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咱理念震惊了吧
丁日昌对于近日来马尾船厂的一些事情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他并没有插手这些内部矛盾的意思,毕竟那涉及到太多的权力斗争,沈唱和和金伍那边只要认真执行自己的指令,按照计划完成战船的制造,对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烈风,说说看你的想法?”
“大人,这火炮制造,势必需要进行试炮,放在船厂内这就不大合适了,”秦铠抬头看着丁老头直言道,这道理冠冕堂皇的很,“而且,我还有意尝试设计一种新的火炮,出于保密,我想另觅地点,大人你看可否?”
丁日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沉思起来,秦铠的小九九那逃得过他的眼睛,这是摆明了要另起炉灶,现在确实是一个契机,船厂和学堂里的暗流,他也是深恶痛绝,不过这可不是他一个二品大员能解决的问题,看来是需要做些变通了。
“烈风,这段时间船厂里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这件事我支持你,不过这圈地的钱、造厂房的钱,我只能支出一部分给你,我听说你和城西的何家有些往来,这就靠你自己想想办法了,怎么样!”丁日昌露出老狐狸的嘴脸,非常得意的看着秦铠。
这丁老头还真是个铁公鸡,秦铠一阵郁闷,现在他兜里也就几百两银子,还是丁日昌让他采购原料的款子,不过开这么个大口子给自己,他考虑了三秒钟,还是忍不住立马应了下来,这可是一整套机械和工人,19世纪最缺的是啥,有文化有技术的青年呗。
“行!大人,这试炮的火药还请大人拨付一些,另外,铁料的资金务必到位!”
“没问题!第一门炮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至于你说的新式火炮,我也希望越快越好!”丁日昌满口答应,同时也下达了死命令。
“大人,定不辱使命!”秦铠笑容满面,眼睛一转,又提起一事,“另外,大人,我还有一事……”
丁日昌老脸一板,“烈风,这次可是要人给人,要机器给机器啦,你还有什么事情?”
秦铠白眼一翻,就当没看到丁日昌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学堂中观察了良久,这些学子都是勤恳之辈,不过除了读书外,竟无强身健体的措施,他日,这些都是我水师的栋梁,怎可没有强壮的体魄?”
听到不是要钱,丁日昌倒也懒得听他废话,“烈风,你就照直了说吧,你想干嘛?花花肚肠就别在这边绕了,除了钱之前,啥都好说!”
秦铠大嘴一咧,露出大白牙,“大人,我是想让我那一班学生组织起来进行训练,欧洲军校都有此等练习,强身健体,方能报效国家。”
“这事……准了,烈风,火炮之事,那时首位的,你可用心了,若是误了这事,可休怪老夫无情!”丁老头挥挥手,把秦铠和徐建寅打发下去了。
他这一同意,可把秦铠那一班级的年轻人给害惨了,秦铠这会儿已经脑子里计划好了,每天早晨从学堂拉练到炮局,晚上从炮局拉练回学堂,正好让学生们帮自己干点杂货!
徐建寅那也是通达之人,又是个搞技术出身的,和秦铠这个伪科学工作者在一起,倒是不愁话题,两人出了门,登上马车就直奔城西何家,这落实地皮之事,秦铠自然不会亲自去跑腿,这可是劳心劳力的活,他心中浮现出何兴那张朴实的黑脸,这个不高的闽南汉子却有着极大的能量。
丁日昌打发走秦铠之后,低头又把事情前后考虑了一番,这时候孙复自然还陪坐在一旁,他想了想问道:“孙复,秦烈风这娃子我多少有些看不透,你说呢?”
孙复呵呵一笑,“大人,你过虑了,秦铠确实能力强了点,不过他这人,品行可以,而且还通达历练,说实话,我也觉得是个难得的人才。”
丁老头嘿嘿一笑,“听说你二侄子现在跟着秦烈风啦,这可是个不错的出路……”
“是啊,我二弟当年博了性命换的功名,却还养不活老婆孩子,我这做大哥的惭愧的很,”孙复对于这种明面上的事情自然不会隐瞒。
“孙复,我这湘军、淮军也算走了一大圈,看着你们这些老兄弟可没几个混的好的!秦铠那边你多留心,可别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咱这小学堂可也不太平。”
“大人放心!”孙复知道丁日昌是通过自己转达一些暗示,这些话自然会在合适的情况下再转告的。
而此时的秦铠却已经换骑了一匹枣红马,正和徐建寅、何兴三人一路出了直奔马尾外围的,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让他多少有些兴奋。
周围的地形,秦铠并不熟悉,何兴到底了老土地,按照秦铠的设想,很快,在船政学堂往北三里地的一处山岭后面,一大片荒地被确定下来,这里靠近闽江,却隐藏在山丘之后,进出和运输都很方便,这里将是孕育新一代福州大炮局的发源地!
剩下的事情,秦铠又是很洒脱的交给了何兴,带着徐建寅直奔船政学堂而去。
徐建寅跟在秦铠身后,说实话,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年轻人让他颇为刮目相看的感觉,在巡抚衙门与丁日昌尊敬而自信的交谈,对洋炮局的决断,联系何家选址的雷厉风行,都让他十分惊讶,这份成熟和老练,与他年纪颇有些不符。
他自幼跟随精通西学的父亲学习,才在化学、物理和机械上有了如今的造诣,不过与秦铠一路攀谈而来,对方学识的广博和交谈间的自信,让他十分佩服。来马尾之前,确实有人告诉他,马尾船厂研制出一台高性能的机械磨床,说实话,他是不怎么相信的,充其量也就是个仿制品,不过能仿制西洋机器,这时代都是了不得的能耐了。
不过现在,他倒确实是多了几分期望,这秦烈风看得出是个干事的人。
两人在学堂里边吃午餐边聊,两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秦铠对于徐建寅的学识也是十分的佩服,从理论基础上来说,徐建寅基本掌握了这时代的化学和物理知识,这理论体系的完备,绝对是少有人及的,自己身边缺乏的就是这种能与自己沟通和拓展的人物。
而下午秦铠的一堂“实践调查报告”的课程,则让徐建寅大为叹服,他父亲创办了上海的“格致书院”,在国内首次把科学实验应用到在教学中来,所以他对西学颇有认同感,而秦铠走的教学路线,则完全不同于格致学员的教学模式。
这里的议题范围之广,简直可以说包罗万象,秦铠这下下达的对马尾船政的调查报告,要求学生们都独立完成,所以从船厂的机械到工人薪资都有学生去调查,当然得出结论未必正确,但是却在讨论中,使得这些学生的见识大大增长。
这会儿台上正有一位挺拔的青年人在发表他这次的调查,却是班长周瑞东,议题也颇夺人耳目——南洋水师弱点,周瑞东显然是做过仔细的调查,对南洋水师在港的战舰都按照他的标准进行了一番评估,从装甲、航速、大炮到指挥和船员都提出了他的观点,娓娓道来,竟然讲了半个小时。
接下来跳出来的,却不是秦铠意料中的章奎,而是班级里的另一位组长薛超,这是个标准的闽南子弟,长脸浓眉,中等个子,身材魁梧,他家族是罗源府的土豪,这年轻人却出人意料的独自跑到福州来读这个船政学堂。
他的议题中规中矩,确实论船只建造工艺,看得出这年轻人亲自下过船坞,对正在建造的两艘战船进行了全面的考察,这两艘战船都是木壳铁胁炮舰,不过其中关键的材料,如船舷铁胁都必须从英、法采购。为此,薛超特别又去炼铁厂、轧钢车间调查,就战舰关键部位国产化的议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前面被薛超抢了先,章奎自然颇为恼火,早就占着位置第三个冲上了讲台,他的议题正是白天询问过秦铠关于速射炮与巨炮间的较量……
这场讨论绝对称得上轰轰烈烈,从午饭后开始,一直持续到晚饭之后,而且还吸引力不少课后休息的前后学堂学员,而在整个过程中,秦铠始终以旁观者的身份认真的听着每个学员的观点,还掏出一支铅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徐建寅却被深深的吸引住了,他年少时求学的经历,完完全全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他父亲的传授,一个人的世界是痛苦的,对于这一点他深有体会,而始终期待着有一个平台能进行交流,即便是在格致学院,目前也还停留在言传身教的格局。
而在这福州之地,竟然能看到如此与众不同的教学,这些学生视野之开阔,在他看来绝对是少见的,他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一些压抑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似乎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秦铠其实很注意观察身边这位科学达人,他注意到徐建寅眼中熠熠的光芒,心中暗自得意,看来这堂讨论课达成了另外的目的,大大拉近了两人见的认知感。看着一个个年轻的脸庞,自由地在陈述着他们的所看所想,这让他感到,自己的学生们终于开始成长了,走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于原来的道路。
徐建寅听完课之后,看的出他似乎深沉了很多,第二天秦铠在饭堂里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两眼通红,也不知道一整晚干啥去了。
“仲虎兄,您这是怎么啦?”
徐建寅边扒拉着稀饭,边抬眼看看他,嘿嘿一笑,“没什么,没什么,烈风兄,昨天你可给我好大一个惊喜啊,不少新名词让我昨晚想了一宿,奇了怪了,今天精神还特别足,我可是特地在饭堂等你的!”
“仲虎兄,有什么要问话的直接叫我过来嘛!”秦铠客套着,心中暗笑,自己这些理念大多数是这时代还正在酝酿中的,还有一些根本就是跨时代的玩意,震惊了吧!哈哈!
“烈风兄,一直来我都琢磨着泰西诸国缘何能产生如此多之科技,缘何在他们这方寸的国土,竟然能产生俾睨天下的武力,昨天我听你学生提到一个说法——海权论,让我有茅舍顿开的感触!”徐建寅侃侃谈来,看得出他确实深思熟虑过这些问题。
两人就着早餐,边吃边聊,等到聊好,徐建寅才发现饭堂里依然早无一人,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出门去马尾港接手苏州洋炮局的人手和机器。
这次苏州洋炮局一共随船来的有90名工人,他们是搭乘英国货轮“泰莱西”号而来,这时代,人员的交接手续倒也是从简而行,有秦铠和徐建寅在场,清点好人数后,这批人立刻交给徐国方带走,秦铠只交给他两个任务,安排地方住下,然后摸摸这些工人的底细,能不能干活,拉进车间一溜就清楚了。
洋炮局的机器都是英国机器,主要还是当年“阿本斯”舰队的机器,此后由于洋炮局生产不善,所铸火炮陈旧老式,生产也停停搞搞,并入江南制造局后也没什么起色,这回让李中堂给扒拉到马尾来,也算是给丁日昌一个交代。
不过看到已经卸下来堆放在码头仓库里的机器的时候,秦铠还是给吓了一大跳,这些玩意也算是机器嘛!已经拆卸下来零件上布满了铁锈,一些铜质螺帽满是铜绿,也知道这些苏州工人是如何把锈成这样的玩意给拆下来。
连续看了几个大木箱,秦铠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洋炮局尽然能凑出这么些垃圾机床来,他有些郁闷的回头看着徐建寅,“仲虎兄,这些机器真是洋炮局里弄来的?”
徐建寅脸色有些尴尬,“烈风兄,这些机器绝对是洋炮局的,我亲自去现场监督他们拆了两台大型铣床、一台刨床、三台钻床,此外还有一些一台小型气锤和七八台零件加工的小机床,不过这些设备确实陈旧了些,本来买来的时候就是旧的嘛!”
“能用?!”秦铠郁闷的问道。
“肯定能用!这点我能保证。”徐建寅提高了声音,拍胸脯保证起来。
两人站在一大推破烂货前大眼瞪小眼的发起了呆。
第17章 拉赞助是必须滴
【这章有些拖,兄弟们将就着看看,后续故事的一些铺垫嘿嘿】
让秦铠弄N张火炮图纸或许难度不高,不过要说清楚这时代西洋火炮制作,他还真是一窍不通,好在有徐建寅在这边,何况徐建寅还带着一个火炮局专门管铸炮的伍大使。
之后的几天,徐建寅忽然发现,这洋炮局的就地安置工作变成了他的活,除了何兴每日来向他汇报工厂的进度外,而名义上应该管这事的秦铠竟然玩起了失踪。
不过作为补偿,一份厚厚的“机器工业”科目的授课资料由班长周瑞东送了过来,翻开书页,每一个大标题都让徐建寅心跳不已——“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机时代”、“海权论”、“电动机的未来”、“内燃机引爆的新时代”……
何兴在火炮局的地皮上先搭建了几处砖瓦房,徐建寅于是安心的在工地上安家了,他沉浸在秦铠带来的全新知识体系中,这其中谈到很多原理性的东西,他都涉猎过,不过要转化成秦铠所说的实物和机器,确实从来没有设想过的。
周瑞东隔两天就会送来一些资料,看得出这些都是秦铠刚刚弄好的授课资料,其中免不得还有一些错别字,徐建寅都认真的予以修改好,他也会问起秦铠的踪迹,从何兴和周瑞东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秦教官在忙着改造机械磨床。
他倒是想过去看看这让他意外的机械磨床,不过显然手头这些资料更吸引他的注意,想了想之后,暂时放弃了这打算,毕竟这些机器迟早要搬到火炮局这里来的,他只是让周瑞东带话,让秦铠别误了火炮进度。
而此时的秦铠,根本不在船厂的机床车间,那边现在窝着上百个人,徐国方已经带话来了,这些工人绝大多数都是熟手,剩下的也有短期的工作经验,这让他十分的满意,机器没有,可以造,有徐国方这批人马在,只要吴家把铁料和原料搞定,机器总会有的。
至于磨床改造的任务,完全转包给了徐国方,他要求在七天内完成外磨床转内磨床的改造,这项改造其实早就提上议事日程了,徐国方拍了胸脯保证提早搞定此事。
城西的何家后花园里,秦铠乐呵呵的坐着,上首自然是何家老太爷,对要面坐着何勇和何兴,他这几日真是恨不得有分身术,学堂里、车窗车间、火炮厂筹办还有就是要和徐建寅商议,他现在才真正感到手下无人、手中缺钱的痛苦。
自己两个学生黄兴和孙翔目前只能帮手做些个具体的事务,而班级里的学员因为学堂和学习的原因,自然不可能被自己拉出来做事,他现在要腾出手来做一件计划已久的事情,而这件事成功与否,对今后影响十分巨大,今天他就是来何家谈这人手问题的。
“老太爷,这段时间多承您费心了,只是,今天我来,还是有为难事要麻烦您啦!”秦铠笑嘻嘻的向上首的何家老太爷拱手说道。
“秦大人,这就太见外了,我们何家在福州府也不算大户,不过只要是何家有这能力,定然不会让秦大人失望的,”何老太爷老脸皱纹可不少,不过目光依旧炯炯,站起身来,咳嗽了几声,又像自言自语的口气说道:“老骨头啦,这四月天还是有些个寒气,大勇、兴儿,你们拿主意吧,秦大人,老汉先去歇歇!”
说罢,老头在一个壮实的丫鬟搀扶下,慢步踱进了房间,进了屋子,刚才还显得有些蹒跚的何老汉这身体一下子就恢复的精神头,靠在太师椅上吧嗒吧嗒的喝着紫陶壶里的普洱茶,一会儿工夫,后门凑进来一个仆人,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一阵,这让老头又陷入了沉思。
院子里剩下的三人喝着茶水,何兴脑袋转了转问道:“秦兄弟,你是个能耐人,我看好你,有啥事就直说吧!”
旁边的何勇咕噜咕噜喝着茶壶,也向秦铠点头示意。
“何大哥,我有两件事,一是想向你们何家借些人手,你知道的,我手头除了学生就没人了,第二件事,我想用香皂那四成的额度做个抵押,能不能盘些个银子出来!”秦铠理了理思路,慢慢的说道。
秦铠说好,自顾自拿起茶杯,又满满的沏上龙井,又替何兴、何勇沏上,何老头突然退场,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天下没人会愿意干赔本的买卖,自己与何兴见的友情可以说是起于微末,但是与何家的关系,那就要以实力和回报来衡量了。
何家投入了大量人力到火炮局和广州人员的招募,这其中最重要的利益纽带就是香皂的生意。至于秦铠鼓吹的“中华纺织协会”,目前来说只是个大大的大饼,虽然何勇非常看好这件事情,但是想来求稳求存的何家老太爷必定有自己的想法。
何兴和何勇对望一眼,最后何勇还是示意让何兴拿主意,
“秦兄弟,这人手的话,不难,虽然香皂厂、火炮厂工地还有广州都要人,但是完全可以腾挪出十个八个可靠的人,”何兴神色还是有些紧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喉咙,“银子,你说个数目!”
“短期内,我可能需要三万两白银,若是纺织机械能成功上马,这笔钱或许能很快归还的”,秦铠说完后,虽然依旧在喝茶,眼光却还盯着何兴和何勇。
两人显然都被这么大的数字震惊了,他们何家的产业也是几辈子的积累下来的,这家大业大,开枝散叶后自然开销就大了,以往做的都是跑内地的洋货生意,倒也利润不错,不过这一下子拿出三万两白银,说实话,那就是掏了家底啦。
何勇显然一时间还没想明白,还在那里吧嗒吧嗒的喝着茶水,何兴站起身来,把椅子挪了挪,做到秦铠身边,然后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忽然开口问道:“秦兄弟,你这是当真的?这么一大笔钱能跟我说说干啥用嘛?”
何兴这种问法已经是十分的直白了,秦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今天来何家,借人借钱是一个目的,另外个目的,他是希望从这事上来考验下何家的诚意,毕竟赚钱是一回事,若是需要赌上这一大家子的前途的,即便是有天大的回报,那也需要绝大的勇气和决心。
“何大哥,你看我像说得玩的嘛,洋炮厂马上要生产了,这洋炮厂在我手里,我需要给工匠加薪,这一个月怎么的也要两千两银子,需要研制纺织机器,也要投入大笔的钱,我马上要建一座研究所,这研究所可是个吃钱的地方,不过一旦有产出,这绝对会有惊喜!”
“研究所是啥玩意,秦兄弟,莫非这就是你跟你学生说的什么工业革命?””何兴目瞪口呆的问道,工业革命这词还是昨天在工地上听那个徐大人嘀咕的。
“工业革命!”秦铠也是一愣,没想到这词从何兴嘴里蹦出来,他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说道:“这不是革命,这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何兴听着秦铠答非所问的回答,琢磨了好一阵子,便和何勇跑进屋去,留下秦铠在外面品茶吹凉风。
何老太爷仔细听完两人陈述后,若有所思的举着茶壶,“兴儿、二弟,你们怎么看这事?”
“大哥,这事我琢磨不透,不过洋布的生意我们何家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何勇被秦铠的纺织工业的大饼砸的不轻,反正回来后就没怎么清醒过。
“父亲,我觉得秦大人是做大事的人,这笔钱我们拿出来的话,我觉得可是一试,一个香皂配方算起来,价值就不止这个数啊!”
“香皂这生意能不能长久还不清楚呢”,何老太爷厉声说道,吧嗒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秦铠确实是一个异数,衙门里传来的消息,看得出丁大人对他非常信任,不过这三万两拿出来的话,我们何家的家底就空了,万一香皂那边周转不上,就要出大问题了!”
“……”
“父亲难道不同意筹这笔钱嘛?”何兴显然有些急了。
“我老了,这事你们拿主意啊,我就说一句话,家里这么些老老小小,得给他们留点家底!”何老太爷嘀咕了一句,起身到一边去闭眼歇下了。
秦铠都听到屋内何家老少三人的声音有些偏高的争论声,他暗暗自嘲了一番,原来自己不姓秦,而是姓麻名烦。
过了一会儿,何兴脸色有些凝重的跑了出来,他低声跟秦铠说道:“秦兄弟,我没能说服我老爹,他觉得这风险太大,广州那边的事情、洋炮厂的工地完全没问题,只是这银子,我来帮你想办法,未必能筹足,一半的话我还是有些能力的!”
秦铠点点头,事情到这份上,何兴已经尽力了,对此,他自然也表示了自己的诚意,管钱兼做出纳的活,打死他也懒得去做的,“何大哥,这笔钱收支你就代劳一下吧!你管着,我放心!”
何兴听了秦铠语重声长的感慨,自然还是十分激动的,末了,回到屋里,才想起来这钱本来就是他给张罗的,自己还莫名其妙摊上个账房的活……不过这个好解决,反正要借给秦铠十个八个的帮闲,于是何家铺子的账房老柳给叫来帮着管理进出账目。
临走,秦铠还又给何兴找了个好差事,何家远近的亲戚,或者本地良家子弟,都可以到火炮局旁边正在开工的马尾研究所报名,经过考核录取的学员除了管一日三顿外,还每月给鹰洋一元。
这消息黄兴昨天就带回给了他老爹黄当,只要符合条件,湘军子弟也可以来报名,只要吃得起苦,有耐心,脑子不笨,秦铠保他一个正正经经的出路。
这着实让黄当兴奋了一会,湘军裁撤下来的老兄弟少说也有几百号人,都落户在福州府,也就靠一份俸禄,这可是个不错的出路,立刻拍了胸脯应下这事。
在火炮局工地上猫了快十天的徐建寅,这一日突然发现秦铠冒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一批学生,在旁边圈起来正在建设的一块空地上指指点点,他早注意到那边,在七八天前就开始了一个新的工地。
而火炮局的一处厂房已经接近完工,另外两处厂房也搭好了架子,这其中也看得出何兴的能量,通过旁边的小河道,大批建筑原料、山里采购的木料通过平地船快速的运到这里,工地上更是人山人海,何家开出了每天2角毫洋的高薪,附近村庄的青壮都被雇佣来了。
他虽然这几天都在精研学问,不过这工地和洋炮局的事情可没拉下,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去催催秦铠关于磨床进度的时候,秦铠倒是找上门来了。
“仲虎兄,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开工铸炮?丁大人那边的铁料昨日已经拨付了!”这几日把徐建寅扔在这边,确实看得出徐建寅是个实干家,除了视察和督促炮厂进度和一日三餐的时间外,这位可都趴在那件简易的小屋里。
说道正事,徐建寅倒是雷厉风行的很,稍一考虑就定下了进度,“今天,这第一间厂房就能封顶了,我让人连夜清扫,明天就把机器从码头运过来,争取两天内开工!”
