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穿啦
福州城外,有古道,却无西风,一月早春,嗖嗖的北风还正吹得带劲。
远处顺着官道,一队商客赶着货车不紧不慢的走着,看到远处高耸的城楼,队伍里发出来一阵兴奋的嚷嚷声。
秦铠裹着一套并不怎么合身的长袍马褂跟着商队慢慢的走着,他看着周围这真实无比的世界,想着十几日天来的见闻,心中不禁一阵郁闷。
因为十几日之前,他还是24世纪中国华东安全署的一位的外勤职员,悠闲的驾驶者K170型穿梭机到编号77348的海礁,处理小日本偷偷挖掘我领海下资源的取证事务。
放下智能机器人自动收集证据后,秦铠还是忍不住问候了一番贼性难改的这个邻居,海军的那帮家伙也是忒无聊,其实早就探测到小日本的动静,却一定要等他们把设备都安装好了,然后才发动这次摧毁行动。
任务完结后,返航之时,他的穿梭机意外穿过海上的一片茫茫的白幕,结果等他清醒之时,他已经躺在一处树林之中,这让他极度奇怪,穿梭机已然无影无踪,这让他脑子差点短路。
神马情况……秦铠忍不住想大声吼叫一番,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在周围搜索一番之后,他郁闷的发现,除了随身物品和身上穿的那套单兵战术套装外,就连防身用的9501型光子冲锋枪都无影无踪了,他只能暗叫一声倒霉,好在性命无忧,他忙启动随身植入式的超小型战术光脑,准备向基地发送求救信号。
植入式的光脑,这可是中国在22世纪取得的重要科技成果,通过超纳米科技和生物电工程,实现了光脑和人类末梢神经的无缝接合,从这时代起,人类与科技才真正的结合为一体。当然,作为永不解密级别的科技成果,也只有在特种部门和军队中才能用上这种高端光脑设备。
在秦铠的视网膜上,一组光脑的启动信息正常的跳了出来,不过在很短的几秒钟后,两声“嘀嘀”的警报声让他再次领悟到“喝凉水也涩牙”的境界,平日里用的顺风顺水的光脑也出故障了。
让他更郁闷的是,此时光脑正用非常柔美的女声反复提示着:“你好,秦铠,系统引导出错,只能引导强制修复方案!”,而当他确认引导时,光脑又非常温柔的告诉他——“你好,秦铠,因为生物能量储备不足,不足以引导修复方案!”这让他又差点吐血……
对于这植入式的光脑,秦铠用起来可是熟练之极,只是从来没碰到过这光脑损坏的情况,在重启了多次后,他终于放弃了这平日里的最爱,掏出一个小型超导通讯设备,不过通讯设备很无辜的显示——“设备不在北斗系统服务区!”
“MD,难道我跌出银河系了!祸不单行啊……”秦铠郁闷的仰望苍天,“不对,明明接二连三嘛!”
不得已,秦铠只能发挥特种训练时的精神,全身心投入了征服附近的两座高山的伟大事业中,好在天气不错,当他汗流浃背爬上第二座山峰时,脑海里忽然响“叮”的一声提示音,柔美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你好,秦铠,生物能量储备达到一级!”
“靠!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他马上重新引导光脑,不过,柔美的提示音再次反复响起,粉碎了他的梦想。
看着随身匕首上那个做工精良的指南针,这让秦铠找到了一些自己还在地球的证据,两个小时的步行之后,秦铠找到一条大路,这是一条三车道的硬土的大路,在他记忆中,这种道路即便是在最贫穷的乡村也不应该存在,这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随后不久,他就遇到了一大队商客的马拉货车和福州商人何兴……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电视剧中才看得到的情形!
何兴是个标准的南方人,早已过而立之年了,个子不高,略显沧桑的脸色、古铜色的皮肤显露出他的职业特色,他常年走海路到广东最西端的钦州等地,把福建、广州的货物贩运到那边的内陆城市,对于秦铠这身制服,他一眼就看出来做工和材质的精良,绝对不是他曾今见到过的。
他在广州口岸,那里有各国的军人和西洋商人,都穿着式样古怪服饰。相对而言,秦铠这身战术套装,在后世几百年的演变中,已经变得更为十分休闲式样,而且具有中国元素的风格,所以他第一个判断,这年轻人肯定颇有些来历。
看到秦铠意外的表情和捉摸不定的神色,何兴非常主动上前搭讪道:“这位小哥,你要去哪里?”
看到有人搭话,秦铠收起了自己那副嘴脸,对方带有闽南口音的官话交流起来倒也不算吃力,他想了想,还是非常白痴的问了句,“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出来拍外景吧?”
何兴愣在那里,反问道:“拍外景……这位小哥,那是什么啊?听说广州口岸那是有西洋人开的照相馆,小哥指的是那个嘛?”
西洋人……秦铠一阵郁闷,这名词似乎是19世纪前,中国百姓对于欧洲、美洲国家的统称,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之后,随着世界地理知识的普及,就被国家名字所代替。
“靠,难道还真是穿越了?还是十九世纪!谁跟我开这么大个玩笑,送我到500年前,难道要我来找前世的姻缘?”秦铠心中暗暗诅咒了一番上帝到如来的每一位神灵。当然,他也知道言多必失,嘿嘿了两句,不再跟何兴多深究这个问题,非常职业性滴马上转移了话题,“这位大哥贵姓啊,我叫秦铠!”
何兴忙拱拱手,“免贵,姓何单名兴,我们这是要回福州呢,小哥,你去哪里?一个人在官道上走,可不安全,要不跟着商队一起走吧!”
“我也正要去福州,那倒是有劳何大哥”,秦铠马上顺势应了下来。
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平静的甚至有些无聊,他除了安静的听何兴跟伙计的聊天外,很少发表意见,不过,看得出何兴也对自己很感兴趣,常常有事没事跟自己扯上几句,不过涉及**方面的问题,何兴倒是非常知趣的绕过不提,这让他颇有好感。
秦铠对于自己来历的解释,也是含糊其辞的说是由到海外求学归来,到福州府寻亲,有些意外的是,何兴对于这海外求学之说,倒也一点没露出惊讶之色,显然这时代海外求学早已不是天方夜谭之事了。
虽然他非常低调的很少说话,不过很快商队里的人都知道了秦铠,因为只有秦铠一个人都从不坐车的,而且饭量也大,吃饱了没事干,就一路跟着车队长跑,众人问起来,他美其名曰“强身健体”,私下里,结果很快就博得了一个“秦疯子”的绰号。
秦铠心里郁闷的很,不过他现在的造型确实跟疯子差不多,战术套装是不能再穿了,那玩意太突兀了,他现在穿的是何兴送的一套短褂和长裤,要知道他可比何兴高上整整一个脑袋,所以这套衣服实在是穿的非常的“得体”,几乎可以用凹凸有致来形容……
终于,在艰苦卓绝的跟着商队长跑了十几天后,在一个月光漫天的夜里,光脑妹妹柔美的提示音终于改变了,“你好,秦铠,生物能量储备达到10级,可以引导强制修复方案!”
在得到确认后,经过整整两个小时的运行,在生物能量显示剩余最后半格的时候,光脑可爱的声音响了起来,再次打击了一番秦铠。
“你好,秦铠,非常遗憾通知你,因为无法预测的原因,光脑未能完成修复,这是目前的修复情况!”
一张全息影像图显示在秦铠的脑海里,其中显示,光脑的数据区修复率只有10%,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全息图显示,光脑核心部件有千分之零点零三的不明原因故障,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
“现在光脑能运行吗?”
“你好,秦铠,只能以基础模式运行,可以提供数据演算、全息影像、部分数据检索分析。”光脑以柔和的女声优雅的回答着秦铠。
听到一具革命性的光脑就剩下这点功能,让秦铠一阵抓狂,“光脑还有完全修复的可能嘛?”
“你好,秦铠,由于没有类似历史记录可供对比,以科学的态度测算,完全修复的可能性低于10%!”光脑同时又通知他,只有具备足够的生物能量储备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修复。
“……那好吧!”秦铠摇摇头,脑海里把这该死的光脑诅咒了不下十遍,看来自己不是来这时代寻找那500年前的姻缘,而是来进行魔鬼训练的!
不过现在光脑终于可以运行了,在和光脑的交流时,才让他感觉自己不是个穿越分子,更像回到前世的感觉,看到储存在光脑中前世的父母、女友、铁哥们死党的影像,让他有一种恍若梦境般的感觉,不过很快现实就再次摧毁了他的梦境,现在可是连吃饭都成问题……
把闲聊中收集到的信息,经过光脑的数据检索后,验证了秦铠的推测,现在的时代应该是在鸦片战争之后,只是具体年代或者年号,何兴在聊天中始终没有提及。
一路太平,两天后,在进城的时候,秦铠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一队守卫城门的清兵,明目张胆的收取了商队的孝敬后,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眼光意外的瞟到了秦铠,发现他没有那根醒目的猪尾巴,立刻上来盘问此事。
秦铠低调的解释着自己的来历,何兴倒是非常仗义出来解释了两句,不过,很显然,发挥作用的似乎是何兴拿出来的一把铜钱,看着这头目拿到铜钱后得意,一旁清兵把百姓看作货物般令人厌恶的嘴脸,他心中暗暗叹息,这样的军纪,无外乎屡战屡败!
进了城之后,对于何兴的及时援手自然是要感谢一番的,不过尴尬的是,他身上可拿不出一个铜板来,何兴倒是非常仗义的又包了一把铜钱给他,乐呵呵的说道:“秦铠兄弟,我们何家的就在西城门边,很好找,若是有事,不妨来找我!”
对于这福建汉子的慷慨,让他颇为感动,挥手告别后,秦铠揣好这目前唯一的生活费,现在可是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才行。
这时代的福州府和随身光脑里的地图可是千差万别,这让秦铠有些郁闷,走了一会儿,买了几个烧饼后,他惊奇的发现一个书铺门口竟然有卖一份报纸,花了30文买下之后,他他又找到了一家便宜的小客栈,付了三天的房钱150钱之后,匆匆躲进了屋子。
现在的情形,让秦铠一下子明白了“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境遇,心中再次感谢了一番慷慨的何兴后,他把那包铜钱拿出来,仔细数了下,这些都是光绪重宝,上面标注着当五、当十的汉字,一共有540文。
启动光脑搜索了一下,才发现,后世这些铜钱可算得上是宝贝,这是清末货币发行的最后举措,而在他那个时代,盛世重收藏,这种铜钱一个的交易价格都超过了一部高档家用光脑,可惜的是,刚才他在路边买的三个烧饼,就用掉了三个当五的光绪重宝铜钱。
秦铠一边啃着烧饼,一边拿出那份报纸,说这是份报纸,其实有些牵强,因为这报纸根本没有名字,书铺的伙计说这叫“京报”,其实只是一张大开面的白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版面是旧式样的从右到左的竖排版,第一行印着:“光绪五年一月二十日京报全录!”
内容都是某地某官员奏请某某事,这看来是这时代国家消息传递的一个特殊方式,京师商人把抄录到的各种官方消息印制成页,成为了这时代报纸的雏形,在京报的最末端,印着重新印制的日期,二月初七。
这下终于找到的重要的信息,光脑立刻给出了结果,现在是公元1879年,清光绪五年,有些意外的信息是,这一年有两个重要人物出现了,爱因斯坦和斯大林刚刚出生。前者开创了一个科学的时代,后者无论西方怎么否定他,不论其处于何种目的,斯大林在共和国建国之初还是给予了很大的帮助的。
潜意识中,秦铠看了下这时代的日本是明治十二年,前世贼性难改的邻居已经开始大变革十二年了,而就在这一年,他们开始了罪恶的扩张,千年来都是中国藩属的琉球国,被强行纳入了日本版图,改名为冲绳。
自己这个历史洪流中的小小人物,他现在可丝毫没有考虑这国家大事的动力,秦铠非常郁闷的琢磨着自己今后生计问题,虽然口袋里那500多文铜钱,省吃俭用还能用上十天,但是向来习惯早做打算的他,可不准备到揭不开锅才去考虑吃饭问题。
艰苦的啃了一天烧饼后,第二日一早,他向伙计打听了附近当铺的地址,又给了10文的小费,了解了一下这典当的规矩,伙计看到十文小费的面子上,非常诚恳的告诉秦铠,“当铺的规矩,自然是十不当一,收当的先生开的价码也就能抬上一两成最多了。”
转过两条街面,秦铠终于找到了那家伙计介绍的当铺,店面不大,也就四米来宽,进去后,地方更是局促,整个柜面外的地方没超过五六个平方,他也来的早,这会儿倒是没人,四尺多高的柜台后面,高高的坐着一个收当先生。
秦铠穿着那身何兴给弄的长袍马褂,因为不怎么合身,自然让人看起来十分的别扭,这家收当的先生叫林山,此时正斜眼观察着他,做这个行当,都是些个铁嘴钢牙、眼光毒辣的人物,而这林山的眼光在福州也算得上号的。
他立刻注意到罗东穿的那双军用皮靴,虽然因为没有仔细擦拭,颇有些灰尘,不过这式样,可比衙门里官老爷的靴子都要好上几分,抬头看看秦铠的模样,竟然没辫子……现在是什么年代,没辫子那可是少有的几种牛人才敢干的事情!
秦铠看这收当先生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对方想什么,抬腿就到了柜台前,这才发现者柜台还真TM的高,想起后世看的影视剧里的情形,这才想明白,这当铺柜台就是故意弄的这么高的。
来当铺的那个不是急等用钱的,这么高柜台,递东西就要举起来,让人有一种求人的感觉,而柜台后面高高在上的收当先生自然会好好利用这个心理暗示,把典当的东西说的一文不值,好让当铺赚更多的钱。
啪,秦铠把一个小布包放在柜面上,粗声粗气的说道:“掌柜的,看看我这西洋带回来的玩意能当多少银子!”
林山一听,果然自己没料错,看来今天这是一档大买卖,看在买卖的份上,他倒是可以放低了身段,拿起那个布包小心的打了开来,里面是一个式样精致的钟,不过这体积可实在是太小了,就算见多识广的他也不识得,“客官,这是一个小钟?!”
秦铠听得一脸黑线,光脑马上找到的原因所在,虽然计时的钟已经产生了近千年,西洋钟也有数百年历史,不过最古老的、能戴在手腕上的手表,是数年前匈牙利皇家珠宝厂为匈牙利皇后所制造的手镯表,而手表开始普及,那要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时,这封闭的福建当铺自然不了解这些。
秦铠点点头,说道,“这是一个能戴在手腕上的钟表!能当多少?”其实,这手表除了计时外,还有加密呼叫通讯等功能,特殊情况下,还能成为一件杀人武器,不过身处异时空,这些神奇的功能倒是变成了纯摆设,他可没指望还能用上这些辅助功能,先解决吃饭问题再说。
林山今个儿走眼了,因为这东西的具体价值他确实无法估计,光是看钛合金外壳和做工以及这手表的精巧,价值已经非常惊人了,他想了想,问道:“客官,你是要死当?还是要活当?”
“死当?活当?这是什么意思?”可怜生在新中国的秦铠第一次玩典当东西,就算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他也从来没准备去了解下这些专用语言。
“死当,就是一次性卖给店里,不再赎回,价格可以高5成,活当的话,一周内赎回,加一成本金,一个月加3成,两个月加5成,两个月后,就不可以再赎回了。”林先生这下子看出来这客人是个菜鸟,自然毫不犹豫的开始磨刀子了。
“活当吧,我最多个把月就回来赎回!”秦铠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可当现银100两,7天内赎回,赎金110两,一个月为130两,两个月为150两,客官可以嘛?”
秦铠并没有心思去讨价还价,100两银子,光脑早就按照清末物价计算了购买力,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足够应付很长时间的吃饭问题了,马上他签字画押后,拿着银子出门了,他还有重要事情要去办……
第2章 马尾船政学堂
出了门,秦铠直奔附近一家成衣店,自己这身衣服看起来实在是糟糕的很,他个子不矮,而这身衣服的原主人何兴确是个小个子,所以穿在身上,怎么看都别扭。
裁缝店里的服务态度倒是十分的好,秦铠询问了价格后试穿后,花了白银二两五钱买下了一套成衣长袍马褂,又花了三两银子购置了一套旧式样的洋服,面相和善的王裁缝显然也注意到罗东的后脑门,非常客气的拿来一顶瓜皮帽,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帽子后面还缀着跟长辫子。
“客官,这只需要500文,你可需要?”王裁缝笑眯眯的问道。
秦铠本来也琢磨过这事,洋务运动已经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上轰轰烈烈的开始了,不过现在洋务运动的本质,只是朝廷中的大臣们为拯救这个没落王朝的最后努力,斗升小民自然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好处,辫子确实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成!掌柜的,我是刚从海外回来,也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像我这样不留辫子的,外面走动,是不是有些个妨碍?”他多摆上100文铜钱,算是咨询费。
王裁缝倒是没有客气的意思,笑眯眯手下铜钱,“客官,若是不见官的话,也就是路上惹人看……麻烦点,毕竟现在不留辫子的,那些个王公贵人家的子弟多些,还有就是想先生这样西洋回来的,还有就是马尾学堂的洋鬼子们。”
提到马尾学堂,罗东自然上了心,这正是他下一个目的地,“掌柜,马尾学堂你还熟吧?给我说说!”
“客官,那倒是不熟,只是我这裁缝铺子就靠近东门,马尾学堂的学员和西洋人都喜欢来我这里做衣服,也就略知一二,倒是听说他们最近在招收西洋学的教师,莫非客官你对这个有兴趣?”
听到这个消息,秦铠微微一笑,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这马尾船政学堂那可是在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学府,始创于近代牛人左宗棠,后由林则徐的外甥沈葆桢主管,这里走出了一大批近代工业的奠基人,在这时代,目前来说是最适合的自己落脚的地方了。
“多谢掌柜!”王裁缝提供的这个消息,可比刚买的两套衣服有价值多了,秦铠笑嘻嘻出了门,先回客栈把衣服换了,然后出门雇了辆小车,问明方向,出了东门向东南方向而去。
这马尾船政学堂就在福州府的船码头附近,离开福州府也不远,不过这马车不紧不慢的也赶了半个时辰,远远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大片林立的工厂和房屋。
“赶车的兄弟,这前面可是马尾学堂?怎么有怎么多的房子啊?”秦铠有些意外。
“客官,这个你就不知道啦!”车把式难得有人这么客气的请教他,立刻来了劲,神气活现的说道:“这马尾学堂可是左大帅建的,离码头也就一里来地,自从这里有学堂后,这边洋人和本地人都来这边买地造房子,这十几年下来,这里虽然赶不上城里,那也是福州府的一处热闹地方!”
秦铠此时的注意力自然不在车把式说的事情上,路边一侧,不远处显然是一座大型炼钢厂,有几个奇怪的建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中一处高炉,即便不借助光脑,他也认得出,那是第一次工业革命中西方炼钢常用的平炉炼钢,这让他十分的意外。
此时的西方,正走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后期,工业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而钢铁产量可谓是这时代工业的一个明显指标,不错此时,对于马尾这块土地上不寻常的景象,他也仅仅是好奇而已,目前,他更关心的是吃饭和找到一个切入这个社会的支点。
马尾船政学院的大门,是古典式的中国木门,门口站着两队清兵,不过让秦铠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清兵看上去确实训练有素,完全不像在福州城门口看到的士兵,其中一个身穿武官袍的军官已经上来盘问了。
“那汉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弄清楚了没?”这军官四十来岁年纪,一口湖南口音的官话,听他语气,下面就该动手赶人了。
他的官袍上绣着一个一匹海马的图案,秦铠自然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倒是知道清朝官服都是以禽兽来表示等级的,不过这海马算个什么级别,他确实不知道。一拱手,他客气的说道:“这位大人,在下在海外求学归国,听说船政学堂要招募教师,所以特地赶来询问此事。”
那军官听秦铠说是海外归来,来应聘教官,倒也不敢小觑,马尾船政学堂前任船政大臣是林则徐的女婿沈葆桢,可谓是洋务运动的领军人物,在数年之前,学堂已经开始陆续派出了多批学员赴法国留学,其中就有北洋水师的多位管带,包括邓世昌等人,还有影响近代的多位著名人物,比如严复等。
而这些学堂的军队,却是湘军中的老兵,此时,他们湘军的老大左宗棠还在新疆和俄国人过招,这些不适合继续征战的老兵,则被安排在福州府谋一份差事,与学堂的学员接触多了,自然知道这留学海外的分量。
这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铠,见他倒是肤色微黑,态度倒是不亢不卑,穿着也很得体,点点头说道:“噢……那你随我来,不过听大人说,这次招收的是西洋教师,你姑且去试试看吧!”
