专门针对哪一个案子。其实对曾纪泽而言,胡雪岩也只是他的一枚铺垫的棋子而已。
七天之后早晨,曾纪泽从早报上最先看到了九人.委员会的名单。这九人中有一半是高校法律方面的学者,也有一些是社会上一些以铁面无私,公正严名而闻名的名人,只有一人的身份是官员出身,不过这名官员也一向以清廉而为民众津津乐道。
不多时,司法总长孔祥林求见,颇有点不情愿的.将九人的名单呈上,曾纪泽对了一下,与报纸的报道无误,遂道:“就按着这个名单来,把这九个人请到南京来,委员会要尽快的投入工作。”
孔祥林问道:“皇.上,那这个委员会是该隶属于哪一个部门呢?是司法部,还是内阁?”
曾纪泽想了一想,道:“既然委员会是监督司法公正,自然就不能再隶属于司法部,朕决定把这个委员会作为单独的一个部门,一个与内阁平行的部门,直接向朕本人负责。”
孔祥林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这会真动真格的了,他原想这委员会最多不归司法部管,那也得归内阁管吧,内阁的几位总理,虽是上级,但那也是同朝为官,再看在胡国公的面子上,多半会对这个委员会施加影响。
但是现在,委员会竟然一跃与内阁平级,直接归皇帝统辖,这样一来的话,便是除了皇上之外,其他人很难对其施加影响。
短短几句话间,孔祥林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暗暗道:“这事可棘手了,国舅爷啊,不是下官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就在曾纪泽刚刚定下委员会的性质之后不久,胡雪岩那头就坐不住了,他连夜从上海悄悄的赶回南京,进宫之后不是去见皇帝请罪,而是悄悄的先去见了灵妃。
一见面胡雪岩便中垂头丧气的诉苦:“妹妹呀,皇上要查咱们胡家了,这次看样子可不像是闹着玩的,你可不能不管啊。”
灵妃自年前染了一场大病之后,虽然勉强治好,但身子却大不如前,每每耗精力便会感到疲惫不堪。这会跟胡雪岩说话之时,也一直是躺在榻上休息。
她欠了欠身子,苍白的脸上写着一丝埋怨,“大哥呀,这事你也不能怪皇上,早几年妹妹我就一直提醒过你,咱胡家的生意做大不怕,只要手段光明磊落就好。可是你就是不听,一味的纵容手下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法,这也就罢了,还偏要与京内京外的那些官员有所瓜葛,现在事情闹大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胡雪岩满面愁容,“大哥什么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下边的人仗势欺人,跟大哥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了,咱们胡家这些年家大业大,眼红的人多了去了,难免背地里会有人使些见得人手段陷害胡家,妹妹你可得相信大哥呀。”
灵妃叹了一声,“光是这些事也就罢了,可是你为何要与那些官员交往过密呢,我早说对你说过,历朝历代,外戚与朝臣有瓜葛,那都是很犯忌讳的,你为何却偏不听。”
胡雪岩倒显得有点委屈,“妹妹你也经营过一段时间胡家的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做生意,不跟那些官员们打好交道,那是一桩买卖也做不成呀。你以为哥哥愿意跟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们来往啊,可是不行啊我的妹妹,胡家的生意做得越大,哥哥我就越撇不清这一层往来。”
胡雪岩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倒也说出了在中国为商的无奈,灵妃听着连连摇头,最后也只能轻叹一声,道:“罢了,这件事妹妹也只能量力而行,试着在皇上那里说几句话吧。不过哥哥你从今儿个起一定要万分收敛,那些落人口实的把柄,叫皇上生气的事,一件也不许再做。不然的话,妹妹也是无能为力了。”
胡雪岩大喜,忙道:“妹妹的话哥哥一定照做,皇上那里就拜托妹妹了。”
胡雪岩总算是稍松了一口气,这才出宫而去,又去联络那些日常与自己交好的百官。
这天晚上,曾纪泽又如往常一般,在御书房批改奏章很晚,正为一桩事情头疼之时,内监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启奏皇上,灵妃娘娘来了。”
曾纪泽被打断了思路,正欲发火,一听是灵妃来了,急是起身,大步流星往殿门而去,却见灵妃正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步履无力的走入内。
“灵儿,你不在宫中好生养病,来这里做什么。”曾纪泽几步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她的手,很小心的扶她进入。
灵妃微笑道:“臣妾身子已经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皇上不必太过担心。”
曾纪泽已扶她坐下,却是抚其背道:“朕怎么能不担心你呢,这几天为国事所累,没能抽出时间去瞧瞧爱妃,是怪朕疏忽了。”
“皇上心里本就该装着天下,岂能为了臣妾就误了国事,若是如此,臣妾心中也会不安。”灵妃一言一语都是非常的体贴得体。
接着,她又从宫女手中接过瓷壶,道:“这是臣妾差御膳房熬的西洋参汤,皇上终日操劳,饮些补补身子吧。”
曾纪泽心里一阵热乎,便暂放下手头的公事,将那热腾腾的参汤喝下,心中却又想:“灵儿这个时候来,一定是为了他哥哥之事来的,我还得琢磨些言语应付了她才好。”
果不其然,灵妃送上一番关爱之后,便似是无心的说道:“昨儿个哥哥来宫中看贤儿,我叫他来向皇上请安,可哥哥说是手底下有个商总做了不法之事,惹了皇上不高兴,所以犹豫半天不敢来见皇上。”
曾纪泽想果然不错,却也不动声色,边喝汤边问:“国舅脸皮何时这么薄了。”
灵妃笑道:“是呀,臣妾就跟他讲了,咱胡家产业不少,下边的商总也不少,有那么一两个背着你做不法之事,也是无可奈何。反正又不是你的指使,你将那些商总任由官府依法处置,再严加约束那些下人便是了,又有什么不敢见皇上的。”
曾纪泽将手中之汤喝了个精光,赞道:“好汤,果然是好汤,吃了之后真是有点精神了。”
灵妃面露喜色,“哥哥念着皇上龙体,这趟回来特意从上海带了这西洋参,皇上要是觉得好,臣妾就托哥哥再从上海送一些过来。”
曾纪泽笑了笑,道:“那倒不必了,国舅的一文钱也是辛辛苦苦、清清白白的挣来的,朕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呢。”
灵妃听出了几分言下之意,便道:“皇上客气了。哥哥这回来,臣妾跟他讲了,说皇上生平最厌恶不遵法度之人,哥哥你是皇亲国戚,更应当做出表率。哥哥便道他回去一定多加自省,绝不再叫皇上有为难之时。”
话说到这里,曾纪泽也不好再多欺瞒于她,便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愿意改正,朕当然不会不给机会。不过,做错了事,还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然的话,怎么能记得住教训。”
灵妃心里一时是又喜又忧,喜得是皇上话中之意,并不似要将胡雪岩一棍子打死,忧的是,皇上也不会轻易饶他。
曾纪泽接着又道:“灵妃你一向洞察力敏锐,你应该能看得出,朕这一次要针对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有缺陷的司法制度。”
灵妃默然。
[奉献]
第三百零五章 放权
第三百零五章放权
灵妃的出面,并没有打消曾纪泽将此案一查到底的决心。一周之后,九名当选的委员陆续赶到了南京,曾纪泽在龙城中亲切的接见了他们。
这些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委员们,平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大多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之状,戴眼镜者不乏其人,这是一个典型的文人团队。
“朕在这里先恭喜各位当选这个司法公正监督委员会委员,这不仅仅是一项工作,同样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你们的身上肩负着全国几千名法律专业学生对你们的信任,当然,也肩负着朕对你们的信任。所以,朕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所有人对你们的期望,一定要本着公正严明的态度,来监察经由你们手中的每一项案件。”
曾纪泽也说了一番客套话,这些委员们接下来自然要表一表决心,以示不负皇帝之期望。
不过,这些人多是博学之士,在大明这样宽松开放的环境之下,这些学者们早已摒弃了伪清统治之下的迂腐和做作,更多了几许智慧之光。所以,就算是面对皇上的殷切期望,也并没有表现出感激泣零的奴才之状。
“皇上,臣想请问一下,我们这.个司法公正监督委员会,是否会隶属于司法部?”客套话之后,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委员说及正事。
曾纪泽一看那人,原来是复旦大.学法律系的著名法学学者李智山博士,此人曾留学英美、专攻于法律专业,回国之后,政府曾多番请他出任公职,但李智山博士都一一拒绝,最后却欣然接受复旦大学的邀请,专心从事于教育事业。
委员会的权限安排,曾纪泽早.有主张,但此时却先不说,反问道:“朕正想就此事与各位先生商量一下,不知李博士对此有何看法。”
李智山也不拐弯抹角,道:“臣以为委员会既不应当.隶属于司法部,也不应当隶属于内阁,它应当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或者说只受皇上一人领导的部门。只有如此,方才能杜绝行政部门对委员会施加影响。”
曾纪泽笑道:“李先生难道也怕那些官员给你施加.压力吗?”
李智山温和一笑,道:“臣也不是铁铸的,有人没事.就压压臣,臣也会感到骨头闷。况且皇上既然要我们监督司法公正,那首先就要给我们一个公正的环境,不然的话,就算我们真的做出公正的监督,那在外面人看来,也会认为我们存在着不公正。”
李智山这一串.有点绕口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曾纪泽也跟着大笑了一番,便道:“好,就依李博士的意思,你们的这个九人委员会,可以独立于内阁之外,只要对朕一人负责就行了,这个环境应该够公正了吧。”
李智山表示很满意,这时,另一人又起身道:“皇上,臣以为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
说话那人名叫宋先楚,同样是留学归国的法律界名人,此人在上海创办了中国第一家律师事务所,专为普通民众提供法律支持,在他的帮助下,上诉打赢了很多个冤假错判的官司,在上海深受民众的尊敬。
“李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曾纪泽慷慨的说道。
宋先楚也不客气,起身道:“恕臣直言,委员会独立于内阁之外,虽然可以避免来自官方的影响,但仍会受到皇上的影响。据臣所知,皇上这次组建这个委员会,是为了调查泰安米店一案,而此案涉及到胡国公,按照规避原则,作为亲属的皇上,如果仍领导委员会的话,必然不符合公正的原则,只怕难以服众啊。”
小样,你可是得寸进尺啊!