“仲虎兄,这洋炮局先铸什么炮,还得你拿主意!”
“烈风兄,这铸炮可马虎不得,我一直担心马尾这边的铸铁质量,所以特地从江南局随船运来了西洋硬钢,第一门炮还是仿克虏伯前堂152MM前装火炮!之前不能仿制,主要是内膛膛线和打磨的原因,这可拜托你了!”
秦铠频频点头,心底却在琢磨着,这机器咱倒是有了,就是没有也能给造一个出来,不过说起操作机器,他估计连徐国方的徒弟都不如,咱搞的是科技嘛,这粗活累活,哪能让脑力工作者来从事呢!心中立刻打定主意,把这事甩给徐国方。
三天后,随着火炮局工地上一阵阵鞭炮的声响,徐建寅主持了一个简单的挂牌仪式后,马尾火炮局算是开工了,有些意外的是,开进工厂里的工人除了他带来的那90号人,竟然额外多了几十个。
马尾船厂的工人,他倒是不好公开挖角,这些正是秦铠从广州英国人的黄埔船舶厂招募来的技术工人,其中一些人经过徐国方几个老手观察后,水平和能力都比较高,当然,为了招募这些人,秦铠也开出了比英国人高三成的薪水。
与火炮厂热火朝天的景象相比,马尾船厂里可就冷清多了,稍微有人气的,也就是船坞里正在修建的两条战船,而此时沈唱和和金胖子两个正在船坞一侧的角落里嘀嘀咕咕。
第18章 都出手啦
沈唱和最近有些失落,这个新来的年轻人一下子抢了太多他的风头,不光学堂里的学员吵着要上他的课,开了第一个《机器工业》的班级后,这学员见口口相传,都知道秦铠的科目非常有趣,而且大开视野,前后学堂都有学员要求在增开一个班级。
这种不对头的苗头自然被他压制下去了,而让金胖子在船厂小吏间划清界限的命令倒是挺顺利的,自己到底是马尾船政的督办,自己背后更是有绝大的靠山,大多数小吏都很自觉的站到自己这边了,也就是机床车间的徐国方不甚识相,不过这到问题不大,机床车间本来就是没啥油水的地方。
金胖子一脸愤愤不平之色,费力的扭动着他的脖子转向一侧,从袖中递上一包东西,“上个月的火耗,开泰银庄的票子!沈兄,都是这秦铠现在就是摆明了自立门头啦,他这可是跟您打擂台!”
沈唱和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接过银票很顺手的放入袖中,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摆在脸上,“金兄,这秦铠自然是有些能耐之人,现在正是他得意之时,李中堂大人既然看中他,让他造炮,这就是他的造化,至于能不能御风幻化,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啦!”
“造炮!?”金胖子看起来肥头大耳的,这脑筋可一点不简单,他立刻注意到沈唱和寥寥数语中的关键。
“中堂大人对他的那个机器有厚望啊!”
“这福州能炼铁轧钢的也就我们船厂了,沈兄真是好主意!”金胖子哈哈大笑,沈唱和也一张长脸也露出些许惺惺相惜之意。
“金兄,何家的那件事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这事蹊跷的很,何家的二公子何兴也就跟秦铠是罗溪外的官道上偶遇的,也不知道何家怎么就死心眼会帮姓秦的这个外乡人!”
“噢……这事你还是抓紧打听,若有把柄的话……”沈唱和职业的笑脸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还发出阴森森的两声轻笑,倒把金胖子了吓的一哆嗦。
火炮厂开工后,秦铠第一时间把徐国方调来,机床车间的人手也跟过来一半。这时代火炮制造的工艺还真是落伍,绝对是人力堆砌的产物。为了这个人手的事情,秦铠特地去请教了孙师爷,没想到孙师爷给出的答案大出他的意料。
马尾船厂是官办的厂子,丁日昌大人自然是最终的负责人,不过日常事务却由沈唱和一手包办,这马尾船厂哪些地方有油水,哪些车间是清水衙门,他最清楚了,而其中的利益关系,哪些小吏自然多少有好处的。
秦铠说起想招募一些熟手,孙师爷很直接的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向丁巡抚提出要求,直接从艺圃和厂里要人,丁日昌现在要大把的银子肯定没有,不过要人……
果然事情如孙师爷所料,丁日昌这些时日也不知道忙些啥,反正脸色不咋地,不过看到秦铠还是颇给面子的让他坐下说话,提到炮局的材料和运作资金,老头黑脸一拉,两首一摊,“烈风,你不坐着巡抚的位置,到处都要用钱啊,你要的铁料找船厂,我今个儿刚和金伍说过了!”
靠,还要找金胖子,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秦铠一阵郁闷,好在提到要人之事,丁老头倒也很爽快的撂下话了,“要人,可以,我这就让孙师爷行文,你直接找沈唱和,不过这些工匠的薪水肯定要烈风你来掏了,沈唱和才会放人!”
秦铠摸摸干瘪的钱袋,心中愤愤不平,丁老头果然是铁公鸡一个,这沈唱和更是东方葛朗台,不过咱是啥眼光,你们看不到这些工匠的价值,我可是能爆发他们百分之三百的能量!
转身到了沈唱和那里,不知道是凑巧呢,还是候着他,反正金胖子也在,秦铠非常职业的笑脸之后,就提到了要人的事情,有丁日昌的手令在,沈唱和本来想做些啥动作,倒也不大方便,也就大笔一挥过了,条件果然是由他付薪水!
金胖子更是出人意料的配合,当场拍板同意提供船厂高炉炼制的铁料,甚至还笑嘻嘻的和秦铠到招呼,还为当初的事情装模作样道了个歉。
老狐狸拜年,这问题大了,秦铠打着哈哈,脑筋急转,一时间倒也想不出这胖子肚皮里除了油水之外还有些什么脏玩意!不过既然事情办妥了,他也懒得在这里面对这两个讨厌之人,转身告辞而去。
看到秦铠离开了,沈唱和圆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凝成了冰块,啪的把手上的茶壶给摔了,“什么玩意!也敢拿着鸡毛令箭来我这里撒野!”
“沈兄,人家现在意气风发呢,我听说连山东机械局的徐建寅总办都跟他关系密切,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暂避锋芒啊!”胖子一脸坏笑的说道。
“金兄,六王爷替我谋了这个位置,可不是让我来混吃混喝的,一会儿你就去把各厂子的小吏都叫来,这里还轮不到他姓秦的指手画脚。”
“那是,沈兄在这里,自然稳如磐石,”金胖子笑呵呵的从随身的一个盒子里挑了个烟泡吞了,满意的打了个哈欠,“对了,今天第一批材料,我已经为姓秦的准备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肚量!”
沈唱和听了,哈哈一笑,两人又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秦铠出来之后,直奔马尾船厂,他来了这么久,其实船厂了熟悉的也就是机床和蒸汽机车间,他袖子里抓着一张名单,是徐国方那里问出来的各车间的好手。他的性格,要干事就立马把事情给办妥了,到了船厂门口,事先约好的黄当、周瑞东、章奎三个都已经等着呢。
“秦兄弟,我等你半天了,这次我可出大力气了,湘军老兄弟那边有三十多个娃子要进你的那个什么学堂!”黄当现在虽然嘴上叫着秦兄弟,不过这礼节还守着,毕竟秦铠现在官职可比他高多了。
秦铠微微一笑,拍了拍黄当的肩膀,“黄大哥,多谢啦,现在我们要办一件事,”他招招手,黄兴几个匆匆拿来一个布包,里面拿出一些个纸张,他一一布置下去,约好事情办妥,就到火炮局找他汇报。
炼铁厂里,高高竖起的德国高炉好几天没开工了,管事的小吏也就早晨露个脸,随后就不知道猫那里去。
工匠们却不能无故旷工,只能围坐在高炉下的棚子里无聊打屁,这可是关系到自家营生的,船厂的工钱不算多,不过却够一家几口混个温饱。
不过其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矮个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另类,这会儿却拿着一个大零件坐在一旁发呆。
旁边一个壮汉冲着他说道,“小钱,过来喝口水,你咋每天就盯着这些机器零件看呢,那玩意搞明白了又有啥意思!过来喝口水吧,陪哥几个聊聊天。”
年轻人抬头笑了笑,“王哥,我不是在琢磨着咱这高炉到底是那里出问题了嘛,怎么三天两头的坏!”
“小钱,你操的哪门子的心思,我估摸着上头几个大人还生怕这炉子一点毛病都没有呢!”
这话听得小钱一脸奇怪的表情,那壮汉哈哈一笑,一把把小钱拉到人堆里,凑着他耳朵叽里咕噜的低声说了一通,听得年轻人呆若木鸡,姓王的大汉末了还加了句,“小钱,该休息就休息,别累着自己,多回家看看你老娘倒是实在些!”
看到年轻人还在发愣,壮汉正想在开解他一番,却听到车间门口有人再喊,“王飞,出来会儿,有人找!”
壮汉一愣,站起身来,朝外面张望了一下,也没搞懂谁会来找自己,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然后走出了车间的大门,外面确实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高瘦的男子,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模样倒是船政学堂的学员,他根本不认识。
“你就是王飞?”
“是啊,你是那位?找我有事?”
来人嘿嘿一笑,“我叫章奎,是前学堂的学员,不认识我自然不要紧,我只是替人秦教官带话来的,马尾炮局招人手,有人推荐你了,薪水至少比这里多一成,涨多涨少就看你手艺过不过硬!有兴趣没?”
“马尾炮局是啥地方,咱船厂没那局子吧!”壮汉王飞追问道。
“马尾炮局是丁巡抚指派秦教官设立的!”
王飞哦了一声,考虑三秒钟,既然在一棵大树下乘凉,还能多拿薪水,这种好事自然不容错过,何况听起来,那里似乎比这边要更有前途,他立刻满口答应,从张奎手里收下一张盖着奇怪图案的纸张,他看到下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凭着这张纸就可以到炮局那里报到。
他忽然想起什么,追问了句,“我还有个兄弟小钱,能一起去嘛?”
章奎一愣,这问题秦铠可没交代过,不过他立刻满口应下,“你那兄弟手底有活没?秦教官可不收混吃饭的,明白不!”
“那好嘞,谢谢小哥”,王飞一脸兴奋咧着嘴道了声谢,转身匆匆离去。
这一天,除了忙碌的船坞外,马尾船厂其他车间都有人影来来去去,异常忙碌,第二天,金胖子气急败坏的跑进了沈唱和的屋子,“沈兄,姓秦的还落手真快,昨天我前脚还在找那帮管事的小吏,他就已经把人给要走了,这下好了,除了船坞哪里的人,其他车间的好手跑了一多半!”
沈唱和到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之色,他摸了摸胖脸,忽然笑了,“金兄,这有什么关系呢,你少了人,让艺圃在招一些嘛,其实我们这里也就船坞哪些人派大用场,其他厂子里的人手少了,这空额不是还多出来了嘛!”
“沈兄,不瞒你说,这秦铠我还真有些看不透,他没事招那么些工匠干啥,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钱雇这么多人!”
“这事你就甭操心了,那批原料炮局收下了嘛?”
“恩,你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吧!”金胖子哈哈大笑。
马尾炮局里,一门铸铁炮在钻床经过三十几个工人近十天的处理后,终于完成了内膛的切削,秦铠在这几天中始终关注着这门火炮的制造过程,这对于他来说,倒是个些全新的概念,不过他对于这种低效率的工艺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这些工匠在处理火炮是体现出来的非常强大的手工能力。
很显然,如果赋予他们全新的机器,很快这些人就能熟练的上手,加以理论上的培训,或许还能成为不错的技术人才。
看到这么127mm口径的前膛炮粗胚从钻床上移了下来,徐建寅转头说道:“烈风兄,这火炮工艺你看还成嘛!”
“仲虎兄,非常不错很好,你挑的人手确实很棒,”秦铠一招手,徐国方带着几个手下跑上去,把这火炮用滑轮吊了起来,慢慢的移动到磨床的卡槽上。
徐国方这几日可没少操心事,新的磨床他都用了一个多月,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不过直接打磨这近三米的大炮,他还是第一次,秦大人下了死命令,必须一次成功,所以昨天他还刚换上了一根新的钢轴以确保精度。
今天又把磨床各个部件都再三检查,他定下心思,仔细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还有疏漏,这可关乎马尾炮局的面子,关乎秦大人的面子,不过,在这点上,他还不了解这个秦大人,秦铠最无所谓就是这张虚伪的面子了!用秦铠的话说,就是要脸皮干啥呢?……
徐国方自信的点了点头,转头朝后面喊道:“老汪,挂上蒸汽机!”
随着咔嚓咔嚓的传动声音,磨床上固定在钢轴上的磨具高速运转起来了,钢轴保持这固定平面往复匀速运动,而卡槽上的火炮也在齿轮传动之下,慢慢的配合着磨具原地旋转,金属摩擦产生了巨大的噪音和钢花,不过现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的兴奋和激动。
这是一台几乎一个人就能操作的巨大机械,那门重达几千斤的127口径的火炮竟然在机械的力量下,轻若无物的原地缓缓旋转着,钢花飞散之后,打磨过的地方,铸铁炮的外壁已然变得光滑如镜。
跟随徐建寅一同来的伍大使,大名叫伍云,在江南制造局里也就是个管技术的小吏,从他手上亲自检验出厂的火炮那也有几十门,早些时候的火炮外壁抛光其实并不怎么注重的,毕竟内膛才是最主要的,但是给打磨成这般如镜子一样的光滑,他的嘴巴张得可以扔进去鹅蛋了。
徐建寅笑眯眯的看着这才机械,心中的激动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是亲自参加过两家制造局筹建的,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米利坚的机器那也是见得多了,也有一些是蒸汽机传动的,但是还需要大量的人力干预,产品质量好坏也取决了工人的水平和耐心。
但是,那些机械和这台磨床相比,这差距绝对是巨大的,究其原因,江南制造局的机器多为西洋购置的,大多数都是十数年前的旧货色,而这几日和秦铠交流中,得到的最大的冲击,就是西方技术的日新月异,这让他心潮更是澎湃。
一个时辰后,火炮的外壁打磨完成了,徐国方拿出尺子正在测量精度,伍云自然也激动的跑上去,在打磨过的外壁上一寸一寸的检验。火炮又被吊了起来,装到另一台磨床上,一个更小的磨具固定在钢轴上被放到了炮膛内。
挂上蒸汽机动力后,开始了火炮内膛的打磨,这次出了吱吱的沉闷响声外,噪音倒是小了不少,打磨内膛,火炮并不进行转动,由钢轴匀速自转以完成内圆的打磨。
徐国方小心翼翼的观察者钢轴的自转动,若是钢轴的转动发生轻微的偏差,都可能对内膛的打磨产生很高的精度影响,直到傍晚时分,当模具缓缓自旋滑出炮口时,终于,马尾火炮局的第一尊火炮下线啦!
第19章 咱的第一炮
【感谢~白头虫~兄弟的打赏~~同样感谢默默看书和投票支持雪漂的兄弟们!】
当徐国方让人通知伍云去验炮,着实把伍大使给雷的不轻,这火炮内膛打磨往日里没个二十天根本完不成,马尾炮局这生产效率太离谱了。他拿着尺子和验炮的实心弹对摆放在炮架上的火炮捣鼓到半夜,终于确认这火炮口径、内膛、外膛面质量都属于优等次。
第二天,自然还有个这时代火炮必须走的流程,就是试射!在十九世纪之前,不管是铸造火炮还是用钻床加工火炮,其实影响火炮的关键因素一是钢铁的质量,另外就是在加工中的精度,而试炮则是最直接和最原始的方法。
今天试炮,丁日昌也是大大给了面子,非但自己亲自来了,还撒下帖子,请了福建总督文山、福州将军容善,而徐建寅和秦铠都在丁日昌面前打了包票的。
徐建寅显然是信心十足,这次带来的火炮粗胚原料都是从英国进口的硬钢,而秦铠设计的磨床,已经彻底征服了他,科学家的观念都是建立是技术和原理之上的,他对这台磨床研究越透,就越有信心。
丁日昌今天来的很早,这试炮看似是小事,其实事关重大,李中堂历来对他信任有加,此番能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把马尾炮局办起来,这也是对中堂大人的回报。
这时代试炮还是有很大危险性的,作为自己造过大炮的丁日昌自然清楚得很,所以看台被远远的搭建在安全区,临近晌午,大道上马蹄阵阵,总督和福州将军的车队才缓缓入场,福州府的三巨头碰面之后免不得一番寒暄,看台下更是里里外外都围着衙役和穿着“兵”字军服的八旗军。
今天试炮的是南洋水师里找来的好手,这自然用不着秦铠和徐建寅去操心,他们两个也不是今天的主角,今天主角是丁日昌丁老头,所以秦铠和徐建寅两个凑在一起,一遍聊着感兴趣的话题,一边张望着远处的火炮试射。
对于台上那两位高官,秦铠是第一次见到,总督文书瘦瘦的个子,也是个老头,属于那种扔人堆的话,就没谁会注意的类型。福州将军容善却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块头,油光满面,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威风的不得了,一身官袍外还不伦不类的扎了跟醒目的黄带子。
秦铠倒是没什么结识的**,后世的经验让他明白,这官场里的道道其实就是互相利用,而这末世的官场更是充斥着权钱交易,看看文山小舅子金胖子的德行,就明白这会儿平静如水的总督大人,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现在安心地暂时隐藏在马尾船政里,只要丁日昌这里摆得平,其他地方尽量低调,他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自己来到这时空,谁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蝴蝶效应,眼前的道路看似清晰,不过却走得步步艰辛。
那门新铸的火炮被孤零零的放在一处平地上,秦铠看到一队穿着水师五云服是士兵匆匆赶到跑位,一匹骡马拉着炮弹、火药跟了过去,在一名军头的指挥下,开始装填起火药,叨咕了约莫三分钟,那边挥旗示意准备完毕。
看台上丁日昌倒是意气风发的站起身来,象征性的抛下一根令箭,旁边的衙役立刻举起一面大号令旗挥舞起来。
火炮旁的士兵见状,立刻散开站到火炮之后二十多码的地方,那个军头站在火炮旁边瞄了片刻,然后不慌不忙的拿起一边地上插着的火把点燃了长长的导火索。
“轰!”
一声巨大的炮声响了起来,火炮的位置顿时被弥漫的黑色烟雾掩盖,一个下意识的念头,秦铠侧身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沈唱和,发现这厮脸上竟然一副紧张兮兮的扮相,而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处笼罩在烟雾中的火炮。
这厮哪根筋抽住了,对自己这火炮试射这么紧张,这火炮有啥功劳也算不上他笑面虎的功绩吧,秦铠转过脸有些郁闷的想着。
一阵风吹过,烟雾中的火炮露了出来,而台上拿着千里镜观察的几位高官显然感觉不错,那一炮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远处的目标,不过误差也不大,丁日昌老脸多少有些兴奋,真是一场圆满的表演。
台上的三巨头交头接耳了一番,反正丁日昌感觉良好,一会儿工夫,孙师爷从一旁过来了,把徐建寅、秦铠领到高台上,丁日昌又亲自向总督和福州将军介绍了这次铸炮的功臣,这让秦铠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装模作样的又是施礼又是问候。
福州将军容善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倒是总督文山还亲自走下来,拉着秦铠和徐建寅绕了几句家常,这老狐狸的眼光不时瞟过秦铠,从台上下来,秦铠都感觉背后一凉,不经意间可出了不少冷汗,这文老头可不是个善茬,不知道是不是也算计上自己了!
福州三巨头功成而退,剩下最忙乎的还是何兴,秦铠则带着几个学生匆匆去了旁边正在建设的研究所,这边工地上几十个劳力正在忙着搭建屋梁,而一边已经造好的一座小屋子门口,一个年轻人正拿着毛笔奋笔疾书,而门口则有一群大人和小孩正排着队伍。
“老师,你还雇童工啊!”章奎这家伙又不合时宜的冒泡了。
“章奎,你就这么诽谤你家老师嘛!”秦铠眼睛一瞪,故作凶恶状,不过章奎这厮完全对此免疫,“教育乃国之根本,左大帅开设马尾学堂实在是高明之举啊,我也是狗尾续貂而已!”
章奎那厮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冒了句:“老师,我可记得王安石变法前就在金陵安守学生二十余载,莫非老师有此志向?”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讽刺啊,王安石年轻之时就闻达于朝廷,但他是个性格独特的人,宁愿在小地方为郡守而不愿意到朝廷中与其他人共事,这就是那种宁为鸡头的性格,所以朝廷中屡次招他进京城为官,他都谢绝了,这在当时倒让他“负天下三十年之盛名”。
不过秦铠自然明白章奎这厮乌鸦嘴的意思,挥手就给他后脑勺轻轻来了一下,“章奎,王介甫空有变法之名,他只是个空想主义者而已,所以变法是失败的,至于你老师所作所为,你看到哪一件不是谋定而动的?”