“多谢!”见敲门成功,秦铠马上跟着这军官进了大门,进门一转弯,就到了旁边一间屋子门口,那军官敲敲门,然后示意他进去。
进了屋子,里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宽敞,摆着一个足足有七八米长、两米宽的长条桌子,除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清朝官员,另外一边还坐着四个西洋人,五个人奇怪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进来的秦铠身上。
马尾船政学堂分为前堂和后堂两处学园,前学堂为制造学堂,又称“法语学堂”。是培育船舶制造和设计人才,优等生后被派往法国学习深造。后学堂为驾驶学堂,亦称“英语学堂”。旨在培养海上航行驾驶人员和海军船长,主要专业为驾驶专业,同样的,优等生就有机会派往英国留学深造。
胖胖的官员似乎是这里管事的,厚厚的眼皮似乎很努力的抬了抬,看了两眼后,又立刻恢复到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你是那里人氏,来此作甚?”
“大人,我叫秦铠,是从海外归来的学子,来应聘这里的教官职务的,我精通数学、物理、化学,对于机械也有涉猎。”秦铠躬身施礼,回答道,同时用非常流利的英语和法语向旁边四个西洋人打了个招呼,并简单的自我介绍。
四个洋人对于秦铠流利的英、法口语十分意外,这四个的英国、法国教官都是高薪聘请自法国和英国的研究机构和学院,学堂里还有部分是通过英法买办在两国招募的有一定官方背景的军事教官,当然也有不少精通技术的铁匠、木匠和机械工。
这些教官享受丰厚的福利,薪俸最高每月白银1000两,这相比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的俸禄都要高上近一倍,就是新聘的教官最低也有200两白银,而高薪签下的合同唯一的要求就是包教包会,可谓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这时代的物价那是非常低廉的,一两白银可以兑换1.4个银元,这时代**的朝廷甚至丧失了铸币权,流通的银元都来自外国银行,而这时代上等白米一旧石,越合现代177市斤,只要银元2.7-2.8银元,也就是一两白银可以买90斤大米,换算到现在,以现在的购买力算,可接近200元rmb。
胖胖的官员对于秦铠的表现也有些意外,毕竟这时代能通西洋语言的,倒也不算十分另类,马尾船政学堂入学的学生就有英语和法语基础的要求,但是精通几门外语,而且还有能应聘教官职务的才能,那可绝对是稀罕事,不过……
“秦铠,福州府可有熟人作保?”胖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显然难住了他,想了想,秦铠才说道:“在下刚从海外归来,福州府到没有什么熟人。”
“原来是个没背景的白丁,也想来这里插一脚,”,胖子心中狠狠的把秦铠嘲笑了一番,说话的语调也高了几分,眼皮翻了翻,“我不管你从那里回来,我们只招收西洋初级教师,协助这里的洋教官,你可不符合招聘条件,快走快走,我忙得很!”
几个西洋人显然也是听得懂汉语,脸上的表情各异,显然对于这胖子的言论都颇为奇怪,不过对于这件与他们毫无厉害关系的事情,他们丝毫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立刻把秦铠当成空气般的存在,转身围坐在一起继续喝起了咖啡,聊着天。
听到这胖子毫无逻辑的回答,秦铠心中自然是愤怒无比,不过他自然明白此时不是跟这种小人计较的时刻,他虽然不明白这胖子刁难自己的原因,不过很显然,这里的大门对自己已经关上了。
抬眼看了看胖子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心中自然恨不得上去痛扁一通这垃圾,不过秦铠自然没有那么傻微微拱拱手,转身出了这间屋子。
第3章 门路
秦铠没想到自己计划的第一步就受到巨大挫折,目前的自己在这个时代毫无根基,这让他有些无奈,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办法,出门办事,若是没些个门路,后世和这时代一样,都是非常困难的。
不过这倒丝毫没影响到他的状态,既然一时间没有合适的门路,看来还是要先去拜访下何兴,这个慷慨的福建汉子,让他颇有好感,或许能通过他了解到一些信息。
走出马尾船政学堂大门之时,前面带路的那个军官倒也还在,秦铠礼节性的冲他拱拱手,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到那军官冲自己说话。
“小兄弟,金胖子那里吃瘪了?”
这话中有话……他立刻回头笑着说道:“大人,里面那位大人说只招洋人!”
那军官重重的哼了声,“金胖子就知道舔洋人的屁股,若是大帅在此,定然看不惯这胖子的丑态。”
这军官嘴里的大帅,秦铠倒也猜测不出是什么人物,不过他立刻嗅到了其中的机会,看这军官定然也是看不惯那金胖子为人,或许还有些许过节。
“小弟还未谢过大人刚才的指点,不若待会儿我做东,请大人到前面酒肆小酌几倍,聊表谢意!”秦铠非常直白的开始了拉关系和贿赂,一锭银子马上被塞进了那军官的手心里。
很显然,银子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小兄弟果然是同道中人,那我一会儿就到,前面左转就有一家临海酒馆,那里的海鲜不错!”
这转机出现的如此恰到时分,让秦铠有些意外和惊喜,他立刻转身告辞,转过学堂门前的大道,他立刻找到了那家酒馆,店面不大,不过里面倒也宽敞得很,这会让正是下午时分,酒馆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伙计这会儿已经上来招呼了。
要来个雅间,也就一盏茶功夫,伙计就引着那军官就和几个兵丁进来了,几倍老酒下肚,一桌子酒肉的刺激下,气氛立刻就融洽多了,旁边的兵丁早就介绍起这军官,他是湘军前锋营的把总黄当,当然现在不再是正规军了,在学堂里负责巡视事务。
借口自己也在长沙府求学过数月,说上几句蹩脚的湖南方言之后,秦铠便以半个老乡的身份算是跟这黄把总拉上了关系,一通拼酒后,看到秦铠酒量豪爽,众人关系自然更近几分。
“今天小弟来,能结识黄大人这种英雄人物,当不虚此行!来,干上一杯……大家一起来,”秦铠趁热打铁。
黄当酒酣之时,自然话题就多了,“秦小兄弟,我老黄一看,就知道你是爽快的汉子,咱老黄那也是在左大帅帐下听命过的,也见过世面,你是个……人物,来……干!”
众人开始吹嘘起当年的伟业来,在旁边安心坐听众的秦铠倒也了解到一些事情,这黄当是种地的出身,当初左大帅招兵之时,便投了湘军,出生入死,平了太平军、捻军之后,也混了个九品武职,不过由于经年战事,落下一身风湿病,这才在南方学堂里谋了个差事,权当养老。
酒席之上,秦铠倒也不提这应聘之事,黄当既然主动插手这事,势必就有他的办法,果然酒席间,黄当凑近了低声询问道:“秦小兄弟,若是要进学堂,我倒是有些门路,就不知道你想不想走?当然这上下打点……”
“噢,那倒是要多谢黄大人了,您给个数目!”秦铠自然很爽快的接上了话头。
“秦小兄弟果然是爽快人,咱湘军弟兄也不跟你打马虎眼,40两银子,帮你引荐巡抚衙门里的刘师爷,让他帮你在丁大人面前提一提这事,若是事情成了,你再来谢哥哥我,如何!”黄当此时目光如电,倒是一点没有喝酒的迷糊。
秦铠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份见面礼还真不轻,老子一半家当就打水漂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也是唯一的门路,看来有必要博一把了。”
“成!黄大人……”
“哈哈!好!”黄当大笑着拍了秦铠一下,“秦小兄弟,看得起老黄,以后就叫声黄大哥好了,若是你进了学堂当上教官,那至少也得是个9品武职,要知道这学堂里可还没有咱中国人的教官!”
“黄大哥,多谢指点,不知道你所说的丁大人是……”
“福建巡抚兼船政大臣丁日昌大人,秦铠你刚来,大概不知道吧!”
“噢……”秦铠立刻想到了一些主意,没想到自己在这时代虽然没遇到马尾船政学堂的创始人沈葆桢,倒也能遇到另外一位这时代的科技牛人。
这顿小酒吃到入夜时分,秦铠目送黄当而去,便在附近客栈里先住下了。
踹着秦铠的40两银子,黄当和几个兵丁一脸兴奋的逛进了学堂大门,旁边的兵丁乐呵呵的说道:“黄爷,今天又宰到一头肥羊啊,这姓秦的小子酒量到是十足厉害!”
黄当此时拿着一小壶老酒,肚子里酒精的燃烧,丝毫没有影响他脑袋中的算计,这票生意自然是利润极大,其实作为引荐费,给老乡刘师爷10两银子就足够了,那更多靠的还是自己的老关系。
再说毕竟引荐下,到底有多大可能性,那是不可预知的,他开40两自然是有还价的余地,这秦铠的豪爽倒是让他有几分好感,考虑了一下,他拿出二两银子给手下分了。
第二天,昨日一起喝酒的一个兵丁在客栈找到了秦铠,带话说让他别走开,下午黄把总会带消息来,到了下午,黄当果然应约而来,一脸笑意,老远就招呼道:“秦小兄弟,事情办成了,后天一早跟我去巡抚衙门,孙师爷说,或许可以安排你见下丁大人!”
听到事情有些许眉目了,秦铠到底放下了心,又客套了一番,约好后日一早在巡抚衙门外见面,黄当又关照他备些个碎银打点门口的衙役,才告辞而去。
秦铠匆匆雇了马车回到了福州府的客栈,在伙计的指引下,他在附近的书铺买了一打白纸,很意外的,在书店里,他看到了一种品牌为法文的粗粗的铅笔,掌柜介绍,这事正宗法国康德铅笔,原来铅笔已经产生在这时代了,这让他阿米豆腐了一番,这下省去了写毛笔的烦恼。
回到客栈,他立刻躲进了屋子里,向光脑提出了查询要求,一组全息立体图片很快现实在他的脑海中,按照图片临摹说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不过对于从来只研究电脑作图,而很少用笔画图的秦铠来说,确实是非常艰巨的新工作。
整整折腾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一张颇为奇特的图纸终于被他拙劣的画笔描绘出来了,这让他再次阿米豆腐了一番,要不是有这支铅笔,若用毛笔的话,估计给他一个星期,也未必能画出这种复杂的图纸来,他在图纸下方,恬不知耻的签上了设计者的大名——秦铠。
整整一夜加一个白天的脑力消耗,让他极度疲劳,而光脑由于这两日运动量的稀少,没有积攒下任何的能量储备,好在光脑的普通运行消耗极少,叫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他立刻早早就睡下了,决定命运的一天即将来临。
第4章 大炮巡抚
第二天,天蒙蒙亮,光脑就非常及时的把秦铠弄醒了,洗漱完毕后用过早饭后,他定下心来再次考虑了一番今天的事情,感觉都考虑齐全后,把身边所有的银两都放进钱袋带好,匆匆赶到福州府西大街的巡抚衙门。
待到九点钟的光景,黄当骑着一匹老马晃悠悠的来了,下了马大嘴巴就冲着秦铠一阵嚷嚷,以示友好,边走边还说道:“丁大人和刘师爷都是咱湘军出来的人马,所以咱老黄还能说的上话,现在福建可是咱湘军的天下,待会儿秦小兄弟你机灵点,我会替你美言的!”
秦铠拱拱手,“多谢黄大哥!”
到了门口,又打点了一番门口的衙役,有黄当在旁边介绍,银子开道,一个衙役还主动带他们进去,这巡抚衙门还真是不小,那衙役路上问了几个人,七拐八弯的才找到一间大宅子,门口几个衙门把守着,问了下,说孙师爷关照过,让他们在门口等。
两人在门口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估摸着吃中饭时间都要过了,黄当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毕竟是大赚了一票,倒也非常敬业的陪着秦铠瞎聊,从中,秦铠倒也又了解了学堂和孙师爷的一些小道消息。
这孙师爷也是湘军出生,当年做为左大帅的幕僚博取了现在的功名,在巡抚衙门可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湘军内部既是老乡,又是上下属,很多还有师生关系,所以黄当那时候在中军听用时,就认识了这孙师爷,才有了现在这门路。
这时候,里面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队亲兵模样的人率先从里面出来,随后是一个身穿官袍的老者,秦铠跟着周围衙役一起施礼,老者周围看看,没理会周围衙役,却指着黄当笑着说道:“黄老二,你又跑衙门里来干什么,家中老小可好?”
黄当见这老者发问,忙跑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兴奋的答道:“谢丁大人关心,家中老小都好着呢,大人过年送给小的猪肉,到现在都没吃完呢!”
秦铠这才搞清楚,这位就是福建巡抚丁日昌,他倒是暗自庆幸,自己搭上黄当这条线,这福建看来现在遍布湘军的势力。
“好……好……”丁日昌拍了拍黄当的肩膀,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大帅在新疆战事大捷,黄当,回去给老兄弟们说说,也让大伙儿开心开心!”
“好嘞,丁大人你放心!”黄当乐滋滋的应到。
目送这队人马走了之后,一个瘦高个四十来岁留着长胡子的中年儒生从里面出来了,冲着黄当招招手,黄当忙领着秦铠跟了进去。
“老孙,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咱长沙读书人秦铠,刚从海外学成归来,想到马尾学堂来谋份差事!”黄当倒是挺仗义的,直接把秦铠当成老乡介绍了。
孙师爷是听黄当介绍后,目无表情的转头看了看秦铠,见秦铠虽然身无功名,却在自己这边不亢不卑,倒是有些胆色,转头跟黄当说道:“老黄,你就别整天给我拉老乡来了,上回你拉来的那个山东书生,在我这里就过不了关。”
“老孙,那是那是,你也知道,我就一老粗,学问这些玩意那懂啊,不过我这不都是为二嫂、二侄子嘛!”
看得出,黄当这会儿抛出了杀手锏,孙师爷听了也就不再跟他多说,转头问道:“秦铠,要在学堂谋份差事,那自然有些真本事。”
“孙大人,我在海外学习多年,算术、物理、机械都学的不错。”
“秦铠,这嘴皮子上下一碰,谁都会说啊,要拿出点真本事才行!”孙师爷眼光一闪,他这号人自然是精明的很,马上给秦铠一个软钉子,这言语间自然是滴水不漏。
秦铠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孙师爷,说道:“大人,这是我前些时候设计的一个机器图纸,请过目!”
孙师爷是跟过两任船政大臣的老官吏,而且经手过洋教师的选拔,这时代就算是给你个机器画图纸,那也是非常高深的学问,何况这自己设计机器,心中一愣,当下又认真的看了秦铠几眼,微微点点头,然后打开信封,拿出里面那张大开面的白纸。
“这画的是什么机械?”
“孙大人,这是机械磨床!”
“嗯!有什么用?”
“给大炮抛光内膛,也可以给枪械、零件抛光外壁!”
听到“大炮”两个字,孙师爷顿时两眼放光,立刻把那张图摊在桌上,“秦铠,你指给我看,这机械如何抛光之法?”
秦铠指着其中的固定轴和固定车件的架子,稍微解释了一下,孙师爷也听懂了其中的原理,当然这个复杂的机械都是用来控制机床稳定抛光的,这些孙师爷倒也没想过去理解,他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这秦铠确实有些能耐,而且这能耐,正是现在丁巡抚迫切需要的那种。
“很好!很好!”孙师爷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又坐下想了想,“秦铠,你有把握把这机器做出来嘛?”
“若是有合适的车床,把握很大!”
此时孙师爷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站起来又转了两圈,然后来到秦铠身边,很亲热的拍拍他肩膀,“秦铠,你先外面稍等,这事……我亲自去举荐你!”
在外面等了片刻,孙师爷、黄当两个笑容满面的出来,又叮嘱了秦铠一番,秦铠和黄当便告辞而去。
出了衙门,黄当忙把秦铠拉到一边,一脸紧张的问道:“秦小兄弟,刚才孙师爷说了,若是依你的本事,这事十拿九稳,我老哥倒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来的……”
这厮眼睛瞪的贼大,若非秦铠非常肯定这家伙不是劫匪,还真要以为这家伙准备打劫自己身上那50两银子,他站直了身子,笑着说道:“黄大哥,我没你帮忙,哪能成事啊,你说!啥事吧!我有那能耐肯定帮!”
“秦小哥,真是爽快人!”
秦铠心中暗暗嘀咕了两句,你抢咱那45两银子也够爽快的,不过这厮目前看起来还算仗义,也就马马虎虎算了,“说吧,黄大哥,啥事?”
“我有一个小子,才14岁,我想让他跟你学些本事,以后长大了,不用想我一样从军,拿性命博功名,成不?”
就这么点事,用的着那么夸张嘛!秦铠看着黄当夸张的表情,他想了想,满口应了下来,到两人分手之时,两人关系看起来似乎又热乎几分。
孙师爷这会儿正急匆匆的赶往巡抚丁日昌的官邸,他现在虽然只是巡抚衙门的幕僚,却挂着从六品按察司经历的官衔,不过这些年来因为只是处理日常政务,自然升迁极慢,现在从天而降的这个机会,让他看到了继续升迁的希望。
现任巡抚丁日昌可谓是朝中各派都炙手可热的人物,朝中大佬李鸿章、左宗棠都视他为干将,虽然湘军、淮军多有摩擦,不过两派设立的江南制造局、马尾船政学堂却都一致认可他的经手。
很快,在巡抚官邸的会客厅,丁日昌召见了孙师爷,巡抚看起来似乎气色不佳,作为身边的老吏,会见之时倒也颇为随意。
“孙复,什么事情,前面议事之时不能呈报嘛?”
“大人,我是刚刚确认此事,感到此事非同小可,所以特地赶来禀告!”孙师爷恭敬的解释道。
“噢!那就赶快说吧,英国人那边又闹乱子了……”丁日昌一脸疲态,显然对于应付这些洋人胡作非为颇为反感。
孙师爷忙掏出那个信封呈上,说道:“大人,今日我觅得一留洋归来的学子,他呈上自己设计的图纸,据他所说,这机械能为铸造的大炮抛光内膛。”
“噢……”丁日昌那是亲自监制过火炮的专家,自然明白这火炮铸造的关键,就在于内膛的抛光,现在江南制造局是有火炮制造能力的,不过这内膛抛光都要依靠工人个人操作水平来控制抛光水准的,所以产品质量相差非常之大,产量也有限的很。
他立刻接过图纸,仔细查看了看,孙师爷在旁边转述了秦铠的解说词,神色间也越来越愉悦,考虑了片刻,他立刻吩咐道:“这事你做的很好,我马上要去总督文山那里商议这英国人占民田的事情,明日一早,我要见见这年轻人,孙复,若是这机械能制作出来,老夫亲自为你请功,有此利器,我大清也能生产全钢的西洋炮了。”
“大人,我这就去办这事,另外,关于这个留洋学子秦铠,倒还有另外件事情……”孙师爷这说话倒是进退有度,很会选择时机。
“孙复,说!怎么还藏着掖着……”
“他先前去过马尾船政学堂,管学正的金胖子一口回绝了此人,我看金胖子是嫉贤妒才……”
丁日昌挥挥手,打断了孙师爷的话,“好了,孙复,金伍你也知道的,打狗还需看主人嘛,这事我知道了,这秦铠有意到马尾学堂当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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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使上任
秦铠这会儿可没闲着,他置办了几样礼品,去拜访何兴了。
何家的规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城西从城门口开始,十几进的大宅子竟然都是何家所有,何家的商铺就在城门口最好的位置,福州港口下来的商人一进城就能看到这家店面巨大的商铺。
找到伙计通报之后,何兴很快就出现了,对于秦铠的到访,他倒是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不过看到他面貌一新的打扮,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笑着调侃道:“秦兄弟,看你似乎颇有收获啊!这身打扮倒是很不错,来,里面坐……”
到了商铺里面,秦铠感慨了一番,这何兴绝对是大富之家出身,不过却丝毫看不出哪些富贵子弟的纨绔做派,“何兄,你们何家产业还真是庞大啊?”
“哈哈,秦兄弟是看到这城西十几进大宅吧,我们何家在福州府那也是老土地了,家祖开始做着西北的商贸,才算有些收益,不过……”何兴摇了摇头,他并非何家长子,日后也能分的一份家产,不过对家族的影响就有限的很了,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问道:“秦兄弟,你可有什么打算?”