曾纪泽以为自己才是走在改革的最前沿,这司法独立的推动已经算得上是一大步了,而他自己亲自领导委员会,也是他把自己当作是公正的最后一个把关者。
但这种想法只是他一种主观认为罢了,宋先楚并不知道他们皇帝的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所以他只能客观的认为,皇帝就算再英明,同样也会存在徇私的可能。
其余几人这会却不吱声了,从他们的表情上来看,这些人多半是赞同宋先楚的说法的,但同时也觉得这样直白的跟皇帝手里要权,多少是有点过了。
曾纪泽也不见怪,依旧是一副好面孔,道:“那依宋先生之见,怎么才能不让天下臣民认为朕会有所徇私呢。”
“这个其实也简单,只要皇上下旨,将最终的裁定权全权下放给委员会,不作任何形式的干预便可。”宋先楚真是有话直说。
这可是赤luo裸的要从皇帝手里夺权,换作任何一个封建皇帝,只怕非但不会答应,还会把这帮子文人视为威胁自己权力之辈。
不过,物换星移,到了十九世纪这个变革的时代,再以老眼光来看待亲问题,显然已经不符合大势的发展,一个优秀的君主,要想引领自己的国家走上文明先进的道路,那么就必须要改变一下固有的治国理念。
有些权,该放还是要放的。
曾纪泽沉默良久,道:“好吧,朕准了宋先生所请。”
此言一出,那九人的情绪顿时万分高涨。
曾纪泽肯放权,并不代表他就无法控制最后的结果,虽然他答应不干涉委员会的裁定,但他却拥有解散委员会的权力,一旦最终的结果超出了自己可以接受的底线,那么他大可以手一挥,干脆的解散了这个由他自己一手组织起来的机构。
皇帝的终极权力,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容削弱的,因为曾纪泽明白,只有他手中有权,才能按照自己的画好的蓝图对这个国家进行逐步改革。
委员会既已成立,泰安米店一案的调查也跟着全面展开。
内务部方面,陈庆国按管之后,对上上下下的官员进行了一番很大的人事整顿,贬除了一些行为不检点的官员。
由于皇帝对此案的认真,再加上陈庆国本人军人出身,行事较为严明,故在他的严令之下,南京警备部门不敢有所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调查了此案。
这一认真起来就不得了,由一件案子引出另一桩案子,牵扯出来的犯罪嫌疑人也飞增,先有大义米行的商总王春,接着又有胡家茶庄的李响,再有南京江龙轮渡公司的商总方白……,两个月之内,约有三十名胡氏产业的商总牵涉到此案当中来。这些人所涉及之违法行行,有雇凶伤人、非法交易、行使贿赂、强占民宅等等十几项罪名。
而随着调查的展开,越来越多的胡家商总被捕,那些原先的受害者看到了伸冤的希望,纷纷站出来控告胡氏产业的种种恶行。而报纸方面,一些原先受到胡氏威胁的报纸,这个时候也敢站出来做出公正的报道,一时间,舆论方面展开了对胡氏家族的一片讨伐之声。
在审判方面,司法部在各方压力下,不得不向外界公正审判过程,同时,由于九人委员会的时时监督,使司法部难以有任何对胡氏有利的倾向。
而随着调查的进一步深入,涉案地区和人员已不仅限于南京一地,逐步扩展到了上海、江苏,乃至全国各省,许多胡氏产业集中的地区,都收到了对胡家的起诉。
胡氏产业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已遍及冶矿、纺织、茶粮等新老各个行业,胡家的商行工厂也遍布全国各地,仅南京一地,胡家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工商业,放眼全国,胡氏产业的数量和规模更是大得惊人。
有一些报纸曾经做过系统的分析,胡氏产业的总价值加起来,至少也抵近亿两白银,这个数字堪比大明数年的财政总收入。
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司法部不得不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全面对胡氏产业进行调查。而调查组的成员名单,则是经过九人委员会的一次又一次的否决,耗时一个多月才组成。
这样一个司法调查组,可以说已经完全脱离了司法部的控制,自其成立之初,成员们便受到了各方的压力,有暗送巨金的,有许以官位的,也有威胁恐吓的。
有些人经受不住诱惑,收受了贿赂,但很快便被九人委员会查出,依法处以严罚。也有人畏惧恐吓,半途退出,但总有一些心怀正义的官员,冒着死亡的威胁,将调查坚持了下去。
在调查的过程中,不断的有官吏被牵涉其中,下至小小县长、长至中央大员,涉及范围之广,人数之多,都是超乎相象的。截止到6月初,涉案的官商人员已达上千人之多。
调查的结束,意味着审判的开始,各种证据都指向了胡氏产业及胡雪岩本人,在法官团内部的沟通磋商中,胡雪岩身负的罪名,足以令整个胡氏家族产业面露土崩瓦解的局面,而胡雪岩本人,亦将可能因此而获刑。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胡雪岩面临着多项指控,但由于所有证据都无法证明他就是主谋,故而他所面临的,更多将是经济上的处罚。尽管如此,也将对胡氏企业给予沉重的打击,据估计,若罪名成立的话,胡雪岩名下九成以上的财产都将被判决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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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让步
第三百零六章让步
龙城。
曾纪泽手中拿着的。是九人委员会呈上来的最终审判意见书,这份意见书令他是感慨良多。
喜的是,他的司法改革已经初见成效,九人委员会和司法部专案组力抗各方压力,经由胡雪岩一案,查出了一大批的官员败类。
忧的是,败类的数量之多,令人不寒而栗,如此多的官员涉及到此案当中,势必会引起极大的反弹。
更重要的是,这件案子的“主犯”胡雪岩,他的身份极为特殊,纵然曾纪泽对他多有意见,但他毕竟是皇亲国戚,意见书中要求没收胡雪岩九成的财产,并将其削藉为民。这不但是对胡雪岩的一个重大打击,他这个当妹夫的皇帝,同样也会因之而颜面无光。
就在曾纪泽为之而头疼之时,内监上前奏报,言国公胡雪岩求见。
“哼,这小子。终于撑不住,想着来朕了。”曾纪泽挥了挥手,“叫他进来吧。”
过不多时,胡雪岩匆匆而入,一见面便是伏地不起,哭哭啼啼的向曾纪泽承认起了错误,“皇上,臣错了,都怪臣约束属下无方,才给皇上若下这么大的麻烦,臣愿意痛改前非,请皇上给胡家一条生路吧。”
曾纪泽一见胡雪岩便气不打一处来,却是任他跪着不起,冷冷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胡雪岩哭得更厉害,流着鼻涕道:“臣知错了,臣一定改,请皇上念在灵妃和广贤皇子的份上,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胡雪岩拿出了杀手锏,曾纪泽并非圣人,自然不能不为之所动,但冷漠之情却丝毫不减,厉声斥道:“大明国策,一向是鼓励商人,朕自即位之初,便将商人的地位一升再升,这是天下有目共睹的。你胡雪岩从一个低微的商人。一跃而为天下首富,更享国公之尊,朕实在想不通,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难道你还不满足吗?”
面对曾纪泽的训斥,胡雪岩只有磕头不止,不敢多言一句。
“朕清楚的记得,当年朕曾问过你一句,你胡雪岩做生意的成功之道是什么,你回答的很干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现在呢,朕看到的完全不是那么当年的江浙义商,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贪得无厌的奸商!朕失望啊。”
要说失望,曾纪泽确实如此,当年胡雪岩投奔于他,帮他击败左宗棠,北伐之战,又为他的东军后勤做出重大贡献,乃至伐俄抗法,胡雪岩都对国家贡献极大,也许。这也是曾纪泽对胡雪岩一再宽容的原因。
但是泰安米店一案对他震动实在太大,再加上外战已毕,正逢他决心改革内政之机,这胡雪岩正撞在枪口上,不拿他开刀还能拿谁。
胡雪岩满心忏悔,泣道:“臣辜负了皇上的一片信任,臣罪该万死。可是在这中国经商,事事都要受官吏的制约,稍不如意,那些官吏们就会故意刁难,臣也是有苦难言,不得已而为之,请皇上明鉴。”
胡雪岩这个时候也是哭得有点糊涂了,开始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但话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一点曾纪泽还是充分理解的。
相对于官吏们而言,商人毕竟还是弱势群体,官吏们运用他们所掌握的行政权力,可以随时给商人们造成致命的麻烦,商人为图生存,也只有放弃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职业操守,想方设法讨好官吏。
归根结底,官制的落后,才是官*商*勾*结的根本原因。
曾纪泽叹了一声,微微抬手,“行了,一个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起来吧。”
胡雪岩抹了一把脸,哼哼唧唧的站了起来,垂首低头,苦丧着脸戳在那个不敢吱声。
曾纪泽沉默了半晌,道:“朕与灵儿也说过,做错了事总归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不然如何能够敬以效尤,又如何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你先回去吧。”
曾纪泽的口气中透露了些许饶恕的意识,胡雪岩不由是大松了一口气。
果然,几天之后,《明报》头条刊登了当今皇帝对司法改革的访谈报道。
在报道中,曾纪泽表明了对司法进行改革的决心,但同时也表示,司法改革应该是徇序渐近,逐步完善的,应当是在不影响国家鼓励工商业发展的大环境的前提下进行。国家对一些提供了众多就业岗位,为国家缴纳高额赋税的大型企业,对它们的司法问题,应当在不违背法律公平原则的情况下,采取谨慎的态度。
曾纪泽这些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在给九人委员会以暗示,间接的告诉他们,皇帝是不赞成对胡雪岩一案采取过重的判决。
而对于九人委员会的权限。曾纪泽又表明,九人委员会将拥有自主的裁决权力,他本人将不会对判决的结果进行干涉。但为了保证委员会的高度公正性,委员会的人数将不做限定,在必要的时候,他将适当的增加委员会的人数。
这就是曾纪泽留有的对委员会控制的后招,一旦这个委员会的判决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底线,那么曾纪泽自然可以通过增加委员会的人数,从而来增加倾向于他本人意见的委员比例,便可控制最终的投票结果。
九人委员会在商讨再三之后,最终决定做出让步。九月中旬。判决结果终于出笼:胡氏产业共三十八名商总被判徒刑,胡氏一半商铺工厂被判没收,并依法执行拍卖。胡雪岩本人因证据不足,只被判上缴巨额罚金,并降其国公封号为侯爵。
这个判决对整个胡氏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业帝国,就这样被强制肢解。但所幸的是,付出了重大代价之后,胡雪岩本人总算逃过一劫,而胡家产业也避免了覆灭之结局。
判决一出,天下震动,百姓们自然是欢欣无比,大呼畅快,害怕的是那些牵连此案的官员,他们知道,皇帝整完了胡雪岩,下一个目标就该轮到他们了。
果不其然,胡雪岩案一完,司法部紧接着又成立了廉政专署,开始对牵涉到胡案的违法官员进行检控。
一时间,大明的官场出现了人人自危的局面。因胡案而被廉政专署提出控诉的官员达上千之众,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
发觉在劫难逃的官员们,似乎是有意无意的联合起来,不断的揭发出新的罪证,将更多的同僚拉下水来,于是,涉案的官员从最先的千余之众,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达到了两万人之多,这是一个何其庞大的数字。
而这些涉案的官员们,为了抵制国家对他们的调查,很快开始消积怠工,各省各市的重要政府机构,每天上班的只有稀稀落落的那么几个人。国家行政效率急剧下降,各行各业都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
各省省长的告急奏书如雪片一般的飞往南京,声讨的目标直接廉政公署和九人委员会,他们明里暗里的表示。若是国家再执意将此案调查进行下去,那么整个国家机器都将因此而陷入瘫痪。
啪!
曾纪泽将手中那份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孟学优这个狗东西,竟敢上折子威胁朕,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皇帝龙颜大怒,下面的几位总理们也跟着一震。李鸿章上前将那份奏折捡起了看了一遍,却道:“皇上息怒,孟省长折子里的话是有点危言耸听,不过也不无道理。”
曾纪泽白了他一眼,“你还替他说话,你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说什么国家用法过急,逼得官员们走头无投,长此以往,必生祸乱。这些官员们自身不检点,犯了事儿不从自身上找原因,却抱怨国家‘逼迫’他们,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这个孟学优身上一定也不干净,叫廉政公署,好好给朕查查他,福建的那帮官全都要严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几位大臣们面面相觑,均是不敢吱声。
曾纪泽将那孟学优又骂了一遍,火发过了,怒气稍减,手一挥,道:“你们一个个怎么不说话了,有什么意见说啊,朕听着呢。”
李鸿章咳了两声,不慌不忙道:“皇上查这些官员,为的是使政治清廉,这自然是顺天意,得民心,当然是不会错的。那些不检点的官员们做了错事,受惩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李鸿章抬头看起了曾纪泽的脸色,他摆了摆手,道:“但说无妨。”
李鸿章才道:“官员们犯些小错误,多半也与官场旧有的陋习有关,这也正是皇上要改革的地方。从法律角度来看,将这些官员统统依法严惩,目的自然清明政治,为国家工商业发展提供一个良性的支持。但从大局来看,一棍子打翻那么多的官员,国家各级行政机构人员骤然急缺,老百姓找政府办事连个人影也找不到。如此一来,反而对工商业造成了伤害,皇上的一番好意,到最后却是得不偿失。”
曾纪泽也没头脑发热到一下子处理掉成千上万的官僚,他只是需要别人来说出他心中所想,李鸿章这一番话后,曾纪泽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默默问道:“那依总理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李鸿章道:“这个其实也简单,罪大恶极者,严惩以儆效尤,情节轻者,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再不敢越雷池一步,从今往后老老实实的为国家戴罪立功便是了。”
曾纪泽又征求了一番其他几位总理的意见,众人皆赞成李鸿章的建言,曾纪泽便顺着梯子下了台。
次日,曾纪泽便以皇帝的身份,下了一道特赦令。
特赦令中规定,除罪大恶极者之外,凡8月1日之前向司法机关上缴非法所得财物的官员,皇帝将赦免他们之前所犯之罪行。超过时限不上缴非法所得者,国家将依法予以坚决的制裁。
特赦令一下,无数的官员们都松了一口气。
[奉献]
第三百零七章 法官
第三百零七章法官
特赦令颁布之后。各地的官员们可算抓到了一条救命稻草,纷纷主动的向廉政公署上缴所收财物。
当然了,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收了贿赂,他们会说这些财物他们本来就打算上缴国家,至于所上缴的财物到底是不是全部,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月的时间内,公署共收缴白银数十万两,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数字远远少于实际的数额,但无论如何,这一场轰动全面的廉政运动,总算是收到了一定的成效,暂时告一段落。
九人委员会宣布正式终结此案后的第二天,朝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上奏折,说是九人委员会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理应就地解散,国家应当恢复正常的司法秩序。
而曾纪泽的回应却打碎了他们的美梦,九月初,曾纪泽正式下旨,将司法公正委员会改组为大明中央最高法院,将九名法官任命为**官。并宣布他们将终生任职,只有退休或是主动辞职,方才任命新的**官增补。
不久之后,曾纪泽又颁布了新的《大明司法修正条例》,对法院系统进行了改革。
条例中规定,省法院采取三极制度,即省地方法院、上诉法院和省最高法院。中央除中央最高法院之外,将全国划为三十个巡回区,设中央上诉法院。
地方法官、上诉法官将由当地民众选举产生,省最高法官、中央上诉法官和中央最高**官由皇帝直接任命。前两者一届任期四年,后三者享终身任制,并享有中央直接发放的高额薪水。
法院脱离司法部,成为独立的国家机构。司法部分为廉政公署、中央调查署、海关总署、检察总署等多个直属部门。地方上,设省执法局、公路警察局等省一级警备部门,省与中央两级相互平行,互不隶属。
将警察部门从内务部中剥离,归于司法部管辖,内务部改组为国家安全局、特警部队、海岸警卫队等多个准军事武装力量。
新的司法修正条例,进一步将司法从行政中剥离出来,尤其是法官的权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除了皇帝之外,几乎不归属于任何政府机构指挥。
曾纪泽的司法改革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内阁会议上,包括李鸿章在内的三位总理都提出了反对。
“皇上,法官独立于行政之外,权力实在是大得有点过分了。”
李鸿章一改往常中庸的处事之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这也难怪了。当初九人委员会成立之时,他以为皇帝只是一起兴起,单为胡雪岩一案而设,岂知案子结了,皇帝非但不撤,反而变本加厉,将这实践彻底的付诸于实际当中。如此一来,就等于李鸿章这个总理的权力被削去了一大块,狗嘴里抢骨头,他当然不能轻易就范了。
曾纪泽哼了一声,质问道:“朕给法官这么大的权,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受你们这些官员干扰,公正客观的断案,朕实在不觉得这权力给的过分了。”
李鸿章却道:“当今之计,国家的中心任务是发展经济,倘若官府想施行一项事关大局的工程,而那些法官们却死咬着几条法律条文不放,非判决不可施行官府方面却无可奈何。如此一来,虽是依了法,但国家却损失了更大的利益,岂非因小失大。臣举这个例子。只请皇上三思。”
曾纪泽起身,踱步于大殿之中,道:“殖产兴业,富民强国,此乃强国之策。但凡事都以利字当先,却绝非兴国之道。李总理以为损失白银万两是大,错判一案是小,但朕却觉得恰恰相反。纵观古今,放眼四海,任何一个强国,无不是法律严明之国。法律代表着国家的尊严,代表着子民对国家的信任,说白了,就是一个国家的灵魂,如果连灵魂都可以随时出卖,那么朕倒要问一问诸位,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李鸿章一肚子的理由,被皇帝这一番话给堵了回去,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主管经济的盛怀宣站了出来,笑道:“皇上依法治国,自然是没错的。不过臣觉得,提高法官的权力无可厚非,只是省下属的地方法院和上诉法院的法官由民众选举而出,这个臣总觉得有些不妥。”
曾纪泽坐回了龙椅,道:“盛爱卿觉得不妥在什么地方?”