章奎撇撇嘴,又想不出驳倒秦铠的法子,便溜一边跟周瑞东嘀咕去了,他们两个现在可都是秦铠的死忠,对于秦铠传授的理论更是超级拥迈,不过相比周瑞东的勤勤恳恳,章奎更喜欢挑刺,每次跟教官的争斗都让他颇有些收获,这倒成了他挑刺的动力之一。
秦铠走到哪奋笔疾书的年轻人面前,那青年才注意到,忙起身施礼。
“你是何兴的……”
“秦大人,何兴是我二表哥,我叫陈平!”
“对的对的,何大哥与我说起过,”秦铠听年轻人自我介绍倒是想起来,他微微一笑,低头指了指桌子上的簿子,“陈平,登记了多少子弟啦!”
“秦大人,我们何家送来的子弟7人,本地农家子弟39人,湘军子弟31人,一共77人!我都测试过,年龄都在10-12岁,能识字的有47人,不识字的30人,”陈平拿着旁边一张纸条说道。
“很好,你继续忙!”他转过身看看还在排队的那些大人小孩,显然这些人多数都是附近的村民,其中不少是这次应了何家的差来工地上打工的,意外看到这里招小孩,而且只要小孩能读完这里书,不光每月给1两银子家用,还包一日三顿饱饭。
要知道,这时代田里要出产一两银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给三顿饭吃,这下得到消息的村民都急着把自家小子送来,可怜的那些生女孩的农户,免不得又回家把婆娘骂上一顿,当初要是肚皮争气点,今天可就是真金白银了。
此时秦铠心中千头万绪,这次招收这批孩子,或许就能成为今后自己的助力,当然他这个研究院自然不会采用传统的层次教学,这些孩子在最初的一年内完成填鸭式的识字教学,第二阶段就是直接由炮厂的工匠进行技术带教,在学习技术中,有针对性的强化文化学习。
当然对于学生来说,是有着激励措施的,一阶段每月一块钱的补贴,二阶段就提升到两块钱,三阶段以此类推,直到能独立进行机械操作。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若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一是没有足够的教师力量,二是培养的学生也完全没有针对性。
其实对于这个计划,他有着太多的顾虑,这些孩子今后接受的教育无疑是拔苗助长式的,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这也是无奈之举,他需要尽快培养出能够应付爆炸式工业增长的人才,这也是应急之策。
而让他感觉好笑和无奈的是,马尾船政学堂十余年培养的大批应该有所作为的人才,却最终成为了南洋水师中并没有太多价值的水手或者设备操作员,这让他眼红不已,现在是需要改变的时刻了。
这边的基础教育,秦铠并没有投入太大的精力,将这些少年计划按照识字与否分为甲乙两个班级,识字的学生直接由徐国方挑选船政学堂艺圃毕业的工匠进行现场带教,不识字的小孩则聘请了几个当地的老先生授课识字。
此外,他还在马尾学堂里贴出一张招募学生勤工俭学的告示,马尾船政学堂的学员也多为福州贫家子弟,船政学堂每月给予白银四两的生活补助,不过对于有机会自力更生,还是吸引了大批前后堂的学员,一下子就招募了七八个,这下大大缓解了教师的压力。
几天后,秦铠正在带着自己那个班级的学员开展傍晚时分的拉练,何勇急匆匆的坐着马车赶来了,他带来了戴维医生从广州发来的电报。
这消息,秦铠已经等了很久了,他现在虽然还嚷着不差钱,可是花的都是何兴给筹的款子,他袋子里那几百两银子,还真是拿不出手。
打开电报,消息却有些出乎他意外,冯·施莱尔领事决定乘坐德国兵船“伯爵”号亲自来马尾与他会面,戴维医生也陪同一起来。
德国人有些迫不及待啊!秦铠暗自偷笑,这可是个好兆头,在电报中,他也看到施莱尔职务的变化,显然上一次的交易为这位德国人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拿了我的好处,那自然就要回报我了,秦铠以手化刀,凌空虚劈了几下,身后面跟着的章奎又忍不住嚷嚷道:“教官,您这是练的啥功夫?”
秦铠回头凌厉的鄙视了这厮一番,“章奎,这叫过千变万化斩金手,懂不!”
丁日昌这几日心情不错,中堂大人那边已经发信去报功了,虽然炮局没有新的产品,但是光从产量而言,已经获得起码是10倍以上的增幅,光这一点,就能让李中堂大人兴奋一番。
孙师爷也隔三岔五的去火炮厂看看,新消息不断送来。炮局的几幢厂房都基本完工了,而船厂的机床车间正在全力施工,据小吏徐国方说,秦铠又针对炮局原有的机床进行了改进,而且设计出一种新的镗床,用于火炮的制作。
他也私下好奇,这秦铠究竟有多少精力,不过这问题他懒得去考虑,最近他身体每况愈下,他也考虑过是不是该告老还乡,归隐山林,他为官数十年,位居高位也有十几载了,这宦囊也丰厚的很。
而现在的官也越来越不好做,西洋人到处惹事不说,朝中更是势力倾轧,他可谓背景深厚,李中堂和左大帅都视他为亲信,但是在福州这一府之地,即便是兼任的船政大使也是束手束脚,各方势力都安插亲信其中。
若非这秦铠横空出现,马尾有了这番新局面,他还真就想着向中堂大人索个闲职,现在秦铠开炮局是他授意的,不过招人、开什么研究所确是借助何家之力,这其中的道道,他也猜到一二,这可都是他当年和现在都曾今有过梦想却始终跨不出的那一步,现在,倒也让他兴趣颇浓的想看看,这年轻人之后到底能有多大动静。
而这一天,徐建寅来向他辞行,这年轻人也是他看得中的,问起此行的感受,徐建寅只说了两个字“幸甚!”
在码头上,秦铠亲自来为徐建寅送行,两人站在一处高坡上,远眺夕阳的无限风光,都有些不舍之情。
徐建寅转头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还年轻不少的男子,钦佩不已,自己少年得志,常常叹息国人安于现状,但是到了马尾才发现,这里竟然另有一片全新的天地,他心中隐隐感到,这里将是牵动国运的所在,这让他心中颇有些舒畅的感觉。
“烈风兄,此番若非还有重任再肩,我定然要在你的研究所好好呆上数年,方能了我心中那个工业之梦……”
秦铠自然明白他所谓重任,正是之后牵动国运的“定远”、“镇远”铁甲舰,他将远赴欧洲,为北洋水师的巨舰之梦而奔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是对于可以预期的未来,他不免有些淡淡的萧索之感。
“泰西诸国,仲虎兄可着重于德意志帝国,英吉利素有傲慢之名,难真心为我国造一流之铁甲舰,铁甲舰之炮弹,尽可用开花弹,传统之铁蛋丸很快就会过时了!此外,若有速射火炮,铁甲舰必备之。”
想到日后之战,秦铠也只能提出一点点自己的建议,或许能为那一战提供一些变数,只是有些建议碍于现在的技术,提出来未免缺乏依据,例如定远、镇远炮房的设计,四周均有铁甲防护,顶端却无,这主要是考虑发炮后烟雾问题,不过这却为日后对抗速射炮埋下了祸根。
这段时间的接触,徐建寅对秦铠的很多理论都有了初步的认识,而他是一个善于深入思考和挖掘的科学家,深思熟虑之下更是钦佩秦铠的这些理论,他可不知道秦铠是标准的事后诸葛亮,今天很意外秦铠竟然了解自己此行的目的,自然对他的建议也是立刻记下。
两人依依惜别,此去泰西,茫茫万里,不知道何日才能重聚,不过秦铠相信,他种下的种子迟早要生根发芽的。
第20章 给巡抚大人的礼物
【感谢~自强不息志在天下~兄弟的打赏,同样感谢票票支持和阅读本书的书友们~~】
两天后,一艘德国铁甲战船驶进了马尾港,这倒也不是什么大新闻,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毕竟马尾港内科停着英吉利、米丽坚、法兰西欧洲诸国的好些条战船。
冯?施莱尔意气风发的站在指挥室内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旁边是这条铁甲舰的指挥官安德鲁少将,一个标准的德**人,挺拔的鼻梁和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始终挂着坚毅的神色,他看着旁边这个有着贵族姓氏的领事,眼中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这位冯?施莱尔在广州可干了七八年副领事了,一直属于那种不得志的人物,说实话也就是没什么特别才能的人,安德鲁见过他几回,那时候都站在老领事后面完全没有发言权的,这次不知道走什么运了,竟然升职了。
“安德鲁少将,你如何评价这里停泊的中国舰队?”施莱尔领事左顾右盼,心情不错。
安德鲁看了一眼施莱尔,同僚间的面子还是要顾忌的,他拿起德制蔡司镜片的高倍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大多数都是蒸汽船,有五艘是铁胁舰,其余都是木壳战舰,没有一艘是两千吨以上的战舰,大多数火炮都不是炮塔式样的,火炮口径都没有超过9英寸的,就战舰而言,战斗力很差!”
“噢!安德鲁少将,你可知道,这里是远东中华帝国唯一能量产战舰的地方,万里之遥的中国真是在是个神奇的地方,竟然能从这里带回影响我们德意志帝国国运的消息!”
安德鲁少将显然颇为惊讶,差点忍不住捂着肚皮大笑,他微带嘲讽的意味说道:“冯?施莱尔大人,这里能有影响我们德意志帝国国运的消息,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施莱尔平静的看着这个标准点德**人,心中暗笑,这确实是个大大的笑话,凡是不信的人都将成为德意志历史上最大的笑话!
军舰泊上港口后,施莱尔除了派出一个信使外,并没有任何准备下船打算,他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到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提起不起兴趣来,而信使真是秦铠的第一个洋工人戴维医生。
戴维医生转了一大圈,才在何勇的带路下找到了正猫在炮局里和徐国方研究机床的秦铠,看到只穿着一套薄麻衬衫的秦铠趴在桌子上绘制工程图纸时,戴维才发现自己以前对这位秦大人想象完全是不着边际。
“亲爱的戴维,你来啦,我可等你好久了,你现在可是我的雇员,应当先对我负责,说说你了解的斯莱尔领事的消息吧!”秦铠也希望能了解一些对方的底牌,至少能有一些判断的消息。
“秦大人,你竟然拥有一家火炮工厂,这是在太意外了,我还以为你是一名中国的宫廷医生!”戴维医生显然还没从前面的惊讶中恢复。不过他这段时间倒是出入德国领事馆很频繁,确实了解到一些信息。
施莱尔在一个星期前被正式任命为广州领事,而且获得了来自北京德国公使的嘉奖,很显然这是那套详细完整的“勇士号”铁甲舰图纸的原因,他还了解到,施莱尔早就派出人马打探秦铠的来历。
“噢……这些消息很有用,”秦铠琢磨了一下,这种情况下,很适合自己狮子大开口,只要拿得出有价值的东西,不愁德国人不松口,反正卖的是英国,这可是标准的损人利己,真是太爽了。
“对了,秦大人,这次我很意外见到了奇拉德先生,他特地让我转达对你的谢意!”
“奇拉德!”这名字秦铠似乎有些熟悉,一时间却又没有任何印象,不过一个名字蹦了出来——十三姨,原来是那位差点挂掉的洋商。
“对,奇拉德先生是做英吉利和美利坚货物进口贸易的,他还托我带来一笔现金作为对您的感谢!您还记得那位美丽的东方小姐嘛,她也转达了对您的谢意,还托我带来一封亲笔感谢信!”说罢,戴维递过来一个淡粉色的信封,上面有隽秀行书写着“秦大人亲启”。
秦铠心中自然惊喜的很,接过信封收好,话题却一转,问道:“亲爱的戴维,我还有事情要请你帮忙,一会儿你跟我去见个人,依你的西医经验看看他的身体状况。”
戴维一脸黑线,他不就是为了学习神奇中医才给弄上了贼船,虽然现在看起来这贼船上的日子也不错,不过还没传授给自己神奇中医,就让自己先去上门免费看病,这多少有些受骗上当的感觉。
看到戴维的表情,秦铠早有说辞,“亲爱的戴维,我现在正在研究的课题是中西医结合的诊疗方案,你一定有兴趣参与吧,这就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中西医结合!这牌子够大、够雷人,这时代中医和西医少有人都研习的,不过只要是稍微有点智商的人看来,中医存在了几千年,这其中必定有存在的必然性,戴维相信神奇的中医存在,给骗上了贼船,多少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噢……秦大人,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严谨的德国人显然因为自己误会了这位学识卓著、富有创造性的秦大人而感到有些尴尬。
秦铠让戴维先送信去德国战舰“伯爵”号,约好晚上在何家的设宴款待这位财神爷,搞定这事后,马上跟他去上门出诊,等他带着戴维医生赶到巡抚衙门过了晌午。
戴维显然在中国是混过的,到了衙门门口,他就猜到了病人的身份,不过他倒是也没继续追问,多做少问,这话现在的BOSS倒是经常提到。秦铠现在进巡抚衙门自然不用再包红包了,不过他自然明白这些衙役的作用,进门之时还是塞上一个,谁知道什么时候说不准能派上用处,咱不是不缺钱嘛!
孙师爷看到秦铠带着个外国人跑进来,也是一愣,忙叫住他,“秦兄弟,这位是……”
“孙兄,这位是我延请来的德国汉堡名医戴维先生,丁大人不是一直身体不适嘛,我请他来给看看!”秦铠热情的介绍道,又向戴维也介绍了一下孙师爷。
“噢!”孙师爷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铠,心想,你这小子又使花花肚肠了,这马屁倒是拍的精准的,丁日昌虽然官面的馈赠还是收的,这都是常例了,不收那绝对是官场的另类,不过其他打点、岁酬之类的名目那是一概拒绝的,“进去吧,丁大人到是正有空!”
“谢孙兄,”秦铠一拱手,孙复回头带着他们往里走。
丁日昌显然很意外,停下手头正在写着的一份奏章上下打量了一番戴维,又看了看秦铠,“烈风,你啥时候会望闻问切啦,还找个西洋医生来!”
秦铠自然没敢说,我昨日占的一卦,您老没几年命了,只得嘿嘿一笑,“大人,下官这不是关心您嘛!不浪费大人您多少时间,您身体好了,我们这些打下手的也舒坦!”
丁日昌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个下属还真是另类,不过他身体确实状况不佳,也用了几贴药,有些效果,但是效果有限,孙师爷也劝了两句,他也就不驳两个得力手下的面子了。
戴维倒是全套家伙都带上了,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计还有一个颇为后现代的诊疗包,丁日昌看了倒也觉得新奇,对这位汉堡医生还就多了几分信心。一番测血压、听心跳之类的常规检查后,还真让戴维查出点名堂来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让秦铠翻译道:“丁大人,我刚才仔细检查你的心肺功能和血压,根据我们西方医学的定义,您这个血压有点偏高,不过这不倒不是个致命的问题,但是你心率偶尔有失常,这在我们西方医学中称之为心绞痛,若是不及时治疗,于身体不利。”
“心绞痛!”丁日昌倒确实是偶尔感到心痛胸闷,休息和吃上两付药多少能缓解一下,既然这汉堡医生光凭这两样器械就听出些门道,想来还是有些水平的,“戴维医生,那不知道你们西方医学可有什么解除我这病痛的药物嘛?”
“有,”戴维打开急诊包,取出一些药品,“这是**含片,若是心痛加剧,可置于舌下含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功效。”
“这么神奇?!”丁日昌有些意外,抬头看着秦铠,想听听他的意见。
秦铠倒是想起些什么来了,对戴维说道:“戴维,你这**含片也就是应急之用,不过我们神奇的中医倒是有舒缓病症的奇药,回去我跟你研究一下,也让你见识下中华医学的博大精深!”
他这话自然听得戴维一愣一愣的,这时代西医也有些药品可以缓解冠心病和心绞痛的,不过多数都有很大的副作用,要知道这时代精细化工根本还没诞生,西药都是化学工厂直接生产出来的,这其中成分和纯度控制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想到这里,他也有些激动的盯着秦铠。
秦铠转头跟丁日昌说道:“大人,您是不是平时却有偶尔的心痛、头晕,还有其他之类的症状嘛?”
丁日昌倒也是被这毛病困惑了蛮久,加上公务繁忙,这毛病经常缓一缓、休息一下倒也就过去了,今天听戴维医生一说,确实颇合道理,也引起了重视,点头确认确实有这些症状。
秦铠也没多说,只是借着戴维的嘴,告诫丁日昌注意休息,他们回去合计合计,在对症下药。
出了门,孙复倒是跟了上来,把秦铠拉到一边,“秦铠,你真能捣鼓出好药来?”
“孙兄,咱自家人不说假话,这没有精钢钻,谁敢揽这细瓷活,这事我倒是蛮有把握的!”
孙复满意的点点头,“到时候,给我也捎上几品,家中老母也有这心痛之症。”
秦铠蓦然间想起来,这可以一宗大产业,挂着中西医结合的金字招牌,何况自己那个时代,对中医的诸多神奇光环都得到了科学的论证,中医在国际上的地位直追西医学,忙查询了一下光脑,结果却是一脸黑线,这些数据大多数都未能恢复。
看看天色不早了,秦铠拉上戴维,带上两个弟子,顺便又把周瑞东、章奎两个也叫上,浩浩荡荡直奔何家。
何家今天老太爷并没有出面,对于招待西洋人,老太爷颇为感冒,于是让何勇、何兴出面,秦铠这边倒是浩浩荡荡的出台了六七个,而冯?施莱尔领事也带了两个随员。
出于秦铠的恶趣,他跟何兴商量过了,不再摆圆桌子吃饭,而是弄成后世的中式自助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方便谈话。
冯?施莱尔对于何家布置的晚宴自然是赞不绝口,这等中西合璧的方式,多少让他有些意外,不过饭菜的精美丝毫挑不起他的兴趣,稍微品尝一番之后,他便和秦铠到了隔壁的私房内进行秘密商议。
冯家是知道秦铠去拜访泰西德国人的,不过也完全没想到德国人会主动乘着大兵舰来见秦铠,在中国礼节中,这回拜那可是平等之交的礼仪,这让何兴和何勇有些摸不到头脑,西洋人对大清平民从来都是呼来喝去的,哪有平等之说。
“异数!真是异数!”章奎一边吃着西洋式中餐,一边摇头晃脑和周瑞东嘀咕着。
“吃你的饭,哪有那么些废话,秦教官的学问,别说我们,就连德国人见识了,那也只有佩服的份,什么异数!别扯蛋了,”平日里话语并不多的周瑞东今天倒是一套一套的。
“诶,你这话说得,你不是一向只佩服左大帅和前两广总督林大人嘛,现在怎么改方向了?”章奎大口嚼着肉块,贼眉鼠眼的向周瑞东发起挑衅。
“左大帅和林大人那都是敢向西洋人开炮的人物,不过咱生不逢时嘛,咱秦教官,我看他平日里光从学问上就能压西洋人一大截,他日若是掌兵,我等在才有为国出头之机,”周瑞东今天也没喝酒,不过话却不少。
章奎四周看看,这里都算是秦铠周围的核心人物,所以周瑞东今天说话才无顾忌,不过这话中的道理他也有同感,“好了好了,算你说的对,瑞东,你看这德意志领事找咱教官干啥呢?”
周瑞东拿起一杯果汁,喝了一大口,才转头头,“教官没说,我咋知道,不够从今天才排场来看,铁定是好事!”
【兄弟们,看得好,别忘记票票支持哦!】
第21章 济民药局的幌子
这里最没心思的估计就是黄兴、孙翔两个,两人难得有机会饱口福,这会儿正抱着盘子吃个不停,而何勇、何兴叔侄两个也是也猜测到,秦铠今日把接待这西洋人放在自家宅子,也是向何家传递一个信息,他已经将何家视为可信任的朋友。
而现在看到的情形,却让何兴有一种莫名的担心,跟洋人扯上关系,至少也是个二鬼子,再则,多少有些个卖国的嫌疑,这也让他们叔侄两个面面相觑,不过想到秦铠的为人和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何兴则又恢复了一些信心,不过他还是决定把这事问问清楚。
屋内的交谈显然十分融洽,不时传出欢笑之声,秦铠前世的工作经验还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一个半小时候,一份双方都能接受的协议被签署了,冯?施莱尔先生出来之时更是笑容满面。
他果然不虚此番之行,按照约定,秦铠将提供了“英弗莱息白”铁甲舰的全套设计图纸,同时他还获得秦铠授权的“全功能内外磨床”的专利授权,据说这是一项领先英吉利和美国10年的技术。
更让他感到双方间关系牢不可破的原因是,秦铠已经允诺,对德意志的一切交易都希望通过他的途径来进行,面对独享的政绩,施莱尔自然作出了一些让步,双方在协议和报酬上面谈的很顺利。
两份军舰详细设计图和磨床专利的价格被议定在一千一百万万马克,约合180万两白银,在协商中,秦铠不经意间透露了自己有购买设备的念头,施莱尔自然不放弃这个推销本国产品的机会。
双方协议之下,一些非常有建设性的办法被提了出来,部分款项用设备和技术人员来支付,秦铠提出了一大套购买计划,其中包括西门子生产的高炉炼钢、轧钢设备、整套的化学实验设备、蔡司高倍光学镜片生产专利、刷次考甫鱼雷生产线、各型机床和不少于100人的德国技师。
斯莱尔对于秦铠开出的目录也吓了一条,他自然明白其中一些涉及机密的设备是不可能达成交易的,不过这显然是这位秦大人熟练的外交手段之一,双方估算下来,除了鱼雷生产线外,报价在13万两左右,他也承诺立刻与国内联系,并给予最合适的价格进行交易,。
最后,秦铠提出了一个购置铁甲舰的方案,不过这方案显然有些奇特,他需要一艘3500吨级别二等铁甲战舰,但是无需配备武器,他指明由德方伏尔铿造船厂制作,设计参考“英弗莱息白”的动力舱和弹药库布局。
一艘不安装火炮的铁甲舰,这多少有些奇怪,不过这也是一笔大生意,施莱尔的估计报价在45万两左右,这也在秦铠的承受范围之内。
第二天一早,施莱尔就乘着德国悄悄的离开了马尾港,他来去匆匆,福州府也就只有秦铠身边的亲信知道有这么一出大戏。
事后,何兴私下来找了秦铠一回,两人促膝谈心了整整一个下午,反正门口一直候着的黄兴和孙翔两个小子事后看到神色振奋的从里面出来,何家在得到何兴带回的消息后,很快对家族中原本老产业进行了转手,因为秦铠已经秘密授予何家开拓第二块产业。
这几日,何家不声不响的盘下了福州城里的一家熟药铺子,排在秦铠手下帮闲的何家老柳立刻派到熟药铺进行盘账和清点存药。
福州府应德镇,是一个有千来户人家的大镇子,镇子西面有一家老宅子,宅子面积颇大,不过宅在的院墙看起来似乎有几十年没修过,从外面看颇为残破,不够每天都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这个宅子里进进出出。
秦铠此时正站在宅子外不远处的地方,他身后周瑞东站的笔笔直,不过章奎和其他几个都各自靠在马车轱辘上,或者躲在树荫下,转身问前面的一个向导,“这就是那罗寿的家?”