“噢……我准备到马尾船政学堂应聘教官,今日来拜访何兄,倒也是为了这事而来。”
“马尾学堂……”何兴作为福州本土人,自然明白这学堂的规模,这可是官办最高级别的准军事学府,其中教官可全部都是西洋人,对于秦铠的想法,他实在是非常惊讶。
看到何兴的表情,秦铠自然明白其中原因,毕竟他一个毫无背景之人,短短几日就想进入这官场背景浓厚的马尾船政学堂,外来看来,确实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忙解释道:“何兄,今日我已经见过巡抚丁大人了,衙门里孙师爷答应帮忙……”
“噢!孙师爷?是按察司经历孙复?”何兴更是意外了,孙复他自然是知道的,到也确是巡抚衙门里管这人事招募的官员。
孙师爷名字叫孙复,秦铠倒是不清楚,他模棱两可的点点头,然后问道:“何兄,只是小弟在福州也没个熟悉的人,你知道的,这进船政学堂,那是要有人作保的……”
何兴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秦兄弟,你放心,这事不难,回头我就找衙门里的熟人帮你把这事办了。”
对于何兴的慷慨,秦铠自然是十分的感激,忙起身又施一礼,两人再谈了半个时辰,他便告辞而去,不过从闲聊中,他也了解到一些新的信息,何兴是家族庶出的小辈,虽然颇为有能耐,凭着自己打拼,挣得了现在的地位,不过在偌大个何家,其实并没有太多发言权。
对于何兴非常慷慨的帮助,他自然是希望投桃报李,最主要的是,通过观察,何兴这个人值得结交,回到客栈后,他唤醒光脑,开始琢磨起在这时代搞些产业,很快,几个可行的项目进入了他的视野,当然,是不是可行,还需要实践检验一番。
傍晚时分,客栈里来了一个衙役,带来消息,说孙师爷明日一早让他就是巡抚衙门,对于孙师爷的办事效率,秦铠自然颇为惊讶,在他想象中,这等省级的部门,办事拖拉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事不仅仅关系到自己的饭碗问题,还关系到自己日后的出路安排,在这时代,虽然皇权已经有被削弱的趋势,但是没有官场背景的话,办任何事情,在这片土地上都是非常困难的。
第二日一早,秦铠再一次走进了巡抚衙门,和昨日不一样的是,今天是孙师爷亲自领他进去的,门口的一帮衙役都神色古怪的看着这情况。
“老吴,这姓秦的小子什么来头啊?不就是黄把总的一个老乡嘛……用得着孙师爷亲自来迎接嘛?”一个瘦高的衙役嘀咕起来。
“涂老四,你还真笨啊,你没看到昨天黄把总出门时候,跟的多紧,还在旁边跟这姓秦的嘀咕半天,我看这秦公子背景深了!”
“……”
旁边的班头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才出来总结性发言,“尽扯吧,我可是听孙师爷屋里的人说了,这秦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要进船政学堂做教官的,学堂的洋教师那可都威风着呢,这国人进去做教师,那可是咱福州首一位啊!”
此时,在内堂,秦铠终于面对面的见到了这位历史上颇有传奇色彩的巡抚,却是个中等个子的老者,两眼眼袋凸显,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早年以亲自铸造大炮而一举成名,而后世挂名在李中堂名下,在洋务运动的成绩表中,绝大多数都由此人一手操办。
从最早期的上海洋枪局到江南制造总局,从开平煤矿到轮船招商局,筑铁路、架电报线,甚至于在他重病之余,李鸿章还上表奏请让他担任最重要的督抚之职——直隶总督。
对于在这黑暗时代中摸索的先驱,秦铠非常真诚的躬身施了个大礼,此时坐在上位的丁日昌也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的男子。
“坐吧!”丁日昌看了良久,淡淡的说道。
“谢大人”,秦铠在旁边坐下。
“秦铠,你祖籍何方,还有亲人嘛?”丁日昌询问道。
“大人,我祖籍山西,年幼之时便随父亲到海外谋生活,曾到各国周游求学。”
“噢……听孙先生说,你精通算术、物理和机械,是否属实?”
“大人,在下可不敢轻言精通,现在的西洋,这几门学问也是日新月异,只有与时俱进,才能赶超西洋。”
“与时俱进……”这词颇有意味,丁日昌脸上露出思虑的表情,显然对这个名词颇有些感触,想了想,说道:“昨日你所献的机床图纸,你再解释下这其中关键设计,老夫昨日看懂了一些,不过有些地方还有疑问!”
秦铠对于这老头的执着非常钦佩,这把年纪,还有这么强的求知**,自己这张图纸都是按照后世的全息图绘制的,密密麻麻的,若非能查看全息影像,否则自己看了也头晕的很。于是他指着机床上几处关键的卡槽、曲轴、飞轮等关键部位解释了一番。
老头听的很仔细,不住点着头,然后问道:“秦铠,你可有把握制造出来?”
“若有合适的车床,我有十成把握!”现在可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秦铠自然明白这道理。
“好!”一直嗓门很低的丁老头,忽然间声音高了八度,一拍桌子,丁老头站了起来,想了想,说道,“秦铠,我现在授予你船政大使之职,全力督办这机械磨床的制造……马尾船厂一切设备都可以听你调用!你看要多久能做出来?”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秦铠对于这位大炮巡抚的尊敬又高了几分,若是这时代官员都有这等意识……不过在这黑暗的皇权时代,可惜了这些先驱的奋斗,他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道:“谢大人,不过这时间,要等我去工厂里看看机床和工人才能确定!”
丁日昌自然明白其中原因,对秦铠这份沉稳,倒是多了几分期待,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就让孙师爷草拟了告身,用印后递给他,说道:“凭这告身,你可以自由出入船厂和船政学堂,我让孙师爷带你去见下学堂督办和各厂大使……此外,若是此事能成,秦铠,我保你进马尾船政学堂任教官!”
秦铠再次躬身,淡淡的说道:“多谢大人提携!”然后在孙师爷的带领下,告辞而去。
丁日昌把这事前思后想的一会,着实感到振奋,这火炮实现机械打磨内膛的话,这误差将会降低到最小程度,而加工速度更是能提高十倍甚至于百倍,这可是预示火炮制造革命性变化,他立刻提笔,向远在新疆的左宗棠以及北京的李鸿章写出了密信。
孙师爷虽然官职比秦铠高上五六级,不过今天对秦铠却是客气的很,对于他今天的表现,孙师爷自然是十分满意,巡抚丁大人显然很看好这年轻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他把这个机械磨床给制作出来,那丁大人承诺的事情必然会兑现。
出了大门,秦铠考虑再三悄悄的跟孙师爷打听了下,“孙大人,我这个大使算几品官啊?”
孙师爷那张瘦脸嘿嘿一笑,“秦铠,你这个若论官职该算从九品虚职,这可是巡抚大人少有的信任,好好干……”
秦铠和孙师爷来到船政学堂的时候,到没看到黄当在轮值,一路上孙师爷已经向他介绍了一番马尾船政学堂官员的情况,其中就包括上回刁难他的那个胖子。胖子全名金伍,是福建总督文山宠妾的小舅子,这胖子在学堂里其实不算主事的,不过仗着总督的威风很是跋扈。
马尾船政学堂现在最大的官自然是巡抚兼福建船政大臣丁日昌,不过真正管事的是布政司大使沈唱和,学堂下设前学堂和后学堂,教师多为左大帅委派法国人日意格招募的西洋教师,孙师爷也提示,这日意格也是学堂的一个重要人物。
船政学堂的内部非常巨大,马车在平整的石板路上行走了越一刻钟,才到达了靠近海边的一处法国风格的洋楼区,很意外的,黄当出现了,他大咧咧的跑过来,咋胡道:“孙师爷,这么巧,今天带秦兄弟来上任啦!”又转身朝秦铠眨眨眼睛。
秦铠一愣,也想通了,原来这家伙肯定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凑热闹,在黄当带路下,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中间一幢大洋楼,推门而入,硕大的西洋风格的客厅里,竟然坐着十几号人,他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依旧昏昏欲睡模样的金胖子。
其中一个穿官袍的圆脸官员站起来身来,笑着说道:“孙兄,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孙师爷轻声告诉秦铠,这就是沈唱和,然后一脸笑容的拱手说道:“沈兄,我也好阵子没来叨唠你这马尾的海鲜嘛,所以今日特地来尝尝!”
“这点小事还用你亲自来嘛,待会儿我做东,诸位一起陪陪孙大人!”沈唱和显然是官场老手,这打屁插浑熟练无比,他和孙复两人官职一样,所以交谈倒也没有什么上下属的隔阂。
孙师爷示意秦铠和黄当坐下,然后转头递上文书说道:“沈兄,这是丁大人的文书,你先看看!”
沈唱和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文告仔细看了一看,脸上的神色倒也凝重了几分,走过来做到孙师爷旁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孙兄,这事是你牵头的?不过,你也知道的,船厂那个新建的高炉很不稳定,这钢铁供应一直成问题,还有就是,哪些机床也时好时坏……”
第6章 马尾工业区
孙师爷心中暗暗把自己这个同僚好好给鄙视了一番,这不是明摆的也要捞些好处嘛,不过很显然,不漏点油水给这位同僚,估计后面麻烦事会不少,不过好在自己这举荐之功已经坐实了,至于这沈唱和要分的,也是秦铠的功劳。
“沈兄,这事自然离不开你的协调,”他转头拉过来秦铠,“秦铠,沈大人已经答应全力帮助你协调这些事情,你可要记得大人的帮忙哦!”
秦铠一愣,这事还没个谱呢,就开始瓜分功劳了,不过他也不是雏,官场里的事情明白的很,立刻拱手轻声说道,“沈大人,这事定然是离不开您的协调,丁大人问起,我定然要禀告的。”
沈唱和看秦铠倒是十分的世故,完全不像那些工匠那样呆板,自然也十分愉快,拍拍他肩膀,三人相视一笑,就此,把事情敲定下来。
随后,沈唱和把巡抚丁大人的文书宣读了一遍,然后把各厂的主管介绍给秦铠,这些主管都没有官阶的,属于无品的吏员,现在暂时接受秦铠的节制。
布置好这事,沈唱和又逐一介绍屋内的官员和洋教师,这里的官吏多数是些个虚职,也就是做做学员管理的事务,真正主事的,到确实只有沈唱和,还有就是那些洋教师,其中两个洋人引起了秦铠的注意。
其一,就是孙师爷前面提到的法**官出身的日意格,这是个四十来岁身材偏瘦的法国男子,留着卷卷的胡子,秦铠注意到,他并没有穿任何标志为军官的服饰,而是一套整齐的西洋服,对于这个人,他了解到的历史评价是比较正面的。
此人崛起于太平天国的内战,与左宗棠结下了深厚的人脉,马尾船政学堂的建立,这人功劳极大,海外这些教师、工匠都是由他招募而来,而且大多数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不过颇为可悲的是,马尾船政最后竟然毁灭于法国海军。
另外一位是英国语言教师嘉乐尔,沈唱和介绍此人精通汉学,那天和金胖子在一起的四个西洋人也在场,对于秦铠的出现自然非常意外,很快,秦铠精通两国外语的信息在洋教师中传开了。
秦铠离开后,一直窝在角落里的胖子金伍看到众人都离去后,直接走进了里屋,沈唱和看到金胖子倒是一点没有上官的架子,金胖子也不客气,自个儿倒好茶水,然后坐着吧嗒吧嗒的品起了茶。
“金兄,这姓秦的,你可看走眼了吧!”沈唱和笑嘻嘻的说道。
金胖子打了个哈哈,“呃……这可怪不得我,谁知道这小子竟然有能耐说得动丁巡抚!不过,好像沈大人你倒是更要当心罗!”
沈唱和不阴不阳的干笑几声,“我有何可担心的,这小子就算有些能耐,还能翻得了天,学堂还是我说了算!”
当晚,在例行的应酬酒会之后,秦铠筋疲力尽的回到了给他安排的教官宿舍,这显然是沈唱和对于他允诺的回报,他稍作洗漱后,倒下便一觉睡到天亮。
他问了下门口当值的兵丁,然后匆匆赶到食堂,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了汇聚这时代精英的马尾船政学堂的学员。现在,还是盛行科举的时代,进入学堂就意味着彻底摈弃了科举的仕途,这里的学生主要是来自开明官僚家族、穷苦人家子弟或者是一些有新意识的青年。
看到这些的那些少年忙忙碌碌,很多人在吃饭之余还在捧书苦读,他甚至有些冲动,想上去问下对方的姓名,说不准就是某位日后的大人物,想到这里,秦铠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感触。
还在吃饭的功夫,看到黄当又出现,看来今天倒不是来找自己扯皮的,他带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子,秦铠忙起身招呼他。
“黄大哥,找我?”
黄当哈哈一笑,拍拍旁边的两个小男孩,说道:“秦兄弟,左边这个是我娃子,右边这个是我二侄子,他爹早些年跟大帅出征战死了,现在就靠老兄弟们帮衬着照料一下!”
秦铠起身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想了想,说道:“黄大哥,行啊,我今天就要去船厂里,顺便带他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黄当听到秦铠满口应下,自然是十分开心,本来他只说好让自家小子来的,回到家里跟婆娘一说,有想起来这个没爹的二侄子,也就一起带来,本来还想多说些好话,没想到秦铠倒是很爽快的直接就应了,想到自家老兄弟的小子终于有个好归属,他也满脸笑容。
黄当的小子叫黄兴,他二侄子本家姓孙,名字叫孙翔,两人都是14岁,不过黄兴显然营养要好的多,身材个头都大上一截,平日里黄兴那是个标准的顽皮蛋,孙翔因为和母亲相依为命,所以本分的多。
两人都恭敬的看着秦铠,他们都听黄当说了,自己这个老师是个大能耐的人,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师礼后,就算跟着秦铠了。
沈唱和看起来对这件事倒也十分上心,他今天也派了个叫麻三的小吏来给秦铠帮忙,自然他也吩咐麻三,秦铠这边的动静要及时汇报给他,自然不能漏了好处。
麻三虽然不精通于技术,不过对于船厂和学堂的资讯倒是丰富的很,秦铠一路跟着,一路听他介绍这船厂的各处厂房,倒也了解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整个船厂和学堂面积有600多亩地,紧靠马尾港,沿着港口分布着炼钢厂、船坞、轧钢厂、蒸汽机车间、铁协厂,同时秦铠也了解到,这里在八年前就已经成功仿制了西洋蒸汽机,成功制造了国产小型铁甲战船。
这些消息显然让秦铠颇为兴奋,能够自行建造大型战船和仿制蒸汽机,就意味着这工厂有这大批技术工人,在这个时代,这可是最难能可贵的财富。
他很快就惊讶的发现了这里的一处新式学院,麻三告诉他,这里就是以培养技术工人为目的的“学圃”,这里的学员半天学习理论知识,半天参加工厂劳动,为船厂提供各类学徒工人。
这集成教、学、实践为一体的教学体系,放眼百年之后,那也是非常精华的体制,这让秦铠再次感叹这时代的悲哀,满清统治者的无知,只知道在技术上向西方列强学习,却忽视自身这一黑暗统治的腐朽,他默默的听着麻三的介绍,心潮澎湃。
跟在身后的黄兴和孙翔显然要兴奋得多,毕竟这工厂里各种大型的设备让他们十分好奇,两人男孩子倒是一下子迷上了这里的机械,不过因为秦铠已在告诫他们,没经过他允许,是不能够去触摸这些机械的,倒也十分老实的只看不动手。
转了一圈后,秦铠选择先到机床车间,毕竟制造这新式磨床,主要还是零部件的加工,很快负责机床车间的小吏徐国方来了,他也听说今天有巡抚衙门来的官员要来制作一个大型机械,这消息让他都以为听错了,再三确认后,才相信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装有十二台机床的车间里,正在生产的轴承、齿轮等零部件,充斥着惊人的噪音,面对面的说话都无法听清楚,不得已,秦铠把徐国方叫道外面,找了个石桌子坐下,他看了看这徐国方,看上去有也就30岁的年纪,不过一双粗糙的手上遍布老茧,这倒让他多了几分信任感。
“老徐,你们这里能生产那些零件?”
“大人,轴承、齿轮、圆杆、轴套、轴瓦、螺母这些都能生产!”徐国方想了想很快报出了一串名词。
秦铠点了点头,很满意他的回答,“手工磨床抛光三米圆杆能达到什么精度?”
看到秦铠一下子就问到这么技术性的问题,徐国方立刻意识到,这个年轻的大使不简单,应该不是那种来走走看看的官员,他定了定神,想了想,说道:“大人,这手工抛光很难控制,若是精度达到1%误差的话,估计要做上10根左右,我这里能做磨床抛光的工匠不多,要能达到大人要求精度,目前只有我自己和老刘两个人能行!”
秦铠自然明白这手工活的难度,要控制高速运转的砂轮来对铁棒进行抛光,这可是绝对讲究高难度的活,他拍拍徐国方的肩膀,“行!老徐,这事可就拜托你了,半个月时间,做出一根符合精度要求的铁轴没问题吧!”
徐国方想了想,点点头应下。
“你抽调十个手艺最好的工人,加工我提供的图纸上的零件,”秦铠已经看过那几台机床了,说实话,他对于这些手动机床作用他并不很清楚,不过,这些倒都是英国、法国进口的机床,虽然不是最先进的类型,倒也算是不错,看过加工出来的零件,应该可以达到图纸所要求的精度,而且用的也是标准的“米”计量单位。
“大人,没问题”,徐国方拍胸脯应了下来。
秦铠又转到蒸汽机车间,把主管这里的小吏叫来后,他查看了这里的蒸汽机,这绝对是个庞然大物,小吏也坦言,现在能仿制的蒸汽机已经是十几年前西方的老式样,所以功率始终没法进一步提高。
这消息对于秦铠来说,却未必是坏事,毕竟有仿制成功的经验,只要有合适的图纸,就能完成技术的更新换代,他让小吏也调派几个得力人手,准备装配蒸汽机。
炼钢厂里的情形让秦铠颇为失望,数日前他来马尾船政学堂是看到的那座高高矗立的高炉,那是丁日昌花费巨资从德国西门子购置的平炉炼钢设备,不过在工作半年后,就经常性罢工,他找来管事的小吏和技工,都说不准原因,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于是他预定了数根钢棒后,离开去参观船坞了。
作为中国这时代最先进的造船厂,马尾造船厂具有这时代最先进的技工队伍,船坞里,一条2500吨的铁甲炮舰正在紧张的施工中,工人们正在紧张的进行施工,不过很显然,这艘称之为“铁甲舰”的战船距离真正铁甲舰的要求还很远,只是在木制船体的要害部位,部分覆盖了铁制甲板,以增加防护能力,后世称之为“铁胁船”。
就在这一年,李凤苞、徐建寅开始了中国人的欧洲技术考察,数年后才迎来了当时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德国“萨克森”级铁甲战舰“定远号”、“镇远号”,而马尾造船厂的路还很长。秦铠怀着崇敬之意看着这些忙碌着的工业革命先驱,或许他们只是抱着单纯的目的从事着这开天辟地的事业,但对于后世来说,他们绝对是开拓性的先驱。
第7章 科技巅峰的磨床
麻三这几日都陪在秦铠身边,对于这家伙的角色,秦铠也是明白的,这厮就一个现场观察员,他现在忙的要死,也懒得理会这事。
那张图纸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不完善的,毕竟是按照全息影像绘制而成的图纸,图纸上每个部件都只是个缩略图,所以这几天他都在工棚旁边拼命的依据光脑内全息图像绘制零件图纸。
机床车间的小吏徐国方正带着自己手下的抛光好手老刘赶制这秦铠需要的标准钢轴,不过看到其他技工从秦大人那里不停的领来各种零件的图纸,也是惊讶万分,原因自然是是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变态了,技工们就看到秦铠埋头在旁边一间简陋的工棚内不停绘制,然后由两个弟子送出来一张张图纸。
而且这位秦大人绘制的图纸显然不同于他以前见过的,不过在尺寸、工艺、要求方面都描绘的很具体,所以技工所需要做的,就是依据图纸,考虑如何生产出这种要求的零件,好在马尾船厂购置的机床品种已经十分完善了,加上十几年的技术积累,颇有些技工的弟子,零件的生产倒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段时间是巡抚衙门孙师爷跑船政学堂最勤快的日子,几乎每两天他就要来学堂转上一圈,刚开始的时候,倒还去询问一番秦铠,了解一下进度,不过到后来,通过麻三还有那些小吏传递过来的消息已经让他十分放心,每一个人对于秦铠这疯狂的图纸绘制速度感到惊讶无比。
而秦铠在疯狂绘制了十几天零件图纸后,已经暂时性进入了休整阶段,因为该出样的图纸都已经搞定了,剩下的就是徐国方的事情了,做零件可是技工的活。
他现在绝对属于学堂里的自由人角色,巡抚特使的身份,让他有非常大的自主权,于是很快,他的两个弟子黄兴和孙翔发现自己这个老师很快就不务正业起来,从码头的洋行里购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材料后,黄兴和孙翔被秦铠安排做起了化学实验。
秦铠小小的滥用了一把职权,让技工用铁皮给打磨了几个模具,在一间工棚里捣鼓了两天后,损耗了一多半原材料后,秦铠得意洋洋的制作出了想要的成品,几块用模具压制出来的香皂,这是他制作出来的最初级的硫磺香皂。
他让两个弟子继续在现场记录零件加工的细节,自个儿带着香皂回到福州城,由于他出色的表现,孙师爷同意预支了他的薪酬,先去把自己那个高科技的手表给赎回来了,然后他匆匆来找何兴了,“没钱万万不能”的后世名言让他时刻谨记自己的现状。
何兴显然最近也忙得很,看上去一脸的疲劳,他有些日子没见到秦铠了,一见面就问到:“秦兄弟,最近都忙什么呢,怎么许久没见你了。”说罢,跑里面去拿出来一份落籍的文书和何兴给作保的证明。
秦铠看了看这些文书,这倒是让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现在他终于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清代人,把文书仔细的折叠放好后,他拿出了那几块肥皂和模具,笑着说道:“何兄,你看看这玩意可否赚钱?”