盛怀宣咳了几声,道:“老百姓他们懂什么法呀,大多数人都是趋利之人,要是让他们选法官。多半一定是选对自己有利的人来当。到时候选出来的法官,这断起案来怎么能公平呢。”
曾纪泽冷笑了一声,反问道:“那么依盛爱卿所见,那些由上级委任,只需对上级负责,无需对百姓负责的法官,他们断起案来就会公平了吗?”
“这个……”盛怀宣愣了一下,“由官府委任的法官,那自然都是饱学之士,通理之人,都是有修养有文化的人,他们断案,应该会更公平些吧。”
曾纪泽哈哈大笑,“原来盛爱卿一直以来判断一个人是善是恶,是公正还是包藏私心,都是用学识多寡来做评判的依据,真是叫朕有点意外呀。”
盛怀宣被曾纪泽这一番讽刺搞得有点尴尬,曾纪泽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腾地跃起,厉声道:“自古以来,有多少奸臣,无不是学富五车之辈。前些日子那些被牵涉入受贿案中的官员,他们哪一个不是才华出众之人。朕倒要问一问你们,他们可有公正之心?他们可知荣辱廉耻?”
曾纪泽声如洪钟,只将众人问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他们没有,他们不但没有一个为官者应有高风亮节,相反,他们比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更可怕,强盗们无非是劫财,这些官员们却是在祸国。”
诺大的宫殿,鸦雀无声。几位总理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低头,仿佛曾纪泽是在训斥他们一般。
曾纪泽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朕才要改变,首先要从这法官改起。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能只对上级负责,他们要对百姓负责。百姓趋利怎么了,盛怀宣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出身商人,你该知道,趋利是人之本性,百姓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有什么不对吗?朕就是要把权力这个凶物关进选举这个牢笼中去,让百姓们用选票来驯服它,让它不敢再作恶,只有胆战心惊的为百姓的利益而服务。”
盛怀宣被曾纪泽洋洋洒洒,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训得不敢再吱声,余者皆是心惊肉跳,断然想不到他们的皇帝,思想已是达到这般的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们隐约感觉到,皇帝心里一定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变革,而这所谓的司法改革,只是这场变革的序幕而已。
面对皇帝的激烈之词,李鸿章等人均是无言以应,这一场激辩,遂以皇帝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10月末,地方法官选举正式在全国拉开帷幕。全国各市县,将近有三千名地方法官要通过地区选举来产生。
曾纪泽心知那些对这场全国性选举心怀不满的官员,定然会想方设法的玩弄阴谋破坏选举,故而曾纪泽在大选开始前,便又新成立了一个选举监督委员会,直接隶属于皇帝本人领导。
该委员会在全国几十个省都设立了监督分部,贿选、破坏选举、伪装选票、统计作假等有违公平原则的行为,都将由该委员会进行监督。
大明经过十余年的开化教育,适龄儿童就学率已经达到百分之六十左右,而在一些经济发达地区,这个数字已高达百分之九十左右。
整个民族的文化教育水平都有了一个显著的提高,而报纸业的发达,使得民众能够通过广泛的阅读开阔眼界,启发智慧。因此,选举这种手段。多数民众都或多或少的有所了解,故而对于这场法官选举,民众们并不是懵懵无知,他们为之投入了极大的热情,积极而涌跃的参与到其中。
数千年来,这一片土地上的人民,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使用了他们的选举权。
当然,这一场选举还是有局限性的,并不能称得上是保持公平公正的原则。
比如在上海、南京、广州这样大城市,民众的教育水平较高,候选人往往需要激烈的竞选,方能拉到民众的选票。而民众在投票之时,更能够选取那些社会上有公正声誉之辈。
至于偏僻一些的地方,或许广大的农村地区,由于宗族乡绅的传统领导思想仍然很有市场,故而那些农民们在选举之时,也多是宗族里的领袖,或是那些有名望的乡绅,但总算是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维期十天的选举结束,省属两级法院三千余名法官全部产生,与此同时,曾纪泽也下旨任命了中央最高法院、中央上诉法院和省最高法院总计两百余名法官,与选举法官不同,这两百名法官将享有终身任职的权力,并享受着比市长还高的政府津贴。
[奉献]
第三百零八章 征地风波
第三百零八章征地风波
1876年7月。武昌,湖北省鄂东区上诉法院。
法院的大门之外,拥挤着上千号等待结果的民众,数家报社的记者也挤在人群之中,试图第一时间获取审判庭内的消息。
一年前,大冶矿业公司探明铜录山北面一带藏有相当规模的铜矿,经过政府部门的审批,获得采矿权,准备开采。
政府划归的矿区占地约两平方公里,矿区内住着清河乡一百多户居民,他们的宅地和耕地全部在矿区之地。
半年前,大冶矿业公司开始与清河乡居民商谈征地事宜,大冶公司按照十年前的地价,想以每亩一两银子的价格征收清河乡民的耕地,至于住宅用地,则以每亩二两的价格征收,这样算下来,每户居民平均以三十两的价格卖出他们的土地。
清河乡居民对这个征地补偿价格是相当的不满。十几年前,大冶一带因遭到太平天国的战争,人口急剧下降,田园处处荒芜。后来在大明初建。政府地无主之田低价送给了流民,清河乡这些百姓就是当年才从外乡迁移到这里来的。
而由于大冶一带矿藏丰富,采矿、冶化业发展迅速,从而也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经过十几年来的发展,大冶已经发展到拥有“小武昌”之称的一座新兴工业城市。
经济发展的同时,自然也带动了物价地价的一并提升,一亩地的价格至少也比多年以前翻了十几倍。
大冶矿业公司想以十年前的老价格来征地,清河乡的百姓们显然是无法接受,所以,双方一直未就征地的价格达成一致,征地一事也因此一拖再拖,大冶公司高层对此是相当的恼火,遂向大冶国土局提出强制拆迁的请求,而国土局以一纸行政命令,要求清河乡百姓限期之内搬迁。
清河乡居民自然是不肯服从这样的命令,故而死守家园,无一家一户肯搬迁。大冶矿业公司曾在大冶警察局的帮助下,调动了一百多名拆迁人员,几次想要强行实施强拆,但清河乡几百号村民不甘示弱,扛着锄头镰刀与拆迁人员对峙,双方甚至还发生了流血冲突,但最终拆迁方都是无果而还。
大冶矿业公司后来又请当地乡绅名望出面劝说村民,但仍无效果,总之是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想过,就是没办法让这几百村民挪一步。
忍无可忍之下。大冶矿业公司终于使出了阴招。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大冶公司撤回了拆迁队,重启了与村民的谈判,以此来放松村民的警惕。于是在不久之后的端午时节,放松了警觉的村民们大多携家带口的前去江边观看赛龙舟,村中只留下一些不放便走动的老幼。
就在清河乡村民出去的半天空隙时间里,大冶公司迅速的调集三百多人的拆迁工闯入清河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拆掉了百余户民房。村里仅剩的那点老幼如何能拦得住这伙强人,待听到信儿的村民们赶回村里时,家园已被移为平地,地里的庄稼也被连根拔除。
面对家园被毁,一年辛苦耕种的作物毁于一旦的惨状,村民们是既悲又怒,一怒之下,将大冶公司告上了法庭。
这是大冶地区第一起闹上法庭的拆迁案,引起了大冶各界的强烈关注。因为根据案例援引的法则,此案的判决结果将对之后相同案件判决有重要的影响作用。
此案若是村民们败诉,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怪清河乡的村民们倒霉。若是大冶公司败诉,法院判决赔偿村民损失,并按当前地价对征地进行补偿。那么这就意味着今后大冶地区各种矿业企业,在征地之时,都将付出重大的代价,这是那些老板们所不愿看到的。
大冶市的地方法院法官,这些一年多前通过选举产生的第一批基层法官,他们多数是出身当地的名流。而当时的选民,无非是一些补实的村民,当时选举时,也并没有多想,便将票投给了当地有名望的乡绅。
至于这些乡绅,多与大冶地区的矿业企业有瓜葛,他们不是入股其中,就是自己便是企业的老板,再或者,他们的亲戚与企业有关系,总之,乡绅们与这些矿业企业有着纠缠不清的利益联系。
故而,在一审当中,地区法院判决清河乡村民非法抵制拆迁,但矿方出于人道主义,愿意为拆迁过程中村民所遭受的损失提供部分补偿,至于征地补偿,则应当按照矿方提出的方案执行。
一审判决出来以后,村民们当然不愿意接受,他们不得不向省上诉法之庭提出二审申请,但就在官司还在进行之时,矿方已经强行在清河乡建立厂房、选厂等工业设施,并将清河乡村民取水的一个水塘强行放干,使得村民们无法继续留在清河乡阻止矿方施工。
清河乡拆迁一案。引起了总部驻武昌的《中南日报》的关注,报社记者在实地采访了村民之后,深感愤慨,以一则名为《官商勾强拆民居,法律公正荡然全无》的报道,对清河乡强拆案中地区法院的判决提出了强烈的质疑。
中南日报在华中地区是一份有着相当影响力的报纸,这则报道刊登之后,立刻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处于弱势一方的清河乡村民自然受到民众们的普遍同情,而矿方的野蛮行径则受到了一致的声讨,同时,民众们也对地区法院的一审判决表示了强烈的质疑,一时间,二审判决结果如何,便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法庭外,挤在最前边的是武汉政法大学的一百多名学生,他们打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循私枉法,天理不容”的标语,以向正在进行的清河乡一案二审法庭施加压力。
记者们则在关注法庭大门的同时,忙里偷闲的采访在场等候结果的村民,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们也没什么慷慨激昂的言语,无非是表示只想让官府给个公道,让矿老板赔偿他们的被拆毁的家园和庄稼,按照现在的地价补给他们征地之钱。
审判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差不多该是出结果的时候了,而在这时,上百名防暴骑警进入了现场,他们逼退了法庭外的民众,将法庭大门封锁了起来,阻止民众靠近。
几分钟之后,法庭大门敞开,被告与原告各方都走了出来,记者们一窝蜂的冲了上去,被先大冶矿业公司获得了胜诉,他们的代表在接受采访时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些村民们十几年前白得了土地。现在我们愿意花钱来征用他们的地,他们本来就赚了,可是这些村民太贪得无厌,法官的判决是公正。”
一名中南日报的记者问道:“国家法律规定拆迁补偿要按照现实价格,贵公司却非要以十年前的价格补偿,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贵公司竟然还能屡获胜诉。我们听说审判的几位法官都拥有贵公司的部分股份,不知这情况是否属实?”