“是的,大人,这罗寿祖居此地,他祖上是朝中御医,后来因为受牵连被夺职返乡,只在本乡本土行医,这小地方穷人多,能付的诊金也不多,所以也就慢慢败落下来!”
秦铠心中倒是颇为满意,他让何家帮着打探福州府的名医,这几日都去拜访了几位,打着巡抚大人的旗子,外加济民救人的大口号,已经有好几位当地的名医答应每月安排几日到他们诊所义诊,这罗寿也在何家推荐名单中的。
走进宅子,里面倒是地方颇大,不过老屋看的出确实年久失修了,处处显着残破,一名十六七岁姑娘正带着五六个学徒模样的人在大院子一侧晾晒着草药,而右边一件还算整饬的瓦房门口,一名青衣马褂的中年男子正在为一位老汉搭脉。
秦铠看到旁边有一块大石头,便安心坐下,一边观察着院子里来来去去的病人,这中年男子一会儿工夫就已经为七八位病人诊治完毕,显然他也看到了这位刚刚走进来的年轻官员,和一位求诊的病人打了声招呼,便走上来了。
中年人脸上隐隐一丝愁容,相貌倒也算是周正的很,语调平静的问道,“这位大人,今天是来问诊还是求药?”
秦铠不慌不忙的起身回了个礼,“你是罗寿吧?”
“正是在下,大人如何称呼?”
“我是福州布政司允判秦铠,今日前来并非为求医或者问药,另有要事想请教先生?先生先为这几位病人问诊吧,我等着,”秦铠并没有直接说出来意,不过这姿态自然要做足。
“噢……”罗寿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当官的来求医问药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多都是喝来呼去的,今天这位倒是奇怪的很,大清怎么还有这样的官员!他施了个礼,回去继续为剩下的几个病人问诊。
秦铠站起身,来到旁边正在晾晒重要的姑娘旁边,这会儿反正闲着,先套套小姑娘的话“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大人,在下罗清儿,家父就是罗寿,”小姑娘警惕的眼神扫过秦铠,低头继续坐着手中的活。
“这些草药都是附近山上采摘的?”秦铠反正脸皮厚着,人家爱理不理,他也没话找话。
“是的,大人!”
“这周围百姓看病够用嘛?诊金如何收取的?”秦铠绕起了家常。
“都是乡里乡亲的,若是看好了,送上些米面蔬菜,现在家里有余钱的不多,好在这草药也不值钱,”小姑娘看上去眉清目秀的,肤色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颇有萝莉本色,不过整体看起来偏瘦。
“罗姑娘,你想必也学得你父亲的医术吧!今天是想请你父亲出山,为百姓义诊,这可是为国为民大好事,”秦铠闲着也是闲着,先撺掇起小的了。
罗清儿抬头瞟了一眼这位大老爷,心中自然是十分不屑的感觉,当我三岁小孩,拿这种大话骗我,“秦大人,我有句话不值当讲吗?”
“说啊!”秦铠一脸正气。
“为百姓义诊当然是好事啦,只是医生连肚子都吃不饱,拿什么去义诊呢?你看我家四世为医,而今却家徒四壁!家母常年劳累,也是卧病在床,我父亲诊治了那么多病人,却没药来为家母调理……”罗清儿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
秦铠听了也是一愣,做医生做到这份上,确实是够悲催的,“罗姑娘,不知道是何等病症?”
“与你说了又有何用”,小姑娘顿了顿还是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家父说了,心脉不齐,痛心之症,只能静养!”
这玩意听起来多数像是心脏病和高血压,怎么就跟丁老头的症状差不多啊,秦铠心中倒是多了一项说服这罗寿的算计。
“罗姑娘,你不知道吧,现在除了中国医术外,尚有西洋医术,我随行有德国医生一名,曾为巡抚大人诊治,这病症倒与你母亲有几分相似,如果你父亲愿意的话,可为你母亲做一下诊治!”
“西洋医生?不行不行,”罗清儿显然对西医和洋人都颇为忌惮和厌恶,高头大马的,听人说洋人都是骗了中国小孩做成饼子吃的大恶人,这镇子上也出现过西洋人,与那些贪官一起都是被百姓后面戳背脊骂的啊。
秦铠哈哈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姑娘绕话,总算等到罗寿把病人都诊治好了,罗清儿则匆匆跑过去,把秦铠的话转达了一遍。
显然罗寿也颇为惊讶,上前来施礼就着石凳子坐下来问道:“秦大人,今日来是为何事?你刚才跟小儿说的西洋医生可有对症之药?”
“医者仁心,罗先生不负此名啊,在下敬佩得很!只是不知道罗先生是否愿意到在下办的熟药局里做事,我知道你夫人好像有心痛之症,不瞒你说,我的熟药局正在制作一味对症之药,或许能缓解你夫人的疾病。”
“我遍寻中医古籍也没有特效之药,不知道你这药以何法制作?”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中医,罗寿自然对于中药熟悉的很,听秦铠信誓旦旦研制新药,却有几分不信。
“罗先生只知中药,却不了解西方之药,我此番研制的却是融合中西医术而成的秘药”说罢,秦铠拿出铅笔,写下一页信笺递上,上面写着十来味草药名称,另外还有一两个化学名词。
罗寿看了看其中的中药川芎、冰片一些中药倒确实是应症的药物,另外几味西洋药物却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正想询问,秦铠已经说了。
“另外一味是西药**,西方用以缓解心痛之症,罗先生你考虑一下,若是有意来做一番济民救民的大事,可来福州济民药局!”
尽管罗寿没有立刻应下,不过秦铠从对方激动眼神中已经看出他的意思,他留下一份契约,告辞而去,到了镇上的一家药铺,他又定下了几味补药让店家立刻送去罗家。
跟着后面的章奎眉飞色舞地凑到周瑞东旁边嘀咕起来了,“今天教官怎么像个教唆犯,套人家小姑娘的话,还拿人家家人说事,我看这姓罗的肯定被套牢啦,乖乖的落入教官的魔爪罗!”
周瑞东想也没想,回了一句,“若是你,你怎么做?”
“没比这个办法更有效了,不过我会告诉姓罗的,这药是不是有效我可不清楚,哪像秦教官,先骗上船再说!”章奎这厮完全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觉悟,嗓门还真不小。
“章奎,你又在质疑你教官的判断了,我就断定这药一定有效,你有没有种就跟我赌上一回?”秦铠早听到这厮故意的质疑,章奎的质疑正常情况下确实没错,不过谁让咱是穿越的呢,跟我赌那可是铁定死翘翘。
“好啊,好啊,教官,那我就赌……肯定有效啦!”章奎大声嚷嚷着,引来众人一片笑声。
回到福州,秦铠就跑去见丁日昌,一是请他题块济民药局的牌子,二是请他担任药局的名誉理事,这济民药局开诊之后,自然是挂着官面的,请动丁日昌这尊大神镇着,那可省却不少事情。
听到秦铠要开义诊,这多少让丁日昌有些郁闷,这小子那里来的那么些钱,自己这里连炮局的铁料款都没拨付呢,不过他可懒得管这些,炮局现在运作正常,而现在行的是济民的大事,这对公对民都是大好事,秦铠要借自己的牌子,就让他借嘛。
两天后,罗寿带着两个徒弟出现在药局了,他们很快被带到秦铠那里,戴维医生也被叫来了,他加入了秦铠的团队也有不少时间了,这次他终于发现这位睿智的秦大人准备兑现对自己的承诺。
秦铠拿出一份协议,罗寿此后将获得每月30两白银的酬劳,当然这高薪之外,是有着高强度的工作的,一份标明着“速效救心丸”的配方被交给了他,戴维需要和他配合,尽快组织起熟药铺的人把药丸试制出来,而西药原料早就让吴金贵从广州采购回来了。
他这段时间就在不停的到处摆开摊子,说实话,这让他经常想起后世商业中经常出现的盲目扩张,最后轰然倒闭的情形,现在到颇有一点那个味道,好在所有的商业行为都由何家在全力替他张罗,这让他再次深深的感激何兴。
这熟药局是他推出来的一个大幌子,作为一项便民济民的好事,这自然会获得丁日昌的大力支持,而隐藏在其后的,确实秦铠的低调布局,这一切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将要直接负责操办的何家也没发现其中的关窍。
而几日后,当一份参劾秦铠的折子递上附件总督文山案头的时候,秦铠却依然毫不知情,他正在炮局里和何兴、孙复、徐国方、伍云几个管事的商议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第22章 超时代的技术等级
【新书期间,求票~~兄弟们,谢谢啦!】徐国方一脸激动,秦铠的这个设想其实早就跟他吹过风了,今天总算提上议事日程了,他拿出一个厚厚的簿子,递给秦铠,“大人,炮局全部工匠176人都在这里了!”
孙复、何兴和新来的伍云事先也知道一些今天商议的具体内容,这会儿眼睛都盯着那个簿子,秦铠示意伍云先看看,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自己的想法具体再说了一遍。
“现在炮局里,大伙儿的薪酬和每个人的能力、付出都并不匹配,我让徐国方了解了一下厂子里所有工匠……嗯,这工匠的名称不好,以后都叫工人吧,所有工人的技术能力和以往的承担过的项目,我计划对所有工人按照能力、资历进行区分,多做多得,少做少的”。
“如何评测这技术水平的等级呢?”何兴率先提出了问题。
秦铠哈哈一笑,“这个我有一些想法,目前来说,比较直接的就是考试,日后还可以结合日常业绩、参与项目多少。”
徐国方、伍云两个都是此中老手,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考察的方式包括面试和测试,又依据不同工种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徐国方又提出,哪些个掌握多种操作能力的员工可以获取多项考核等级。
之后两日,针对如何测试,如何划分技术水平,要考核哪些技能,秦铠授权徐国方和伍云从工人中抽调一批技术骨干进行了详细的讨论,通过整天三天辩论才制定出《马尾炮局技术等级考核(第一版)》。
当然,这场大讨论的内容和细节,全体工人很快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在这场大讨论中,这群往日被视作低人一等、呼来喝去的工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手中掌握的技能受到如此的重视,这也大大激发了工人们的工作热情。
炮局里成立了由10名技术骨干组成考核小组,技术工人按照掌握的技能进行考核后,依据熟练程度和对理论的掌握程度进行综合评价,最终可获得学徒、初级技术工人、中级技术工、高级技术工人、特技技术工人。
另外针对有项目开发能力的骨干成员,在征得秦铠的同意下,由评审小组表决同意,一批骨干技术人员被授予了高级技师的等级,这当然是需要非常出色的工作业绩来评定的。
对于工程师这名称,徐国方等人也提出过异议,不过秦铠强调在英国、美国及泰西很多发达国家都成立的工程师协会,通过协会来倡导技术与科学的发展,他在合适的时候,也将创立纯技术性质的中国工程师协会。
这次的技术评定中,秦铠特别提出一个特别的评价标准,凡是技术工人,如果有发明创造、或者重要的技术革新,都将作为每年一次评定的重要参考,这是他对共和国一段时间内僵化的教育体制的一点反思。
共和国的教育在21世纪前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但是一些僵化教育体制下产生的结果却引起了举国有识之士的重视,那时代,全世界都认为中国学生最善于学习,他们能考出最好的成绩,交出最满意的答卷,但是成绩上的状元在科研创新上却未必有太大建树。
而后世对知识分子所谓的评级,也钻进了考试的怪圈,虽然在当时代,这未免不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办法,但这无疑扼杀了几代青年人的创新意识,年轻人都在试题与标准答案间徘徊,一切答案之外的东西都被选择性的忽略了。
这个问题,每一代的有识之士都看到,却始终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或者方案,无数次的所谓试点、所谓改革只是水花镜月,不过这一切都在21世纪共和国的一位天才学者提出了《技术掌握和教育程度等级划分》的方案后才得到初步的解决。
这个方案中,关于之前所谓考证、职称、文凭之类的硬性指标都进行了转变,唯文凭论、唯证书论被彻底打破,当然这不是否定文凭和证书。不可否认,学校里学习成绩冒尖的学生肯定是善于学习的青年,是一种学习能力的体现,踏入社会后,这种比较优秀的学习能力可以带给你不少的优势。
学习能力优秀的青年,当然更容易在工作中尽早上手,并取得优势,但是不可否认,在那种考试唯一论的体制下,更多的有着专业潜质的人被无情的排除在外,而前世西方最著名的一个论断,天才再进一步即使偏执狂,可见执着的专业精神,是天才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
更多本有潜质可以成为文学家、化学家、物理学家、生物学家……的青年,因为几张考卷而远离了心中的梦想,这在当时不得以的选择中被放弃的一代或者几代人,这不是自然选择和优胜劣汰,这一切源自不成熟的制度和规则。
秦铠制定的这个方案就是参考了后世新标准后,综合技术掌握能力、教育程度以及创新能力而制定的,这些标准很快就在炮局里进行了公布,各工种的工人都急切的了解着考验自己技术等级的办法,一场轰轰烈烈的技术学习在工人间展开了。
很快,由十名技术骨干组成的评审小组开始了炮局工人的技术等级评审,工人都依照顺序有组织的参与了对自己技术能力的考核,考核的内容都直接源于实践,工人们个个都跃跃欲试,这考出来可是真金白银兑现薪酬的。
一上来几个参加考核的工人都获得不错的成绩,其中更出现了一名中级技术工,这可是兑现为10两银子的薪酬,这名工人带着胜利的姿态走出考场,立刻引起众多工人的注意。
“刘大饼,考出中级技工啦,晚上可要请客喝酒哦!”一个工人起哄道。
“切,做你的大头梦吧,刘大饼家婆娘的厉害你还不知道,你还想吃白食,当心追上门来请你吃笤帚!”
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这名绰号叫刘大饼的工人给众人一激,洋洋得意的一拍巴掌,大声吼道,“NND,看你们这帮家伙,不就喝杯小酒嘛,我这就去让饭堂的老牛给备上一坛子,限量供应,早到才有!”说罢,大摇大摆得意的离去。
而在考核中,也涌现出一批技术人才,让参加评审的技术骨干们很意外。
廖德昌,35岁,广东韶州人氏,个子不高却壮实的很,是何勇从广州英国人的黄埔造船厂招募来的技术工之一,现在在炮局钻床组操作机床,他报名考核的却是车床工艺,在选择车床工艺考核的样品时,他第一个就选择了一组交错轴斜齿轮,这可是高级技工的考核项目。
徐国方看了看簿子上登记的信息,好意的问道:“廖兄弟,这里高级技工考核项目,有把握嘛?只有两次制作机会的哦!”
廖德昌拿起齿轮前前后后看了一番,很快就把交错轴齿轮的一些制作关键和参数标准描述了一遍,更专业的是,他还把制作中可能出现零件不合格的原因也分析的头头是道,在座的技术骨干基本都是马尾学堂和艺圃培养出来的学员,都是内行人,很快给出了理论基础优秀的评价。
接下来是进行操作技术的考核,廖德昌来到机床前,显然他也发现了今天这个机床的有些特别,并不是老式的铣刀齿轮机床,而是结合螺旋刀具和铣刀的新式机床,不过这显然没有难住这个矮壮的汉子。
随着铣刀和螺旋刀具在铁料上吱吱切削之后,廖德昌看起来并不灵活的粗大双手竟然变得十分的灵动,双手轻轻压下铁料,不断在刀具上切下一条条废料,齿轮的轮缘和齿槽很快显现出轮廓,短短十分钟,指定的交错轴斜齿轮的一个部件就被制作出来了。
徐国方和几位技术骨干都已经注意到廖德昌熟练的操作手法,相互间轻轻交换起意见,很快那个加工好的毛坯齿轮被送到考官台上,切口非常到位,节圆完全依照机械原理切割而成,测量齿槽精度超过了制作要求,考虑到如此短时间内完成的零件,这显然要额外加分。
众考官填下考核分数后,交给负责登记、汇总的陈平,然后由在陈平的监督上,由另一位核对人员记录分数,登记后交给这次考核的总考官徐国方。
徐国方自从跟着秦铠设计磨床后,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只是马尾船厂一个小吏,就连最不学无术的金胖子也能踩在他头上,现在却已俨然是炮局的技术总办,深得丁巡抚信任的秦大人对自己都客客气气。
对于秦大人的信任,他自然是兢兢业业,生怕什么地方考虑不周全,影响大人的计划,,秦大人既然要招好的技工,他还真怕完不成这任务,所以对于廖德昌表现出来的技术,他真是非常的高兴。
“廖兄弟,恭喜你,根据考核和考官们的评分,你获得了高级技术工等级,并且是优秀等次!看来我们机床车间很快就有新的高手加入,欢迎你!”徐国方春风满面的走到廖德昌面前,满面笑容的把填写好的考核成绩交到他手中。
廖德昌对于能通过这次考核,自然也是非常高兴的,看了看徐国方之后,接下成绩单道谢后离去,门口候着的工人很快就把注意力聚焦到这炮局里的第一位高级技术工身上,要知道这可是薪30两的职位,30两银子一个月在这时代绝对是小康之家的标准。
众人议论纷纷之余,却没有人注意到廖德昌似乎并没有因为成功获得高薪而兴奋,反而有着一丝复杂的表情。
这场轰轰烈烈的技术工人等级考核很快就结束了,评测出的成绩也基本在考官们的意料之中,毕竟平日里都在一起工作,有多少斤两大伙儿也都知晓,在全部178名工人中,有73名初级技术工人、32名中级技术工人、17名高级技术工人,这当中包括9名考官。
而唯一一名被授予特级技术工人的,则是徐国方,这是参考他的技术水准和参与机械磨床制作的特殊功绩而授予的,机械磨床的先进程度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疑义或者仅仅是质疑。
秦铠却正带着黄兴、孙翔两个学生趴在研究所里绘制图纸,炮局也开办了快两个月了,随着这次对技术工人的考核认定的完成,可以预期的是,这些工人的工作积极性和主动性将会大大增加,这可都是领着以往双份薪水的待遇啊!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徐国方抱着个簿子跑了进来,黑脸上显出不辱使命的快乐,“大人,考核都完成了,这是名单和等次。”
秦铠看了看名单,很意外在高级技术工中出现了几个没见过的名字,乐呵呵的问道:“国方,这次有不少生面孔嘛?”
“有的有的,王飞,马尾炼铁厂招来的,是个制造钢模具的好手,他还带过来个叫钱青的年轻人,对炼钢设备很有研究,此外,我们在黄埔船厂招来的廖德昌,我特别关注了他,此人在机床上的水准绝对不比我差,是个好手,而且还精通造船业务!”徐国方对这次冒尖的人才都是赞不绝口。
“国方,噢!很好啊,这薪酬兑现下个月就实施,每年7月进行一次重新核定,”秦铠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图纸和一沓子资料说道:“还有要紧事,这是一百二十吨的小型水压机,这其中原理在这资料中有,嗯……这水压机的原理,明天我派几个学生过来,配合你一起研究!”
“这水压机有什么作用啊?”徐国方对于秦大人的发明十分好奇,拿着图纸翻来覆去看。
“可以加工钢铁部件,而不需要用机械锤子反复敲打,而且加工出来的零件可靠度还特别高,你先看下原理和设计图,这机器对于部件的要求非常高,国方,我建议你成立两个研究小组,全力投入到水压机的公关,要记住,这只是刚刚起步,我们的目标是万吨级别!”
必须在生产和创新中引进竞争机制,这是后世数百年科技现代化的不二原则,秦铠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宝贵的经验,但是科学是严谨的东西,即便自己有跨时代的光脑,可以获得重要的制作图纸,但是机械的工艺和各种影响机械质量的要素,自己完全无法掌握。
很快一个由徐国方任组长、新聘任的高级技术工廖德昌任副组长,在加上1名高级技术工,6名中级技术工,6名初级技术工组成的水压机小组成立了,另外一组是由高级技术工刘兴牵头,配置同样的技术力量。
时隔数日,徐国方再次接到秦铠的指令,新的液压冲压机的研制任务被下达了,这让徐国方再次抓狂,这炮局里技术工人确实不少,但是真正做过管理和机器研制的那可就凤毛麟角了,苏州炮局的伍云算一个,不过秦大人点名说了另有大用。
他琢磨了一个晚上,在几个人选中始终不能定下来,第二天一早,只好跑来找秦铠。
“国方,你要发挥这些咱炮局这些技术工的潜力,你不确定谁能行,就让他们竞争上岗!”