这个外形奇特的玩意,立刻吸引了何兴的注意,他拿起来闻了闻,又摸了几下,“秦兄弟,这是西洋肥皂?我在广州看到过洋人用的,不过似乎不大一样!”
秦铠哈哈一笑,这何兴倒也算是见多识广啊,不过自己这香皂的配方在真实历史上还要在几十年后才会在中国出现,现在就算是欧洲已经使用肥皂百多年了,依旧没有任何配方上的发展。
“何兄,这是香皂,自然不同于西洋肥皂,而且就工艺和成本来说,也远低于西洋肥皂,不知道你是否有意经营?”
对于这种新式的产品,何兴自然明白其中蕴藏的巨大利润,瞪大了眼睛问道:“秦兄弟,这是你琢磨出来了?这一块香皂成本多少?”
“这配方独一无二,不过这生产还需要一些技巧,我都一一记录下来了,至于成本,十分便宜,一块香皂折算下来也就20文钱左右!”
何兴这下明白自己算是撞大运了,心中暗自庆幸当初结交秦铠的英明,这成本20文,卖上几十文肯定是不成问题的,稍作包装,价格还能上去一些,
他非常诚恳的跟秦铠掏心窝子直说了,“秦兄弟,这可是大买卖,若是销路打开了,我估摸着几年之内,起码有个几倍的暴利,我要回去跟我父亲商议一下,至于这利润,老哥能保证的,至少给你留四成的利。”
秦铠点点头,“何兄,这个都听你的!那我告辞了,你要找我,来马尾船政学堂便可。”
时间过的飞快,数日后,何兴传来消息,何家已经调配人手,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创业之中,当然,为了隐蔽稳妥的经营,按照秦铠的建议,货物并不在福建本地销售,而是通过马尾港运送出去,先在广州、上海等口岸销售。
而在马尾船厂的机床车间里,零件的加工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作为这个车间的主管,徐国方是马尾船长招募的第一批工匠学徒,马尾建厂之初,他便跟着几个英国人学习机床的操作,十几年的个人努力,才得到现在的位置。
今天是抛光铁轴的最后阶段,一根由炼钢厂送来的铁棒在他熟练的操作下,不停的经过手工磨床的打磨,砂轮与钢铁表面的激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这已经是抛光的第五根铁轴了,前面四根铁轴都没能达到秦铠设计图的要求,他和老刘两个人私下商议了几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秦铠自然很关心这根铁轴的问题,也加入了一起商讨方案,今天这根就是按照新方案进行抛光的产品。
他对于这位新来的秦大人自然是佩服的很,不光有能耐,待自己手下的工匠也客气,每天晚上加班都自掏腰包请大伙儿夜宵,所以大伙儿都干劲十足的。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这根铁轴最后的抛光动作完成了,这次徐国方感觉非常好,他把铁轴卸下机床,然后拿出一把钢尺,和老刘一起一毫米一毫米的测量钢轴的外径。
在最后一寸的钢轴测量完成之后,徐国方和老刘两人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成功啦!一根整整三米长的钢轴,通过他们的手工打磨,轴径的误差率低于0.5%,这对于手工制品,那是非常完美的作品。
丁日昌这些时候正被英国人和当地百姓的土地纠纷搞得晕头转向,加上总督文山对于洋务派提出的“师夷之技以制夷”并不怎么认同,所以对马尾船政学堂并不怎么支持,这些满清老臣中很多人都认为造船不如买船。
他满脑子都在考虑着如何向朝廷继续申请足额拨付船厂的经费,用来对船厂设备进行一些必要的技术改造,这时,外面传来孙复求见的声音,对于秦铠正在进行新式机械磨床的制作,他自然是十分上心的,特地嘱咐孙师爷随时关注进度,每日汇报。
一会儿,孙复就匆匆进来了,进来就行了个大礼,一脸兴奋的说道:“大人,秦铠那里开工快一个月了,今天我给您带来好消息了,明天就要总装试验。”
“噢!那根主轴制成了?”显然丁日昌时刻关注着船厂里的动静。
“是的,大人,前几日就做成了,我今日又去过船厂,秦铠正在组装和测试磨床,他亲口说的,明日就试机!”
这一夜,船厂的机床车间灯火通明,这台划时代的机床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总装,秦铠虽然信心十足,但也是充满期待,而对于徐国方来说,这可是他们车间第一次生产出一台能够进行机器生产的机床,自然是兴奋无比。
徐国方带着几个徒弟正忙上忙下,把机件按照图纸组装起来,秦铠则在一旁仔细对照图纸,生怕出现错误,影响明天的试机。
突然,徐国方拿着一个齿轮组件跑过来,说道:“大人,这组零件好像有点问题,我看齿轮咬合度有些不足!”
秦铠拿着组件,调出机床的全息图对照了一下,果然发现其中一个主要的大齿轮确实存在徐国方所说的问题,这种咬合度不足的问题,对于高速运转的机床来说,极有可能造成整个部件的崩坏。
秦铠指着大齿轮说道:“老徐,这齿轮的齿槽做工有点问题,你看看,需要重新加工一下!”
徐国方发现这齿轮组有问题,是凭着自己在组装时的手感,没想到秦铠这么快就发现问题的关键,拿着大齿轮的图纸一边测量一番之后,发现果然是齿槽的问题,心中更是钦佩不已。
磨床的组装进度不快,不过让秦铠十分放心的是,徐国方带的这批工匠在这时代无疑是十分出色的,零件上出现的小瑕疵都被很快的发现、然后解决掉,半夜之后,他又让外面酒楼送来的夜宵,让大伙儿又兴奋了一会。
看着自己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在挂上传动皮带后,机床在蒸汽机动力的驱动下,轰隆隆的转动起来了,试机一次性获得了成功。
第一件试验品就是徐国方精心打制的钢轴,这可是机械磨床的关键组件,而且由于磨损方面的考虑,秦铠自然希望有足够的备件。
一根钢棒的头尾被固定在工件架上,而整个工件架可以在钢轴的控制下往复运动,高速运转的磨头固定在立柱上,对打磨件形成了固定的位置,机床驱动起来之后,往复运动的钢棒固定平面上经过磨头,发出沙沙的打磨之声。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打磨,第一根完全由机械打磨完成的钢轴下线了,这时候,除了秦铠、徐国方外,其他工匠都被安排去休息了,毕竟明天还有更多的零件生产工作需要开展。徐国方激动的卸下打磨完成的钢轴,拿着尺子一点一点的测量外。
足足测量了半个小时,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朝着秦铠拱拱手说道:“恭喜大人,我测量下来,这跟钢轴的外径几乎跟现在在用的那根没有任何差别!大人真是奇才啊,这一个小时就能打磨一根,而手工打磨的话,至少要10天,还需要很大的运气成分。”
秦铠拍拍他的肩膀,真诚的笑道:“老徐,这可多亏了你的手艺,不过这机床还需要继续试机,还需要你多费心了!”他自然明白,自己依葫芦画瓢的绘制图纸倒也还能胜任,要把一块块钢块通过机床做成零件,十个自己也比不上这徐国方。
“大人,这你放心,你安心做研究,这些粗活哪能让你来,”徐国方睁着熬夜熬红的眼睛大声的应下,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两人各自找地方去先趴会儿。
天色刚亮,秦铠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昨天超过20个小时的连续工作,今天自然要稍微补充一下,睡梦中他正品味着后世的美食的时候,却听到不合时宜的大呼小叫之声,努力睁开眼睛后,才发现是面前这张脸似曾相识。
“秦铠,秦铠,”来人似乎很开心。
这……不是孙师爷嘛,秦铠刚刚睡醒,脑子有些短路,足足半分钟才醒悟过来,忙一骨碌爬起来,“孙大人,你怎么来了?”
孙复看起来气色非常好,乐呵呵的拉着秦铠的胳膊,“快去洗漱一下,丁大人正在车间里呢,刚才已经看过你试机打磨的钢轴了,大人很高兴!”
秦铠忙冲到门口,用井水冲洗了一下,整肃了一下衣服,跟着孙复直奔车间。
机械磨床这会儿已经开动起来了,徐国方正在旁边拿着尺子仔细测量着另外一根刚刚打磨完成的钢轴,而巡抚丁日昌也注意到秦铠来了,朝他招招手。
“秦铠,这打磨钢轴我已经看过了,非常好,但是如何打磨炮膛,你来给我演示下!”丁日昌老脸透着红光,他刚才听了徐国方的介绍,这机械磨床的效率百倍千倍于手工,若是这磨床应用于大炮的制作,这可是惊人的创举。
“大人,现在这是个外磨床,因为磨头撞在外侧,只需要把磨头撞在钢轴立柱上,而炮管固定机床上,就是内磨床了,只是现在我这里没有可供打磨的炮管,改装的话,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完成!”秦铠拱手说道。
第8章 官升三级
在看了机床工作后,丁日昌自然听明白了秦铠的解释,也就是说,这打磨同样的大炮内膛,这机械也能达到打磨钢棒的效率,他点点头,在车间了低头转了几圈,秦铠机床试制成功一时间自然让他十分激动,不过想到数天前自己接到的回信,李中堂大人回信中向他列举了种种困难,总之对于进一步加大马尾船政的投入颇有困难。
不得不说这马尾船厂的一个弊端,虽然马尾这边不断的投产制造战舰,不过每次造好的战舰都被北洋水师率先挑选、无偿征用,而进一步的生产资金也没有追加,这造成了一个怪圈,生产越多则船厂的开支越大。
而朝廷额定的开支也就那么些,最近无数次的重申经费,虽然李中堂和左大帅都频频上书,不过在朝廷那帮官僚看来,那位至高无上的老佛爷的“三海”和园子工程可比什么造船要紧的多。
丁日昌自然明白李中堂大人的难处,毕竟这马尾船政是朝中另一位大佬左大帅创办的,而李中堂在上海创办的江南机器制造局也嗷嗷待哺,需要大量资金来运作。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武器成本昂贵,作为曾经的行政主管,丁日昌自然明白其中的猫腻。
江南制造局仿制的毛瑟11mm前膛步枪,作为中国第一支自制的步枪,这自然是一项创举,但是由于原材料完全不能自己生产,造成成本两倍于国外,而且精度和质量也不远不如直接从德国购买的毛瑟枪,这也是反对洋务运动的保守派一直攻击的重点。
他考虑了一会儿,转头叫过来秦铠,带着他走出来车间,来到外面一处小土坡上,后面的众多官员自然明白秦铠已经得到了巡抚大人的重视,心中自然是嫉妒万分,不过想到这制作机械的能耐,又不得不佩服秦铠。
众人见丁巡抚和秦铠在土坡上聊了足足有一盏茶功夫,两人才一前一后走了下来,丁日昌当即宣布,这机械磨床的试制成功他会立刻向朝廷禀告,凡是有功人员,都会论功行赏,这下从孙师爷到学堂的沈唱和都心神领会,反正分到了自己该有的一份,自然满意度很。
秦铠恭送众人之后,心中也十分的畅快,丁日昌确实是一位敦敦长者,他在土坡之上坦言了对磨床研制成功的高兴,也把马尾船政财务的困境说的很明白,毕竟要重新建造一座洋炮厂,需要一大笔经费,不过他给予了自己两个选择。
一是由他亲自向朝中李中堂推荐,到江南制造局的洋炮局担任行政主管,这职务只比洋炮局最高级别的督办低一级。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在马尾船政学堂担任教官,考虑到他资历尚浅,所以不能安排他担任督办或者行政主管的职务,他希望秦铠能在马尾学堂培养一批有机械设计能力的学员。
秦铠丝毫没有犹豫,就选择了第二个,十里洋行的上海,中国工业的孕育地,虽然那里有着更多的机会,但是同样有着更错综复杂的势力,对于孑然一身想在这时代奋斗的他,无疑是个困难重重的险地。
而显然马尾学堂这里有他需要的一些更重要的资源,作为这时代为数不多的现代教育体系,这里学堂毕业的学生算术能学到微积分的程度,而且能掌握英语或者法语的实际应用,更重要的是具有相对较丰富的工业实践能力,这即便是北洋武备学堂也不可能有的优势。
接下来的两天,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首先是孙复乐呵呵的来拜访他,这让秦铠十分不解,孙复放在后世,怎么也都算是省厅级干部,来拜访自己,这实在是难以理解。
孙复已经得到丁巡抚的暗示,会在官职上获得一级的晋升,加上他对秦铠的保举,自然把秦铠划到自己人的行列。
看到秦铠的意外表情,孙复倒也很直接,他笑着指了指端上茶水的孙翔说道:“秦铠,黄把总没跟你说吧,孙翔也是我侄子,我这也是二嫂之托来谢过你。我给你透个消息,你这次的功劳非同小可,丁大人亲自向李中堂举荐,一个七品的顶子肯定少不了的!”
“这可多亏了孙大人的照应!”秦铠自然要客套一番,不过这倒也是诚心之言,毕竟这次幸亏走了孙师爷的门路。
看到秦铠诚恳的表情,孙复点点头,“秦铠,这还是要靠你的真本事,这大清的官场现在都是捐官的多,有能耐的少,说实话,我也没料到你有这番能耐,丁大人非常看重你,加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日后但有事情,尽可来找我!”
“那可多谢孙大人了!”秦铠虽然吃不准这孙复的来意,不过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话自然是没错了,而且看这老孙似乎颇有诚意,当下也客气的以小辈自居,又厚颜无耻的吹捧打屁了一番。
孙师爷刚走,布政司大使沈唱和后脚就到了,看到这个九成日后就是自己上司的圆脸中胖子,秦铠有些郁闷,自己和这中等胖子也就见过没几面,这厮跑来干啥。
“早上我看喜鹊飞来,就知道今日有贵客啊,没想到是沈大人啊!”秦铠厚颜无耻的客套着,这话说得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也越来越厚黑了。
沈唱和脸上堆着一坨笑容,“秦兄弟,我老沈这番也是沾你的光啊,咱学堂可算出了个奇才了,我也是刚刚打听到一个消息,特地来告诉你的!”
笑眯眯的圆脸盯着秦铠,这声“秦兄弟”,让他汗毛差点就竖了起来,这胖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这厮可是那种雁过拔毛的角色,从上回孙复带秦铠来上任就可见一斑。
“日后还要大人多多提携了,”秦铠本着中庸之道,这沈唱和能在这位置上坐着,想来有他的能耐和背景,他可不想随意树敌,自己毕竟是新来乍到,万事小心为上。
“秦兄弟,这提携二字,日后我老沈可就轮不上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老沈出面的,尽管来找我,这学堂里那我可都说了算的!”沈唱和笑眯眯的客套着。
秦铠听了却怎么都有些不对味,听孙复的意思,自己应该是个七品的官衔,而沈唱和话中有话,似乎自己跟他是平级的意思,却不知道这厮身后有些什么背景,消息比孙复还灵通,而且他很明白的在和自己拉近乎,但言语之中还有些立威之意。
他略作考虑就打算好了,暂且不去理会此人,就算给他一些好处也无妨,先站稳脚跟,自己选择这里,看中的就是这里庞大的工业基础,这可是需要时间才能做到的,就算自己有跨时代的信息也无济于事的,等到自己脚跟站稳了,在来处理这里碍手碍脚的家伙。
“沈大人,那可有劳了,小弟还在试验一些机械,还需您鼎力相助哦!”秦铠抛出了一些诱饵,看看这厮的反应。
听到秦铠后面还有货色,沈唱和自然是兴奋无比,这次虽然孙复答应在论功之时算是他的份额,这也是历来的惯例,毕竟东西还是在他作为行政主管的马尾船厂弄出来了,不过顶头上司丁日昌可没把他当回事。
他自然有门道得到的最新消息,这次机械磨床的业绩可是震动了高层人物。
“秦兄弟果然是奇才啊,若是需要调用什么帮手,我当尽力协调!”胖脸笑呵呵的看着秦铠。
“那多谢沈大人,我定然会向丁大人如实禀告!”秦铠也笑嘻嘻的应道,心中倒是很想把这张胖脸好好地踩上一脚。
沈唱和又绕来绕去聊了一阵,其中不忘记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秦铠的来历,都被他不动声色的糊弄过去了,对于自己和丁日昌、孙师爷之间的关系,他都笑而不语,这反而让胖脸有些迷茫,不过胖脸很快就留下了几色礼物,告辞而去。
看到沈唱和远去的背影,秦铠也若有所思,这时候两个学生各拿着一个菜笼进来了,黄兴早咋呼起来了,“老师,沈笑脸也来拜访您啦,这可是稀罕事情!”
“沈笑脸?”
“老师,您不知道吧,这也是我听老爹说的,就是咱湘西人说的,前面笑脸后面阴刀子的意思嘛!”
秦铠哈哈一笑,敲了敲黄兴的脑袋,“你小子让你温习的功课怎么样啦,脑子尽装这些玩意!”
“老师,温习过了……”听到老师说起功课,黄兴立刻话音就弱了七分,不过立刻就转移话题,说道:“老师,我老爹让我带来碗红烧鸡!”说罢,立刻跑一边去把菜笼里的饭菜都拿出来,孙翔也忙过去帮忙。
秦铠着实感到有些好笑,前世自己倒是想过当老师的,谁知道阴差阳错进了国家安全机构,没想到,穿越之后却圆了自己的梦想,这么快就得了两个便宜学生。两个学生也就是中等偏上的资质,跟自己一个多月,黄兴这小子让他钻研这课本就跑神,不过跟着徐国方学机床倒是劲头十足,看来可以往这方向培养。
孙翔倒是个闷葫芦,不过看得出家教不错,自己在试验中交代的事情办得十分妥帖,这香皂试验中,孙翔倒是从头到尾都十分认真的参加了,到是有几分科学家的潜质。
城西的何家,何家老太爷突然召集了家中管事的人,秘密的讨论着一项重要的事情,这源于何兴刚刚从广州带回来的消息,第一批送到广州的香皂,非但得到了当地富人家庭的热捧,而且还有外国商人来订货,更有外国人提出不菲的价格要购买配方。
第一个发言的是何家的长子、何兴的哥哥何京,“爹,这可是好事啊,这一块香皂才是几十文的生意,既然洋人提出2000两要购买配方,何乐而不为呢,赚了这一笔,我们还能继续做香皂生意嘛!”
“哼”了一声,看了看自己这个内定的继承人,心中不免有些暗淡,第一批由何兴带到广州的香皂就获利尽近500两白银,这可是初期试制的情况下的产量,因为无法预料这香皂的销路,所以产能都尽量控制着,这一切,都源于独家经营的优势,这败家子居然为了区区两千两就要卖配方,这眼力劲可实在不行啊!
旁边何兴的叔叔何勇显然也不认同何京的论调,“此事我觉得不可,这配方本非我们何家所有,而且我以为这配方的价值不可估量,最主要的是,既然此人能弄出这香皂配方,我估计他定然有办法弄出其他类型的香皂来,这可是座金山!”