那位法律代表一听这话就火了,指着那指者鼻子斥道:“就是你们这些记者最喜欢乱造谣,我们公司一年为国家上缴百万的利税,理应受到国家的政策保护,法官的判决是公正的,你们再敢乱造谣,小心我们告你诽谤罪。”
这位法律代表没有正面回应记者提问,却说了一番威胁的话。在场的民众们早就对判决结果有所不满,一见那人这般的嚣张,更是愤怒不已,尤其是那些大学生们,正是热血青年,眼见这般不平之时,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挤而上将被告方的一行人围堵了住,众人你一言我一言,群情激愤的指责起那些刚刚还在嚣张得意的家伙。
奉命维持秩序的警察们顿时紧张起来,几名不太冷静的警察在一冲动,警棍一抡,竟是将几名学生打翻在地,流了一身的鲜血。
这么一来,顿时引起了更强烈的反抗,除了那些学生之外,上千名围观的民众也拥了上来,一场大规模的冲突就此爆发,场面很快陷入了失控的局面。两百名支援的警察很快赶到现场,用警棍和盾牌驱散了上千民群众,并逮捕了十几名学生。
消息传出,武汉教育界一片哗然,七所高校的学生们紧急联合起来。上万名学生于次日组织了声势浩大的声威游行,要求政府当局释放被捕的学生,重审清河乡一案。而学生们的行为赢得了广大市民的同情,于是示威的队伍很快扩大起来,截止当天下午,游行人数已达到五万之多,这些人将湖北省政府堵了个水泄不通。
湖北省省长胡耀湘并没有料到一件拆迁案,竟然会引发也这么大一场乱子,眼见示威的民众越聚越多,他深怕局势失控,于是连夜给南京发电,要求内务部批准他调动驻湖北的特警部队,以强力手段镇压“暴*”。
这么大的事情,内部总长陈庆国当然不敢擅作决定,于是他连夜进宫向皇帝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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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没有最好
第三百零九章没有最好
曾纪泽是从绚妃的床上被叫醒的。他知道除非是十万紧急之事,否则陈庆国绝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惊扰了自己。
曾纪泽只好强消了春意,穿戴好后匆匆来到御书房,案头上已经备好了湖北省长胡耀湘的请求急电,还有数份关于清河乡一案的相关报纸报道。
曾纪泽先没有理睬胡耀湘的请电,将那几份报纸一一浏览了一遍,眉头渐渐深锁起来。
“皇上,陈省长说武汉方面的局势相当紧张,还请皇上速作批示。”陈庆国提醒了一句。
啪!曾纪泽将那几份报纸摔在了案上,铁青着脸色道:“大冶公司强拆人家民居,强购人家田地,大冶政府不保护民权,还出动警察帮着他们,这明显就是官*商*勾*结,祸害百姓,地方两级法竟然还都判大冶公司胜诉,实在是胆大包天!”
皇帝震怒,陈庆国也跟着一震,小心翼翼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曾纪泽咬牙切齿道:“湖北这么黑,看来朕不严查整治一下是不行了,这件案子发给中央上诉法庭三审。朕就不信审不出个公正来。”
陈庆国又道:“那这特警部队呢,是调还是不调呢?”
曾纪泽气息稍平,道:“学生们闹事,无非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为国为民而已,就算做了一些出格之事,那也情有可愿,朕可不想将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镇压就算了,你去告诉胡耀湘,叫他尽力与示威的学生沟通,让他们明白,朕已经重视起这个案子来了,一定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陈庆国领旨欲要离去,曾纪泽挥手将他留下,又道:“那几名审理此案的法官你给朕弄清楚是谁,朕非下旨将他们免去不可,这样的无良法官,留之何用。”
《司法改革条例》中规定地方两级法院法官由民选产生,任期虽有四年,但这期间,除了皇帝,没有任何人可以解除其职务,这是曾纪泽给自己所留的控制司法的后手。
这时陈庆国却道:“皇上,臣以为此事怕是有所不妥。”
曾纪泽瞪了他一眼,道:“这样与商勾结,徇私枉法的法官,朕免了他们有什么不妥的。”
陈庆国耐心道:“皇上自去年推行司法改革。为了表示对法律的尊重,从未干涉过司法判决。清河乡一案,那些法官虽有徇私的嫌疑,但若皇上动用至高无上的皇权免了那些法官,强行了断此案,尽管会还百姓一个公道,但从大局来看,却会让天下人都觉得,这新的司法制度不过尔尔,公正与否,并不在于制度,还是在于人而已。这岂非让皇上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陈庆国的一番话令曾纪泽猛然警醒,想那些法官固然有执法犯法之嫌,但在此时此刻,却明知他们有罪,也绝不能动他们,因为他们不仅仅代表的是个人,而是代表着整个司法制度的威严,而这种威严一旦被打破,必会成为那些官吏们群起而攻之的把柄。
“你们这些狗官,暂且先给你们记下一过。”曾纪泽拍案骂道。思索再三,也只能承认陈庆国所言有理,这让曾纪泽感到有点尴尬。
湖北方面,由于中央巡回法庭三审介入,愤怒的学生与民众们重新有了一个对公正的期待,而省长胡耀湘也及时的出现在示威民众面前,向他们表明皇帝与政府对此案的重视,再三表明国家的司法制度是公正的,请他们务必要有信心。
官方与民众及时的沟通,对缓和局势起了积极的效果,其实老百姓的情绪大多数情况下就像是根弹簧,官府你越是强压,反抗的力度也就越大。相反,当官府能改变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大爷姿态,试着以亲和松驰的态度来对待,那么这股积聚的反抗力量,自然而然就缓缓松懈了。
次日早晨,示威的人群已大多散去,武汉的局势重归于稳定,但媒体和民众对清河乡一案的三审的关注热情并未因此减弱。
一个月后,三审判决公布,两湖区中央上诉法庭依法做出判决,判定大冶矿业公司违法拆迁,判决该公司三倍赔偿清河乡村民财产损失,至于征地补偿金,则不得低于当地现实地价水平。
沸沸腾腾了几个月的清河乡一案在全国人民的关注下宣告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此案的影响力就此完结,它的影响力。将是极为深远的。
9月初,曾纪泽召开了一次重要的内阁会议,这一次,参加会议的不仅只有李鸿章等几位正副总理,包括容闳、李善兰在内的各部部长也列席,大明中枢重臣几乎全部到齐。
此次会议的议题,曾纪泽事先已通知众臣,即是对新的司法制度施行一年多来的得失进行评判,就下一步的司法改革方向讨论。
不出曾纪泽所料,会议开始后不久,司法部长孔祥林便抛出一份议案,即是完全否定了现行司法制度,并加以强烈的批判,请求皇上废除新法,回归旧法。
曾纪泽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略看了一遍孔祥林的议案,却是笑道:“新法方才实行一年,孔部长就如此彻底的否定,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臣绝非武断,臣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新法不可行。”孔祥林振振有词,将一份份议案副本分发给了在场众臣,“新法实行一年多来,各地屡屡存在官*商*勾*结。法官徇私枉法的情况,议案副本中有一份臣所收集的各地法官违法判案的案子,足可以作为铁证了。”
众人翻看那份多达十几页的资料,各人神色中皆露惊叹之色,有人是摇头皱眉,有人满目愤慨,也有人是窃喜不已。
孔祥林情绪激动的说道:“各位臣工看清楚了,这一桩桩的案子,哪一件不是让百姓饱受其祸,这样的法官,实在是天理难容。罪不容恕啊。”
曾纪泽也不出言,冷眼看着孔祥林的表演。
他又声情并茂的说道:“可是就是这样祸害百姓的法官,却是百姓们自己用选票选出来的,我想这些可怜的人民们,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众人跟着唏嘘不已,孔祥林的提案看起来是得到了不少人的默认,这时,他躬身向曾纪泽道:“皇上,新法不如旧法,这已是人所共知,臣也知皇上当初是一片好心,但是眼下我大明子民的素质尚未达到可以享受选举权这个地步,所以臣以为还当选择适应大明国情的司法制度,故臣请皇上恢复旧法。”
未等曾纪泽回应,已升为总理的容闳站出来,高声反驳道:“孔部长此言有因噎废食之嫌呀。”
孔祥林不满道:“条条罪证在此,足以说明一切,容总理有什么理由认为下官是因噎废食呢。”
容闳从容道:“难道孔总理收集了这许多证据,我大致数了一数,差不多有一百多桩吧,这个数目,看起来挺吓人的,可是各位有没有想过,大明全国可有法官数千之众,难不成一筐梨中有那么几个臭了的,孔大人就要把这一筐梨都倒掉吗?”
孔祥林一怔,道:“这一百多件案子只是查得出来的,那些下官没有查出来的,还不知道多少,以此推论,下官以为足以证明新法不可行了。”
容闳笑了笑,道:“好吧,那既要证明新法不如旧法,那是不是也该把实行旧法之时发生的冤案错案拿出来对比一下吧。只怕相比之下,新法的这些污点,简直是沧海一粟,可以忽略不计了。诸位臣工。不知赞不赞成我的说法。”
旧法弊病丛生,那是官场上人所共知的,几千年来,这种由清明到**的官场风气,与王朝的更替并行而动,治乱兴衰的根本,其实只在“官制”二字罢了。
孔祥林一时无言以对,容闳朗声道:“世上本无完美的制度,新法再不济,也要比旧法要好,我们岂能因它存在一些瑕疵,就弃之不用,反去重新拾起那已经成为社会发展绊脚石的旧法。若是如此,我大明又与那保守落后伪清有何异呢。”
容闳的慷慨陈词,击垮了保守派弃新用旧的企图,而这时,李鸿章开口了,他淡淡道:“容总理言之有理,世界在发展,我大明也需与时俱进。这新法固然比旧法要强一些,但仍也存在不足之处,就比如那些民选的法官,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能撤免他们,可是皇上日理万机,又岂能时时刻刻监督着他们。所以老臣认为,现行的司法制度,对法官的权限缺乏约束,必须加以改革。”
李鸿章是以退为进,众人的目光投向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曾纪泽又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容闳:“容爱卿一力维护新法,那么李总理提出的这个难题,容爱卿可有解决之道?”
容闳沉思了片刻,高声道:“臣以为,在这方面,台湾就做的不错,我们大可借鉴他们的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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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世界潮流
第三百一十章世界潮流
容闳提及向台湾学习。众人神色都为之一变,不少人脸上顿露不屑之色,心中多在想,我大明堂堂上国,那台湾不过是一弹丸割据之地也,向他们学习,那我大明的颜面何在。
李鸿章不以为然道:“台湾一隅之地,虽仿效美国,那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又能有什么值得我们借鉴的呢。”
容闳道:“李总理此言差矣,国之强弱,制度之优劣,又岂能以疆界之大小评判。李总理难道忘了吗,当年的英国,也不过是一弹丸岛国而已,但彼国经工业**,以律法治国,一跃成为世界头号强国。而当年的伪清,自以为是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不屑与英人学习交流。才落得个被坚船利炮敲开国门的下场。而今我大明畅开胸怀,放眼世界,方才有今日之成就,难不成李总理又想让大明也步伪清的后尘吗?”
李鸿章被容闳这般直白的数落了一番,又是羞愧又是愤怒,瞪着容闳道:“容总理,你这顶帽子也扣得太大了,我哪句话有你说的那些意思了。”
容闳微微拱手表示歉意,道:“那可能是我意会错了李总理的意思,真是报歉了。这样说来,李总理其实也觉着向台湾学习没什么不妥之处了?”