“……”
“啥!不知道竞争上岗怎么搞?你把那个技术工和工程师评定的标准再给贴一贴,告诉他们,坐上高级技术工之后,还要升,就得有冲劲,有新玩意拿得出来,那才能上!”
很快关于这次项目的竞争上岗工作展开了,出人意料的是,先后成功取得研制权的两组人竟然差别甚大,一组是秦铠制定的标准组合,另一组确实以新晋的高级工钱青和王飞领头,带着一帮子马尾船厂初级工和艺圃新学徒,这原因其实还是因为钱青和王飞到底资历浅了点。
正当秦铠全身心投入到自己工业强国梦的时候,炮局的伍云匆匆赶来,看他紧张的神情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第23章 打我黑枪,就挖你家底
“秦大人,火炮局近日造了两门127口径的前膛炮在试炮的时候都出问题了,一门炸膛,一门内膛破裂,还好没死人!”伍云神情紧张的说道,眼光偷偷瞟了瞟秦铠,看起来秦大人似乎没有大动肝火。
秦铠听了也觉得奇怪,这种原始老前膛火炮实在没什么技术难度,而且用的也不是浇铸制作法,他也和徐建寅探讨过,应该是优良品率极高的,现在竟然会连续报废两门。虽然这类型火炮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不过对于工艺的追求,他还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伍云面前。
“老伍,不用这么紧张吧,出现问题了就找原因嘛,咱这草创的炮局,人手也都是新的多,难免会有些问题,这责任都在我,是不是工人操作上有问题?”秦铠拍了拍伍云的肩膀,示意他无需担心。
伍云见秦铠没有怪罪的意思,自然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若是在江南炮局,这等事故发生,自己免不得要挨上一顿臭骂,所以江南炮局产量上,这多做多错,所以宁愿慢吞吞的干活,也不怕出错,本来只需要一个流程的,硬是拖上七八天。
错了的都是下面人干的,出了成绩就是当官的,这可是江南制造局里的明规则,他倒是不知道,若是把这情况跟秦铠交流一番,说不得要有一通大感慨。
这后世社会,一些单位里,敢担当、愿意担当的人越来越少,人浮于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推就推这种想法大行其道,究其原因,那种所谓的上级部门整天忙于所谓纸上政绩,对干实事、做真活则毫无兴趣。
所以对于秦铠直接揽去责任,伍云自然是十分的感激,他拿出两张报告放在桌案上,“第一次试炮后,我就开始排查这原因,昨天晚上才确定下来,主要是铁料的问题,今天我有特地把铁料拿去让王飞看了看,他说这些铁料肯定是不合格的,需要回炉重炼的次品。”
“次品?确定吗!”
“绝对是次品的铁料!这是几个高级技工检验的报告,”伍云重重的点了点头,指着桌上的报告纸。
秦铠听到这里,一个镜头闪过脑海,那日试炮之时,沈唱和一脸期待的神情!这人渣,原来如此,这笑面虎竟然玩这一套,他轻轻一拍桌子,站起身,暗暗一笑,既然你不仁,那可怪不得我不义了。
他琢磨了片刻,现在还不是扳倒此人的合适时机,那就先让他蹦跶蹦跶,不过也不能让他日子好过,一丝嘲弄的笑容出现在秦铠的眼角,“伍云,此事无妨,我会让何兴尽快解决铁料的问题,我上回给你的资料和图纸,你看过了嘛?”
“秦大人,您设计的速射火炮,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创举啊,和现在大炮差别太大,我已经成立了一个特别研究小组,把速射炮的各个部件都拆解开来,一步一步进行研究,现在进展不错。”
“很好,老伍,127口径的前膛炮让二线技术工人练手就可以了,这速射炮的研究你多上心,我给你……三个月,要拿出成果来,你觉得时间够吗?”秦铠一脸郑重的盯着伍云。
“……行!”
伍云刚出门,外面就传来马车疾奔而来的声音,一会儿功夫,孙复进来了,见面就叫道:“秦兄弟,快跟我走,丁大人找你呢?”
看到孙复脸色不好,秦铠追问了句,“孙兄,出什么事情?”
“上车再说,”孙复拉着他登上了马车,立刻直奔福州城而去。
“孙兄,到底什么事情,你可是一项稳如泰山的哦!”秦铠笑嘻嘻的打破了沉闷。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有人到总督府递了折子,说你倒卖原料,以次充好,而且里面还附录了你开给工匠的薪酬,每月光这一项就支出上千两,责问你在炮局里滥用府银!”孙复忧心匆匆的说道,这贪渎之名最容易坐实,这可是官场上百试不爽的办法。
“说我贪渎?以次充好?”秦铠咧着嘴哈哈大笑。
“秦兄弟,你可别小看了这事,这等事情可是属于可大可小的范围,若是参劾你的人稍有把柄,而且坐实了,那少不得要停职查办,那样的话,你的炮局子可就有问题了!”孙复自然不清秦铠这些运作资金的来路,不过他还是把利害关系解释了一遍。
“孙大哥,这事我约莫也猜到了是谁干的,不瞒你说,我们炮局的铁料确实是有些个问题,这都是马尾炼铁厂运来的,不过那些铁料我都封存着呢,有送料的详单和消耗的记录,这事情想拿我把柄可拿不住,至于这滥用府银,我想丁大人一定可以为我做主的!”
丁铁鸡至今可是一毛钱都没拨付过,说我滥用,在滥用也是用自己口袋里的,秦铠微微一笑,这回估摸着就是金胖子打的小报告,投到总督府,肯定还吹过枕边风来的。
听到秦铠的应对,孙复倒也松了口气,他倒也是怕秦铠要钱周转,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落了把柄。
丁日昌找来秦铠,显然也是问这铁料的事情,得到准确的消息后,才把事情原委跟秦铠交了个底,总督文山那边估计没有抓到把柄,所以就这事让丁日昌给说法,至于谁打的小报告,总督府那边也不透露,不过丁日昌已经担下了这事,毕竟他对给付炮局银子最知情了。
对于这位上司兼长者的关照,秦铠倒是十分的感激,忙又谢过。
丁日昌摆摆手,老脸一板说道:“烈风,本来有些事情我是不想问的,这些日子你所作所为我也都看在眼里,这‘济民药局’的可是大大的善举,老夫我也跟着沾光,不过其他事情,我就不怎么明白了,今个儿,你跟我说说看你的打算吧,让老夫心里也有个底!”
看到丁老头这架势,今天不掏出点真玩意,丁老头估计还真不会罢休,秦铠自然想到明白,丁日昌那可是官场老油条,他同意自己把炮局独立出来,那是有意扶持自己,现在丁老头看到自己的铺的摊子太大,自然担心这炮局可别垮了。
他一脸诚恳的坐下来,侃侃而谈,“大人,我其实谋划了很久,想把咱这马尾炮局做强做大,您也知道,现在做这实业,最缺的是什么?银子!”
大号铁公鸡一听到银子,眼神也笑了,“烈风,你这银子从哪里来?”
“大人,当然从炮局子来啦,咱炮局子有啥?除了炮就是机器,我这人其他能耐不如大人,不过这做机器倒是还有一手!我现在在试制西洋织布机!现在手头的银子,就是用这玩意向福州何家和吴家贷的!”
“机器织布机?有几成把握?”丁日昌自然明白这玩意的好处,上海织造局可给李中堂赚了不少银子,不过左大帅惨了点,他的兰州织造局买的机器水土不服,整个泡汤了。
丁铁鸡的眼睛都快要冒火了,他这巡抚可当得不容易,担着马尾船政大臣的名字,那可整一烧钱的营生,还吃力不讨好,朝廷里的军机大佬一多半还不看好自己造船,造好的船送到北洋去,中堂大人还挑肥拣瘦,若非自己面子大,还指不定不接收了!
丁日昌除了俸禄外,外财也不多,这位大炮巡抚除了大炮外,还有一爱好,喜欢藏书,他的藏书楼自提名字“实事求是斋”,藏书10万余卷,在此时国内也是排上的前三。这收藏善本、孤本可不是省钱的活,丁大铁公鸡那也是为书所困。
“**成吧,”秦铠话锋一转,“大人,这炮局可是您兼理的,我跟何家、吴家都说好了,他们全权代理这机器的买卖,加一成额度作为大人筹建‘实事求是斋’的捐赠!”
丁日昌心中自然挺高兴的,烈风这小子懂世故,这炮局子可是我老丁给你争取的,不过这不是明目张当贿赂上官嘛,不过这话可说得风雅的很,不过老脸还是一板,“烈风,你怎么也学会这般行事,我知道你办这局子不容易,这钱你好生拿去,把大炮给我造好了!”
秦铠躬身施礼,“学生受教了!”
丁日昌又是一板老脸,“这就没了?”
“没了!”秦铠故作苦瓜脸装,“也不是没了,只是现在缺人手,好些事情想做也没法做,有些事情缺了由头,我也不敢做!”
孙复这会儿在旁边插话了,“烈风,你有啥想法,先说出来让大人给你拿拿主意嘛!”
啊!这孙复真是人精,这不整一咱的马甲号嘛,秦铠感激涕零的点点头,“大人,那我就说啦!”
丁日昌看着两心腹互相帮衬得带劲,也是暗暗好笑,不过他也对秦铠还有什么花花肚肠感兴趣的很,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大人,我听说江南制造局的毛瑟长枪成本昂贵,自己造一支,可以买德国货两支,不知可有此事?”
丁日昌和孙复对望一眼,心道,这秦烈风倒是小道消息很灵通,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听说北洋水师炮弹都是从英国购置而来,紧缺的很,价格也贵……”
“烈风,你想说啥赶快说,绕什么大弯子!”丁日昌显然预料到什么,直接打断了秦铠的话题。
“大人,我以为江南制造局想要改变已经很难,所以我想在这里草创一个新的福州机械局,造洋枪、造炮弹!”
“烈风,若是朝廷允了你这名义,你能做些什么回报朝廷呢?”这没有好处没有回报的事情,朝廷不可能允诺的。
“便宜的洋枪、炮弹!”
“……洋枪,你就暂时别想了,江南局的产量已经足够了,不过炮弹倒是可以争取的!只是我不明白,烈风你急吼吼的办这些实业,又图些什么呢?”丁日昌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了。
“大人给我这片施展才能的天地,在下自然要回报大人的知遇之恩!”小狐狸显然想蒙混过关。
“得了吧,烈风,你在老夫面前还装什么,赶快把你那些个小九九都拿出来亮亮,否则老夫可懒得去争取!”丁日昌也搞不明白这个胆子贼大,啥都敢干的手下到底有些啥企图,不过他自然想不到秦铠心底的那个想法,毕竟大清帝国目前可还是远东的强国。
“大人,我也没太多想法,我只想造这第一流的大炮、第一流的战舰,若是能有更大的名义,那我就可以聚集更多的有为之士,这现代工业,我以为影响深远。”
“好!”丁日昌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食指轻轻敲打的桌面,想了片刻后说道:“烈风,你要去做一件事,成了,我定能如你所愿,把你要的名义给要了!”
“大人,您请说!”秦铠真是太爱这丁老头了,这时代真正能睁眼看世界,而且敢于跟上世界的潮流,绝对是值得尊敬的。
“火炮啊,把你说的新式火炮搞出来!”大炮巡抚还是钟情于他的旧爱。
秦铠离开衙门的时候,孙复跟出来低声跟他嘀咕道:“烈风,你铺这么大一个摊子,银子可有着落?说实话,想想这几百号人按你说的拿薪水都是一大笔钱啊,可别出篓子!”
“孙大哥,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你跟我去一趟济民药局吧,那边来消息了,说是特制的药物都备好了,你正好给大人带去。”
两人一路边走边谈,孙复突然冒了句:“烈风,你要对付沈唱和和金胖子,是吧?”
这话出口,秦铠也愣了一下,他现在确实在筹划这对付这两个挡路石,孙复现在虽然因为孙翔和自己关系颇为亲密,不过这话问得实在是太直接了,他看了看孙复,孙复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孙复这话是在试探自己,或者是与自己合作的意思?秦铠有些摸不准,他笑着答道:“孙大哥,这事我还没来得及想呢,不过今天这事多数与他们有关系!”
“烈风,当机立断!”孙复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却似闲庭散步一步,这让秦铠不得不佩服他。
到了济民药局,罗寿和戴维正坐在前堂议论着什么,聘请的几位郎中则在替前来诊治的病人免费看病,而一旁的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罗清儿则在帮着取药。
看到秦铠来了,罗清儿忙跑出来跟他打招呼,颇为腼腆的向秦铠道谢,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细问之下,才知道由于麝香保心丸和速效救心丸的初步研制成功,而罗清儿的母亲陈氏的确是心脏类的疾病,倒也对症,服用麝香保心丸之后,这几天病情大大缓解了。
秦铠微微一笑,“罗姑娘,这下你总该信我的话了吧,这戴维医生可不像你说的西洋鬼那么可怕吧,他可也是个帮人看病的医生嘛!”
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扭捏的点点头转身溜走了。
两盒麝香保心丸和一盒救心丸早就备下了,交给孙复带走,孙复临走时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秦铠一眼,秦铠会意的点点头。
这段时间戴维医生跟着罗寿却是学习了不少中医的知识,为此秦铠还专门给他们配了个传译,两人间的合作却是不错,这么快就把两位成品药丸制作出来,这药丸很快就能形成标准化的熟药制作。
秦铠这会儿找他们两个,却是要向他们布置新的任务,通过这里免费义诊的优势,招募学徒工,培养出一批具有中西医知识的初级医生。对此,戴维倒是立刻同意了,这时代西医的主要优势还是在外科手术很诊断仪器上,后世大家熟悉的西药还属于非常初级的阶段。
罗寿考虑了一下,也接受了秦铠的建议,这时代的中医还是有些世家的味道,这代代相传的技术,却是大大落伍于这时代的发展,他对于西医从原来的排斥到现在的接受和学习,显然这段时间罗寿的改变也是很大的。
账房何栋又来向秦铠汇报了一下济民药局的开支,估计每月这免费赠药的费用在一百五十两左右,这得到了秦铠的首肯,让他控制好这些支出,这让他多少想起后世高昂的西药费和所谓的各式各样的检查费,还是咱中国老祖宗的草药便宜又实惠啊!
第24章 巨炮工程上马
【再次感谢~自强不息志在天下~兄弟的打赏!求票票哦~~】
回到火炮局,秦铠立刻把周瑞东和章奎找来面授机宜,两人谁然对于将要做的事情颇为惊讶,却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
出了房门,章奎笑嘻嘻凑近了周瑞东耳朵说道:“瑞东,看来离你的梦想越来越近啦,教官终于开始动手了!”
周瑞东瞥瞥他,“马尾船政,这可是国之重地,怎么能落在那等小人手里呢!赶快想办法做事吧,可别丢了教官的脸。”
福建总督文山府邸内,那是福州有名的奢华宅院,后花园的客厅里,金胖子正舒适的靠在太师椅上,很随意的从桌案上的水果盘中挑选了一串果子吃了起来,正中间上手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约莫三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倒也标致的很。
金胖子咀嚼这果子,边吃边说道:“妹子,那事情你到底跟大人提过没?”
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瞥了瞥胖的跟猪似的金伍,心中也颇为不屑,不过这胖子可是自己的亲大哥,自己还真不能不管,便懒洋洋的回答道:“大哥,老爷说了,你在这福州,他还能照顾得了你,你就别打那主意了!”
金胖子在学堂里那是跋扈得很,不过在自家妹子面前倒是一副憨实的模样,“妹子,这回马尾船政里估计得出事,我不是想留一条路,以防万一嘛!沈督办和姓秦的小子不对眼啊!”
华衣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哥,这你操什么心来的,老爷在,就算是丁巡抚也不会拿你生事,若是你在船政里做的不开心,到时候再找老爷给你挪个地方!对了,老爷让我给你带话,你呈的折子给巡抚衙门扣了,想来是没什么大用罗。”
金胖子本来还眉开眼笑,这会儿却愁云满面,喏喏称是,倒也没了心情在这里继续混吃混喝,又打听了一番,还好总督文山护着,这事倒也就不了了之了,忙起身匆匆赶回学堂。
沈唱和听到这消息后,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们两个早合计过了,秦铠铺了这么大一个摊子,光工人的薪酬都涨的离谱,以他们的逻辑考虑,现在厂子里来钱的途径不外乎那几个,材料、火耗和朝廷拨付银子里吃亏空。
秦铠花了这么些银子,一部分可能是何家资助的,但是何家资助的必定是有限的很,肯定就会在这些地方做手脚,否则以他一个没根基外乡人,哪来的银子。
谁料到通过金胖子递上去折子,总督文山先派人去暗查过了,结果是炮局子里的事务都很清明,通了路子从巡抚衙门了解到的消息更是雷人,丁日昌整个就没拨过银子,这下子没得查了,人家怎么倒腾自己的钱袋子,官面上可没的话说。
胖脸对圆脸,两人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好算计了,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琢磨起新法子,新法子没想到,门外来了好几个小吏,各个都一脸的着急样子。
沈唱和看见都是各个厂子里管事的小吏,他挂着督办的名义,天天坐在学堂里吃喝玩乐,不过这具体的事务倒也还是要靠这些下面的人操办,对这些小吏倒也要顾及几分的。
招手把小吏们都叫了进来,指着其中一个脸上不少麻点的中年人胖子问道“王大麻子,你不在船坞里忙乎,一脸猴急样跑我这里来干嘛啦?”
王麻子一脸哭像,“沈大人,厂子里出事嘞,好些个工人听到炮局子那边薪水高,都吵着要去那边干活,这两日又走了七八个人手,而且都是能干活的!这么下去,船坞里两条船可要误了工期!”
啪……沈唱和一激动,把水杯给摔了,“王麻子,这误了炮舰的工期,你的饭碗可就没了,这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手脚长在人家身上,难道我能去硬给绑回来嘛?你们下面对工匠的薪水也好稍微动一动了,这银子衙门里可没短过你们啊!”
丁麻子一听,知道这是沈唱和要拿自己顶缸,这工匠的薪水都是你沈唱和给定的,多少年不涨了,衙门里拨给的银子,都是雁过拔毛的,自己也就喝点汤汁,一时间怒气也上来了,张嘴正要争辩几句,旁边的另外几个小吏忙把他给扯到一旁。
“李雄、邱二狗、吴大牙,你们几个也是来说这事?”
几个小吏诚惶诚恐的点点头,手下的人手跑了几个倒也无所谓,问题是这事情愈演愈烈,是个活人那心思就得动,这炮局子活是苦了点,不过那秦大人给的薪水可是十足十的足额官银,哪像船厂了给的,鹰洋那已经是很上路了,时不时的还用杂色银元来支薪。
这几个平日里虽然都靠沈唱和吃饭,多少能有些汤水,但是这些日子也没少去打听消息,这船政里水可深着呢,虽然沈大人背景深,不过那边秦大人可有丁巡抚撑腰,听说天津卫的李中堂也看的中。
所以暗地里,他们也透过七拐八弯的关系和秦铠多少有些联系,李雄是蒸汽机车间小吏,也算是跟秦铠有过合作的,大半个月前,他就私下找过徐国方,也想来火炮局谋个差。秦铠自然满口应下,这马尾船政体制下的每一个人,在他看来都大有价值。
不过秦铠带话过来,让他暂时先在船厂里呆着,等候时机,昨天他又收到秦铠的消息,让他就着工人跳槽的由头,鼓动下其他厂子的小吏生点事情出来,他这不就怂恿了王麻子几个一起来了。
李雄看那几个给沈唱和一镇都不敢说话了,心想这事情若是办不成,以后去了秦大人那边,地位也要大受影响,反正要搏一把的,便站出来大声说道:“大人,这事您可得管一管,这工人不说走的吧,就是留在厂子里的也不安心了啊,毕竟炮局子里现在给的薪水,这明白点的人都知道了。”
沈唱和一听到银子就冒火,这些个家伙现在是哪根筋抽住了,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道不成让我掏腰包给这些该死的工匠加薪水,老子掏了腰部,说不准还要让你们几个给划拉去几分,想到这里怒气更盛了几分。
“李雄,你们几个什么意思,还有没有规矩了,这厂子里还是我说了算,不就是几个工匠嘛,跑了再去艺圃里调人来就是了,今天我就跟你们说清楚了,这加薪水给这帮子下等的工匠,我这里第一个不准!快滚!!!若是误了工期,你们几个第一个滚蛋!”
几个小吏给骂的灰头土脸的,他们都是不入品的官职,沈唱和那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既然沈唱和提起了官威,那他们可就一点说话的地位都没了,倒是旁边的金胖子这会儿出来打圆场,招招手让他们先退下了。
看到这些小吏都走远了,金胖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沈兄,这事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看会不会是姓秦的小子给咱颜色看啦!”
“恩!多说是这小子干的好事,金兄提醒的及时,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这小子的底了掀罗,让他灰溜溜滚出马尾船政!”沈唱和恨恨的说道。
出了门的几个小吏都开始埋怨起李雄来,毕竟这次是他撺掇了几个来找沈唱和诉苦的。
“老李,你看你,把我们拉来吃了一顿臭骂!改天你可要请我吃饭才行,”王麻子第一个唠叨起来。
“是嘛!老李,咱船厂这近两千号人呢,炮局才两百号人,能成多大气候,跑就跑几个呗,你瞎起劲啥,下回我可不来了,沈笑脸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李雄却毫不客气的反击道:“看看你们几个,大伙儿都在船厂里干了十多年了,都是老杆子了,以前沈葆桢大人的时候,船厂那是多整饬的模样,这几年可就差多了,跟我们的老兄弟这些时候可没跟我唠叨这个,这在哪里干活不是干啊,凭什么干活的只能喝汤……”
几个早听出李雄话里有话,忙转头四处看看,王麻子憋不住低声问道:“李雄,咱们可是几十年的交情啦,打小就认识你,你别蒙我,你也想撂架子跑路?”