何家很快就拿出了决定,将家族产业向香皂倾斜,派出二老爷何勇到广州、厦门等地的洋商那里采购生产肥皂的原料,务必要做到秘密采购,分批运送到福州何家的地盘上,确保外人无法从中了解到配方的信息,而对于秦铠利润的份额,何老爷拍板定在四成,若是需要可以提高到五成,无论如何保证数年内自家独享这块蛋糕。
当何兴带着他父亲的消息来和秦铠商量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前来送公文的差役,他惊讶的发现,时隔不过一个月,秦铠已然有了从六品的福建布政司允判的官身,俨然跻身福州当地的实权中层官员行列。
在谈到香皂产业的利润分成时,秦铠很爽快的接受了四成的方案,对于何兴坦诚的友谊,这是他目前最缺乏的东西,而金钱方面,反而到再其次。
何兴谈妥之后,起身急着赶回去,却被秦铠举手拦下,他忙躬身问道:“秦大人,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忽然转变的称呼自然让他有些尴尬,秦铠摇了摇头,哈哈一笑,说道:“何兄,我还是你初见时的那个秦铠,这大人的称呼实在让我不习惯!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很多需要你帮我的地方!”
何兴抬头正好碰上秦铠诚恳的眼光,他也微微一笑,“秦小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已经与家父达成共识,何家必倾全力协助!”两人相视一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真诚。
从九品的虚职提升到从六品的职务,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官升三级,秦铠确实感到有些惊讶,虽然在沈唱和的来访中他得到了一些暗示,不过对于自己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人物,竟然有这等际遇,他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觉,这心理倒是跟暴发户有几分相似,总觉得不踏实。
正在秦铠有些迷茫之际,又有衙役来传话,说是巡抚丁大人让他明日一早去衙门里议事。
第9章 第一堂课
福建巡抚衙门,秦铠坐在大堂最下手的位置,显然今天丁日昌是有重要事情商议,堂上坐着十几位文武官员,除了孙师爷外,其他人他都根本不认识,而和自己同级的沈唱和也没有出现,这多少有些奇怪。
这些官员显然已经知道秦铠的事情,虽然个个高坐堂上,眼光却不时瞟过来打量一番,对于这个官职突飞猛进的年轻人,自然是十分上心的,私下里都在交头接耳打听秦铠的底细。
“王大人,这布政司秦允判是什么来历?”
“多数是个捐官儿,走了门路来咱们福州衙门补得缺吧!”
“马大人,我也正想问你呢,我只听得些小道消息,据说是李中堂特别提拔的,直接给了布政司的实职!”
“噢……有背景!!!”
其实就秦铠的官职而言,这从六品的布政司允判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官,这些都是官场里混的老油条,大清朝是明码开价可以捐官的朝代,普通的七品县令,到清末时期只值百两白银,而捐个从四品的知府,也不过数千两。
但是众所周知,这大清朝上上下下一共也就一千多县令的位置,而知府的位置更是稀少,有钱的主都能捐,甚至富人家刚出生的娃娃也能捐个,但是即便你捐了后补的官位,没有实缺可补,那也就是个一纸空文,所以到了后来,即便是富商也不高兴把钱取投到这无底洞里,最多也就捐个官位糊弄糊弄乡下农夫,点缀点缀门面罢了。
众官员观察秦铠的眼光中多少透着些嫉妒的意味,显然都以为秦铠可能有什么非常之后台,这可是他们想象中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了。
丁日昌显然也听到官员们细微的议论,他轻声哼了一下,众人顿时收了议论:“诸位同僚,今天召集各位来,是李中堂大人有重要事务布置!”
众官员忙起身躬身应道:“请大人明示!”秦铠自然也混迹其中,这情形倒是在后世的影视中他经常看到,没想到今日自己也参与其中。
“上月日本国铁甲舰示威于辽东,中堂大人已决意购置铁甲战舰对抗之,这海防之要点,还在于火炮,所以特令我监造火炮于马尾,不日,江南制造局火炮器械及工匠就会随英国货船而来。秦铠……”
这堂上的官员都是南洋水师和巡抚衙门文武官员,这造炮的活计自然不会落到他们头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指向秦铠,听到丁日昌叫他名字,秦铠只得应声的出列:“大人,属下在!”
“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火炮内膛的打磨你务必尽早调试好,其余尽可让江南制造局的伍大使处理,可有难处?”丁日昌目光炯炯的盯着秦铠,这件事可是中堂大人一再嘱咐,务必办妥的。
原来只是要自己负责火炮内膛的打磨,这只需要改装下磨床就可以了,秦铠对此自然毫无压力,满口应下。
丁日昌继续安排福州府的民政和军务,督令各官员通力协作火炮局事宜,秦铠一边旁观之下,倒也认识了堂上一些官员,不过唯一引起他兴趣的是南洋水师统领刘深。
议事之后,丁日昌又特别留下秦铠,秦铠自然琢磨不透这老头又有什么打算,只是恭恭敬敬的候着,丁老头上下打量了着他,见他升官之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气风发,才笑着说道:“秦铠啊……你的运气真不错!”
秦铠这才知道自己这次升官后面的离奇故事,朝中的那位李中堂大人本来对于这机械磨床也没个概念,不过显然大炮巡抚的折子还是很得他重视的,所以倒也记得了这机械磨床之事。
而正巧的是,这些时日,那个不老实的邻国小日本在购置数艘铁甲舰之后,就对大清藩属朝鲜之地虎视眈眈,不断派出铁甲炮舰到朝鲜显示军力,李中堂大人也是个明白人,派水师的人去打听了一番,也明白这北洋水师的船只非得好好武装下不可,否则日后定然敌不过小日本。
这时代,所谓船坚炮利者,那自然要数这英吉利了,于是李中堂亲自找来英国驻华大使威妥玛爵士,提及这购买铁甲战舰之事,老江湖威妥玛自然不希望中**力强大,不过这完全不影响做中国的军火生意,他非常自豪的提及英国最新的一些机械科技的新玩意,以显示英国工业的强大。
当然,威妥玛大使只准备向李中堂推销他们过时的战舰,当然价格是以最新型的来计算。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提到一年前刚刚由汤玛斯公司研制出的“外圆机械磨床”时,这名词让李中堂有些耳熟,他立刻想起了丁日昌奏折里提到的全能机械磨床。
李中堂那可是人精,拐弯抹角从威妥玛大使哪里打听一番,反而套出些消息,这技术,英国也在研究当中,英国最先进的机械磨床只是“外圆磨床”,而能自动打磨外层和内膛的万能磨床,英国也在研制中,目前肯定是没有的。
这个发现显然让钟情于洋务运动的李中堂十万分的惊讶,山东制造局督办徐建寅正好在京城,把他叫来一问,才让他确认自己手上凭空多出来的这个万能磨床显然是个宝贝,于是秦铠的官阶就意外的就多升了半级。
徐建寅,那是近代务实科学家,听到这个消息显然也是很意外,他立刻建议把一直来经营不善,以至于一直无法正常生产洋炮的苏州洋炮局全员搬到马尾去,而秦铠的职务也在高层的授意下,再提了半阶。
这苏州洋炮局并入江南制造局后,由于技术落后,始终只能制造一些个老掉牙的前装生铁和青铜炮,而李中堂把这落伍的炮局送到马尾来,显然也是对大炮巡抚丁日昌颇有些期待,江南制造局的火炮制造,由于工艺问题,始终没什么进展,这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无奈之举。
没想到自己升官还有小日本出了一分力,他咬牙切齿的嘀咕了句:“这小日本迟早是我中华的大敌!”
丁日昌此时只想要他保证好好打磨大炮,也没听清楚他嘀咕什么,只是盯着问道:“秦铠,你这磨床之事可要抓紧,可有什么困难之处,你尽可以提出来,此番中堂大人肯下这番气力运来机器,可别到时候你这里接不上力!
“大人,对于打磨炮膛之事,我可以立下军令状,确保能按质按量完成,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说在前头!别藏着掖着!”丁老头眼睛一瞪,倒是个直爽脾气。
“大人,我这还是缺人手,不知道能不能调些个学堂的学生来,上回您跟我说的事,我考虑过了,我想在学堂里开一门《机器工业》的科目,这调来的学生也算是边学边实践,每周上半天课、另外安排半天实地学习机械!”
丁日昌见秦铠这么快就落实自己嘱咐的事情,自然十分愉快,他也是从工业实践中走出来的实干家,自然知道这从书本到实际中存在的困难,说实话,即便是现在,对于秦铠制作的这个机械磨床能的技术领先于西洋,他也有些不敢轻言,不过对于秦铠的能力他却是十分的赞赏。
“秦铠,这事我准了,一会儿就让孙复拟了文书发下来,学生你尽可以去前、后学堂挑选,”丁老头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另外,我任命你为直属教官,不可决断之事可直接禀告于我!”
对于丁日昌开明的举动,秦铠自然是十分感激,这干瘦的老者身上,却让他感受到那种开拓先驱的伟大,他诚心实意的躬身谢道:“大人,尽请放心,假以时日,我泱泱中华都能领悟到大人今日决断的伟大。”
听到秦铠这毫不掩饰的马屁,丁日昌老脸一绷,“秦铠,怎么才穿了几天官袍,这马匹功夫倒是长的飞快,赶快下去吧,好生把事情办了!”
第二天,马尾船政学堂所有的学生都拿到了一张《机器工业》授课说明,前堂、后堂所有学生都可以选修这门科目,当然也依照马尾学堂的要求,三个月进行一次考试,这是秦铠刚刚通过赶印出来的,这关于课程的说明没有任何老学究式的名词解释,只有一个个尖锐的问题和论断。
“中国工业的现状?”
“海权论!”
“巨舰大炮时代的开启!”
“炮弹是如何飞行的?”
“火药是如何爆炸的?影响火药爆炸有那些因素?”
“船只速度受那些因素影响?”
“蒸汽机是否是工业机械的终结?”
“机器工业的未来是什么?”
“……”
显然这份奇特的授课说明得到了学员们的普遍关注,马尾船政的学员中多数是来自本省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有就是开明官宦家的子弟,对于大多数学员来说,在这里读书能获得免费的伙食和每月四两白银的补助,这是他们在这里读书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仅仅有这种思维的学生,显然不是秦铠所需要的,他需要的是有能力、有热血、能睁眼看世界青年,虽然这要求在这时代显然有些奢侈。
三月十一日,是第一堂《机器工业》的上课时间,秦铠8点钟就早早的来到了位于前学堂的教室,这是一间能容纳30人的中等屋子,不过进入教室的瞬间,让他着实吃了一惊,屋子内已经满满当当的坐满了学员,年龄看起来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多岁的都有。许多学员显然因为没有位置,自带了凳子坐在走道和最后排的空地。
秦铠不知道的是,虽然他在学堂里偶有出入,但是现在却早已名声在外,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个讲汉人教官,加上连升三级的戏曲性故事,更是让他名声正隆。
他今天穿的是官服,毕竟这里是官办的学堂,这让他颇有些不舒服,这衣服上画的禽兽和脑后那根假辫子,实在是有些憋屈,所以他选择笔挺的坐在讲台上,目光扫视着下面的学员,并没有下去和学生做什么交流,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保持教官的威严在某些情况下是必须的,尤其是军队。
他冷冷看着下面这些学员,心中却有些火热的东西在燃烧,就是这些普通的学员中,日后走出了中国近代工业和军事的诸多人才,马尾学堂不过区区数百学员,却在抗击列强的战斗中舍身浴血,写下了不朽的浓重一笔。
美国人马克在他的中国游记中曾今记录过这些马尾船政的学员们,哪些中国的学员非常聪明,只需要短短一个月的补习后,就能在课堂上听懂英国、法国教师传授了各类科目,他们全年只休息不足10天,剩余的时间都在拼命的学习,但是这里看不到西点军校的体能训练,学员们在课余除了抱着书本外就是无聊发呆。
但是这个西洋人马克却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即便是面对的绝对优势的法军军舰大炮也毫不犹豫的驾驶落伍的木壳战舰和前膛火炮投入战斗,其中不乏邓世昌般的英雄事迹,只因为他们胸中流着中国人的热血。
下面的学员也愣愣的看着讲台上这个年轻的教官,这个最近充斥着各类传言的中国教官,低声议论此起彼伏。
坐在后排书桌旁的两个青年军官,穿着后学堂的青白制服,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脑袋左右转动,脸上似笑非笑,显然在很悠闲的听周围人的议论。他旁边那个青年却坐的端端正正,确实个挺拔有棱角的男子,他眼睛微闭,不经意间显露的锐气,让人不敢轻视。
高瘦的青叫章奎,是前堂学员,他转身贴耳说道:“瑞东,这秦教官的消息还真不少啊,今天看到真人的,你觉得咋样?”
“还行!”挺拔冷峻的青年看来惜字如金。
“什么叫还行啊?”高瘦青年显然不满意同桌的回答。
“应该有些个能耐,看他这做派有些个来头……”
两人一瞬间掐断了话题,因为讲台上秦铠开始说话了。
“诸位学员,我就是你们的《机器工业》课程教官,我叫秦铠,当然我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在上第一堂课之前,有几句话是不得不说在前面的,我这课程半天上课半天实习,没有自己动手**的学员,请谨慎考虑参加,否则实践考试不合格,给取消了学籍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一扔出来,教室里立刻陷入了一片低声议论,有几个学员考虑了一番之后起身离开了。
“这么赶学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会让后面那个高瘦的青年又凑到同桌耳边说道。
“有点意思!”同桌还是保持着那个笔挺的姿势回了一句。
“此外,我再告诉诸君,我这里能拿到60分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才,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和毅力,我也奉劝你不要选择这么高深的功课!”秦铠边说边观察下面学员的动静,他自然不是想要把这些学员都给吓跑了,但是他希望在这些学员中找到传播自己思想的苗子。
这番话显然没有吓退学员,秦铠绷着脸等了几分钟,才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恩,我看到诸君都很有信心,这很好!最后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从我这里,你们一定能学到不同于哪些洋教师的学问,你们在我这里学习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远远超过哪些所谓的西洋之技术!诸君……有没有信心!”
“有!!!”下面的学员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高瘦的青年看看旁边的同桌,一副质疑的表情说道:“这秦教官不会是个大嘴巴吧!”
“我到是很期待早日看看咱们这位教官的能耐,”同桌甩出来一句。
秦铠很愉快的看着台下哪些年轻的脸庞,虽然他此时一个都不认识,不过他相信,假以时日,其中一些人能帮助自己达成心中那个伟大目标,“很好,我现在很希望那位学员能主动站起来,担任下这个班级的班长!”
下面立刻站起来几个身影,争先恐后的说道:“我!”
“你!”秦铠指着其中一个挺拔冷峻的青年,因为他前面一直注意到,这青年的坐姿非常端正,即便在与旁边一个学员交谈的时候,也没有改变过这个姿势,显然这是个另类的学生。
“报告秦教官,我叫周瑞东!”
“很好,周瑞东,我任命你为班长,你要协助我做好班级管理,接下来要做什么希望你能明白!”秦铠很快就做了甩手掌柜,“下面,我就开始讲第一堂课——海权论!”
立刻,所有人都被这全新的名词所吸引,马尾船政前后学堂学的就是舰船制作、舰船驾驶,这海权论一出,教室中的每一个人都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上肩负的东西,不再是简单的养家糊口,不再是立功升官,而是颠覆这泱泱帝国陈旧理念的基石。
海权之说起于19世纪末,是由美国海军指挥官马汉提出来的,不过显然正式的书面成文还在十多年之后,秦铠丝毫没有剽窃的觉悟,毫无犹豫发扬了拿来主义的精神,这步步沉沦的旧世界需要太多的光明来指引他,海权论就是第一支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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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逼上广州
秦铠的第一堂课在学员中的影响绝对是轰动性的,从来没有人如此明确的为这些学员指引过方向,他树立起了第一座灯塔,而他所述的海权论立刻通过传抄笔记的方式在学堂中流散开了。
而当天下午实践课上,秦铠指着哪台往复式机械磨床,他非常淡定的说道:“这是一台完全由蒸汽机动力驱动的机械磨床,我认为,这项技术,十年后欧美才能达到!”
“秦教官凭什么认为欧美的机器不如他设计的?”瘦高个章奎凑到周瑞东耳边嘀咕道,显然这些学员对于这磨床并不十分了解。
“我信!因为据说因为这台磨床,李中堂大人把上海的洋炮局给搬了过来!”周瑞东眼光中冒着狂热,盯着这台冰冷的机器,周围不少学员表情与他毫无二样。
马尾船政学堂作为一所以洋教师为主的官办军事学堂,当然在其中有一个特殊的官员,那就是法国少校出身的日意格,他在学堂的地位是仅次于船政大臣丁日昌和督办沈唱和的,当然,他从左大帅这边确保能获得的利益,也是非常巨大的,每月一千两白银的薪水,就是他为学堂服务的价码。
作为学堂里洋教师和中方官员之间的重要协调人,日意格这几日办公楼的门都差点被洋教师挤破了,有英国人,也有法国人,这会儿坐在他那漂亮的檀香木办公桌对面的是英国教师鲍尔,他教授的是算术。
其实这鲍尔在英国时,只是一所中等学校的普通教师,不过以他的算术水平,来教授马尾这些学生倒也是绰绰有余。
“日意格先生,您需要好好和那个中国教官秦说说,他在上课时,传授给学员的算术公式都不在我们英国中等数学教科书之中,以至于有学生以此来怀疑我教学的准确性!”鲍尔非常愤怒的咆哮着。
日意格对于这些英国人谈不上喜欢,九年前的普法战争,英国人置之身外的太多,让法国蒙受了巨大的屈辱,约翰牛的坏脾气,绝对不是优雅的法国人所能容忍的。
“亲爱的鲍尔先生,对于这位新任命的秦铠教官,我并没有任何的管辖权,他直属于船政大臣,我可以通过学堂的督办沈大人,转达您的建议!”
鲍尔显然没料到日意格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不过他在学堂只是一名洋人员工,并没有特别职务,又跟日意格争辩了几句后离开了。
日意格显然对于这些洋教师与一名中国官员之间的技术性矛盾毫无兴趣,对他而言,第一位的是左大帅给他的一千两每月薪俸,第二才是维护帝国的威严,至于法国公民、英国公民,那是舰队管的事情……他立刻起身,把这些洋教师的矛盾转交给了督办沈唱和。
沈唱和其实比日意格更早听说了这些事情,秦铠目前看起来人畜无害,不过他可没有丝毫这种想法,扼杀才是为官之道,日意格走了之后,他立刻把金胖子叫来了,现在有件事交给金胖子做最为合适,两人嘀嘀咕咕了一番之后,金伍匆匆出门而去。
秦铠此时正在机床车间和徐国方商议机械磨床测试的结果,同时布置在按照图纸制作再制作一台,他总是觉得有些不踏实的地方,不过却始终想不明白,忙乎了傍晚时分,正琢磨着是不是去外面酒楼打打牙祭,却在外面意外碰到了黄当。
其实不能算碰上,秦铠出了船厂,被黄兴那小子偷偷扯到旁边的树林里,黄当却正在里面候着呢,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带来一个消息,“秦兄弟,金胖子今天给厂里的各部的主管带话了,全力做好新船的活,其他事情不要掺和,这可是针对你的啊!”
秦铠显然一愣,这金胖子虽然在自己入学堂前跟自己有些个梁子,不过以他的官职,现在已经远在自己之下,竟然吃饱了没事找茬,实在有些想不透其中关窍,他一拱手,谢道:“黄大哥,多谢你来告诉我,等我琢磨琢磨。”
第二天一早,秦铠果然碰到了一些个小问题,先是黄兴从铁厂得到消息,说是高炉又坏了,生铁暂时供不上,而后,蒸汽机车间说是要装船了,那里的小吏来打了个招呼,想把蒸汽机给搬回去。
这蒸汽机可是机械磨床的唯一动力,没了这玩意,这磨床那可真变成人力的干活了,秦铠立刻就怒了,当场就把丁日昌给抬了出来,把那个蒸汽机厂的主管给骂了回去,他知道这里面水深着呢,也不指望这些主管把幕后主使供出来。
正当他站在那间简陋的工棚里琢磨如何应对这事的时候,眼角瞥见徐国方从门口磨蹭进来,想来他肯定也被人暗示过什么了,那张黑脸表情颇为奇怪。
“老徐,你也是来跟我说事的吧!”秦铠有些郁闷的问道。
徐国方愣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秦大人,昨天晚上有人带话给我了,不过我想了一宿,还是跟大人你一起干活舒坦,所以……”
这话很朴实,实在是在朴实了,不过秦铠听着却如同天籁般感动,他看着徐国方那张黑脸,忽然间觉得这厮的黑脸越看越可爱,想了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上去拍了拍徐国方的肩膀,看来自己这一个多月在机床车间没白泡。
“老徐,有你的,你放心,有天大的事情,我来顶着,你想办法把第二台磨床尽快给弄出来,我去巡抚衙门办点事,这次我们要做出些新玩意来,好好给那些不干正事,整天想着整人的垃圾看看!”