李鸿章钻进了容闳的话套之中,自然不好否认,却是不情愿的说道:“只要有可取这处,学习一下也无伤大雅。我只是觉得,台湾乃我大明区区一省而已,回归大明,只是早晚之事而已,若是屈身向台湾学习,只怕会放低了大陆的姿态,让台湾人自我感觉良好。”
这时,曾纪泽却摆了摆手,道:“大陆与台湾,本为一体同根,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朕一向主张和平统一中国,两岸百姓,都是朕之子民,李爱卿你倒是有点小气。你该多拿出点大国总理的气度嘛。”
看来皇帝也站在容闳这一边,李鸿章被这么教训了一番,显得颇有点尴尬,只好青着脸道:“皇上教训的是,臣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曾纪泽点了点头,却是饶有兴致的对容闳道:“台湾有什么可取之处,容爱卿可详细说说。”
容闳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臣先不说别的,单说这台湾是如何监督司法公正的。台湾自总统以下,各市各县都设有议会,议会人数多则一两百,少则三四百人,这些人也是通过民选产生,名为议员。”
大明舆论开化,报纸遍布全国,介绍世界各国民风制度的报道也很多,这些大臣们平素里也多有阅读报纸的习惯,欧美列国乃至台湾的国体制度,他们也大体上有所了解。容闳提及议会之时,众臣神色都微微一振,思绪翻飞。努力的从记忆库中搜寻起这议会的相关片段。
曾纪泽却故作不明之状,好奇的问道:“议会、议员,确是新鲜之事,容爱卿接着说。”
容闳又道:“但凡议会与咱们法官一样,也是四五年改选一届。这议会手中重要的一项权力,便是对法官的弹劾权。就比如说清河乡一案,若是议员中有人觉得那位地方法官判决有徇私之嫌,便可联合若干名议员对那法官提出弹劾,则议会就要实行投票表决,当赞成的票数多于反对票数时,该法官的职务便将自动解除。台湾人就是凭此来监督司法公正的。”
曾纪泽微微点头,道:“这个法子倒不错,这议会议员人数众多,众人以投票表决,自可代表大多数人的意愿,如此一来,便是避免了因个人徇私而造成的不公。妙啊,这个法子实在太妙了,朕觉得倒可以试一试。”
在场的官员们可就不愿意了,原本民选法官,剥夺了他们的司法权就够他们受的了,而今原想通过清河乡一案,扳倒这个所谓的新法,却没想到皇帝一时兴起,竟然又弄出一个更大规模的民选议会方案来。
官员们习惯了只对上级负责,习惯了高高在上,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民选夺权,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难以接受。
曾纪泽知道他们必会又群起而攻之。故也不给他们发言的机会,手那么一挥,豪然道:“朕决心在全国范围内试行议会,容爱卿,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尽快的拿出一套筹办议会的完整法案来。今儿的会议就这样了,散了吧。”
官员们憋了一肚子的反击之词,还未来得及喷出口,曾纪泽已是拂袖而去。
御前会议结束,众臣各自散去,当真是有人欣喜有人忧。
李鸿章紧跟容闳出了大殿,笑着将他拦下,道:“容总理,咱们借一步说话。”
容闳却也笑道:“你我都是堂堂正正之辈,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了,何须顾忌呢。”
李鸿章也就不再拐弯抹角,道:“容总理,你可知你今天的这个议会的提案,给你自己和同僚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害呀。”
容闳耸了耸肩,道:“议会只是监督司法,对官员们又有什么影响?况且咱们做官的,只要自身廉洁,又有何惧呢。李总理是危言耸听了吧。”
李鸿章咳了一咳,道:“容总理此言差矣,想那民选法官之策,已是把司法之权从咱们手中拿走,眼下又要多出一个民选议会,容总理是在美国留过学的人,议会是什么东西应该很明白。眼下它只是监督司法,接下来呢,它只怕就要监督官员啦。你想想看,有一个独立的司法系统约束咱们这些做官的也就够了,现在又多出一个议会来。还是民选的。人言可畏啊,只怕到时那些议员们为争取那些百姓的选票,只要是那些百姓们瞧不上眼的官员,他们都会帮着扳倒,百姓可以想扳倒哪个官员就扳倒哪个,这意味着什么,容总理该不会不知道吧。”
容闳哼了一声,道:“看来在李总理眼中,官管百姓那是天经地义,百姓管官,那就是大逆不道。李总理在乎的,不是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该不该被惩治,而是这些官员绝不能让百姓来惩治,不知容闳说的是也不是。”
直白的言语,李鸿章听着有点尴尬,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无所顾忌,遂是嘿嘿一笑,道:“自古以来,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岂有与百姓治天下,就算咱们学了西人不少东西,但尊卑有序,这是咱们中国人的根子,那是万万不能变的,一旦变了,这国家非乱了套不可。”
容闳脸色顿沉,大声道:“好一个尊卑有序啊!李总理可知当今世界,已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那一讨陈旧的观今,早已不适应世界大势。所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李总理,你好自为之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容闳便要拂袖而去。李鸿章气得是吹胡子瞪眼,指着容闳厉声质问道:“容闳,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替咱们士人说话,还是要替老百姓说话?”
容闳停下脚步,沉吟了片刻,回头正色道:“我容闳不替任何人说话,我只为‘公道’二字说话。”说罢,他再无多言,大步流星而去。
看着容闳离去的背影,李鸿章是怒形于色,但神色之中,却又闪烁着几许无可奈何。
一个月后,容闳所筹划的民选议会方案新鲜出炉。
按照容闳的规划,国家将先在最为开明的江苏省实行议会选举,选举的范围只限于县一级,每一县的议员人数根据该县人口而定,议员任期四年,并且为职业,任期间不得从事任何商业活动。以一年为期,如果期间表现良好,便可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而议会的权力,则暂定为对地方法官的监督,一旦有五分之一议员联名提出的弹劾案,议会将启动弹劾表决程序,表决通过之后,该法官便就地被免职,该地区将提前进行司法选举,选取新一任的地方法官。
议会为独立之系统,既非司法系统,也非行政系统,议会表决之结果,除皇帝之外,任何人都无权干预。议员不享受司法豁免权,检控机关若认定某位议员有违法嫌疑,证据充足便可向法院提出检控。如此一来,议会将与法院和政府形成三权分力,三方互相监督制约的结构。
容闳的提案基本满足曾纪泽对推行议会的初步设想,在经过一番修改之后,曾纪泽正式以皇帝的名义向天下颁布以该议案为蓝本的《议会法案》。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
江苏的民众最先从该法案中获益,作为试行区选民的他们,跃踊的参加了第一届的地方议会选举。
由于江苏是曾纪泽最先主政的地方,又有上海这样一个通往世界的窗口,故而这十几年来,江苏一省的经济、教育、人文等发展,都远高于各省,许多地区的民众思想觉悟已不逊于欧美国民,这就为议会的建立和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土壤。
事实证明,曾纪泽选择江苏为试验省的决策是非常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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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陆之行
第三百一十一章大陆之行
议会制度推出的一年时间当中。江苏一省地方法院的断案公正性明显得到了提高,根据官方和私人的报纸给出的民意调查,民众对这种全新的议会制度支持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于是,在江苏省实验成功的带动下,曾纪泽果断的做出决定,将县级议会制推广向全中国。截至到1877年底,大明近四十余省千余县级区域,都建立起了议会。
次年,曾纪泽再度给议会放权,将地方政府年度财政预算报告的审批权划归了议会管理。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的财政大权将不再掌握在县长手中,他所花出的每一两银子,都将经由议会审核。
议会获得财政审批权,这自然又遭到了不少官员的反对,但曾纪泽祭起了反腐的大旗,声称此举是为了进一步扼制官员的贪腐行为,再加上议会推出后的数年之中,取得了良好的正面影响,故而在社会上得到了民众广泛的支持,区区反对之声,曾纪泽自可一概视若无睹。
议会掌握财政审批权之后。很快就走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各地地方政府的行政方面财政支出,比上一年度缩减了百分之十五左右。而在教育、铁路、水库、公立医院等基础建设方面的投入,则相应的增加了五个百分点。
政治方面的改革,推动了大明经济的第二次发展高峰期,清廉而高效的政府服务,为资本的运行提供了良好的发展,大笔资金涌向了各行各业,采矿、冶金、军工、船舶制造等重工业平稳上升,纺织等与百姓日常生活关系紧密的轻工业发展尤为迅速,仅1878年一年的时间,全国就增加了纺织厂近一百家。
当然,工商业的迅速发展,除了与良好的政治环境有关,也与政府的政府方面的资金支持分不开。
自明法战争胜利后的数年内,大明从朝鲜、日本、越南、柬埔寨等殖民地掠夺了大量的财富,仅白银一项就高达五六百万两,再加上茶叶、矿石、林木、毛皮等难以估计的原材料财富,总价值几近千万两百银之多。
而大明将这些掠夺来的财富中,将近有一半投入到了工商业发展中,通过低息货款的方式,为那些有心从商的民营企业发放了大量的货款。
除此之外,更有近三分之一的掠夺财富被投入了到铁路建设之中,不仅加快了原定计划的几条铁路主干线的建设,新的近两万公里的铁路支线也陆续投入建设当中。
曾纪泽同样加大了科研方面的投入,在他的支持下,新一年的财政预算中。科研支出已达到占总支出的百分之七左右,与教育、军事、商业货款一起成为国家财政的主要投入方向。
在雄厚的资金支持下,大学实验室、公立研究所、私营设计公司等科研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成立,一批批享受着高额津贴的科研人员充满热情的奋战在科研的各个领域,每年上报到国家专利局的专利数目都在成百上千的增长。
如果说曾纪泽以他个人的智慧,使大明率先在飞艇、机枪、潜艇、无线电报等前沿科技占据了绝对优势,那么国家对科研的全力支持,则使得大明的综合科技实力不断的逼近欧美国家,而这种总体上的差距,则有望在十年之内完全追赶上。
在台湾问题上,两岸关系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大陆与台湾之间的商船频繁的来往于台湾海峡之间,双方逐步取消了赴两岸旅游、探亲的限制,允许民众自由来往通行。
而大陆方面近几年推行的地方议会制度,也使得两岸在政治方面找到了更多的共通点,意识形态方面的差距在不断的缩小。
1978年初,应大明官方的邀请,台湾民主党前任党主席胡涟凯于新年初始赴大陆进行访问。尽管胡涟凯本人此次是低调访问大陆,但国内外对他的此次大陆之行却予以了高度的关注。毕竟,这是十几年来,第一位访问大陆的台湾高层人士。所有人都知道,胡涟凯此行必然还带着进一步促进两岸关系发展的重任。
胡涟凯第一站访问的地方是湖南,在那里,他拜祭了台湾首任总统左宗棠的祖坟扫墓。
当年左宗棠兵败东南,退居台湾,终其一生都想回归故里,但碍于两岸间的军事对抗,直到死那一天也没能如愿。作为如今文明富足的台湾的奠基人,台湾人民对左宗棠都怀有无限的崇敬,胡涟凯此番也是算是圆了左氏的遗愿,替其修葺了祖先安息之地。
二月初,胡涟凯一行抵达了南京,按照惯例,理应由内阁总理与之会晤,但曾纪泽却打破了常例,亲自指定副总理容闳与胡涟凯会谈。
胡涟凯此番大陆之行,随行人员中,除了众多的台湾记者之外,便是大批的商界名流,在与容闳会期三天的会谈中,双方达成了价值数百万两白银的商业合作意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大陆向台商开放了银行金融业,而台湾方面作为回报,则向大陆开放了矿产开发权。
大明在工商业各方面都在奋起直追,唯在银行业方面比较欠缺,曾纪泽有意发展现代银行业,以之取代传统的票号银庄,从而建立起大明自己的现代金融体系。
台湾方面早在十年之前银行业就已经起步。他们将西方的银行运营方式,和本土的传统方式相结合,取长补短,形成了一套适合于东方经济社会状况的先进银行体系。
大明向台湾开放金融,组建合资银行,就是想要从台湾那里学习这套先进的经验,以进一步发展大陆自己的银行业。而台湾与大陆本属同根,文化思想上的差异并不很大,大陆向台湾取经学习,显然要比从单纯的向西方学习要容易的多。
会谈结束之后,容闳代表大陆,与胡涟凯签署了《两岸自由贸易区建立草案》,该方案中提出,两岸将共同努力,预计在1880年之前,建立两岸自由贸易区,从而向两岸经济一体化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尽管胡容会谈是相当成功的,并取得了非常可观的收获。但世人皆知,胡涟凯此次大陆之行,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做生意而来,他还肩负着与大陆就和平统一问题进一步磋商的政治任务。
胡容会不久,曾纪泽决定在龙城接见胡凯涟。
在龙城养心殿中举行的晚宴中,曾纪泽以高规格的宴会款待了这位来自于台湾的前民主党主席。
台湾报业发达。大陆新闻开放,故在台湾,关于大陆这位传奇般的皇帝的报道屡见不鲜。胡凯曾任民主党领袖,除了民间报道之外,自然还能接触到不少官方搜集的关于曾纪泽的情报,他对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是既充满了景仰,又充满了是好奇。
这一次,他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威严却不使人惧怕,亲切之中却又隐含着咄咄逼人的英气,这是曾纪泽给胡涟凯的第一印象。
晚宴的整体气氛是愉快的,几巡酒过后。胡涟凯的心情渐渐也轻松下来,这时显露出来的言谈举止才更从容不迫。
曾纪泽饮过一杯酒,笑问道:“朕如果没记错的话,胡先生应该是浙江绍兴人吧,这一次回大陆,可有准备回家乡探亲的打算?”