“死麻子,去你的,我才不跑路呢,咱现在这位置也是自个儿打拼来的,凭什么不要了,再说了,现在马尾船政大臣可是丁巡抚,我看看热闹先!”
“丁巡抚那是秦大人的后台,李雄,你有啥消息可别瞒着我们兄弟几个!”几个人开始嘀嘀咕咕议论起来,很快一些或真或假的流言在马尾船厂里悄悄的流传开了。
马尾火炮局里,秦铠正在参加和伍云一起研究改进炮局里的火炮设备。现在炮局里的新增了一台镗床,这是机床车间奋战一个多月的成果,当然机床的图纸来自于秦铠的杰作,这完全是为日后火炮制作服务的机器,所以这台镗床的起点就很高,独自占用大半间的厂房。
而秦铠今天提出的火炮设计方案是254mm口径(10英寸26倍口径)前膛大炮,这种口径的钢炮,秦铠刚提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伍云一大跳,江南制造局新引进的美国机器,现在也就能仿制英吉利的阿姆斯特朗80磅火炮(口径149.2mm),而且废品率很高。
“大人,这254mm口径的火炮的长度就已经超出了我们钻床能处理的范围,是不是能缓一缓在试制?”伍云最近琢磨这秦铠给他布置的速射炮图纸,对于这位秦大人的技术水平那是由衷的钦佩,不过这任务似乎也太艰巨了一点。
“伍云,时不我待啊,我们炮局可不能老呆在低起点上,每次跟着西洋人的脚本走,要造就造一流的火炮!”秦铠一本正经的说这鼓舞的话,不过自己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在搞大跃进呢,不过就算大跃进,咱这也是有科技底蕴的大跃进。
黄兴、孙祥两个跟在老师后面拿着簿子记录着秦铠和伍云商量的要点,这几个月的学习,加上整天跟在老师身边,让他们着实大大的开了眼界,现在听到老师的雄心壮志,两人丝毫没有感觉任何的不妥和压力,一切都会在老师神奇的能力下得以实现。
黄兴已经兴致勃勃的拿出钢尺,比划起205口径火炮的尺寸了,他顶了顶孙祥,“阿翔,你看哦,这炮管子可得这么粗啊,太威武了!”
啪的一声,因为黄兴这厮的得意忘形的动作被秦铠一个脑蹦定型了,“黄兴,是不是好几天没画图纸了,手闲得慌啊!”
看到老师笑眯眯的表情,黄兴浑身发冷,跟了老师啥都好,就是这画图纸的活干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他立刻站的笔挺,死皮赖脸的模样,“老师,那来的话,我这不帮你都记录好了嘛,您继续讨论问题吧!”
“大人,这新式镗床应该问题不大,这钻床您看有什么办法?”
“伍云,钻床改进的事情,你去跟老徐说去,我想他肯定能帮你搞定!另外,你也可以发动工人们群策群力嘛,说不准谁就有了好主意!”让我这么个穿越人氏去解决这种小问题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秦铠暗暗好笑,不过说白了,他倒确实没啥办法,总不成立马三刻画图纸在造一台巨型钻床!
伍云想了想,点点头,“大人,那我去跟老徐商议商议,这事情想想总归有办法的!不过钢料还要大人费心了!”
“这事已经安排好了,吴家的船很快回从闽江把钢料运上来!”秦铠笑眯眯的拍拍伍云肩膀,心中暗叹,这可都是人才啊,咱画图纸天下第一,论起做零件、捣鼓机器,目前在炮局子里,那名次估计也是倒着数的,“老伍,这可是咱火炮局现在的头等大事,你多费心啦!”
看到秦铠远去的背影,伍云用手狠狠的揉了揉僵硬的的长脸,心中的激动倒是平复了一点,他这等做小吏的,以前也就是个工匠头子,薪酬也就够养家糊口,本来以为从江南局到马尾船政那是倒了大霉,多少算是给发配了,没想到自己四十多岁了,竟然时来运转,碰到这么个上司。
现在每个月四十两的薪酬,那绝对是小康富户,这回秦大人开了研究所,他毫无犹豫把十来岁的儿子塞了进去,跟着秦大人,那可是康庄大道啊!这火炮……这年轻的秦大人还真是有魄力,若是造出来,可比那些在上海港泊着的英吉利军舰上的炮还大一圈啊!
他想到这里,浑身都激动的冒了汗,伸手拍了拍脑门,立刻把火炮车间的工人都召集起来,宣布了最新的火炮计划,这里懂行的工人可不少,听了立刻冒出一片惊叹之声。
“这玩意江南局肯定造不了啊,咱这里有这实力嘛?”
“你懂啥,秦大人精通泰西之学,别说造炮,我看造洋人的铁甲船说不准秦大人也能造!”
“你看火炮局,刚搭起来才多久,现在多了多少新机器!”
“……”
伍云看到下面工人热闹的议论情形,显然这话题引起的大伙儿的兴趣,秦大人说了群策群力,这必定有他的道理,照着做肯定没错。他忽然想起来,秦大人关照的事情,安排好工人进行机床检修后,便匆匆回到办公桌前,很快几封信被人送到了马尾港口的海关邮政。
这海关邮政虽然是由清政府发起的,不过从面子到底子,那可是完完全全的英国血统,由海关的总务司英国人赫德创办,当然这波好事也是那个毫无国家权益观念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硬塞过去的,这名字更是殖民色彩——海关拨驷达(POST的译音)。
当然这个海关邮政做了一件中国邮票史著名的事情,发行了中国第一套大龙邮票。
第25章 敌人都是纸老虎
【非常感谢~火烤老母鸡~兄弟的588打赏~同时感谢投票和看书的每一位兄弟~~】
每天早晨,马尾火炮局都会迎来一队服装整齐的船政学堂学员,这是秦铠例行的每日拉练和队列训练,对于这准军事化的训练,作为班长的周瑞东倒是非常彻底的执行了这个命令,而即便是章奎,刚开始的时候也唧唧歪歪的提过一些不同意见。
好在这个月积累下来的威信发挥了作用,全班级的学生中,在刚开始一周还有学员因为各种原因迟到或者早退,不过看到秦铠每天都是第一个到达学堂,学员们都默默的开始接受这有些奇特的早晨拉练。
一个月的拉练和队列训练下来,所有的学员都感觉到体质和精神面貌的惊人变化,秦铠又非常准确的把握了时机,在学员中开展了一次中外现代战争史大讨论,他提出的战例包括刚刚结束的俄土边界战争、刚刚开打的智力-秘鲁硝石战争、1871年普法战争、1873年阿善提战役。
这些战例通过秦铠口述,黄兴和孙翔记录后,散发给学员,对于一个封闭国土上的青年人,第一次了解到在这近十年来发生在世界各处的这些重要的战争真相,这些信息的冲击性无疑是巨大的。
战争无疑是考验国力的最佳工具,而秦铠列出的这些战争,充斥着前现代战争的各种变化,当然,作为秦铠恶趣的诱导,普法战争被他着重提及,他更是对法国人的战力嗤之以鼻,学员们从战事中了解的法国,那个拥有数十万现代武装的大军,被普鲁士军队全歼的结局,却也佐证了教官的论断。
而俄土战争揭示了战争之外的天地,国家实力的悬殊,即便战争上的胜利,也是无法获得外交谈判的胜利,“弱国无外交”,秦铠再次掷地有声的下了断论。
而阿善提战役这发生在黄金海岸(现代加纳)的殖民战争,再次揭示了这些列强的真面目,同时把一个新的兵种——海军陆战队推上了历史舞台,这场一波三折的现代军队与土著军队的对抗中,揭示另一个要点,船坚炮利虽然可以控制沿海地区城市和资源,但是要占领人口众多的内陆地区广袤的土地,只有依靠陆军!
而智利-秘鲁之间的硝石战争已经演变为“胡阿斯卡”号铁甲舰的个人秀,这其中揭示的东西更是让人联想翩翩。
而章奎这厮又不合时宜的提出,应该将广州之战、大沽之战列入讨论,这自然被秦铠以常规的暴力动作压制掉了,秦铠可不想这时候给谁扣上个“妄议朝政”的帽子。
周瑞东倒是非常仗义的替章奎捡回了给拍飞的帽子,看了看这位铁杆学党,只是平静的问道:“章奎,你就不能少提一些明知道结果的无聊问题嘛?”
“不能!!!”章奎咧着嘴,笑嘻嘻的一口否决了。
秦铠撰写的这几份战争情况概述,着实让马尾学堂疯狂了一把,对于这些闻所未闻的战事,以及秦铠对战事前因后果的分析论断,尤其是他那个“一切中华民族的敌人都是纸老虎的论断”更是被炒得沸沸扬扬,不少学员都纷纷四处求证这些战事的详情和参与讨论,而这些资料则成为了马尾学堂内部手抄本的始祖。
很快一本摘录自秦铠“机器工业”教案、教学讨论、战事分析以及学堂学员调查报告的小册子印发了,封面是自认为书法深得王右军形神的孙复给写的——《工业兴国论》。
丁日昌这些日子服用了济民药局给配置的麝香保心丸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加上秦铠嘱咐戴维医生隔日就来替他做些个检查,检查结果显示身体状态恢复的不错。
现在他正捧着一本小册子仔细阅读着,这自然是秦铠的新作,丁日昌边看边啧啧称奇,这小册子中的内容都由孙复请了多位老学究和衙门里的老吏给看过,删除了不少不合时宜的东西,不过其中提到哪些个海权、工业复兴(这词原本是工业革命,孙复建议下改成这玩意了)、巨舰大炮之说都是让人有振聋发聩的感慨。
孙复坐在下面闭目养神,眼角却不时瞟过上面那位眉飞色舞的大人,现在的孙复虽然谈不上与秦铠有什么特殊合作关系,不过以他的精明,自然明白这年轻人的前途或许日后不可限量,他与丁日昌都是一个想法,助之以为助力。
“孙复,你看秦烈风此举有何含义?”丁日昌看完一小篇后,抬头问起下面闭目假寐的封面题写者。
“大人,秦烈风这胸中见识不可斗量,这些都是他传授学员的学说,我都闻所未闻,看来他是觉得这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拳脚罗!”孙复双目微睁,淡淡的说道。
“立言之说?”丁日昌琢磨了一下,“未必!这本小册子的内容观点虽新,却陈述较为简单,这可让我颇有些兴趣,这秦烈风上课时,都给他学生灌输些什么学问?”
丁日昌猜对了秦铠并非立言之说,却也不知道秦铠到底想干些什么,而事实上,这些由何家出面印刷的小册子一部分免费送进了学堂,成为学员当中抢手的书籍,而另一部分,则通过另外的渠道,被送进了南洋水师。
关于四次近代大战的讨论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在秦铠的建议下,一份由小组长薛超创办的学报出现在马尾船政学堂,当然内容严格限定在学术性的讨论和介绍列强国家的最新情况,这其中的一些消息来源于秦铠,另外一些则由何家、吴家从广州的洋买办那边收集而来,其中,东面大海上那个弹丸小国的维新和军事化的内容也被写进了学报。
几天后,马尾炮局一侧的研究所终于迎来了一大批的设备,研究所自从成立之后,其实更多的是像一间学堂,不断扩建的校舍和源源不断从周围农村、乡镇前来学习的少年,构成了研究所的主旋律。
而新到的设备,正是秦铠在广州通过施莱尔领事购买的化学实验设备和各种原料,化学实验室被单独设置在研究所的一侧,秦铠把手工的人手想了个遍,也没找到好用的人手,没办法,只好赤膊上阵,亲自带着黄兴、孙翔,又调来一批艺圃里刚找来的新工人,干起了实验工的活。
而一直来只能以基础模式运行的光脑,在秦铠魔鬼式拉练积蓄了足够生物能量后,终于再一次的完成了部分功能和信息的修复,光脑绘制的修复状况全息影像图显示,光脑可以以正常模式启动,只是数据区的恢复还没有什么进展。
此时,秦铠正在进行着一项电解试验,一台由锅炉驱动的直流发电机提供了电能正在电解水,产生的氧气和氢气通过两个收集装置收集到试验烧瓶内,而一群年轻人看着这神奇这变化,纷纷奋笔疾书,记下教官的每一句话。
而秦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学员都教导成有化学试验常识的实验员,毕竟这时代化工业绝对是新兴产业,尤其是在刚刚开始洋务运动的中国土地上,而两个学生黄兴和孙翔显然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这不外乎他们整天跟着秦铠的原因。
不过对于化学试验室,秦铠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在目前情况下,只允许操作他认可的试验,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实验室变成诺贝尔家族式的爆炸工厂。
远在华东的上海江南制造局,是这时代大清帝国最庞大的军工基地,而坐落虹口的炮弹三局则是江南制造局的第一批工厂,说来也有些凑巧,这炮弹三局的创世人正是丁日昌、韩殿甲和英国人马格里。
林德平是炸弹局的一名小吏,早过了三十而立的年龄,正靠在一台装药机下面休息,现在也是不死不活的耗着,炮弹局现在也没什么大工程,太平了十几年,造的各型号炮弹都积压在仓库里,朝廷今年已经下了旨意,大幅度消减制造炸弹的款子,看起来这日子可越来越不好过了。
外面一个工匠端着青瓷饭碗跑进来,冲着林德平喊道:“林爷,帮你把饭带来了,今个儿吃菜汤面,饭堂的老黄说了,加过猪油嘞,香着呢!”
这是他手下的苏北工匠黄四,林德平摸了摸肚皮,确实有有些饿了,原来已经坐在这旮旯一上午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阿四,你一上午又去干啥啦,别给督办撞见,当心没了饭碗!”林德平没忘记鞭挞下手下,虽然现在无所事事,但若是给督办撞见,少不得一顿臭骂,现在炸弹局是最没生意的了,自然火耗、孝敬都少的可怜,督办脾气自然也就大了不少。
“晓得嘞!”黄四放下饭碗,又开始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林爷,这还有海关邮局捎来的一封信,给你的!”
正举着筷子准备吃菜汤面的林德平一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认识的人也就制造局这些工匠,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写信,放下筷子接过信,才看出来是炮局子里的伍大爷,那也算是自己的老师傅了,自个儿刚进炮弹局的时候那就跟了伍云几年。
想想伍大爷也挺倒霉的,炮局子开的时候就在这里当差了,好不容易有个位置,好日子谈不上,那也有吃有喝,不料却给发配到闽南那地方去了。
“阿四,伍大爷的信,估计在那旮旯呆着日子难过……”林德平打开信边看边说,一目几行后,这话就没了声音。
黄四自然感觉奇怪,忙凑上去看,原来信上完全不是林德平说的那码事。
“德平贤侄!老朽如我这般,当日远离上海之时,完全没料到今天的大好局面。我现在在马尾火炮局也是一名小吏,不过已有高级技术工的头衔,炮局秦大人年轻有为,知人善用,而且待人亲切,所以我今日来信告知你,如愿前来,以贤侄的技术,薪酬20两足银易如反掌,技术娴熟之工人最低也有白银8两,若有意前来,可到十六铺货场65号何家商铺出示此信联系。”
黄四当时就吸了口冷气,一把拉住林德平,“乖乖隆里东,伍大爷这下可发达了,林爷,你去的话一定要带上我啊,咱拿不到20两,8两还是有信心的。”
林德平这会儿也是心脏还在砰砰的猛跳呢,现在炸弹局里的薪水每月不过5两,伍大爷给自己承诺是20两,那是带自己的老师傅,自然知道自己的分量,敢情自己开始时来运转了,他打定主意,此去福州若是成功,一定到庙里烧香礼佛。
赶忙把信折折好揣怀里,三两下把菜汤面给扫进肚皮里,他招呼了一声黄四,让他等自己消息,管好自己嘴巴。在制造局他也有些干活上的搭档,既然要去福州闯闯,自然要信得过的人手带上,也好做事。一路上,林德平忍不住轻笑了几回,没少惹路人白眼。
秦铠现在每日的安排可谓是争分夺秒,而且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若非这几个月不间断、被迫的魔鬼式训练,让他练出了一副颇为健壮的身板,还真要被这样高强度的工作给累垮了。
早晨的化学实验课完结后,他立刻赶到火炮局指导正在开展各公关小组的项目。秦铠进行的项目分包正是基于这种目的,他需要在这些未来的研究人员中灌输一个概念,个人的天才只有在团队中才能得到最大化的发挥。
对于后世人们常常诟病的所谓中国人不善于团队协助的说法,他是持否定态度的,那些老外编造了一些“一个中国人是一条龙,一群中国人是一条虫”之类的无厘头评论,他以为这是在特殊历史条件下才形成的,当然这其中有一些中国传统的因素在内,也是在一段时间社会片面强调经济高速而留下的后遗症。
但是谁能否认这个事实,在共和国两弹一星的浩大工程中,正是那些默默无闻终身工作在杳无人烟隐秘基地的科学家的集体壮举,当初只有帝国主义列强才能完成的研究,通过他们的通力协作,迅速在中国得以完成。
进行小型水压机公关的两个小组都被召集起来,双方对于各自取得成果和发现进行了交流,这耗时不多的交流时间,却是这些潜心于技术的工人最好的学习机会,两个小组的开发进度各有差异,总体来说,徐国方这组要更快一些。
不过通过交流和互通成果,开发进度得到了进一步提高,而几个难点问题也被提了出来,比如水压设备的轴杆的承受力等,这些都是他们从来没接触过的课题,秦铠立刻通过光脑搜索起相关资料,依据全息影像他绘制了示意图,提出了一些关键性的要点,并给出几个压力公式,这让那些为接触过这位秦大人的工人立刻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研究液压冲压设备的两组人马的研究进度却出乎秦铠的意料,两个玩炼铁高炉的能手王飞和钱青带领的初级工人偏多的小组反而在很多小课题的研究上超过了另外一组,而另一组正是按照秦铠制定的人员标准配备人员的。这多少有些意外,两组人马展开成果交流后,也大大提高了机器的公关进度,当然秦铠依旧动用了光脑提供了一些难点问题解决方案。
放在最后的火炮研制的公关课题,也得到了最大的惊喜,速射炮的公关最后开展却第一个进入收尾阶段,一门80mm小口径的速射炮已经研制出来了,这自然是带复进装置的火炮,对于这时代,这可是个跨越性的进步,当然这是源于秦铠详细的设计图纸。
而配套的铜壳炮弹正在制作中,测试阶段炮弹使用的都是从丁日昌那里倒腾来了的栗色炸药,目前还只能人工制作,毕竟只是作为研究测试用的,对产量并没有太高要求。
说实话,秦铠对这样开发速度是非常满意的,大大的褒奖了一番研发的成员,让他们在这门试验品成功后,继续开发更大口径的速射炮。
这里的惊喜还不止一个,自从伍云发动技术工人寻找解决火炮深度钻孔的问题,四天后,一名新进工厂的学徒工突发异想,提出同时采用两台从工件两头一起运作,只要同步好钻床的速度,就能完成这次计划研制的254mm口径巨炮的打孔任务。
对于这个如此简单的方案,秦铠多少也有些怀疑,想了想问道:“老伍,你和徐国方商议过这问题嘛,老徐觉得改进可行嘛?”
“大人,老徐昨日就已经送来了改进的传动轴承,通过一套传动系统驱动两台机器,那样的话,可以确保同步,唯一的担心就是蒸汽锅炉的动力,不过老徐已经备下有解决方案!”
“老伍,辛苦你了,这事你跟老徐好好议议,有任何问题直接来试验室找我,镗床你也派个好手多调试调试,对了!炮弹、火药还要另外想办法制作……”秦铠一阵郁闷,仰望苍天,这军工业还真是系统工程,这头头绪绪的东西光靠自己和手下这么两百号人,真是捉襟见肘啊。
第26章 广州来客
伍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还是打断了正在思考的秦铠,“大人,还有个消息,你上回问起江南局有没有熟人愿意来这边做事,今天我收到以前带过的一个徒弟林德平的回信,他非常想来我们火炮局。”
这老伍做事倒是挺主动的,秦铠拍拍他肩膀以示感谢,“老伍,你这个姓林的徒弟,也是跟你一样造火炮的?”
“造火炮,也是会的,不过他早些年就去了炮弹局里做事了,是管车间的小吏,这徒弟我了解,能耐有的,炮弹的一条线上的活都摆弄的挺好的!”
“噢……你们师徒倒是配的蛮好的嘛!”秦铠打趣道,“让他打听下,有没有会搞炸药的工人,这活危险了点,不过咱这里开的薪酬可以再高!”
两人琢磨着挖挖江南制造局墙角的时候,广州驶出的一艘英国客船上,一名衣着质量上乘的中年男子正在独自站在船舷旁看着远处的风景,他拿出一张照片,仔细的看了一番,上面是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仔细记住这人的相貌后,他把那张照片撕成碎片。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轻轻的问道:“李先生,进去休息下吧,船明日就到福州马尾港!”
“恩!”被称为李先生的人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头等船舱。
金胖子最近又恢复了往日的舒适日子,自从工匠里闹离职的事情发生后,他和沈唱和商议了一个对策,从艺圃里调了不少准备当年毕业的学徒工提前进工厂干活,而这些人只是领半薪水,这下子反而多了不少空额,倒也因祸得福。
“金大人,沈大人有事找你!”外面有小吏传话来了。
“娘的,都快吃中饭了还找我,”金胖子暗骂了句,不过却不好不去,万一有什么好处错过了那可是罪过啊罪过!