“秦大人,你放心,又上回的经验,这第二台磨床,我估摸着十来天就能组装起来!”
金胖子躲在自家宅子里摆弄着烟泡,旁边一个俊俏的小丫鬟正在帮着点火,另外一边有个小吏模样的坐在也下首点着鸦片。
“林总管,厂里面都关照清楚了嘛?”金胖子吸了两口烟泡,精神头上来了。
“大人,都关照好了,只是……”
“有屁快放,只是什么?”金胖子眼睛一瞪。
“机床车间的主管老徐还跟着姓秦的做事。”
金胖子脸色一寒,坐直了身子,挥挥手让侍候的丫鬟下去,琢磨了一会儿,又跟林总管嘀咕了一阵,把林总管打发走了。
秦铠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下套子,不过看得出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他倒也暂时不大担心,他刚刚找到孙复,把船厂里的事情跟他说了说,
孙复一听,拖着干瘦的下巴稍一琢磨就有了些眉目,“秦铠,这事上不得台面的,就算是丁大人过问此事,也很难有什么大作用,你也知道的,马尾船政还是以生产兵船为主,现在船坞里停着两条待建的船,毕竟这些事情才是船厂的主业!”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秦铠本想通过孙复,从丁日昌那里弄个鸡毛令箭什么,那样的话也好办事。
孙复绷着瘦脸打量了一番秦铠,考虑了片刻,把他拉到衙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又小心的四处看了看,才说道:“秦铠,你刚来,对学堂的事情可能还不清楚,丁大人是李中堂和左大帅看中的人,沈唱和是恭亲王的人,是替旗人办事的,至于金伍,那是福建总督文山的小舅子……”
听了孙复的解释,秦铠自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恭亲王奕?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咸丰帝六子,满清旗人中洋务派的首领,领班军机大臣与领班总理衙门大臣,清末清流称之为“鬼子六”,像他这样的明白人自然不会放任淮军、湘军做大。
他心中已经明白了,看来自己插手马尾船厂的事情,显然是颇有难度,这里可是多方势力博弈的所在,关键的位置早就安插好人手了,即便自己能力超强,如果不投身到高层势力中,那自己的位置就会始终停留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地方。
“孙大人,那现在如何应对,我是怕耽误了中堂大人铸炮的公事!”
“这事其实不难,我听说你跟何家走的挺近的,是吧?”
这让秦铠颇为惊讶,毕竟他与何兴见面次数并不多,不过显然孙复有他的消息途径,他也不隐瞒,“孙大人,我和何家合伙做了笔生意!”
孙复习惯性绷着瘦脸忽然笑了笑,他确实从自己的消息途径知道何家最近忽然做起新的买卖了,而且似乎生意很火爆,打听之下,才知道跟秦铠竟然有关系,不过再详细的,也打探不到。
“噢……秦铠,看不出你还有些做买卖的能耐!”孙复立刻给他出了个主意,“若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以向丁大人提出,由你自己出面来订购哪些原材料!只要价格比船厂便宜即可!”
秦铠立刻意识到,这可是一个重大的机会,只是他目前并没有什么资金,这是唯一的难题,不过解决办事他倒是有多个可以尝试的方案。丁日昌那边倒是很好商量,有孙复在一旁,很快就征得了丁日昌的同意,由衙门了先预支500两白银,务必尽快搞定磨床事宜。
揣着银票,秦铠来找到了何兴,他详细询问了何家从西洋商人那里采购原材料的事情,立刻决定亲自跑一趟广州,第二日一早,在何兴的安排下,他随行他带上了黄兴和孙翔,乘上英国轮船“马丁号”。
何兴定的是头等舱位,里面空间不小,秦铠倒是充分利用起这空间,捣鼓起图纸来了,经过这两个月的学习,黄兴和孙翔虽然在理论性的东西上进步有限,不过对于图纸的掌握程度倒是突飞猛进。
秦铠画上略图后,就交给两个学生进行深度加工,倒也进展速度,到了傍晚时分,本来预计两天的工作量竟然已经接近完成,两个学生立刻敲起了老师的竹杠,来到船上的餐厅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对于两个弟子的进步,秦铠自然是非常满意,这可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工作强度,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毕竟自己并不指望两个学生能成为什么科技天才,但是在自己的技术性指引下,更需要他们有耐心和吃苦的天赋。
三人正在边吃边聊的关于最近授课的海权论、机器工业论,秦铠自然也不放弃机会,为两个学生深度剖析一番,这时候却听到前面餐桌旁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快来人,奇拉德先生晕倒了!”说的倒是标准的京片子。
立刻就有人跑过去,显然是在帮助处理,船上的侍者到处询问是否有医生,能帮助进行急救,秦铠指指黄兴,轻声说道:“去!看看什么情况?”
黄兴非常机灵的立刻钻进了人群,一会儿工夫又钻了出来,凑到老师耳边说道:“老师,是个西洋商人,手捂着胸口昏倒了,看情形快不行了!”
秦铠本着凑热闹的心态,也钻到人群中间,这会儿已经有一个西洋医生再为病人做初步诊断,他心中暗笑,原来这时代已经又了这种原始的听诊器了,这确实算一个伟大的发明。这医生拿着听诊器边听边摇头,而那个病人右手捂着胸口,此时脑袋越垂越低,显然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来到医生跟前,用英语问道:“医生,诊断出病情了嘛?”
那西洋医生抬头看了眼,显然对于一个黄皮肤的清朝官员能说一口不错的英语,对方还是有些意外,不过显然他没有打算回答秦铠的问题,出于潜意识,他显然认为跟这个黄皮猴完全没有解释的必要。
“这人不行了,心跳都已经停止了,”西洋医生进行了一番观察后,显然无可奈可的做出了诊断。
周围人立刻一哄而散,热闹显然结束了,该干嘛干嘛去了,只有旁边一个女孩还不依不饶的站在那西洋医生旁边,用英语向对方继续申述着,希望这医生在试试看。
秦铠听那女子的声音,正是前面用中文惊呼的那位,眼光转了过去,果然是一个中国女子,意外的是这女子一身西洋式的长裙和小西服,还带着一顶优雅的淑女帽。此时从侧面看上去,眉目如画,脸上显露出焦急的申请,眼眶红红的,急的都快要哭出来来,显然与这德国商人颇有些关系。
第11章 救命也狂野
“尊敬的戴维医生,您能不能再尝试救治下奇拉德先生!”
那西洋医生耸耸肩膀,很不不情愿的在解释:“这位小姐,实在抱歉,应该是心脏疾病,虽然我这里有**药片,但是病人心跳已经停止了,有我也无能为力了!”
两人正在纠缠于是否继续进行救治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发现旁边一位身穿中国官袍的男子正在低头查看病人的症状,她显然这会儿已经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一把拉着那西洋医生,一边转头问道:“这位大人,您可懂得医术?”
这自然是秦铠,他的医术也仅限于现场急救之类的,他的手搭上了那商人的手腕,心中暗叫可惜,若非光脑故障,凭借光脑和自己触觉神经的完美结合,对于这普通看病,大多数情况下都能由光脑得出完美的分析结果和治疗方案,那样说不准自己还能混个医学博士什么的玩玩。
而此时,他也只能碰碰运气,病人脉搏几乎难以察觉,不过看到还在呼吸,不过状况已经是那种书上常说道的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了,这可绝对是病危的症状。
“我可以试试看急救措施,若是不行,那也就无能为力了!”他嘴里说着,头也没回,一心想着自己的急救步骤,好些年没用过了,还需要回忆一下。
于是在那洋装女子和西洋医生奇怪的眼神中,秦铠把那商人放倒在地,按照战地心肺复苏的教程,压了两次胸廓后,抡拳猛击病人心脏部位,那商人的身体在猛击之下,犹如条件反射似地跳动了一下,身后传来那女子惊讶的询问声和围观者的惊呼。
他观察了一下,病人似乎没能恢复心脏的搏动,心中暗骂道:“死鬼子,老子难得出手一会,难道不成还要丢回面子!”并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再次开始了这看似野蛮的心肺复苏急救,当然这对胸口的锤击是有着一定技术要求的,完全不是只靠气力的。
一次!
两次!
三次!
……
围观的人都眼神异样的看着秦铠,好在那个西洋医生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了,他再向那女子低声解释着自己的猜测。
秦铠捶到第七次的时候,说实话,手都酸了,心中暗暗自嘲了句:“TMD,算你这死洋鬼子狠,老子今天就丢回脸吧!再试一下就不玩了!”
“嘭!”第八次!
他手搭上那商人的手腕,突然间感触到一下子恢复的强烈的脉动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他的手放在对方鼻子下,已然有了稳定的呼吸声,他一招手,“戴维医生,赶快来给病人服用一片**吧,他心跳恢复了,还有些不稳定!”
戴维医生接手了下面的处理,那女子看到病人情况稳定了,忙兴匆匆的走过来,这下秦铠才发现,这女子非但五官柔美,眉目如画,而且身材也是惊人的修长,也就仅仅比自己矮上小半个头,他心中暗笑,黄飞鸿果然没丫丫,这时代还真有十三姨似的大美女。
“多谢大人援手,小女子太感谢了!”美女非常爽快的来打招呼了。
秦铠立刻收起了猥琐的小心思,咱可是有着一颗坦坦荡荡君子之心,他朝美女拱拱手,“举手之劳,那位奇拉德先生是你的……”
“啊……我是奇拉德先生的传译,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就碰到这么大麻烦,幸好有大人在!”美女显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颇有些后怕。
秦铠打着哈哈,心中暗笑,这一路行来,竟然还有养眼美女。
这时候,戴维医生已经对奇拉德进行了确认,马上由侍者来帮着把病人搬上担架,送入客舱休息,美女见状忙跟秦铠匆匆告别。
让秦铠郁闷的是,自己也没来得及问下对方芳名,就连自己的名字,美女也忘记问了,不过这事很快就让他抛到脑后了,能与美女邂逅,已经是非常满意的结果,他心中丫丫道,谁让咱有一颗坦荡之心呢……
他在两个弟子崇拜的目光中慢步踱回了客舱,黄兴个大嘴巴已经嚷嚷开了,“老师,你还会看病救人,我打小就想做一个医生,你看是不是让我转行啊……”
秦铠以一个爆栗结束了这厮的废话,他立刻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张草图,“看来你们两个是精力过剩啊,刚才吃饱喝足了,那就继续干活吧!”
孙翔显然对于受到株连有些郁闷,不过嘴巴张了张,又把话咽了回去,拿起图纸扯着黄兴去一边趴着干活了。
就在秦铠琢磨着,能不能从自己费了大力气救的这西洋商人身上挖掘点价值的时候,船舱传来外有人敲门的声音,这船上自己认识的可没有什么人,除了高挑洋装美女……
他怀着君子之心开门之后,显然很受伤,门外却是昨天在帮人看病的西洋医生戴维。
“戴维医生,不知道有何贵干?”秦铠对于这厮昨天对自己不理睬的作为非常感冒。
“是秦铠大人吧,我是想来向你请教一些医学方面的问题的。”戴维说话间显然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说完了这通话,显然向一个黄皮猴请教高深的医学问题有些违反常识,不过他却非常明白,对方一定了解一些自己完全无知的医学领域。
“噢……戴维医生,你是哪国人?”秦铠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家伙,看情形,这戴维倒是个纯技术型的医生,为了一个医学问题跑来向自己请教,从这点而言,就能推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秦铠大人,在下来自德国,一直在汉堡从事医疗工作,这次也是跟随朋友来东方看看的!”说道这里,戴维的脸似乎有些失望。
德国人……秦铠心中一动,自己还在琢磨着这事呢,这可不正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嘛,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而且看起来这厮也是个来东方淘金的主,两人继续用英语交流着,毕竟秦铠的德语仅限于单词级别。
“啊……原来戴维医生是德国人,德意志那可是欧洲最严谨的民族,想来戴维医生的医术一定很了得!”秦铠一脸微笑的拍上了马屁,他心里暗中算计着,这德国人说不准还有些用处。
戴维医生自然不明白东方“笑面虎”这个词的含义,看到秦铠对日耳曼民族的尊敬,言语间两人倒似亲热了几分,这一切自然落在秦铠的眼中,看来自己欲擒故纵的套子下的极其准确。
“秦铠大人,我在外科手术和内科方面都取得过正式的执照,和朋友去了上海和北京,只是在这个马可波罗所说的遍地黄金的国度,却没能看到有我用武之地,不过这次看到您所用的特异的急救办法,让我有不虚此行的感觉……”
秦铠心中暗笑,这戴维看来还是个人物,用作后世说法,也算个全科医生,咱这个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中叶才出现的急救技术,你能看到已经是撞大运了,他马上打断了戴维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言。
“尊敬的戴维医生,你是我看到最敬业的人,你想了解我这神奇的东方医术是吧?”
“对!对!对!”戴维点头不止。
秦铠又是一阵哈哈,“戴维医生,神奇的中国医术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的清楚的……”
严谨的德国人显然一愣,在他看来,秦铠用的抢救术绝对是西方外科的某种技术,不过他自然不敢断定,“秦铠大人,那学习这些,需要多久的时间?”
秦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戴维先生,我这里或许可以提供你一份工作,若是那样,你不是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我的中国医术了嘛!”
“不知道薪水是……”德国人显然很意外,他也是道听途说后准备来中国赚一笔,可惜到了这里后,除了教会医院外,根本没找到其他赚钱的门路,而教会医院的收入显然很难跟“发财”二字联系的上的,他有些疑惑的看着秦铠。
看到德国人开价了,秦铠立马变身为奸商加上人贩子,很快一份很隐晦的卖身契就在他的循循善诱下商议出来了,德国人戴维以每个月100两银子的价格被雇佣下来,当然这价格除去他学习神奇中国医术后的价码。
看到洋洋洒洒两大张纸的合同,德国人本来还想仔细研究下,不过那合同却是用中文草拟的,秦铠的解释是,在中国当然要签中文合同,他代表的可是官方,看到上面盖上了鲜红的布政司官印,德国人很愉快的签好了大名,这每月100两的薪酬已经让他颇为满意,显然他并不了解马尾船政学院里招募的那些欧洲铁匠、木匠的薪酬。
反正到了中餐时间,从契约的角度来说,戴维基本是被秦铠套住了,当然当事人还非常愉快的和秦铠坐在餐厅里互相道贺着这次完美的合作,这次航行对秦铠来说可是十分的满意,虽然他掏了不菲的价格雇佣了这个戴维,不过他确信这绝对是超值的买卖。
到了傍晚时分,轮船已经靠上了广州口岸,“真是一次完美的旅程啊!”秦铠远眺这落日的余辉,信心满满的感叹了一番,稍有遗憾的是,洋装美女却没能再次邂逅。
作为最早的通商口岸,广州相对其他口岸有着巨大的优势,不但港口设施完备,而且口岸上更是商户众多,从马六甲海峡过来的欧洲商船、军舰都是首选这里作为补给站和货物销售点,所以这位还有各国设立的领事馆,协助本国船只和公民办理事务。
第12章 宝芝林印象
下了船,秦铠对于这时代的广州还真是睁眼一抹黑啊,看到港口外走来走去的搬运苦力,还有各国洋人和西洋式马车来来去去,他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幅盛世的模样!只是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是国人身上长达两百多年的沉重和压抑。
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终于警醒了一批国人,这时代睁眼看世界的人虽然充满着迷茫,但是国人心底不屈的血脉让他们艰难的开始了救国,秦铠深知,虽然自己独有的优势,让他很清晰的知道这条道路的终点,但对于这些黑暗中的先行者,他还是充满了敬意。
让我以工业和科技的光明来指引你们吧!秦铠大口呼吸着这海岸旁略带咸味的空气,脸上表情变换,忽喜忽忧。
两个学生黄兴和孙翔看到老师站在港口一侧的平台上凭栏远眺,虽然不清楚老师在想什么,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候着,而正式加入团队的德国人戴维显然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年轻的中国官员站在这里,表情复杂的干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德国人终于还是上前一步,问道:“尊敬的秦,不知道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啊……戴维医生,你站在这里看到了什么?”秦铠有些感慨的忽然问了句。
德国人显然很郁闷,不过看在高薪的面子上,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张望了一番,“尊敬的秦,广州港很繁华,这里作为中国最早的口岸,贸易正在蓬勃的发展着。”
秦铠嘿嘿的一笑,这戴维还真以为欧洲人为中国带来了文明和民主,五千年文明史上,你们也不过是在最后才搭上了顺风车,不过自己这只小小的蝴蝶,可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而来。
“戴维,你们根本不了解这些忙忙碌碌的中国百姓,他们最具忍耐力和创造力,他们当中才孕育着最惊人的力量,”看着戴维医生惊讶的表情,秦铠微微一笑,“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说不得很快你就能看到证明。”
一个西洋人、一个中国官员和两个学徒模样的人,这组奇怪的组合自然引得路上众人颇高的回头率,很快两个伙计就就迎了上来,自报家门,正是何兴的叔叔何勇安排来接引他们的。
坐着马车在广州大街上转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目的地,何家已经在广州口岸附近,租下了独栋的大宅作为在广州经办原料采购的场地,在宅子门口,秦铠第一次见到了何兴的叔叔何勇。
他本以为,何兴的叔叔想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十分意外的是,何勇也就四十来岁年纪,圆脸微胖,和何兴那黑瘦模样差别太大了,头发乌黑,穿着一身苏绣青缎子长袍,腰带上别着玉片子,完全是一副富家翁打扮。
看到秦铠,何勇自然是抢步上前,“秦大人,一路上可还称心!”
他自然明白这位爷可是现在何家富贵的种子,过来是要行大礼,却被秦铠抢先拉住,“何叔,不在官面上无需如此,我和何兴那是兄弟之谊,算起来,我还是小辈,咱就不套这个虚礼了。”
何勇听了秦铠的话,倒是心中一惊,对于何兴与秦铠的关系,他大哥和他可没少琢磨,何兴也自然把结识秦铠的经历都说了好多遍了,在何兴看来,他和秦铠的关系,只是朋友对朋友,而秦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对于这次能获得如此宝贵的配方,他们暗中中认为是何兴运气好,这商人出门在外,也讲究结个善缘,原本何兴意外结识秦铠,自然也没有指望能有所回报,而秦铠实质上的回报,已经算得上的一桩泼天的富贵,这让何家多少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他听到秦铠定性的兄弟之谊,心中一惊暗暗记下,回头一定要把这消息传回去,何家日后的百年富贵说不准就在此一举,这对于食宿的安排自然是精心的很,酒菜都是附近酒楼特制送来的,价格不菲。
坐在宽大的八仙桌上,一桌子的酒菜,也就秦铠、何勇、戴维三人,黄兴和孙翔两个也被叫来一起吃饭,对于这点,何勇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两个小子他是知道的,是这位布政司允判的弟子,按照规矩,那只有在客堂吃饭的份,不过……既然大人喜欢嘛,那有何不可!
秦铠与何勇用官话聊上几句,又和戴维用英语聊上几句,这让何勇又是大吃一惊,这为允判大人还是个二鬼子,不过他立刻把这想法甩出了脑袋,听何兴说这秦大人那可是大大的能耐人,一张图就让丁巡抚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一个多月就从白身升迁到六品的布政司实职。
秦大人跟自己谈话的内容都是涉及到广州西洋商人的事情,作为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广州洋商可谓是云集四海,何勇采购的化学原料就来自于英吉利和美利坚的西洋商人。
只是他不知道,秦铠同时问戴维的话中,却是跟西洋商人毫无关系,三人边吃边聊,只剩下两个懵懂的弟子在一边埋头猛吃,然后崇拜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第二天天色刚见光,秦铠已经爬起来开始锻炼了,一套军体拳套路加上半小时的长跑,两个学生早已习惯他这个举动,也跟在后面学着,他们却不知道这老师心中的苦,光脑虽然目前可以工作,不过系统修复始终没有进展,他抠出来的这点时间的强力锻炼,也补充不了多少生物能量,所以这光脑只好不死不活的用着。
早餐后,何勇已经安排好马车,秦铠要到任何地方都有人专车接送,这让他第一次享受到官员的待遇,即便是后世,他虽然是国家重要安全部门的职员,也没机会享受专车的待遇,私家车那是他唯一的选择,虽然他的私家车已经升级到穿梭机了!