提及此,胡涟凯感慨万千,“当年太平天国之乱时,我全家都死在了战乱之中,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祖坟上已尽生枯草,就算回乡也认不出来啦。”
这时,陪酒的容闳道:“胡先生的祖坟,皇上一直都令绍兴的地方官员年年修葺,胡先生难得回一次乡,还是去祖坟上为先人上几炷香吧。”
胡涟凯当年随左宗棠南渡台湾时,只不过是一个不名一文的文官,他想曾纪泽当时怎么可能认识自己,只怕替他修葺祖坟之事,也只是因他要访问大陆,临时而行罢了。
容闳知他所想,接着又道:“当年楚军南渡之后,有人主张把他们留在大陆的亲人尽诛,祖坟尽挖,是皇上极力反对才避免了这场悲剧。后皇上亲政之后,即下旨命各地官员,凡南渡楚军将士的祖坟,无律官级大小,都要好好修葺。所以胡先生这次回台湾,可转告那些楚军的同胞,如果想回想扫墓祭祖,大陆随时都欢迎他们。”
听了这番解释,胡涟凯才真正对曾纪泽由衷的感激,忙敬上一杯酒,道:“明皇真乃胸怀博大之帝王,涟凯这一杯酒代南渡的楚军将士们谢过明皇。”
很好的一个插曲,使宴会的主宾双方的信任更增进了一步。
又叙了一些家常。曾纪泽渐将话题引入正轨,却问道:“胡先生此次大陆之行,也参观了不少地方,可对如今的大陆有什么感想吗?”
“而今的大陆,国民精神振奋,工商农林之业欣欣向荣,实乃中国又一盛世也。明皇重视以法治国,效法西人行司法独立,建地方议会,这更是难能可贵,不过……”胡涟凯笑而不语。
曾纪泽道:“胡先生但说无妨。”
胡涟凯便直言不讳道:“而今议会的优点已初步显现,新闻言论自由,民众之智慧也广为开启,若想更进一步促进国家之公正自由,便要开放党禁,使各党在议会中竞争,相互制约,并拓宽议会之权力,使之与行政、司法真正意义上实现三权之分立,这才是扼制官僚**的最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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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对话
第三百一十二章对话
此言一出,在座的大明高官们顿时笑颜尽失。曾纪泽却是微微而笑。向左右道:“胡先生说要开放党禁,准许国民私结党社,竞选议会,不知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在这次胡涟凯的大陆之中倍受冷遇的李鸿章,这个时候第一个站出来,他正色道:“皇上,臣以为这位胡先生所谓党社之论,我大明绝不可采纳。”
曾纪泽未言,胡涟凯却道:“李总理有什么理由反对,涟凯愿闻高见。”
李鸿章洋洋洒洒道:“中国自古以来,多有朋党之祸,那些官员们,为了自身的利益,相互勾结,朋比为奸,对上蒙蔽圣听,对下舞逆朝纲。而朋党之间,又屡有争斗,似唐代牛李党铮、宋之元祜党案,无不是弄得国家元气尽丧,所以说。但有朋党,国家必为所祸。而今圣上英明,自登基之初便严禁党争,这才使国家和谐,上下齐心发展,若真如胡先生之言,这党禁一开,各方势力争权夺利,那这国家必遭动乱,莫非,这就是胡先生和台湾愿意看到的吗?”
李鸿章指责胡涟凯这样的进言是包藏祸心,而胡涟凯却也不介意,从容道:“李总理口口声声朋党以利,但涟凯却认为,小人以利为朋,这种朋党并非是真正的朋党,而是虚伪的朋党,一旦利益瓦解,这种朋党也为之鸟兽散。唯有君子以道为朋,这种朋党才能长久。”
胡涟凯走入殿中央,面对大明众臣而无所惧,“东汉桓灵二帝,诛杀朋清流朋党,而汉亡。唐昭宗尽投清流于黄河,而唐亡。周武王之时,推举其国中臣子三千结成朋党,而周因之而兴。这就是说。只要国家能用君子之朋党为国效力,那么,国家必然会兴盛。”
“然而,人性本恶,若不能对朋党采取有效的监督与防范,那么君子之朋党,渐渐也会腐化为小人之朋党。前朝百代,都因为没有这个条件,所以小人之党才会屡屡兴风作浪,但是现在不同了,当此变革的时代,明皇推行民选,那便是将朋党的恶之本性,用民众手中的选票牢牢的关了起来,使之只能为民效命,而不能徇私枉法。所以,涟凯以为,现在正是开放党禁的最佳时机。”
胡涟凯心思机敏,将《朋党论》与当今的国情所联系,有力的论述了国家开放党禁的正确性。
李鸿章又欲反驳,而曾纪泽却不给他机会。转而问容闳:“容爱卿,胡先生之说,你以为如何。”
若说这当朝之中,除曾纪泽之外,只有容闳的思想与胡涟凯最接近,他容闳身为皇帝之臣,自然不方便说出这样的话,现在胡涟凯代他说了出来,容闳心中早就暗自认同,当下便道:“胡先生所言,正符合当今世界潮流。纵观欧美世界,凡有党派林立之国,国家必强,而无党无派之国,政治上却如一潭死水,国力势必衰弱。所以臣以为,这党禁嘛,现在是时候该开了。”
一场辩论正趋激烈之时,曾纪泽却是挥了挥手,笑道:“众位爱卿,你们可都跑了题了,今晚的主题是欢迎我们的朋友胡涟凯先生,这政治之事嘛,就留着往后再说吧。来,朕与你们同饮了些杯。”
皇帝明显不想把这场关于党禁的辩论扩大化,他这么一转话题,众人也不好再多说,各自举杯同饮。
宴会尽情而罢,次日。胡涟凯应邀在国立南京大学做了演讲。
南京的成立虽不如复旦同济等苏沪高校早,但因其所处之位置特殊,国家投入之丰厚,使得十数年之间,南京大学一跃成为了全中国最顶尖的大学,一批批从南京大学走出来的学子,已经成为了大明各行各业中的精英分子。
胡涟凯的南京大学之行,引起了该校学子们的密切关注,当天的演讲礼堂,可谓是人头爆满,热闹非凡。这些天之骄子,时代的先锋,思想最为活跃的年青人们,他们迫切的想要倾听来自海峡那头客人的心声。
当天胡涟凯的演讲题目名为《自由之梦》,演讲从胡涟凯本人儿时的经历,巧妙的引出了关于对自由的追求那种崇高而火热的理想,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胡涟凯显然是要在大陆兜售他的“民主论”。
在演讲结束之后,校方安排了学生提问环节,站在讲台的胡涟凯,将第一个提问的机会,给了前排一位戴眼睛男生。
“你好,胡先生。我叫宋学仁,我是物理系的一名三年级学生,很高兴您能给我这个提问的机会。”年轻人先是有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
胡涟凯面带微笑,点头致意,“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对物理很感兴趣,只不过数学一直让我很头疼,最后没办法,只好改行站在了这里说书了。”
礼堂中一阵笑声。
胡涟凯调动了一下气氛,便道:“很高兴能认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只要不涉及**。我是知无不言。”
宋学仁笑了笑,大声道:“宋先生在之前就表示过,两岸和平统一,必须要建立在两岸有着共同社会基础的前提上,那么我请问,宋先生指的这个共同社会基础,是指台湾的社会形态,还是我们大陆的社会形态呢?”
胡涟凯反应机敏,出未做过多的思考,便从容答道:“所谓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涟凯以为,自然是哪一种形态适合时代的发展,我们就以哪一种形态作为我们和平统一的基础。不知道我的这个回答这位宋同学满赞不赞成。”
胡涟凯作为客人,又出于友好的考虑,并未直接道明,但在场的学子们都是聪慧之悲,又如何能听不出来呢。
宋学仁身为大陆之民,如果他赞成了胡涟凯的说法,那么就表明他反对大明现在的社会形态,看来,胡涟凯是不厚道的给这位年轻人下了个小套子。
宋学仁聪明的话,完全可以避而不答,但他似乎并无一点顾虑,也是不曾多想便答道:“胡先生说的是世之真理,我当然赞同。”
在场的人们都是低噫了一声,他们对宋学仁的勇气颇为佩服,不少女生马上投以崇拜的目光。但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横眉冷对。
胡涟凯也对这个年轻人不由得另眼相看,心里颇为的欣赏,遂道:“涟凯就喜欢直率的人,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势。好吧,作为奖励,你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宋学仁大为兴奋,干脆一跃跳上椅子,顿时高出众人一截。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酝酿了一番,高声道:“我也不问为难先生的问题了,众所周知现在的台湾是访效美利坚的制度,要知道美利坚是不存在皇帝的,那么,假设台湾的社会形态是适应世界潮流,那么,胡先生将置我们大明伟大的皇帝陛下于何地呢?”
会场一片哗然。
胡涟凯也是颇感意外,怎料到大明的思想开放之风已发展到这般地步,竟然有学生在公众场合公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词。
胡涟凯这会可无法应对自如了,略一思索了一会,却道:“这位同学多虑了,我相信,在大陆与台湾之间,总会找到一个平衡点的。当然,这需要我们必须付出更卓越的智慧,不过我相信,两岸离和平统一的日子,已经并不遥远了。”
胡涟凯的话意味深长,而宋学仁的第二个问题,也引发了演讲礼堂的不小骚动,组办方只好提前结束了演讲活动。
在结束了大陆之行的最后一个日程安排之后,胡涟凯正式结束了大陆之行,离开南京前往上海,搭船归往台湾。
胡涟凯是顺利的离开了,但却留给了大陆不少是是非非。
在南京大学演讲风波发生的第二天,内务部的秘密警察便逮捕了宋学仁,理由自然是“大逆不道,辱没圣上”。
宋学仁的被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南京各大高校,南京的学子们立时义愤填膺,在校方通过法律程序保释宋学仁无果之后,南京大学学生们率先走出了校园,上千名学生在内务部的总部大门前举行了示威活动,强烈要求当局立即释放宋学仁。
鉴于几年前的清河乡一案的巨大影响,当局自然对学生们的示威活动非学忌惮,内务总长陈庆国第一时间进宫向曾纪泽报告了此事。
曾纪泽看着手中那份报纸,那上面刊登着南京演讲风波中的那几段对话,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一向对学生们持温和宽容态度的他,这一次却有点犹豫了,原因没有别人,改革改到这个地步,终于有人开始触犯到他皇帝的核心利益了。
无论是谁,在这样一个时候,都会陷入矛盾之中。自古以来,古今中外,鲜有人能放弃手中的利益,而高举所谓的“大公至道”的旗帜,为天下苍生谋利。
曾纪泽的本质,也只不过是一个掌权者而已,只不过,这权是靠他一手打拼出来的。
拿得起,焉能放的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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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牌坊
第三百一十三章牌坊
“皇上,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陈庆国心急如焚,忍不住提醒。
曾纪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目光再一次投射在了桌上的那一叠报纸上。《民生报》将胡涟凯的南京演讲与宋学仁事件并列为头条,各占半个版面,显然是“别有用心”。
“嗯,得陇而望蜀,人都是如此啊。”曾纪泽微微轻叹,摆手道:“先关着吧,看看情况再说。”
“那……那学生们闹事,就这么纵容他们吗?”陈庆国又问。
曾纪泽不以为然:“闹就让他们闹吧,年轻人火气大,让他们发泄发泄也好。不过你也要注意分寸,不要让他们把事给闹大了。”
“臣明白了。”陈庆国匆匆而退。
这一天的好心情,全被宋学仁事件破坏。曾纪泽无心办公,便是骑着他自己闲时做的一辆自行车在龙城里蹓弯。
不知不觉中,他骑至了文华殿,此处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可比前清紫禁城中的上书房。依前清的惯例,皇子们天不亮便要在上书房中读书,这个时候,上书房中应当已是书声朗朗。但文华殿这里却是冷冷清清,对比还是非常鲜明的。
这却是因为曾纪泽培养子女,向来不推崇什么早起早读,因为他自己就曾深有体会,当年上高中之时,每天六点起床,七点早读,脑袋还昏昏沉沉,就算勉强打起精神,不一会眼皮肯定又会打架,这种精神状态下,根本记不住半个单词,而睡眠不足,又导致正式上课以后无精打采,他当时实在相不通,是哪个死全家的要鼓吹这种完全没有效率的作息时间的。
所以,曾纪泽明智的选择了早读睡大觉,后来他跟人吹牛时,总会说老子考上名牌大学,就是睡觉睡出来的。
有了这样的痛苦经历,曾纪泽培养子女的方法便科学的多,七岁前只让他们玩,什么也不教,十二岁之前,每天只学习四个小时,十六岁之前,每天只学习六个小时。学五天休息两天。
当然,这也是他给全国学校定的学习安排制度,而作为皇室子女,他们有更优厚的条件,曾纪泽允许他们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学习,譬如广贤喜欢数学,曾纪泽便为他遍请国内外数学名师。而广慧喜欢西洋提琴,曾纪泽便要求她的主课达到六十分及格就可以。
他把车子扔在了殿外,独自走入内中,诺大的外殿中,只有小桂子一人站在那里打瞌睡。他是广贤的贴身太监,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看来广贤这孩子又起早来这里读书了。
“皇……”小桂子瞧见了皇帝,立时醒了个彻底。
曾纪泽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他轻轻的走了进去,却见广贤端坐在案前,上边摞了十几本书,他手中是笔走如风,不停的算着些什么。
“今天是休息日,怎么还在读书?”曾纪泽走了过去,抚其背笑道。
广贤是个折不扣的书虫。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要起身行礼,曾纪泽按着没让他起来,道:“听说广慧他们去紫金山玩了,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广贤有点憨的笑了笑,道:“紫金山没意思,儿臣只对这个感兴趣。”广贤晃了晃手中的一本数学书。
“嘿,臭小子,把书当饭了。”曾纪泽笑着拍了他脑袋一下。
他忽然心有所想,遂道:“贤儿呀,你整天埋头于书本,可知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发生着无数新鲜有趣的事,错过了这些趣事,你不会觉得生活太过枯躁无味么。”
广贤又愣了一下,才道:“这倒没有,儿臣反倒觉得外面世界太过无聊,哪有这书本中的符号公式有趣。”
这回轮到曾纪泽发愣了,广贤的话实在叫他苦笑不得,似他这样一个对数学深恶痛绝的人,却偏偏生出了一个对数学痴迷至极的儿子,这该说他这个当爹成功还是失败呢。
曾纪泽顿了一顿,道:“贤儿,朕若是选你做太子,将来治理这大明天下,你觉得如何?”