到了沈唱和那边,金胖子满脸佞笑的说道:“沈兄,这么急着叫我来,一定有好事吧!”
沈唱和微微一笑,推过来一叠卷宗,“金兄,你可真是消息灵通啊,六王爷说动了军机处,又给咱船厂添了两艘铁胁快船的单子,吨位2200,每艘造价28万两银子,这材料你看是让炼钢厂自制,还是找洋人买?”
两笔大单子啊,56万的银子,金胖子这时候已经是老僧入定状态,快速盘算起其中的收益,船厂里工人反正是不算成本的,只要把铁料、铁胁、火炮这些材料购置全了,剩下的就是火耗了。
看到金胖子入定一般的状态,沈唱和忍不住“嗯嗯”的低咳了两声,金胖子这才回过神来。
“沈兄,船坞里还有‘超武’、‘康济’两艘铁胁兵船再建,这两艘铁胁炮舰要造的话,也要到下半年了,我建议是现在就去把材料都给买进来,到下半年造船之时,在报备上去,你看如何?”金胖子说完,拿起茶杯得意的品了一口,胖脸上油光也亮了几分。
沈唱和自然明白其中关窍,这物价一直都在涨,铁料这些玩意到了下半年势必会更贵,他们是吃这行饭的,这一点比谁都清楚,光着一项吃空额,估计就有几千两的好处,他想了想,点点头,“金兄,这是你去办吧,有事都知会我一下!”
这潜台词就是,这其中好处,一点都不能漏了他,金胖子一脸笑容起身告辞,他心里可挠的慌,肥胖的身体竟然奔起来如肥燕子般迅速,这一大笔买卖得回去好好算算,这其中一个铜板都不能让他给溜罗。
蓝洋是福州城里的小混混,不过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名字,他混的那一片,看到他的人都得称呼声,“三十二爷,您好嘞!”至于为啥要叫三十二爷,而不是十三爷、十二爷,也不是三十一爷,据八卦小道传言,当年蓝洋曾是福州有名的洪帮叉劈会的大佬,排行三十二,至于这叉劈会后来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据说是私建山寨被官府拿了。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三十二爷在福州府混的风生水起的,这原因三十二爷自然不会说,他可是抱上了福州府算得上数的粗大腿,在东街这里都是横着走的。
这会儿蓝洋正晃悠晃悠在东街上,身后跟着两个小**,其中一个还凑在旁边跟他嘀嘀咕咕。
“三十二爷,这为广州来的李爷可是有来头的人,听说跟两广总督衙门都关系密切的很,这回来咱福州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洋行的买卖可以做!”
蓝洋回头给那**一个巴掌,“朱大毛,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认识这么有来头的老爷?你当我傻子啊,尽听你胡扯!”
朱大毛捂着脑子忙争辩道:“三十二爷,三十二爷诶,这是千真万确的啊,我是烂命一条,不过这位爷那是我听彩云楼的小翠说的嘛,正好想到爷你路道粗,这不就跟这李老爷说起来了嘛!”
听着朱大毛说起这来路,倒是让蓝洋信了几分,这彩云楼那是福州城里有名的青楼,它出名就出名在那里的清倌人,当然既然是妓院自然有皮肉生意,但是彩云楼的要价和花费,那绝对不是普通富户能承受的。
蓝洋狠狠的瞪了朱大毛一眼,“姑且信你一回,这姓李的老爷可说了想做什么生意嘛?”
“听李老爷说是广州的洋买办,不管是西洋货色,还是内地的特产,都能搞到!”
蓝洋一听,他确实有一桩买卖,马尾的那位爷让他去各洋行打听下行情,想到这里,对这朱大毛又是一巴掌,“死人,既然是有钱的爷爷,还不快点带我去见见,这出生意跑罗,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大毛很快领着蓝洋到了城南的彩云楼,到了这地头,即便是东街上横行的三十二爷也规矩了很多,进进出出的几个贵公子上下打量了几眼蓝洋和朱大毛,都是鼻子出气哼着走开了,远远还飘来生意,“哪来的**,也敢上彩云楼,真是世风日下罗!”
蓝洋气得差点头顶冒烟,不过还是勉强克制着,自己是来发财的,受点气也值得。一会儿工夫,两个威武年轻人出来了,盛气凌人的模样问道:“那位要见我家老爷?”
蓝洋一使眼色,朱大毛忙喊道:“两位爷,昨个见过诶,今天我带正主来了,麻烦通秉下吧!”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倒还记得朱大毛,点点头说道:“哦,是你啊,朱……大毛是吧!那跟我们进去吧!”
蓝洋看到这两个随从的精干模样倒是有些个发悚,他也就是个**,平日里看到寡妇、姑娘倒也有色胆上去调戏一二,跟着船政的那位大爷,也敢四处招摇,但是对方这会儿的架势,就是船政的那位爷估计也差得远了。
屋门一开,一个年轻人先进去,一会儿出来指着蓝洋说道:“朱大毛,这位兄弟贵姓?”
朱大毛张张嘴,正要接话,蓝洋先报了家门。
“我们家李老爷请你进去叙话,”年轻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蓝洋倒也是想过挺直腰板,却不知道啥原因,在对方的眼光下,浑身都感到不自在,缩头缩脑的跟着进去了。
到了里屋,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正在听一位长发女子表演琴艺,看到蓝洋向他微微点头,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蓝洋那也是窑子里的常客,那里面的姐儿可没少碰,不过今个对面这个女子,不光身材凹凸有致,这眉目之间更是风情万种,葱葱玉指在琴弦上拨弄之间,恍如仙子般的灵动。
乖乖,怪不得这彩云楼的价位吓死人,这里的姐儿真是福州少有啊,看过这姐儿,蓝洋外面窑子里相好的那几位简直就是超级丑女,他听着琴艺,眼光贪婪这盯着这姐儿身上,倒也慢慢放松下来了。
一曲终了,那姐儿上来做到两人当中,替他们斟上茶水。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李老爷品了品香茶问道。
“小的蓝洋,听说李老爷想来做些个生意,我这里倒正好有门路,”这彩云楼的价码和这老爷的威势已经彻底把蓝洋镇住了,说话也规规矩矩的了,也不藏着掖着就直说了。
“噢!”李老爷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趣,“你没有官身吧?”
“李老爷真是好眼力,小的只是跑腿的,我是替马尾船政的金大人办事的。”
“金大人?据我所知,马尾船政是丁巡抚掌管的吧,督办也不姓金啊?”李老爷脸色有些疑惑。
“李老爷,您消息还真灵通,金伍大人是马尾船政的协办,掌管着船厂材料、燃料这些个实权,他老人家还是文总督的亲家!”说起金胖子,蓝洋倒是胆气也壮了几分。
“原来如此啊!”李老爷显然识得厉害,这语气倒也客气了三分,挥挥手示意那姐儿下去,看到蓝洋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姐儿摇曳的屁股,李老爷眼中精光一闪,“蓝兄弟,这倒是要请你帮忙引荐一下金大人了,我在广州路子宽的很,船厂里要的铁料、木材、机器,都可以搞得到。”
蓝洋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拿起茶水喝了口润润喉,“李老爷,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道……”
啪,一锭足足有三十两的大号银锭砸在桌上,李老爷面带微笑,乐呵呵的说道:“蓝兄弟,我这人最爽快了,这是一点小意思,若是办成罗,另有厚赠!”
“谢谢李老爷打赏!”蓝洋一把抓过银子揣进怀里,乐滋滋的施礼告辞。
一天后,金伍果然如约而来,虽然有朱大毛在前,蓝洋在后的介绍,对于这位广州来的洋买办,他显然还是有些戒心的。
屋内还是昨日的格局,今天又多了个姐儿替金胖子斟酒,两人听着美妙的琴声,互相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显然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细。
对面这位李老爷显然是颇有来头,广州十三行里金胖子认识的两个买办,对方都能说出个背景和大概来,而侃侃而谈十三行的买办以及广州的西洋商户更是新闻颇多,很快金胖子对于对方的怀疑就烟消云散了,现在该是谈谈正事了。
金胖子挥挥手,示意屋内两个侍候着的姐儿出去,他举杯敬李老爷,说道:“李兄,我金伍是个实在人,你既然想来做船政的生意,这免不得要上下打点,这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老爷哈哈一笑,“金大人,真是爽快人,我就喜欢和您这样打人做生意,我和广州总督府的马师爷那也是老朋友了,这规矩自然懂,不知道金大人这次想购置些什么货物?”
“大宗的,李兄,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里做买卖只能货到验过后才清帐!”金胖子肥头大耳的看似迟钝,这算计的事情那可比谁都精明。
“那是当然,这都按您的意思办,大人说说这回准备进的货吧!”说道生意,李老爷倒是露出精明的模样。
“铁胁、三年晾干的硬木、铁料,这些货色咱都要!”金胖子板着手指,边说边观察对面这李老板的神色,不过对方显然是做过大买卖的人,听到这么大笔的生意,倒也平静的很。
李老板低头算计了一会儿,显然这些都是大可做手脚的玩意,心中一笑,举杯致意说道“金大人,咱们是第一回做生意,那我可得拿出些个诚意,你说是吧!这样吧,您说个总价,我至少给你挪出5分的利来作为打点的费用,在加三分的利那是给大人您留着。”
金胖子已经盘算开了,这可就是8分的孝敬,当然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好处,两条铁胁炮舰五十多万两银子,这要购置的材料费怎么得算,那也要一半多吧,就算30万两,这8分可就是两万四千两。
以往兵船的铁胁都是从洋商那里直接买进的,当然也有好处费,不过一般都在三分四分的,这一下子就翻了个倍,看来这姓李的确实在洋商那边有路,否则怎么拿得到这么样的价格,不过钱多可不扎手,这逮着机会还不狠狠弄上一票!金胖子想了想举起一根手指。
“李兄,我这边要打点的地方多啊,你也知道的,福州这里除了巡抚衙门、还有总督衙门、福州将军府呢,你想想办法,给凑足一成,如何?”
李老爷听了显然也有些意外,这其中的常例也就三分四分,给到八分已经是撑破天了,这见过要钱的,可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不过……这不是更好嘛,李老爷举起杯子,笑着说道:“金大人,既然您开了金口,这第一回买卖咱就当做个交情,我这边那就想想办法给你凑足一成,只是验货的时候,要请大人手底稍微松一松了!”
这话金胖子自然明白的很,也就是以次充好嘛,你不说我也会松一松的嘛,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那兵船他是肯定不会去坐的,只要那铁胁能用,一年半载锈蚀了那也跟他扯不上关系,“这倒无妨,别太次了,面子上不好看,你记得先给我看看货色,我这里过了,再大批送货,货验好了,咱银货两讫。”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交接的琐事,正事谈完,李老爷立刻叫上几个姐儿,把客人围在中间吃起了花酒,在彩云楼的温柔乡里爽了一晚,金胖子对于这姓李买办如此知情知趣,他倒也多了几分的欣赏,看来日后还得多照顾一番这姓李的生意。
第27章 保安团,不要孬种
数日之后,一辆颇为体面的马车停在的马尾火炮局门口,一位衣着富态的老者特地来拜访秦铠,看到拜贴上写的阜康银号陆义锦的名字,正在和秦铠议事的何兴说话了。
“秦兄弟,这是福州的财神爷啊,今个儿怎么回来见你,平日里就算巡抚衙门也未必能请得动这位爷!”何兴脸上挂着的问号,秦铠自然明白。
他哈哈一笑,“何大哥,我料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给我们送钱来了,走……咱可不能失了礼数,去迎下吧!”
两人出去这位挂着福州财神爷的人物给迎了进来,这陆义锦60岁不到的年纪,不过两鬓头发已然花白,不过光看这老头走路的神态举止,就知道是出身大家的人物。
“这位就是福州府近来盛名在外的秦大人吧!”陆义锦显然是商场老油条,一见面就给秦铠送上高帽,何兴他自然认识,不过以往与何家的生意并不大,毕竟何家在福州府那也算不上什么商贾大户,最多也就是个老土地,不过陆老头也没失礼数,冲着何兴拱拱手。
“不知道陆掌柜今天因何事而来?”秦铠对于这银号并没有太多兴趣,虽然他也想过搞金融,不过这时代在国内搞金融,国家乱成这样,贪官污吏横行,民族危机四伏,实在是没有可行性。
陆义锦微微一笑,朝后面招招手,一个健壮的汉子捧着一个木箱送上来,秦铠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这壮汉腰上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家伙,这让他多少有些郁闷,这管门的伙计也太不仔细了,可得好好调教一番,好在今天这客人应该没问题。
“秦大人,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两件事,一是送着箱子里的东西!”说罢,陆义锦把箱子打开,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秦铠,“这里是北京欣德洋行通过我们阜康银号发过来足额现银60万两!”
秦铠只是点了点头,拿出一张来看了看,这是一张印刷精美的银票,正中间有繁体“凭票取足银一千两”的字样,并且印刷了复杂的图案,两侧还有一些可能是用作校验的文字和印章,反面也写了一些文字,还有复杂的图纹。
秦铠不动声色,一旁的何兴却是吃惊不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心思,他此时的心境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这回无论如何都是跟对人,前面秦铠已经给他提示了,而且还留他在场,显然没打算隐瞒这事,他想着心思,低头默不作声。
秦铠想了想,“陆掌柜,我只是想问个事,若是我想兑现这笔银子,贵钱庄多久能办妥!”他知道这时代的银号都是私人性质的,不过后台自然都是些商贾大家族,这银子的安全可就全系在这些家族身上了,好不容易从德国佬那里倒腾来的银子,可别砸在金融危机了罗。
陆义锦倒是镇定自若的很,略微想了想,便说道:“秦大人,这你尽可放心,若要兑现真金白银,呃……给我六天时间,从附近的泉州、广州、福宁三地便能调集到足够的白银,只是相比真金白银来说,我们阜康银号的银票用起来更为方便,咱胡大掌柜与左大帅关系非同一般,还是皇上御赐的黄马褂……”
御赐黄马褂、和左大帅交好,秦铠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个名字——胡雪岩,他点点头问道:“陆掌柜,你们大掌柜是胡庆余堂的胡大人吧?”他称呼胡光墉大人,那也是顺着体制,毕竟这胡雪岩有从二品的官身,红顶子的商人。
陆义锦一愣,这位秦大人倒是另类的很,不提银号提药铺,这胡庆余堂那是大掌柜的善举,当朝北有同仁堂,南有胡庆余堂,在短短数年间就有如此名号,那也只有大掌柜有这能耐!他今日亲自前来,那是因为秦铠这笔银子确实数额巨大,这时代阜康银号那也是国内数得上号的大银号,这资产也不过两千万两,当然对于秦铠这等大顾客自然要特别关注一番。
陆义锦拱拱手,笑着说道:“秦大人,正是敝银号的大掌柜!”
秦铠哦了一声,这胡雪岩的故事,那在后世是被改编过无数次电视剧、电影的题材,他自然清楚的很,南有胡雪岩、北有大盛魁,这绝非浪得虚名,而且此人善于钻营自然是众所周知,但是不忘本、有魄力、爱行善事以及他的风花雪月,倒也造就了一个不可复制的传奇故事。
“甚好!那就有劳陆掌柜了,我这边银钱进出可能还是很频繁的,一应事务,尽可找何兴商议,”秦铠自然知道胡雪岩的结局,而且那也不过是两年后的事情,现在风头正健的阜康银号也没经受住挤兑的风波,彻底垮了,不过看起来暂时性还是没问题的。
何兴听秦铠说其他的名字,自然知道下面该自己接手了,对于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自然是十分的满足。不过对于事后秦铠特地关照,把这笔银钱在一年内逐步兑现的要求,何兴多少有些不理解,不过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安排了下去。
这一天暴露出来的火炮局警卫力量的不足,秦铠立刻把这事提上了议事日程,他专程找丁日昌要了个名义,毕竟现在马尾船厂和学堂都有湘军老兵作为护卫,这事情倒也名正言顺,丁老头大笔一挥,批给了300乡团额度,至于银子和人,他老人家是不操这个心滴!
有了名义,秦铠自然大笔一挥,把这招人的活批发给了周瑞东、章奎两个,让他们组织学生去福州府周围的农村招人,他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三不要,来路不正的不要、行为不端的不要、吃不了苦的不要,至于人数,秦铠只有一个字两个字,多多益善,多出来就是工人嘛。
看到秦教官这火烧眉毛的催促劲,第二天,周瑞东和章奎召集了二十几个学生分成几组到周围的村子去招人了,福州府周围的村子可不少,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现在倒也是农闲季节,稻子已经下地了,收成还要待到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牛头村今天里来了这么一队人,打着马尾船政的三角锦边内红的旗子,上面写着“马尾保安团”几个大字,那些个闲汉自然是第一个时间围上来凑热闹,看到有人上去问,村里的老老小小都冒出来了。
“这位爷,你们是那里来招人的!”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汉也凑上来问。
章奎正是这组的领队,别看这厮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这会儿接了正是,那可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威风有威风,“老头,我们是马尾火炮局来村子里招人的,管吃饱饭管房子住,一个月还给支2两的饷!二两银子,绝对是足额官银!”
周围村民传来一阵惊呼,这时代二两足额官银那可以换上20斗白米,在地里种上一年,刨除田租和吃用,那也赚不到这么些余钱,而且这是一个月的饷,一年可就是大二十两啊。
一会儿工夫这消息就传遍了这村子里,就连村中地主家也有人来打听,有钱人家的子弟自然不在乎这二两银子,不过也有跟风起哄报名的纨绔。
章奎不动声色的在一旁观察着,已经报名的年轻人很明显的分成了两堆人,一堆是穿着粗布旧衫的,这些人中少有识字的,另一堆人则有穿秀才袍的、也有穿绸缎衫子的、更有穿的不伦不类的,这批人倒是多少能识文断字,他嘴角微微翘起,冷冷的一笑。
大半个上午,这村子里就招了快四十号人,章奎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排队站好,当时就有两个少爷模样的人有些不耐烦了,章奎则毫不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就把人给踹翻了,恶狠狠的骂道:“混蛋,你当咱马尾炮局是招垃圾的嘛!排个队都不会,报什么名!”
看到章奎的狠样,这几十号人立刻绷紧了脸,大气都不敢多出,眼睛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个站的笔挺的年轻人和他后面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
“听好了,咱马尾保安团那是巡抚丁大人亲自下令组建的,不是收垃圾的地方,别以为报个名字,显一显身胚就能进去,秦教官说了,吃不了苦的、管不住嘴、管不住手脚的进去了也迟早给赶出来……”
这些话都是章奎一字一字的大声吼,倒也是威势惊人,外面一圈围观的村民都一个一个目瞪口呆,一些进过城、见过官的士绅和保正之类的小吏,心里更是嘀咕着,这是咱大清的兵嘛!这……他们还真猜对了,章奎根本不算是个兵,也就是秦铠班级上的一学员。
章奎此时威风凛凛,他身后的那几个学员也是站的笔直,咱这可是长船政的脸那,这一个多月的拉练到底有些功夫在。
“现在,听我命令,跟着我起步跑,前面那座山头看到了嘛,跟得上我,跑到哪里的算合格,今天我就收了,没那能耐的,自己看着办!”章奎大声吼道,带上自己这组人扛着旗帜和随身东西,带头迈开的脚步。
招收的这四十来个人当中,当场就溜号了四五个,剩下的人听到命令,表情各异,有些人感到新奇,有些人感到恐惧,更有些人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有那二两饷银的刺激,都前后跟随着追了上去。
所谓看山跑死马,这村子口到秦铠指的那座小山头,足足可有五六里地,而且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正经路,都是些起伏的小山包,章奎这厮筋骨好着呢,一人当先,带着一组学员,旗帜飘飘一会儿工夫就走远了。
后面那近四十号新丁乱哄哄的跑成了一条长长的蛇形阵,蛇头的前端也就落后个百来米,不过这尾巴可就落下几个坡顶了,章奎一边跑一边观察着后面的情况,倒也不好给甩太远了,否则弄到最后,把人都给折腾光了,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齐方费力的跟在队伍的中段,他今年才十九岁,中等个子,这多少遗传了他老爹的基因,不过人瘦的很,他一家六口人,爹妈年纪都大了,已经下不了地了,家里的收入就靠他和大哥、大嫂种那两亩河边的水田。
他也和大哥商议过,是不是去福州府里找些个零工,不过像他们这样卖体力的,城里也找不到能赚钱的活,除去吃饭也剩不下什么钱了。现在正是六月时节,这离收成还有一个多月,不过家中才储粮也见底,都只能靠挖野菜和着糙米烧粥度日。
他在村子里倒也有个秀才的外号,那也是他父母早年家里还有些余钱的时候,倒也让他读过几年学塾,这乌鸦反哺的道理那也懂得,现在看到家境越来越差,却毫无办法,这让他经常整夜难眠。
今天听到马尾火炮局招人,给饱饭吃,还给二两饷,家里靠大哥大嫂还能撑住,自己再赚点补贴家用,老爹老妈在百年之前那还能过上些个舒坦日子,为了这二两银子,他想都没想就报了名。
不过此时,他却感到头重脚轻,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可没吃过东西,就喝了一碗凉水,他看到村子中的那几个少爷和**刚开始跑的挺快,跑了也就半里地,一个个都草狗似的吐着舌头站在路边说起风凉话了。
“TMD,这马尾炮局算啥玩意,少爷看了有趣才报个名,不招就不招,还让少爷跟这帮泥腿子一样在大路上爬……去她M的,少爷我不陪你玩了!”这是租地给齐方家的邱老财少爷。
“就是嘛!邱少爷,咱不鸟这几个土鳖,回去找刘家少爷玩牌九吧,”两个平日里横行乡里的**在一旁撺掇起来。
“走!!走!!”