“戴维,出发了,今天我们会很忙!”秦铠饱睡一晚,今天还是一身官袍,神精气爽的吼道,“黄兴、孙翔,你们两个崽子还不快点!”
“老师,今天去哪里啊?”两个学生抱着一大包东西一脸郁闷的问道。
秦铠钻进马车,这何叔倒是个人才,这准备的马车里茶水什么的早都给备下了,看来路上还能赏赏广州晨景,他心中暗暗丫丫道,一拍旁边磨磨蹭蹭的学生,说道:“黄兴,去告诉伙计,我们去白鹅潭后面的沙面!”
早晨的广州城显然刚刚苏醒,街面却却早已人声鼎沸,驾车的伙计显然水平颇高,马车一点也不颠簸,甚至可以安安心心的品着这西湖龙井,悠闲的看着窗外繁华的街市,不过秦铠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他脸朝着外面,眼光和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
戴维倒是很享受这份悠闲,他这一年来虽然没吃什么大苦,却始终没找到来东方赚钱的方法,这回终于有中国官员高薪雇佣他,倒也省心了,他看着窗外正胡思乱想,考虑着是不是一年后要提出加薪的要求,却被秦铠一声大喝吓了一跳。
“停!!!停下来,倒退回去!!”
“老师?后面没什么东西啊?不就一家药铺嘛!”两个学生探头探脑了一番,显然也有些郁闷,自己这老师平日里可少有这种神色惊讶的时候。
“笨蛋!宝芝林啊!没听说过!”秦凯有些质疑的问道。
两个学生一脸呆头呆脑的样子,想了想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黄飞鸿?广州十虎?十三姨?阿宽?”
一串词抛出来之后,终于黄兴想起什么来了,小脑袋挠了挠,有些不肯定的眼神盯着秦铠,说道:“老师,十三姨,我听过!”
“噢……”秦铠一愣,这时代莫非还真有十三姨,只是黄兴这闽南仔仔怎么会知道的!
看到秦铠眯着眼睛盯着自己,黄兴立刻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老师,你在船上半夜里睡觉时,念叨了好几回——十三姨!”
秦铠差点吐血,立刻给了这小子一个脑奔,“小孩子,不懂别尽瞎说,以后老师说的梦话,一个字都不许听!否则罚绘图20份!”
两个小子吐吐舌头,对望一眼。
下了车,到了宝芝林药铺门口,这时候店里已经有四五位手脚不大利落的病人正在门口等候,一个伙计看到穿官袍的秦铠,倒是很客气的迎了上来。
“这位大人,来宝芝林有什么事情嘛,小的就进去替您通报!”伙计一脸笑容的招呼着。
秦铠颇有恶趣的上下大量了一番伙计,这伙计身架子懒懒散散的,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他招招手贼眉鼠眼的问道,“伙计,你们宝芝林当家的是不是黄飞鸿?”
“大人,你也知道大师兄的威名啊,咱少爷的功夫可是得了黄老爷的真传!莫非是官府来聘咱少爷?”伙计说起功夫来,精神头到也足了几分。
“小哥,那今天能不能见见你们这个大师兄?”秦铠颇为恶趣的问道。
伙计打了个哈哈,“大人,那可不好意思了,黄老爷和飞鸿大师兄出门好些天了,要不大人您留个话,回头等黄老爷回来了再来回拜您,可好?”
秦铠一阵郁闷,没想到尽兴而来,却没能见到正主,不过这拜访黄大虾那也是即兴之意,他又跟伙计胡侃了一通,才知道,原来现在宝芝林主业是武馆而不是卖药,当家的还是黄飞鸿的老爹黄麒英,一些个跌打伤这里到也提供治疗,效果不错,四邻八坊来的人也不少。
广州宝芝林半日游很快就结束了,没了正主,秦铠立刻收了心思,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沙面是黄埔港进入广州的必经之地,江面宽阔,可停泊军舰,20年前,英国和法国以每亩1500钱的租金圈下了这里,这里原本就是些个荒地,是不会引起业主纠纷的水旁官地;而且沙面靠近广州富贾巨商居住的西关,方便与买办商人来往。
英国人沙面在北部挖河与陆地隔开,使沙面成为一个小岛。四周使用花岗石砌堤,把岛形垒成不规则鹅蛋形,然后用河土填平,北面亦用花岗石修筑堤围,广州人都称之为鬼子基,后来嫌麻烦,索性就叫鬼基。
在这块人为建造的小岛上,建东西两桥来往,到了北面桥口,这里有一组四个人高马大的英国兵懒洋洋的靠在桥头,进入租借都需要在这里留步检查,这自然毫无问题,秦铠也都懒得露脸,戴维露了露头就过去了。
英国领事馆就在沙面南街上,而法国领事馆就在沙面北街,马车进入租界后就沿着沙面南街一路而去,到了十字路口,转到了西面一幢哥特式建筑群。
“秦大人,前面就是德国领事馆了,不知道你准备如何通报你的身份?”德国人很不俺理解,花钱雇佣自己的这个姓秦中国官员为什么要来自己母国的领事馆。
秦铠递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上面居然用德文写着——机密,看这书写水平,戴维医生用屁股思考也知道是自己这位雇主的墨宝,对于自己的雇主竟然能写德文,多少也让他有些意外。
“亲爱的戴维,你一定要把这封信转交给这里的领事,这是交付给你的第一项工作,希望你能做好!”秦铠笑嘻嘻的指派起了任务。
“把这信交给领事就好了?”对于这种奇怪和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德国人有些郁闷的确认了一下。
“的确如此!当然我希望这位领事不至于太弱智,需要的时候你还是要提醒他一下的!”
德意志帝国广州领事馆内,施莱尔先生正在无聊的翻阅着一些薄薄的文书,这都是些可办可不办的事务,看了几页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兴趣,站起身来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摇晃着精致的酒杯,在眼前观察了片刻,然后颇为享受的一饮而尽。
远离国土,来到这遥远东方,施莱尔心中颇为苦闷,他再次拿起酒瓶,正准备再倒上一杯,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施莱尔继续仔细地倒着淡黄色的威士忌。
第13章 挖了英吉利的墙角
“冯·施莱尔先生,外面有一位汉堡来的戴维医生,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信件要亲自交给你?”
汉堡来的戴维医生?施莱尔停下了倒酒的动作,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索了几遍,才想起了那么一点点印象,似乎是一年有过一面之缘。“噢!我记起来了,是那个金发圆脸的年轻人!一个让他进来吧。”
“是!”
十分钟后,施莱尔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神情古怪的看着前面站着的戴维医生,“戴维先生,你说一个黄皮猴的中国官员让你送来这封标注机密的信件?”
“确是如此,冯·施莱尔先生,请您务必先看下,另外我要纠正一点,依我看来,秦大人非常的睿智!”
“噢!在我看来,只有纯正的雅利安人种才配的上睿智这个词,戴维先生,你现在还在教会医院嘛?”
“冯·施莱尔先生,我刚得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为这位秦先生服务!”
听到这里,施莱尔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戴维先生,难道这位秦先生就聘用你为他送信?”
听到施莱尔的笑声,戴维显然有些不高兴,不过在这里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德国人,而冯·施莱尔先生则是广州领事馆的副领事,也是德国政府一名外交官,他只得维持着镇定的表情解释道:“当然不是,秦先生聘请我传授西医学!”
虽然戴维出于面子考虑,隐瞒了向秦铠学习神奇中医的事情,但是这主动聘请西医并且传播西医,也已经让施莱尔有些惊讶,这时代西医在中国的开展并不顺利,从清朝政府的大多数高层到底层百姓,对西医都并不信任,除了在通商口岸西医还有些市场外,在其他地方,中国人还是更信任本土的医术。
他琢磨了片刻,倒是对这个姓秦的中国官员多了几分兴趣,他打开那个厚厚的大信封,对着里面所谓的机密,他心底自然没有太多期望,在一个封闭和死气沉沉的国度,获取对本国有重要意义的信息呢!白痴也不应该有这么愚蠢的念头。
此时坐在一侧心中颇有些不快的戴维医生正在考虑,若是这位有着贵族名字的冯·施莱尔副领事对于秦大人不感兴趣的话,是不是要劝说几句,即便今天无法会面,也要力争约个时间。
不过他立刻观察到,冯·施莱尔先生一脸轻视的笑意已经凝结了,就在打开信封后的那一刹,他草草的翻阅了里面的几份白纸,低头思考了片刻后,脸上的表情更是忽喜忽忧,想来是在作艰难的决定。
终于施莱尔站起身来,竟然来到戴维身边,笑着说道:“亲爱的戴维,我为刚才的鲁莽向你致歉,这位秦先生显然是大有来历,这份资料对于德意志帝国可谓是非常的及时,感谢你为国家的付出!你能和我谈谈如何认识这位秦先生的嘛?”
秦铠这会儿在外面的马车上倒是打起了小盹,黄兴和孙翔被关照好,若是戴维医生出现了,及时提醒他,这次他自然是有备而来,送到德国领事馆是他和两个学生最近忙乎的成果之一,这时代最富盛名的英国铁甲战舰“勇士号”的设计图,虽然现在而言,这“勇士号”已经有些过时了。
一年前刚刚结束的俄国佬和土耳其人的边界战争中,铁血首相俾斯麦作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战前本来颇为牢固的德奥俄的三皇同盟和英国、法国对抗的局面,因为德国在俄土战后谈判中偏向英、奥的立场,俄国熊战场上取得的胜利,却在谈判桌上被剥夺了大半,三皇同盟彻底破裂,俄国熊自个儿单干了。
这下,欧洲的局面就显得更加错综复杂,统一不过8年的德意志帝国和奥匈帝国勉强维持着同盟,但是昔日强大的奥匈帝国已经残破不堪,而英国毫无疑问是第一大海权国,拥有压倒性的海军实力,而欧洲第一大陆权国俄国熊刚给惹毛了,作为名义上第一陆军强国的德国鸭梨很大,隔壁邻居法兰西可日日夜夜念叨着为普法战争雪耻。
德意志帝国从陆地走向海洋,那已经是铁血首相和威廉德皇一致念头,陆地上的法兰西或许不足为道,不过船坚炮利的英国绝对是那无处不在的威胁,自己这是对方无法不接受的重礼,现在就看对方如何反应了。
该死的戴维跑进领事馆足足磨蹭了半个时辰,秦铠一个小盹都打好了,才看到里面有人陪着戴维一起出来。
戴维医生显然颇为愉快,施莱尔先生先倨后敬的态度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这可充分说明自己这次的选择有多么正确,施莱尔从戴维这里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秦铠雇佣他也不过是一天而已,对于自己这位雇主,戴维的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
在卫兵和戴维医生的陪同下,秦铠很快被引到一间装饰豪华的会客厅,施莱尔为显示隆重,亲自在大厅门口等候。对于如此正式的会见,秦铠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倒是有着尊贵的冯·施莱尔姓氏的德国副领事此时却兴奋不已。
原本广州领事馆的领事老米勒因为健康原因回国了,而领事的位置空闲了有半年了,自己却始终没有被提升的消息,此时,若是有这么重要的一个成果,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一阵寒暄和客套之后,戴维医生、黄兴、孙翔几个自然被留在客厅中品尝起了德国美味,秦铠跟着施莱尔来到一旁的小厅内开始了正题。
“秦先生,要点什么?”施莱尔站在酒柜前亲切的问道,他的汉语水平显然已经完全胜任进行交流。
“波尔多红酒吧,如果有拉斐尔庄产的就更妙了!”秦铠笑眯眯的回答道,这拉斐尔红酒可是法国红酒中的精品。
“没想到秦先生对红酒也这么了解,法国的红酒确实不错,不过太过于浓郁,并不适合严谨和优秀的德国人,不如尝一下我们德国的丹菲尔红酒?”施莱尔很意外对方对红酒的了解程度,看来这个中国人确实有些来历。
“完全同意,冯·施莱尔先生是德意志贵族吧?”秦铠很快就开始掌握话语权了,自己是来谈条件的,可不能跟着对方的话头走,何况自己的底牌看起来十分的强大。
“看来秦先生倒是对欧洲颇有了解啊!”施莱尔端着高脚酒杯慢慢的走了过来。
秦铠起身很绅士的接过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葡萄酒,笑着说道:“丹菲尔红酒果然不错,黑莓和樱桃的味道,确实是上等的美酒,就我看来法国红酒与之相比就差了不少,不过相比苏格拉威士忌,似乎还欠些火候!”
秦铠一举酒杯向对方致意,施莱尔自然听得懂秦铠话外之音,普法战争成就了德军欧洲第一陆军的盛名,德皇威廉堂而皇之在敌国首都巴黎宣布了德国的统一,但是日不落帝国百年的海军威名,可不是统一才8年的德国能一举超越的。
施莱尔想到这里也举杯示意,“尊敬的秦先生,你送来的图纸已经让我看到了你的诚意,你有什么要求,又能为我们德意志帝国提供多大层面的合作?”
秦铠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来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张世界地图,“施莱尔先生,我有自己的渠道获取你们感兴趣的东西,我需要的是资金和德国技术上的支持,这第一份图纸只是表示下我的诚意,下一份图纸想必德皇和俾斯麦首相更会有兴趣!”
施莱尔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挂着职业化的镇定,这勇士号铁甲舰已经是十年前的船型,当然这份图纸送到国内后,英国人成熟的技术,肯定会被德国伏尔铿造船厂所吸纳,从而提高德国战舰制造水平,但是这十几年确实海军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所以这份图纸的价值虽然惊人,却还引不起高层的绝对重视。
“尊敬的秦先生,下一份图纸是否能透露一些细节,这也方便我想国内请示,您说是吧!”施莱尔已经彻底放下了架子,面对着送上门来的惊人的政绩和功勋,谁能拒绝!他忽然间发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上了仕途的康庄大道,看来不久之后,自己就应该能获得配的上冯·施莱尔这个高贵姓氏的职务。
秦铠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英弗莱息白铁甲舰全套详细图纸”。
听到这里,即便是自认为控制能力极强的施莱尔也脸色突变,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借着喝酒的瞬间,他尽力平复下自己突突的心绪,在欧洲报纸上,这艘号称战舰史上里程碑的“英弗莱息白”铁甲舰出现的次数可不少。
三年前“英弗莱息白”铁甲舰下水之时,整个欧洲都震动了,这艘开启巨舰大炮时代的代表作,有着“最新式、最厚装甲、最大口径火炮……”一些列殊荣的英国主力战舰,让一直来期望与英国竞争的欧洲老二法国海军只能发出怨妇般的呻吟。
而为了保证这艘战舰的领先性,“英弗莱息白”铁甲舰至今还在不断的加装新型武器,真实历史上整个改装期更是跨越到两年之后。这对于德国造船业和海军的价值,已经不可能用金钱来衡量了,施莱尔脑筋早已满负荷运转起来,这其中的价值还是无法理清。
他最后考虑下来,这只能用两个字来说明——“无价”,一旁站着的秦铠倒也没有打搅他思考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看着那张世界地图,这时代的世界地图,秦铠显然没有仔细研究过,不过满世界的海洋和沿海大陆都标注着英法殖民地的颜色,这让他非常的郁闷,咱怎么就没穿越到大航海时代呢!
这时耳边传来施莱尔生硬的回话,“亲爱的秦先生,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不过以我多年外交的经验,德意志政府可以为这些图纸支付120万马克,不知道是否符合您的意愿?”
120万马克,也就是大约20万两白银,秦铠暗中盘算着,对于这图纸,德国人可比他这个未来穿越人士更了解他的价值,既然是谈价钱,那就坐地起价吧!
“尊敬的施莱尔先生,这其中的价值,你比我清楚,日后不知道是否还有合作的意向?”秦铠露出狰狞的嘴脸,口气中也透出一丝不快。
“亲爱的秦先生,您对德意志帝国的贡献我们当然会铭记在心,日后当然需要得到您的更多支持,难道这酬金你觉得太低嘛?”施莱尔趁着回头倒酒的机会定了定神,这趟生意自己伤不起啊,先考虑仕途,再考虑替帝国省钱的活吧。
“低!太低了!你简直是把这重要的情报当成大白菜在买啊,冯·施莱尔先生!”秦铠故作悲愤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戏要演就演演足,“你可知道,这些消息要通过多少隐秘的渠道才能获得,白银300万两,不能再少了!”
这价码立刻把贵族出生的冯·施莱尔给雷住了,不过坐地起价的事情,外交官自然是此道能手,两人旁若无人的各自拿着酒杯围着酒桌开始谈判桌上的较量,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扯皮,最后秦铠释放出杀手锏,他同意支付10%的佣金,作为冯·施莱尔在情报交易中的酬劳,最后双方议定900万马克成交。
对于这大砍价的结果,冯·施莱尔感觉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区区900万马克获取到了一条无价的情报渠道和一份价值惊人的情报,当然自己也获得很不错的收益,当然谨慎的德国人约定在对第一份“勇士号”图纸进行鉴别后,才能进行第二份交易。
之后,秦铠谢绝了施莱尔庆祝合作成功的晚宴,对于德国人,他也仅仅是从技术上来说,抱有那一丝敬意的。
第14章 十三街风云起
第二天,秦铠倒也暂时无所事事,在何勇的介绍下,他决定去参观下广州最有名的洋货集散地——十三行,听到这个名字,让他有些错觉,敢情十三姨是不是就从这十三行转变而来的,他不无恶趣的把这想法记录下来,或许留待日后考证。
第二天,秦铠倒也暂时无所事事,在何勇的介绍下,他决定去参观下广州最有名的洋货集散地——十三行,听到这个名字,让他有些错觉,敢情十三姨是不是就从这十三行转变而来的,他不无恶趣的把这想法记录下来,或许留待日后考证。
十三行最早来源于这里官办背景的十三家垄断海贸的商户,自鸦片战争之前,这里早已不再是垄断性的市场,而是分布着本地的广州商帮、西洋各国的洋行、闽商,还有就是少两个外省商户。
何家属于是广州闽商背景的新户,不过好在何家以往做的都是广州闽商的下线生意,倒是有一些门路,不过何家现在做的香皂生意在广州可谓非常火爆,对于这货色的来源却秘而不宣,而出货的渠道多是通过这些闽商的渠道。
所以在短短一个月里,何家在广州闽商中倒也有了不小的名头,今天听说秦铠有意了解下广州的商贸,何勇自然介绍他去十三行转转,他们何家倒没什么熟悉这里夷商事务的人手,于是特地去关系最好的闽商吴家找来熟悉这洋务的自家掌柜。
今天秦铠特地换了一套便服,不过这一身马褂他穿的感觉始终就是两个字——别扭,而吴掌柜见到他也是十分的意外,毕竟今天何家兴师动众的请动自己来,没想到竟然是陪这么个年轻人,不过老于世故的他倒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吴掌柜全名吴金贵,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倒是标准的福建人模样,吴家在福州的产业可比何家大上不少,不过两家生意和关系上多有渊源,吴掌柜和何勇也是老熟人了,所以今日才会找上他。
几人在十三行前后街上转了几圈,也亏得吴掌柜对十三行这里商户都颇为熟悉,一路上指着各户商家介绍,这是广州商帮的行首李家的铺子,那是米丽坚商人斯密斯的洋铺,对面的却是徽商大户齐家的……
转过两个路口,前面一家中式建筑的铺子,吴掌柜乐呵呵又凑上来,“秦大人,这是咱吴家的铺子,要不要进去坐坐!”
“那可就叨唠吴掌柜啦,”秦铠一路只是微笑着听着,倒也没有问过什么话,不过对于这吴掌柜倒是印象不错,而且何勇私下里也解释过两家之间的渊源,有些问题倒是可以从他这里了解些信息。
这吴家做的还是传统的中国特产,这主要受益还是从洋行低价获取洋货,然后贩运到内地和批发给下一层的商家,跟着吴掌柜在店里转了一圈,秦铠突然问道:“吴掌柜,有没有想过生产洋货?”