广贤吓了一跳,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推了推手道:“父皇,儿臣只对数学感兴趣,让我去治理国家。非把国家治乱了不可,您可千万别选我,你可以选广仁或者是广德啊,他们肯定行。”
这太子之位,国之储君,自古以来皇子们无不是争得头破血流,到了广贤这里,却如同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一般,这还真是闻所未闻的第一遭。
曾纪泽知广贤性情单纯,他说了不想做太子,那便是出自肺腑。
其实这样的回答,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曾纪泽轻吐了一口气,微笑的又拍了拍他的肩,道:“贤儿,既然如此,朕也就不逼你了。喜欢数学就全心全意的去学习吧,朕希望将来咱们大明,咱们曾氏皇族,也能够出一位举世闻名的数学家。”
广贤立时欢喜无限,用力的点了点头,“多谢父皇理解,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曾纪泽不再打扰广贤。离了文华殿,又沿着御园小径骑行,转至东边太华门时,正巧遇见广慧和广仁回来。
“父皇。”广慧大老远的就小跑过来,一下子挽起了曾纪泽的手臂,便是撒起了娇。
“儿臣见过父皇。”广仁紧跟着走过,却是彬彬有礼。
曾纪泽微笑点头,抚着广慧的头道:“紫金山好玩吗?”
广慧扁了扁嘴,道:“就那样了,我都去看过好几次日出了,这次要不是陪广仁去作画。我才不会去爬山呢,累也累死了。”
曾纪泽转而向广仁道:“怎么样,今天又有什么大作问世了,让父皇先睹为快吧。”
广仁只好从画筒中取出一幅新画好的水墨图,画的是紫金山日出图。曾纪泽很用心的去看,虽然他不是专家,但凭广仁这小小年纪,就能画出这般栩栩如生的素描来,这孩子在作画方面确实是很有天赋。
曾纪泽忍不住点头称赞道:“好好好,确实是好画,几日不见,广仁,你的作画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啊。”
广仁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低头,道:“多谢父皇夸赞,儿臣画艺还需要多多磨练。”他顿了一顿,又道:“儿臣还有一事请求父皇准许。”
曾纪泽问是何事,原来广仁是听说西洋油画与中国的水墨画大不相当,他翻阅过一些西洋名家的画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故而想请曾纪泽为他请一位西洋画师,教他学习画西洋画。
广仁如此好学,曾纪泽这个当爹的自然是求之不得,这点小小要求又怎么会不允,当下便允诺。
而广慧忙也跟着道:“父皇,你都为广仁请老师了,女儿也要啊。”
曾纪泽哈哈大笑,道:“小铃铛也有了新的兴趣不成。”
广慧便说他想学钢琴,曾纪泽心中高兴,嘴上却道:“你的小提琴学得怎样了,同时学两样器乐,朕担心你分心二用,反而都耽误了呀。”
广慧颇为骄傲的哼了一声,嘟着嘴道:“父皇你小瞧女儿哦,我可不是那些笨人,才学两样就耽误。你不信可以去问查尔斯老师,我学习小提琴可是绰绰有余。是他建议我应该多扩展一些乐器的。”
曾纪泽将他二人搂在了臂弯之下,脸上喜悦之色难以抑饰,却道:“好,只要你们爱学,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能拥有这样敏而好学的子女,曾纪泽身为人父,可以说是别无他求了。
然而,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
痴迷于数学的广贤,醉心于画艺的广仁,还有年纪尚小贪玩好动的广德,他的这三个儿子,从成长角度来讲,都应当是良性成长。但问题就在于,他这样纵容儿子们追求所喜好之事,这使得他们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却对治理国家全然不感兴趣,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具备治理一个国家的素质。
这般教育方法,之前皇后她们就曾委婉的向他提过意见,但是在他心中,总是为那个信念所左右,对这些所谓关系到帝国未来的大事视而不见。
“皇上,陈总长求见。”
思绪被打断,曾纪泽轻出了一口气,宣陈庆国入内。
“皇上,学生们闹得越来越厉害,大有翻版清河乡事件的征兆。还有,舆论多有偏向学生的倾向,尤其是那些民营报社,有的甚至敢公然……”陈庆国下边的话不敢说下去。
曾纪泽哼了一声,道:“他们是不是说朕心胸狭窄什么的。”
陈庆国抹了把汗,道:“有几家报社确实过分,皇上,臣请查封那些言论放肆的报社。”
曾纪泽脸色却又变得不以为然,拂袖道:“算啦,朕既然倡导开化,那就开得彻底一点吧,省得将来的史书上批朕是既当*子又立牌坊。”
曾纪泽爆了句粗口,陈庆国愣了一下,曾纪泽却又道:“把那个宋学仁给放了吧。还有,明天召集各位总理,还有各部总长,咱们就一起商谈商谈这组建党派之事吧。”
[奉献]
第三百一十四章 牺牲
第三百一十四章牺牲
这一次的内阁会议议题。如前几次的会议一样,无不让那些内阁之臣吃了一惊。
胡涟凯的大陆之行,在那场皇帝为他准备的晚宴之中,讲了不少关于党派之事,大臣们料想到这位一向求新求变的皇帝心里一定是微微有所触动,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皇帝不仅仅是心有所动,而是“深受所惑”,这胡涟凯离开大陆还没个把月,皇帝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近来颇受冷落的李鸿章似乎是受尽了委屈,有一种要发泄怒火的意思,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
“皇上,臣还是那句话,党祸之例史书上笔笔皆是,我大明绝不能重蹈覆辙,还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三思而定啊!”李鸿章伏地叩首,仿佛曾纪泽硬要这么做的话,那这天就要塌下来一般。
曾纪泽发最近是越发的觉得李鸿章有些不顺眼,想当年组建淮军之时,遍观天下名士。李鸿章算得上是开明之士,那时,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与自己谈得来的人。但如今,大明思想开化的新秀们层出不穷,李鸿章的思想却是固步自封,相对而言,他已经跟不上了时代的脚步。
正是如此,曾纪泽愈发的觉得李鸿章是他革新的绊脚石,每每遇到诸如司法、行政等多方面的改革,他总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
曾纪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说得好像朕要做什么祸国殃民之事一样,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国家好吗。”
皇帝的这般冷淡不满的态度,着实令李鸿章的心又凉了一截,心灰意冷之下,他反而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伏在那里就是不起,又叩首泣道:“太祖百战创业,皇上继承太祖遗志,不辞鞍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方才平定天下,创下而今大明兴盛的局面。这江山乃是曾氏的江山,党禁一开,则社稷有旁落之危。臣受两朝皇帝之恩,岂能坐视不顾。臣请皇上收回此念。否则臣就长跪不起。”
李鸿章竟然搬出曾国藩来压自己,这无疑是触到了曾纪泽的禁忌,他听之脸色顿为一变,愤然而起,喝道:“李鸿章,你休要用先帝来压朕。你不要以为你是两朝元老,朕就会一味纵容你,你敢再这样出言不逊,朕绝不轻饶。”
李鸿章脸色苍白如灰,手脚也跟着颤抖不止,泣道:“臣句句只为大明社稷,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
好端端的一场会议,竟然会闹出这般僵局,李鸿章这般执着的举动,却是曾纪泽事先没料到的,他的脾气也跟着起来,偏生就是不让步,一声“散朝”,便是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皇帝盛怒而出,在场的大臣们无不惊愕。李鸿章遭此冷遇。心中悲愤不已,便真如先前所说一般,伏跪在大殿当中,死都不肯起来。
众位大臣们有不少上前劝解,与李鸿章相交颇深的财政副总长钱鼎铭道:“李总理啊,皇上走了,你也别怄气了,快快起来吧,小心伤了身子。”
李鸿章默默摇头,硬咽道:“皇上不答应我所请,我就绝不起来。”
就连一向与李鸿章意见相佐的容闳也看不下去,劝道:“总理何苦如此呢,皇上也是为了咱们大明的将来设想,顺应世界之潮流,李总理就别再为难皇上,为难自己了。”
李鸿章也不领情,拱手向众人道:“诸位同僚就不必再劝了,鸿章今日为大明社稷,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非拉回皇上的心不可。”
众臣见他铁了心要在这里“伏阙死谏”,心知多劝无用,只有各自唏嘘而去,诺大的大殿当中,只余下李鸿章一人跪伏在那里,显得十分的落魄。
曾纪泽回往元凤宫中,皇后刘诗涵正在宫中教广慧读书,曾纪泽一身怒气的大步而入,还未坐下便是口中骂道:“李鸿章这个老朽,倚老卖老,竟然敢当众要胁朕。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诗涵一见这情形,大殿上发生了什么事就猜到了**分,这会他正在气头上,谁惹了谁跟着倒霉,诗涵便示意侍婢们都退下,就连广慧也打发出去。
诗涵奉上清茶,脸上带着笑容,宽慰道:“皇上,先喝口茶消消气吧。”
曾纪泽板着脸,吐着粗气拿起茶来喝了一口,转眼又扔回了案上,拍着桌子又骂道:“这个老家伙,屡次三番的与朕作对,朕这回非要治他不可。”
诗涵轻抚着曾纪泽的背,道:“皇上息怒,这李总理到底说了些什么话,怎会惹得皇上这般动怒。”
曾纪泽便将大殿上的经过略讲了一遍,愤愤不平道:“他拿先帝来压朕就罢了,还敢用什么长跪不起来威胁朕,哼,朕岂是受别人威胁之人。”
“也许李总理只是一时心急,说了些过火的话。臣妾想他也是极好面子的人,应该不会不顾总理身份,长跪殿上不起吧。”诗涵说着忙派侍女前和主议事大殿中去察看。
过不多时,侍女回报,说是李鸿章果真是长跪不起,任凭大臣们怎么劝都不肯起来。
曾纪泽这下更来气,怒斥道:“好啊,你个老朽不是要跪吗,好,朕就要你跪个够,朕看你能跪到什么时候。”
诗涵心有忧虑。道:“皇上,李总理年岁也不小了,这么老让他跪着,只怕会跪出病来呀。不如皇上派人宣一道旨,让他先回府歇着吧。”
曾纪泽手一挥,恨恨道:“不要管他,他爱跪就让他跪吧,就是跪死了朕也不会搭理他。”
“可是皇上……”
“去把今天的报纸拿来吧,朕要看报了。”曾纪泽打断了诗涵为李鸿章继续求情,诗涵也不敢在他气头上再添烦扰,只得叫人去把报纸拿来。
曾纪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如往常一样边饮茶边读那十几份报纸,诗涵不敢吱声,只能在旁不做声的伺奉着,心下却是颇为着急。
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那头李鸿章跪的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这边曾纪泽只作不知,该吃饭吃饭,该午睡就午睡。
转眼下午已到,曾纪泽一觉睡醒便又接着批改奏折,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那边李鸿章已经跪了近十个小时,诗涵几次差人前去察看,知李鸿章的精神是越来越差,现在已是跪得有点神志不清,随时有晕过去的可能。
五点钟的钟声响过,曾纪泽将一天的奏折批改完毕,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诗涵见他心情好了许多,才上来道:“皇上,李总理已经跪了快一整天了,再跪下出就要出事了,念在他是两朝元老的份上,就请皇上对他宽容些吧。”
曾纪泽又岂不知所谓年龄不饶人,李鸿章跪了这么久,不跪出病来才怪,然而。这却正是他所想要的效果。
曾纪泽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他要面子,朕还要面子呢,朕今天要是软了,那全天下都会以为朕受制于他一个李鸿章。”
诗涵好生无奈,叹道:“当年皇上草创淮军,李总理辅佐左右,实是劳苦功高。这十几年来,他为大明,为皇上可以说是勤勤恳恳。皇上莫非就忍心,让他吃这样的苦头吗。”
诗涵的话触动了曾纪泽的心,回想当年,他与李鸿章等人是意气风发,历经艰辛创下淮军基业,这才为他君临天下,为大明变革之路奠定了基石。十几年过去了,似潘鼎兴、吴长庆还有刘铭传这些老臣们皆是病逝的病逝,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他们的位置,已多为杜聿光、陈庆国这样的年轻一辈所而代之,李鸿章算是仅剩的不多几个老淮军。
曾纪泽也叹了一声,道:“朕岂会不顾念他的旧功,可是,要去旧推新,要改革这个国家,有些人就必须要牺牲,现在该是轮到他的时候了。”
诗涵吃了一惊,“皇上莫非是想罢免李总理?”