这话一出,跟在他后面的何勇更是吃惊不小,他心中难免打起鼓来,他们何家现在做的香皂生意,可绝对是打着洋货的牌子,而且这套路都是秦铠指点的,在香港码头由何家出面开了一间皮包公司,所有货物经由那里出来,以这时代的追踪技术,绝对无法识破这种后世常用的出口转内销的策略。
吴掌柜倒是神色平静的很,心中反而认定秦铠根本不懂这洋货的规则,这时代的商人那个没想过自己仿制,但是让这些人无法想象的是,哪些西洋货物若是本土生产的话,首先是技术上根本行不通,国内这些有学问的老爷们,让他们弄篇八股倒是在行的很,谈到西洋技术,一个个都跟白痴似的。
其次是即便从西洋人那里进口了机器,可惜国内能弄到的原料根本不合格,若是向洋商购买原料,刨除人工和机器的损耗,一般情况成本都能比直接购买成品多上五成。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有人提出生产的话,基本是脑子烧坏的。
听了吴掌柜的解释,秦铠也有些好笑,确实,以这时代的国民教育,根本培育不出真正的科学家,哪些睁眼看世界的先驱,基本都是自学成才的,就连洋务运动的发源地——江南制造局也无法摆脱这个怪圈。
上海洋枪局购置了德国的先进设备,具备了一定的生产能力,而且还有十数年实践培训出来的产业工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只能生产老式的前膛毛瑟枪,而且每支毛瑟枪的成本是直接购买原装德国毛瑟枪的一倍,这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听了吴掌柜的话,秦铠倒也颇有感触,不过自己这一步步走下去,实现工业救国的目的,就必须要尽早打下这产业工人的基础,而这一切都必须要有这些商人的积极参与,而最佳合作的对象,正是这些被这时代百姓和官员称之为二鬼子的洋务商人。
他安静的听完吴掌柜的陈述,微微一笑,问道:“吴掌柜,不知道你以为现在洋货中最赚钱的是那些生意?”
“西洋货的小五金和金属原料、洋油、洋布、大烟,其中尤其以洋布和大烟份额最重,”吴掌柜倒是一点没隐瞒,这倒是跟秦铠熟知的历史基本吻合。西方的工业化造成了产品成本骤降,而远东的这个巨大的帝国、四万万的人口,无疑是最好的产品倾销地。
看到秦铠在沉思,吴掌柜马上跟了一句,“当然这大烟虽然利厚,咱闽商那是绝对不会去碰的,这可是破家害命的玩意,那些西洋商人就没这么些顾忌,这些年,十三行天天都有破产的商行,这里的生意也不好做啊!”
“吴掌柜,若是洋布能自产,您说这十三行有多少商家会有兴趣?”秦铠终于抛出了自己的诱饵。
“自产西洋布?”吴掌柜忽然笑了,他端起桌上的西湖龙井浅浅的喝了一口,想了想,说道:“秦大人,想必你不太清楚这西洋布的贸易,我听说在上海、山东都有官办的织造局子,用的也是洋人的机器,至于赚不赚钱,那就难说的很,这洋玩意可不好伺候,一旦坏了,就只得靠洋人来修。”
何勇这会儿在一边干着急又插不上话,他可比吴掌柜更了解秦铠说话的意思,吴掌柜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将信将疑,而他们何家可是真真切切的得到了其中的巨大利益,这会儿既然秦铠提到了这纺洋布的主意,何勇自然断定,秦铠一定是有备而来。
这洋布进口贸易,福州马尾港每年都是进货一百万匹,广州港更是惊人,每匹布光批发的利润就有十两银子,若是自己生产自己卖,这其中差价……想到这里,何勇终于没忍住,问道:“秦大人,这洋布生意……”
秦铠挥手打断了何勇的问话,他自然明白何勇的意思,不过何家他是另有安排的,不过既然他们也想在这其中插一脚,他自然无所谓。说穿了,这洋布到底是个密集型产业,若是实现本土生产,依靠国人目前廉价的生产力,肯定能获得不错的收益。
而其中最大的障碍就在于这工业纺织机,而若是能够大规模生产这种标准机器,无疑能大幅度提升一个工厂生产能力和维护能力,而维持这样的工厂,无疑能造就一大批产业工人,这正是他想涉足纺织业的真正目的。
“何叔,这产业太大,你想做当然可以,不过光靠几家人是不可能吃得下这么大产能的,每年海上运来的洋布有多少?国内这四万万国民又能消耗多少洋布?这可是个泼天的大产业!”
秦铠信心满满的描绘着纺织业的超级大饼,这纺织业在工业启蒙时代,绝对是第一流的产业,想想当年国内数不清的纺织厂和女工,就知道这份产业能养活多少人,有多少的需求。当然,这具体的事务上,他绝对无意插手,该让专业人士干的就别掺和,这点他可清楚的很。
何勇一听,也是一愣,只得转头看着吴掌柜,“老吴,咱们两家是世交,秦大人说到的肯定能做到,这产业你不考虑下?”
“这机器是个大问题啊?”吴掌柜显然还信不过对面这个年轻的官员。
秦铠微微一笑,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先推销下纺织产业,现在这还是个概念性的东西,自己要工厂没工厂,要人手没人手,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先拉丁结伙,花花轿子众人抬,事情要办就要办的省心省力,没人帮衬着那可不行。
“何叔、吴掌柜,这纺织厂我不敢轻言能赚大钱,不过这可是个天大的市场,衣食住行,头一条就是这洋布啊,这一匹布的原料价值几何?一匹白布又价值几何?一匹花布呢?我现在在筹办厂子和招募人手,这厂子办好了,我这里出产的机器绝对好过洋机器!”
吴掌柜看到秦铠侃侃而谈,自信十足的样子,而一旁何勇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倒也有些发愣,瞅了个空忙插上话,“秦大人,您还会造机器?不知道多久能造出来?”
旁边何勇早插上话了,“老吴,你就不知道了,秦大人可是左大帅和李中堂都看中的人物,刚升了福州布政司允判的实职。秦大人,这机器我们何家可要先预定个十台!”
吴掌柜在一旁听得一脸雾水,这机器都没个影子呢,这何家老二怎么就跟中邪一样,硬要先预定上十台,他忙朝秦铠拱拱手,一把拉上何勇,两人到一边去嘀嘀咕咕起来。何勇自然不会出卖自己的秘密产业,不过却说得吴掌柜脸色一惊一乍的,显然动了心。
等两人嘀咕好了,再次落座之后,吴掌柜心中如猫爪子挠过似的,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就算是预定机器,那可也要真金白银的付出去才行啊,总不成就上下嘴唇一碰,人家谁能信你啊。
秦铠见火候差不多了,倒也多亏得这何勇给自己唱高调,他微微一笑,“何叔、吴掌柜,这预定机器之事不忙,我到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商量,说不得还要你们帮忙才行?”
“没问题,秦大人你说!”
“这纺织机厂子要开出来,少不得要懂行的人手,还要想办法把原料给弄到福州,福州那边的铁料暂时性也靠不上,只能从海路去弄,在场子筹备起来前,这事情可多着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优厚的回报,生产出机器,只在成本加上加三成给你们何家、吴家专营!”
“秦大人,这机器就让我们两户独家经营?”何勇和吴掌柜已经被这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晕晕乎乎的了,呻吟着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
吴掌柜稍作考虑就一巴掌拍在桌上,说道:“秦大人,你说吧,你指北,咱吴家绝对不朝南!这事我拍板了,这就去请我大哥来,我们好好议议这条款!”
十三行里有个潜规则,洋商从来不把买卖卖机器的生意交给中国商人,卖洋机器,这绝对是最暴利的行当,这玩意完全没有可参照的标准,一堆铁疙瘩,说值十万就是十万,没得商量,吴掌柜岂会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铺子外面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靓丽少女和富家子弟在各户洋行和商铺里转悠着,他们关注的目光都聚集在哪些西洋物件和漂亮的洋布,浑然不知道,天下风云的变幻竟然是从这小小的洋布开始。
一个叫“中华纺织协会”的民间组织,就在十三行西边吴家商铺里诞生了,虽然此时此刻,这个纺织协会未来的两大巨头根本没搞清楚自己能干些啥,不过这不要紧,秦铠正拿着一个簿子读着协议的内容。
“中华纺织协会设5大常务理事,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得担任,任一常务理事有权否决有可能有损于协会的议案……”这是秦铠的恶趣,至于来源嘛,大伙儿都知道滴,很快他就分派给何家、吴家具体的筹办事务。
“英国人的黄埔造船厂、黄埔机器厂,麻烦何叔你派人去打听下,那里的工人,若是有意去福州的,加薪三成,有能耐的,薪水可以让我来面议,上不封顶,咱不愁钱!”这话听得何勇心惊肉跳的,这秦大人是在自家生意里有些权益,不过香皂生意虽然不错,没远没到不愁钱的地步。
“我还需要大量的铸铁、硬钢这些个原料,可惜的是马尾船厂的炼钢平炉就没好过,吴掌柜可有什么建议嘛?”
“罗源那边有个铁矿,不过土法炒钢这产量不大,我这就分派人手去着落这事,从哪里走连江水路到福州府不过三日,还有缺额,我们从广州这边雇海船运。”
“很好,今天是四月初七,两位加紧,这早一日投产,这中华纺织协会的牌子就会早升值一分,”秦铠在吴家几位重要人物的簇拥下,翩翩而去,今日他终于埋下了第一颗种子,他相信,很快种子的力量就会撬开这坚硬国土上的沉疴。【新书期间,兄弟们有票票就砸吧,谢谢啦~~~~今天双更8K啦】
第15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吴金贵把签好的协议小心的收好,这财神上门的好事竟然来得如此容易,这份协议中每一条他都和自家大哥仔细思量过,虽然前期,吴家要投入不少人力和物力,不过相比之后的收益和日后吴家的地位,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这位年轻的秦大人怎么就有那么大能耐,西洋商人一般都不敢涉猎的机器生意,他竟然这么有把握……不过这些他已经没有必要去考虑了,他立刻召集了吴家所有的人力,全力投入到秦铠机械厂的筹备中去了,期待的那丰盛的回报。
秦铠把戴维医生留在何家的宅子,施莱尔副领事若是有消息来,他需要第一时间得到通知,而作为一个德国人,戴维有一个额外的优势,他能借助英租界里才铺设不久的电报线路及时与福州取得联系。
想到这时代如此不方便的通讯联系,几个月前还曾习惯于无所不能的北斗通讯系统的秦铠多少有些郁闷,现在就连哪些在历史电影里看到的手摇式电话都找不到一个,坐上回福州的轮船,秦铠一路开始琢磨起这事来,熟知现代战争的他,自然明白通讯的重要性。
回到马尾船政学堂,秦铠第一时间去找了徐国方,把准备接收材料的事情安排妥当,对于吴金贵那边,他相信在巨额利润的刺激下,这比任何合同或者契约都会更有督促力,何况还是何勇在那边,这空架子的“中华纺织协会”多少还是有些凝聚作用的。
由于去了一趟广州,他这边还落下了一天课程,他正在琢磨这事,班长周瑞东和他的老搭档章奎两个就晃悠晃悠的出现在秦铠面前。
“教官,这周的课程安排在什么时候补上,作为班长,我需要你尽快给予明确的答复!”周瑞东的问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他的老搭档则隐藏在他后面,肩膀还是微微耸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这段时间的接触,这个班长绝对是没有选错,不但管理能力很强,而且秦铠布置的事情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他可没少指派自己这一个班级学生做事,当然每件事情都有他的由头,学生们做了都觉得大有收获。
“下午,我先补上一课,让同学们带好上回布置的社会调查报告,”秦铠对于这一个班级的学生那是十分在意的,虽然很失望的是,其中并没有出现什么记忆中的历史名人,但是他相信,经过自己的培养,这些绝对是点亮这个末时代的火种。
最近几堂课,他都安排了课后的调查任务,比如对马尾船厂现状的调查,对马尾船政技术方面的分析,又如对南洋水师战舰的考察,马尾船厂和南洋水师都是马尾船政学堂一衣带水的关系,南洋水师的管带、水手多出于学堂,而船厂的技术工人和小吏多出于学堂和艺圃。
这为这些学生深入进行调查提供的绝大的便利,许多秦铠本不了解的信息,在学生们的调查中都被一一罗列出来,比如德国西门子的炼钢平炉的高故障率和低产能、仿制蒸汽机型号陈旧、正在生产的战舰落伍等等。
这无疑都是秦铠的耳目,虽然他知道沈唱和和金胖子都对自己颇有戒心,处处提防着自己,生怕自己作出成绩威胁到他们的位置,现在又巧立名目拉自己后腿,不过这样也好,这促使他下定决心,自起炉灶,不过这挖墙脚的事情,无疑是他的最爱。
隐藏在周瑞东后面章奎这会儿冒出来了,一脸懒散的表情,“教官,我有一个问题请教?”
“有P快放,章奎,你的调查报告都调查了那些地方?”
“教官,我这个问题正是和本次调查报告有关!我去拜访了‘飞霆’和‘虎威’炮舰,请教了在舰船上任职的学长,之后,我又去泊在马尾港的英国战舰‘力来’参观,发觉英国炮船多装备格林炮之类速射武器?教官所说的巨舰大炮似乎与西洋强军背道而驰嘛!”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疲懒的学生,做起这调查来倒是十分的细致,而且颇有自己的想法,这绝对是培养的对象,他哈哈一笑,露出自己白森森的牙齿,“章奎,不错!有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很好,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教官——我,所下的每一个定论都是被论证过的,你只要记住无条件的相信我,就行了!当然,需要的时候,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章奎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套理论和调查的报告,准备和这个自信心爆棚的教官来论证一番,却不料碰了一个软钉子,顿时有些蔫哒哒的又隐身到老搭档周瑞东的背后去了,应了声“知道了,教官!”。
“英国现在正在建造一艘巨型铁甲舰‘英弗莱息白’号,火炮口径是406毫米(16英寸)的巨炮,当然除了巨大的主炮外,船上还有各种口径的火炮四十余门,针对这艘巨舰上火炮的改装也在不断完善中,章奎,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章奎探出头来,愣愣的看着秦铠,他虽然勤于思考,善于调查和发现,不过一时间也领悟不料秦铠的真实意图,只得摇摇头,做了个怪脸。
见到学生认输了,秦铠自然也不藏拙,再次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着说道:“记住!火炮……才是战争之神,现在是前巨舰大炮时代,欧洲人的火炮威力太差,根本对付不了身披重甲的铁甲巨舰,所以才有‘英弗莱息白’这等巨舰时代的来临!这是矛与盾的斗争!”
“教官是说,一旦火炮的威力足够大,这就意味着巨舰时代的结束?”这次倒是周瑞东接上话题了。
“要击破敌人的,首先要让自己的长矛足够锋利!要防御敌人,自然要使自己的堡垒足够坚固,懂得否极泰来的道理,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秦铠幽幽的说着,眼光却已落在远处高耸的船坞上。
他丝毫没有料到,今天的这席话,对两个学生的影响之深,这要到很远的将来才充分表现出来。
正当三人还在讨论一些细节问题的时候,黄当骑着马匆匆而来,老远就喊道:“秦兄弟,丁巡抚派人来找你了,快点去巡抚衙门!”
丁日昌找我何事,秦铠脑筋急转,这磨床的事情正在准备中,似乎也没有这么急的事情,既然想不出来,他也就索性不去考虑这事,雇了马车直奔福州城里。
孙复倒是早就在门口等着,瘦脸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见到秦铠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徐仲虎来了!你手头的事情可要抓紧罗!丁大人就是找你来问这事的。”
秦铠心中倒是颇为感慨,有人在朝就是事事顺,什么事情都未卜先知,这处理起来还不得心应手,他微微一拱手,跟着孙复进去里屋,两人施礼后落座。
丁日昌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灰暗,这老头倒是个真正的实干家,不过这身体难免要弄垮了,有这老头在位置上,对自己来说倒是个不错的后台,秦铠暗想是不是找个时间让德国佬戴维来给丁老头瞅瞅。
旁边坐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年轻人,长方脸型,脸上却透着一股子与他年龄并不相称的老练,想必这位就是徐建寅,作为清末少有的能被称之为科学家的人物,秦铠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徐建寅此时也在抬头观察秦铠,两人目光一碰,都会心一笑,点头致意。
丁日昌左右看看下面的两位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秦铠要小上七八岁,不过徐建寅那也是一路高升,三十岁时已经是山东机械局总办,也算是五品大员,据说这回又让李中堂大人看中,年内就可能委派他到欧洲各强国技术考察。
“仲虎,这一路上可辛苦你了!”丁日昌先开口道。
徐建寅忙放下茶杯,侧身施礼说道:“丁大人,这都是份内之事,大人督办这马尾船政之大业,才是真正的辛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建寅这话自然让丁日昌老怀畅快,他哈哈一笑,“仲虎,你父亲身体安好,还在上海译书呢?”
“家父现在身体还好,不过体力大不如前了,他老是说时不我待啊,现在还监管着格致书院的事情,也忙得很!”徐建寅平静的回答着,似乎是说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老者的晚年生活。
不过秦铠却知道,他老爹徐寿那绝对是近代史上睁眼看世界先驱中的脊梁,中国近代化学之父,从近代最早的自制雷汞炸药、硝化棉,到钠、钙、镍、锌、锰、钴、镁这些元素的中文命名都源自这位靠自学成才的奇人。
“仲虎,若回去见到你父亲,代老夫问候他,”
“多谢丁大人!”
寒暄的话完毕,丁日昌自然进到正题,他转头指了指秦铠,说道:“仲虎,我来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马尾船政学堂新进的教官秦铠,秦铠,这位是山东机械局总办徐建寅徐仲虎,你们都是搞机械的,这中堂交办的事务,老夫就全权拜托你们两个了。”
两人忙起身领命。
“秦铠,你从海外回来,没听你说起过你的表字?”
秦铠也知道这时代若是称呼表字,代表这关系上的亲近,不过要立马想出个威武而有意义的表字,这可难为只学习过新学的他了,他脑筋一转,躬身施礼道:“小子确实没表字,不若请大人给我起一个!”
“噢……不若就叫烈风,我可听说你在学堂里鼓吹巨舰大炮之说,这表字倒也般配的很”,丁老头哈哈大笑道。
靠,这老头怎么给取了这么个白话的表字,不过听起到倒是很威武——秦烈风,秦铠也是微然一笑,躬身施礼谢过。
徐建寅自然打听过秦铠的来历,对于他设计的机械磨床虽感意外,因为没见过实物,倒也不好多加判断,此时听到“巨舰大炮之说”,倒也悚然动容。此番来马尾之前,他自然到过天津卫拜见了李中堂,朝廷之中现在还在海防和岸防间摇摆,没想到在这里却早已孕育着更加前卫的理论。
“没想到烈风兄还是一位海防派的理论家,不知道是否能给予在下一个机会探讨一番?”徐建寅拱手问道。
“仲虎兄,我那都是些自大之论,若是你有兴趣,今日下午,我授课之时,正好要开展一次关于巨舰大炮的讨论,不妨来指点一二!”秦铠对于这位实干家兼科学家自然不遗余力的拉拢,这时代人才太少太难得了!
两人一拍即可,旁边丁日昌看着,脸色倒是愈加愉快,马尾船政学堂自前两期之后,这学生的素质和成绩一直在下滑,第一期、第二期的学员多位在北洋水师任管带,其中就有刘步蟾、邓世昌等人,而南洋水师船小而少,火炮又弱,这其中原因前文也提及过。
不过秦铠来了之后,太多新的消息传来,海权论、巨舰大炮、弹道学……这些概念从未在这块巨大的国土上出现过,而今却要在他管理下的马尾船政学堂生根发芽,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假以时日这些理论将可能催生出无数新学派的学员,对此,他可是满怀期待。
“你们两个可别忘了正事,仲虎、烈风,你们给老夫一个时限,第一门炮什么时候能造出来!”丁老头平日是和气的很,但是正事上却一点不含糊。
“洋炮局的机器已经卸下来了,就等着组装,随船工人90名也一并带来了,丁大人,你看这洋炮局准备造在那里?”徐建寅转头看着秦铠,这事自然要看他那个磨床啥时候能动起来,
“就在马尾船厂里找块地方嘛!”丁老头倒是雷厉风行的很。
秦铠这时候脑筋已经快速转动起来了,这洋炮局可是新来户,徐建寅这厮不久之后就要去欧洲考察铁甲舰之事,定远、镇远舰不就是这厮在德国订制的嘛,这批技工和机械一定不能落到沈唱和和金胖子手里。
他立刻大声说道:“大人,此事我还有些想法,不知当讲否?”【兄弟们,有票请砸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