话音未落,侍从急是来报,言李鸿章支持不住,终于是昏倒在了殿中。听到这个消息,曾纪泽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方命将李鸿章速送回府中,又传太医们前往症治。
晚些时候,曾纪泽亲自摆驾总理府探病。李鸿章其实也就是疲劳过度昏过去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病,此时正躺在床上休养,听闻皇帝亲自前来探视,一颗灰冷的心又燃起些许温暖。
他还在打算起床迎驾之时,曾纪泽已经走进了他的房中。
“李爱卿快些躺下吧,不平多礼了。”曾纪泽几步上前,将挣扎着要起身的李鸿章轻轻按下。
“皇上,臣,臣……”李鸿章是倍受感动,情绪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曾纪泽叹道:“少荃呀,朕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今天的事虽然有些出格,但朕不怪你。”
“谢皇上。”李鸿章的心情渐渐平伏下来,还待有话要讲,曾纪泽却摆手制止。李鸿章心中一紧,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只是,这自古以来,又岂有永固的江山社稷,汉唐宋明、伪元伪清,开创之时是何等的强盛,但经历过辉煌之后,最后终不免走向灭亡。中华苦心积累起来元气,无不在一次次的朝代更替中消失殆尽,最终,一点一滴的被西人追赶乃至超越。少荃,你可知这是为何?”
“这……朝代更替,本为天道徇环,大道如此而已,岂是人力所能挽回,可那也是大势所迫,而今内忧外患都不足为虑,皇上岂可自陷社稷于危境呢。”李鸿章把所谓的王朝更替,归罪给了‘天道’。
曾纪泽略有些失望,不过,这已经并不重要了。他笑了笑,道:“朕曾经跟你说过好多次,所谓不破而不立,现在,为了大明与中华的长存,朕必须牺牲一些人,少荃,希望你能理解朕这一片苦心。”
“皇上,你这是要?”李鸿章惊异不已。
曾纪泽不再多言,起身而去,临别之际,对一脸诧异的李鸿章道:“好好还乡休养吧,把身体养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曾纪泽大步而出,太医们还候在外边,曾纪泽道:“朕看李总理的病颇为严重,应该是操劳过度,今后需要长期静养,就这么着吧。”
太医们面面相觑,心中茫然不解,却只得同声应合。
三天后,曾纪泽正式下旨,以身体虚弱,无法再为国事操劳为名罢免李鸿章,准其还乡养病。同时,任命容闳为新一任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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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宪法
第三百一十五章宪法
李鸿章“告老还乡”了。有着留洋背景的变革派旗手容闳终于被皇帝扶正,这是皇帝给天下人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信号:老子要加快变革的步伐了,那些跟不上变革脚步的官员们,你们的下场将会与李鸿章一样。
随着李鸿章的下台,一大批的保守派高官被从内阁扫地出门,大明最高权力机关中又多了许多新面孔,而这些新面孔们都有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一不来自于复旦、同济等最早建立起来的新式大学。
曾纪泽不但是要去旧除新,还要彻底改变官僚老龄化的现状,一个被一群将要入土的老朽们统治下的国家,注定是没有生命活力。
随着内阁换血结束,曾纪泽再一次召开了内阁机要会议,这一次,开党之事顺利的得到了大多数内阁要臣们的认同。
于是,经过数月的时间,容闳等人仿照台湾之制,拟定了一个党派发展计划。根据该计划,江苏省又将成为试验省,该省将率先开放党禁,各党派可在县一级的议会竞选议员资格。
同时,再一次扩增议会的权力。议会将拥有对县长的弹劾权,当议会超过五分之一的议员联名提出罢免县长之时,议会即可进行弹劾投票,弹劾票超过半数之时,该县长将被自动罢免。
当然,如果该县长表示不服,认为议会弹劾之理由不充分,则可向法院提出上诉,判定议会启动弹劾理由无效,如法院驳回上诉,该县长可继续上诉,直至中央最高法院。整个弹劾与上诉过程,任何一级的官员均无权进行干预,除非皇帝动用皇权做出仲裁判决。
数千年之中国历史,即使是芝麻绿豆小官,即使是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只要他的上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他就可以继续稳坐其位,继续为所欲为,百姓们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忍受着。
直到如今,终于开始改变了,他们可以用手中的选票来控制议会,再通过议会来弹劾那些不称职的所谓父母官。
曾纪泽的改革改到这一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将权力关入了选票的牢笼当中。当然,这个牢笼还尚显脆弱,体积也有点小,暂时只能容得下大明行政机构最低一级的县长而已。不过。在曾纪泽的计划中,这个牢笼用不了多久就会更加的牢不可破,就算是再凶恶的猛虎,也照样得老老实实的呆在里边。
党禁一开,大明的政治气氛顿时空前的活跃,江苏一地,大大小小的党派应运而生。最开始,那些党派只在本县活跃,而后逐步向外县扩张,党派之间又互相合并,一些势单力薄的党派很快就被迫解散。截至到1879年末,江苏一省有较大影响力的党派计有民生党、亲民党、兴中党、国民团结联盟等八个党派。
党派的产生,进一步促进了议会的良性发展,在过去的两年当中,计有三十名不称职的县长被弹劾。在议会强有力的监督威慑下,那些由上级任命的县长们自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利用手中职权违法徇私者大幅度减少。
江苏省的试水成功,给了曾纪泽极大的信心,1880年初,他便是下旨。在全国范围内开放党禁。
党禁一开,顿时掀起了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建党热潮,四十余省可谓是“党派林立”,但在经过了两年多的优胜劣汰之后,全国仅剩下二十多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党派,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立足以东南四省的亲民党,起于两湖的人民党,崛起于甘陕等西部省份的强国党,以及起源于河北,成长于环渤海省份的民生党。
随着各党派发展欣欣向荣,民众也越发的习惯了选举生活,82年初,随着扩大议会规模与权限的呼声高涨,曾纪泽遂下旨,宣布在市一级区域开放议会,允许各党派自由竞选。
与此同时,将县长的产生,由原来的上级任命,开放为民众选众,并允许党派人士和非党派人士参与竞选,每届县长任期不超过五年。
1883年初,曾纪泽宣布预备立宪,邀请全国各届人士,共赴南京,商议起草大明帝国宪法。
成百上千名法学界知名人士、各党派政治家、以及工商界代表汇聚南京,整个会议过程持续了一个月之久。这期间,党派间不断进行磋商,皇帝数番接见了各界代表,听取他们的意见。
最终经过漫长的争论与妥协。曾纪泽于3月1日正式下旨颁布了《大明帝国宪法草案》,该草案共计七章七十六条,主旨是在维持皇权神圣不可侵犯的前提下,进一步推动大明帝国民主进程。
宪法草案第一章即规定,大明帝国当由皇帝统治,皇位依皇家宗范规定,由皇族男系子孙继承。皇帝之权乃天赋,神圣不可侵犯。皇帝总握帝国之统治权,依宪法规定实行。
以三年期为预备立宪期,三年之后,皇帝将召集帝国最高议会,并且议会之召开、停会、乃议院之解散,皆以皇帝之命而定。
皇帝拥有中央及省一级帝国行政部门之文武官员任免权,统率陆海军三军,其余授爵、大赦、戒严、宣战之权力,皆由皇帝行使。
宪法草案中,虽然皇帝的部分权力被削弱、下放,但军队之统率,要员之任命却仍然牢牢握在手中,这使得曾纪泽手中的最高权力不受威胁,能够为改革继续维持一个稳定的环境。
帝国议会方面,将以贵族院、众议院两院组成。贵族院由皇族、公侯爵,以及皇帝特选之议员担任。众议院则依选举法之规定。由公选之议员组织。凡政府提出之法律案,经由议会表决通过方能实行。
草案中关于国民权利与义务中提出,大明帝国国民拥有服兵役、纳税之义务,亦拥有自由迁徙、言论、著作、集会、结社及宗教信仰之自由权力。
国民非依法律,不受逮捕、监禁、审讯及处罚。除法律规定之外,未经国民之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其私人住宅,其书信秘密不受侵犯。
国民拥有依法选举与被选举权。
但国民之权利,只限于和平时期,战时或国家发生事变之时,国民之权利。将不可以妨碍皇帝行施皇权。
草宪规定大明帝国实施内阁制,国务总理由皇帝任命,其余各部总长亦由皇帝任命,总理名义上为国务院各部之首,但实际上与各部总长属于同级,国务总理之职责,只在于辅弼皇帝。
内宫之中,设枢密院,其职责在于为皇帝决策提供建议与咨询。这相当于皇帝身边所设的智囊团,目的就在于有效的制衡“外宫”的国务院。
《大明帝国宪法》是中国乃至亚洲第一部近代现法,其中虽然有不少条款是为了维护皇权的**统治,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数千年来最为进步的一部最高法律,在维护皇权不可侵犯的情况下,国民的权利最大化的受到了保护,三权分立之权力制衡体系进一步得到完善。
用曾纪泽在诏书中的一句话来讲,《大明帝国宪法》乃是使大明国体延存万世的根本,为了这部宪法,他整整的奋斗了二十多年。
宪法之颁布,天下沸腾,欧美列国亦为之震动。外媒纷纷盛赞曾纪泽乃东方之华盛顿,而国内的报纸则将他们的皇帝与上古之尧舜并列,尊之为华夏数千年来当之无愧的第一帝。
如些荣重之名,曾纪泽自然是受愉悦,内心中颇为享受这种为世人发自内心的崇敬。
虚名虚名,虽说是是虚的,但人非草木,曾纪泽自然也放不下这虚名。但依他之性情,所谓的虚名,绝不是他自削其权,推动民主改革的决定性因素。
老实说,曾纪泽是有点累了,二十多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身处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他的敌人数不胜数,洪秀全、李秀成、慈禧、奕※#59460;、曾国荃、左宗棠、法国人、俄国人、英国人……败在他手下的人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
与人斗,并非如某些人说的那样是其乐无穷。相反,这耗去了曾纪泽太多的精力,他真的是有点累了。而他的儿子们,选择了各自喜欢的生活,无论他们真心与否,在曾纪泽看来,都是无法接过他的班,带领着大明帝国在不久将要到来的争夺世界霸权的洪流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作为穿越之人的他,正是根植于他心底,那种从未实现过的梦想,促使他决心顺应世界之潮流。
他不想让百年之后大明,仍然是一个逃不脱王朝更替宿命的封建王朝。
贪官遍地、民众苦不堪言、国家内忧外患、某一天,导火线起,烽烟遍地,再推倒重来……
这样一个可悲的轮回,曾纪泽决心亲手终结它,从现在起,他要让大明的子民们永远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他也想让大明成为一个世人向往的完美国度。
当然,没有人能明白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心中是经过何等激烈的斗争。不过,无论如何,中国从1883年起,已经迈入了一个全新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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