邱少爷转头一眼看到了自家的佃户齐方,哈哈大笑的喊道:“齐家二小子,看你麻杆似的,也别跑了,想要赚那2两银子,做梦去吧!”
齐方一言不发的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心中对这些整天遛狗玩牌九的垃圾十足的不屑,不过对于他们整日不担心吃用的日子用充满了向往,他心中暗骂一句,“混蛋,一群垃圾,就知道祸害村子了的老实人家,今天拼了命也要挣上这名额,靠自己赚钱养家!”
他费力的跑过一座山坡,不过似乎离前面的队伍越来越远了,路上他也不时看到一个个掉队的村里熟面孔,各个张着嘴巴,弯着腰,脸红的跟肺头似的,一些人停下来喘喘气,又接着上路了,一些人喘过气后,索性躺在地上,或者掉头慢慢往回走!
“齐方,那几个兵老爷都跑过去半天了,你跟不上了!”旁边一个人朝着齐方喊道。
齐方的脑袋这会儿有些昏昏沉沉的,肚皮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响了,他掉头看了看旁边喊话的人,是自家邻居二虎子,正趴在不远处的一处小溪旁边喝水。
他紧赶几步,也趴在水边喝了几大口山泉水,才压下肚子里的饥火,“二虎子,你不跑了?”
“是啊,齐二哥,我跑不动了,看来这银子可不是我能赚的……”二虎子肚皮朝天喘着粗气,有些郁闷的说道。
“加把劲吧,二虎子,我先跑了,咱这样呆在村子里,那有啥出息啊,哥在前面等着你!”齐方站起身,看着远处的山头,那山头上一面三角形的旗帜已然出现了,他拍了拍二虎子,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奔去。
二虎子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看到渐渐远去的齐方,想了想也站起身来,向前迈开了脚本。
章奎像一杆标枪般的站在那座小山头的顶上,身后是一起来的几位学员,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蛮久了,这场接近五公里的越野跑,说实话他跑起来也感到了一点点压力,而对于这些本来在农田里劳作的农夫来说,无疑是一场意志和毅力的考核,这也是他和周瑞东商议出来的办法。
山下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人的身影,这些人虽然有些东倒西歪,不过还是努力的驱动着双腿,第一名到达的是一个壮实的红脸大汉,虽然他晚到了近十几分钟,他跑到章奎面前,也学着这些学员的姿势站到一边。
章奎笑了笑,从身上拿下水壶递上去,“不错,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德胜!大人!”
“恩,叫我教官,我不喜欢大人这称呼!你体力不错啊,以前干什么的?”章奎终于发现自己现在也扮演起往日秦铠教官的角色了,感觉非常不错。
“报告教官,我农闲时就进山打猎换点闲钱!”马德胜显然对自己的第二职业感觉不错。
“恩!很好,会用火枪?”
“报告教官,不会,只会用弩弓!”
“噢!归队!”
跑到山顶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足足又等了40分钟,后面的这批人才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山脚,这大批人到了之后,章奎都一个一个问话,默默记下,又看了看山下,估计再往后面就应该没人的,他数了数,剩下不过十九人,他挥挥手准备带上这些人回火炮局。
马德胜忽然喊道,“教官,后面还有人!”
章奎听到了也是一愣,众人朝着马德胜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远的在两座山坡外,一个人还在非常努力的慢慢前进,这里都是乡里乡亲的,而这一路跑来,都知道其中滋味,不过却也不敢乱了队伍,只能伸长了脖子看着下面,心底暗暗替对方鼓劲。
章奎想了想,看看天色,现在回去倒也早了点,也就耐心再等等,毕竟给人一次机会,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远处的人影一直在移动,甚至还摔了几跤,不过这速度却看得出越来越慢,到现在这距离,这段路已经跑完了十之七八,当那个身影消失到坡底却久久未出现之时,众人免不得议论一番,不过给章奎一瞪眼,话头都给吓了回去。
不过当那人影出现在山坡上之时,章奎眼中显然多了几分赞许,这时远处又出现了一个人,这多少又是个意外,还有比这位更慢的主……
后面那位倒是后劲足的很,慢慢就赶上了前面那人,两人一起终于赶到了山下,但是让众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其中一个突然倒在地上。
第28章 巨炮、巨炮
章奎见状,举手制止这些人准备奔下山顶的举动,亲自带着一个学员下去查看情况。
这倒数第二个、跑的跟蜗牛似的正是齐方,而后来赶到的是他邻居二虎子,这会儿齐方已经倒在地上,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章奎亲自给他灌下水,转头问二虎子,“他怎么啦?你叫啥名字?”
“大人,我叫二虎子,齐家二哥应该是饿昏了吧!还有……他鞋子底坏了,脚给扎了!”
“饿昏了……”章奎也是一愣,从身上拿出个干粮袋子交给二虎子,“你给他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二虎子见章奎起身要走,立刻就急了,站起身问道:“大人!大人,那我们两个这爬山的测试算过了嘛?”
“你说呢?”章奎眼睛一瞪,“赶快收拾收拾,把这小子弄醒,我们要上路了!”
秦铠发现,他现在越来越习惯做甩手掌柜了,自从实行新的技术工技术等级制度后,马尾火炮局绝对成为了一块巨大的磁铁。
近在咫尺的马尾船厂里,不少小吏和技术骨干都私下偷偷来和徐国方拉上关系了,徐国方自然把这些消息都整理好了送呈秦铠,并对这些船厂里的技术工人进行了初步的评估,当然作为秘密状态下,这份名单只流转在秦铠和徐国方之间。
对于这些人的安排,秦铠自然早有打算,船厂这近两千人的技术工人,那可是马尾船政十几年教育的结晶,他自然不甘心让这些技术人才在沈唱和和金胖子的手中毫无作为,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所以只让徐国方递话,炮局暂时不招人,不过很快就会有消息,让他们耐心等候一下。
而何家在广州几家英国、法国工厂里的私下招募则成效显著,最近一个月,从广州已经先后招募到7名高级技术工人和几十名中级技术工,至于愿意来的初级工的量更是惊人,这也按照秦铠的意思,初级工先不急于招募,只留下话,静待时机。
更让秦铠惊喜的是,伍云从江南制造局挖来的徒弟林德平通过何家在上海的货站,顺利搭乘英国轮船抵达了马尾,随船而来的可不止林德平一个人,还有一大批伍云去信招募的和听到消息的工人。
这其中正有秦铠手头紧缺的火药制作人才和炮弹技术工人,伍云的推荐实在是非常到位,负责对他进行面试的工作是由秦铠亲自完成的,毕竟火炮局这方面缺乏熟悉的人手,从面试中看得出,林德平在火药和炸弹上的知识确实非常丰富,对于这时代最具威力的开花弹、栗色火药的制作以及炮弹的加工都颇有心得。
秦铠拍板由林德平组件一个火药炮弹车间,划归伍云管辖,秦铠给予李德平的第一项任务是尽快完成10寸口径的炮弹制作和培养火药车间的初级技工。
接到这个任务的林德平显然有些奇怪,这10寸的炮弹可是新玩意,毕竟现在江南局也没造过那么大口径的大炮,等他去找顶头上司兼老师傅伍云的时候,才看到一门巨大的炮筒正被安装在一具大型镗削机床上。
伍云正在紧张的测量着火炮的外径和内径,不时有工人在炮管旁边轻轻敲击管壁,检测炮管的内部是不是有问题,看到爱徒来了,伍云也是很开心,招手把他叫过来。
“德平,你现在可是出名啦,咱火炮局第一个来了就能当上一个车间主管的!”伍云笑呵呵的开玩笑。
“老爷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能做这个,还不是秦大人信任你嘛,我搭个顺风!”林德平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级技术工人,论起技术工等级跟伍云是一样的了,他哈哈一笑,“我本来是来问问这十寸炸弹造来干啥的,现在不用问了,给这大家伙用的嘛!”
“德平,来了感觉可好?”伍云一边记录着工人的进度,一边问道。
“有老爷子你罩着,能不好嘛!”林德平哈哈大笑的说道,“这里的火炮局还真不一样,咱江南局造的那炮,都是跟洋人学的,我看这里造的玩意,可不比洋人的差啊!”
林德平那是在炮弹局干了十多年的老手,这炸弹大一号,这威力可就强上一大截,所以对造炮他也是有着很深的认识,伍大爷那是他老师傅了,当年能造啥玩意,他也清楚得很,江南局最拿得出手的玩意也就是127mm(5英寸)的后膛炮了。
老爷子来这边才多久,一下子能耐涨这么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能够解释的话,只有一个道理,这里的督办秦大人的能耐不得了,从这次对自己的考试,他也发觉了这一点,秦大人问的问题,自己可是拼了全力这才应付下来,尤其是最后几个问题,自己竟然完全没听说过。
不过对于这样的新生活,他却充满了期待,以前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天毫无生气、拿着微薄薪酬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他有着强烈的愿望要做出些实绩来,让秦大人感觉他配得上领那份30两银子的薪酬。
送走了林德平,伍云对于自己这个徒弟现在的精神状态自然很了解,他从镗床离开,又跑去另外一边查看正在进行深度钻孔的另一根更大一号的炮管。
现在限制火炮口径的最大因素一是加工的工艺,这一点上,伍云现在都非常有信心,看着这厂房年大型膛削机器和内外机械磨床,这可都是江南局也没有的大家伙,现在还有些不到位的就是这台钻床了,不过秦大人已经向他保证过了,徐国方的车间正在加工一台更巨大的钻穿,深孔加工的长度达到惊人的8米。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钢铁的问题,这马尾炼铁厂最近生产出来的铁料质量奇差务必,就连伍云也猜到,这是有人在与火炮局作梗,现在这些铁料都是秦大人从广州运来的,秦大人更是发明了套筒造炮的工艺。
套筒技术也不算是新玩意,这时代克虏伯、阿姆斯特朗火炮都使用这个技术对膛底进行加固,但是把这技术应用到整个炮筒上,这绝对是一种全新的尝试。
通过双层套筒完成都主炮管的强化,再通过对重点部位的局部管状套筒三层加固,这是何等的创意啊,他真是难以想象,秦大人怎么会有这么棒的点子。
当然,这其中也有副作用,那就是炮管的重量无疑会增加一些,不过对于这254mm口径的巨炮,谁又会在意那增加的重量呢!
在周瑞东和章奎几组人傍晚时分回到了炮局,第一天招乡勇还是很有成效的,一共招到一百出头的人手,这些都是跑完五公里越野的汉子,多数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出身。章奎最后同意入队的齐方多少算是例外,读过几年学塾,能识文断字,不过在整个队伍中少之又少。
这些消息汇报到秦铠那里后,秦铠直接把乡团训练任务交给了周瑞东,除了每天早晨的拉练是和学员一同进行的外,其他时间的训练都由周瑞东来安排,而训练自然照办学员的模式。
至于这识字的问题,他他想了想,这不识字不要紧,让人教嘛,自己的学生可不少,都放下去当见习军官,好好锻炼一下,这训练之余就搞学习嘛,至于枪械,秦铠又想到了丁老头,不给钱可以,给弄个几百把毛瑟枪吧!不过丁铁鸡很抠门的只发了50把前膛毛瑟。
而这乡勇的招募工作同步开展之时,在徐国方的机床车间,一套秦铠剽窃设计的纺织机完成的组装工作,在蒸汽动力的带动下,一整套从蚕茧抽丝到纺织的过程全部由机器完成,飞梭快速运动起来,丝布以可见的速度快速形成中。
今天一同来观摩这纺织机的除了秦铠之外,还有广州纺织协会的另外两巨头——何勇和吴金贵,他们两户早就把消息散出去了,至于这有意向的商户可不在少数,大伙儿都知道这洋布好卖,若是自己能生产,这不是一注大财嘛!
吴金贵笑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这次很意外的结识秦铠,非常不容易地说动家族支持秦铠的产业,这前期的投资终于看到回报的机会了,他朝秦铠拱拱手,问道:“秦大人,这织布机对于棉布的纺织,有没有测试过?”
秦铠很快让人拿出一卷棉布交给吴金贵,几个工人熟练的换上棉线,挂上飞梭后开始现场掩饰纺织棉布。
这样品的棉布质量非常好,吴金贵这回为了做着买卖,那可是下了大工夫,好好地了解了一番洋布行情,显然样品的质量丝毫不比洋布差,现在的劣势只在于洋布的印染和花色上,不过这一点,秦铠早已经表示过了,很快会有新式染布机面世。
何勇这些日子早已经断了自个儿开洋布厂的打算,自从何兴带回来秦铠获得巨资资助的消息,何老太爷已经彻底转变的想法,什么留点底子给家族的旧思路已经彻底摈弃了,老太爷发话了,要动员何家全部的能力协助秦大人的生意。
今天这全套机器动力的纺织机的面世,何勇才看到机器中蕴藏的是无法想象到其中的能量,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每年洋商都能向马尾港运来那上百万匹的洋布,现在这种力量终于掌握在自己家族的手中,而这一切的赋予者,无疑就是面前这位年轻而沉稳的年轻人。
这份纺织机的协议,秦铠掌握了完全的话语权,洋行的机器多少钱他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把人工费、工人薪酬、机器折旧费……反正杂七杂八的费用都折算进去后,他现在给出的价格只有洋行的一半不到。
何家与吴家协商后,在此价格上加三成卖给加入纺织协会,也才洋行的六成多点,吴金贵拿到这个价码后,已经笑得牙齿都要脱臼了,而这织布机的投入,很快就推高了国内的棉花和丝绸的价格,但是反之有促进了棉花和生丝的生产。
不过这已经不是秦铠去考虑的问题,一批初级的技术工人被迅速投入到纺织机的维护当中出去,这些纺织机非但为秦铠创造了一次性的收入,日后还将继续创造每年的稳定收益,当然是从机器的维护方面产生的。
到了月底,何兴第一次在谈到炮局的银钱时露出了笑脸,当月,由于广州纺织协会的巨大扩张力,目前纺织机的预定已经预约到年底了,大批定金和现银计入当日账目,马尾炮局持续数个月的持续亏损终于得到了第一次盈余。
这形势甚至出乎这整个计划的设计者秦铠的意料,他不得不再次从马尾船长和艺圃挖来一批工人,列入徐国方的机床车间加速纺织机的生产速度。
而巡抚衙门里,一份从总督府内线那里传来的两份折子再次掀起了一阵小风波,这次的折子是由马尾船政学堂的督办沈唱和和协办金胖子上的,内容都是直指秦铠在马尾船政的教学,说他在教学中映射朝廷,并且列举了十一处影射朝廷的例子,这已经是公开的撕破脸了。
秦铠自然被第一时间招到了衙门里,当他看到这份“引经据典”的折子内容时,倒也颇为佩服这两个家伙在这一个月内忙着数钱还能抽出如此多时间做这项如此仔细的工作。在上半个月,金胖子就完成了和广州商人的交易,他获利的三万多两银子也随着货物的到达两讫了。
对于金胖子和沈唱和两个外国历史盲指出的所谓影射,秦铠当场就口述,由孙复帮忙记录下来一一予以驳斥,而可笑的是,两人竟然荒唐到引用普法战争的例子,说这是影射朝廷在北方与俄国签订的失地条约。
经过孙复润色后,一份很详细的陈条被整理好交给丁日昌,丁日昌对于金胖子与沈唱和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已经颇为不快,这毕竟是马尾船政的内部事务,而这折子竟然都是投往总督府的,这还不是摆明了与自己过不去嘛。
他当下就给秦铠吃了定心丸,“烈风,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就上折子给中堂大人,这还让不让我们这里安心坐事了,请中堂大人出来说句话!”
秦铠自然是一副受了大冤案的嘴脸,不过此时却阻止了丁日昌立刻写折子,“大人,这等小人你可犯不着生气,我这里给你带来好消息了,明日想要请大人到火炮局观摩新式火炮下线!”
说道火炮,丁日昌兴趣大增,老脸一副大快的模样,“烈风,这等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尽早试炮,我倒要让朝廷看看我们马尾船政的能耐!”
第二天的观摩,完全是马尾火炮厂的处女秀,上回投产生产的5寸炮,至多算是投产仪式,当丁日昌看到在机械磨床上完成最后外表抛光的巨大炮管是,任是呆呆的看了足足5分钟,乌黑的炮管、巨大的炮口,这与他当年制造的青铜蛙口炮那是天壤之别。
而当这门254mm口径(26倍口径)的巨大火炮安装在炮架上,完成最后组装后,用马匹吃力的拖拽到试炮厂时,确实让所有人都从心底感到一种震撼,周瑞东和章奎两人更是满脸痴迷的状态看着秦教官常说的战争之神。
丁日昌也是了解火炮基本原理的,在长长炮管外有好几段圆形的套管,他也猜到是加固炮管的作用。秦铠简单把其中的一些技术关窍说给了丁老头听,这套筒技术实在是闻所未闻,让丁老头也兴奋了一把,而从技术的角度来说,这项技术无疑是通往巨炮的一把钥匙,一路上不停的夸奖秦铠。
到了炮厂,看到马车已经把巨炮连同炮架拖拽到了位置,这一时间,丁日常颇为感慨,把秦铠拉到一边,一脸严肃的说道:“烈风,这一炮打响,老夫三十余载的愿望也算达成了,老夫当年年少气盛之时,可比烈风你锋芒毕露的多啊,此事一了,老夫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帮你办妥!”
秦铠看丁老头怎么跟致告别辞似的,也一时间捉摸不透,恭维了几句后两人等着火炮试炮,随着一声巨响,浓烟笼罩了大炮周围,久久不散,不过丁日昌拿着的千里眼已经观察到远处作为靶子的石墙被炸的分崩离析,炮弹威力可见一斑。
浓烟散后,周围的工人发出震天的喝彩声,丁日昌兴高采烈的登上马车离去,作为福州船政大臣,这火炮的成功,可谓是一项惊人的政绩,这也不负他大炮巡抚的威名。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送给中堂大人折子的腹稿。
秦铠站在烟雾缭绕的炮厂中间,他心中充满了激情,这门火炮的成功,将会让他有一个施展才能的新天地,这是丁日昌给他回报。而现在,是时候清理垃圾了!他匆匆赶回炮局,此时屋子里何勇、周瑞东、章奎都等着他,而另外还有一个客人,正是那位广州买办——李老爷。
第29章 南洋水师
秦铠来了之后,何勇先介绍起那位广州买办李老爷,“秦大人,这是我外甥李东来,在上海做洋买办的,这次是老爷子特地让他回来办这件事的!”
这李东来四十来岁年纪,倒是一表人才,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总有让秦铠多少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拱拱手笑着说道:“李兄,多谢!”
李东来拱手回礼,递上一大叠东西,“这是和沈唱和、金伍几次会面和协商的底稿,其中几份都有他们的签押,里面还有多张他们给的货物验收报告,还有就是金伍转给我货款的凭证,这其中的差价就是他们拿去的好处费!”
秦铠翻了翻这些证据,可谓铁证如山,这李东来做事滴水不漏,看得出是个厉害角色。有这些证据在手,在生些个事情出来,这沈唱和还真是死的莫名啊。
“李兄,这之后官府那边免不得找你的麻烦啊,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既然设了套子,那自然要处处严密,否则一不小心,非但没套住人,反而把自己给套了,那可就是愚蠢之极的事情了。
李东来站起身来,“秦大人,此时尽可放心,我李某此番早已打定主意进衙门走一圈了,一定把这事儿办妥贴了!”
秦铠又和何勇、李东来商议了一番,他们两个先告辞而去,周瑞东则把船厂那边的事情汇报了一番,经过近两个月的缜密调查,金胖子那边克扣工人薪水的伎俩都一一被查清楚了,这不外乎官银变杂色银两、虚报人数吃亏空、艺圃生半薪算一薪、碎煤算精煤价……整个报告倒是洋洋洒洒数千字。
对于这份挖人**的工作,周瑞东完成得实在是超出秦铠的预料,他正想说点什么表扬鼓励的话,周瑞东伸手悄悄指了指一边正在若无其事喝茶的章奎……原来这篇大作是章奎出手的!
秦铠掉转头,章奎先接上话了,咧着嘴露出一副苦瓜脸,“教官,你别表扬我,也别鼓励我,这活我干一次就够了,嘿嘿!”
“章奎你小子,有一套啊,行!那你不要表扬,你想要啥?”
“教官,若是你那天带兵打仗了,你给我一次机会,第一个带上我,”章奎哈哈大笑道,“我要在这事上赢瑞东一回!”
“随你……”周瑞东满不在乎的笑着,已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这厮一个月还就难得笑上几次。
“带兵!”秦铠有些惊讶,自己藏在心底的这些事情,这两个学生倒是猜的真准,他哈哈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两个学生,拿起那沓子契约和调查报告,“这几日事情多了去,章奎,你想干事,到时候可别又说教官派的活太多罗!你现在就去整一个计划,我要船厂在一周后就开始停工!”
三个在一起一直商议了两个多时辰,然后周瑞东、章奎才匆匆离去。
两日后,在马尾港南洋水师的专用泊位,丁日昌亲自指挥众人把那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重炮吊上了招商轮船局“东山”号大货轮,南洋水师派出了两艘兵船“泰安”、“登瀛洲”随行押运,丁日昌则在“东山”号上亲自压阵。
秦铠没有选择呆在吨位较大的货轮上,这次随行的只有黄兴和孙翔,此番远赴天津卫那只是一场计划中的作秀,对此,他并没有太多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此番可能碰到的一些人,还有就是这支背负着不屈和失败的南洋水师。
两艘兵船都是1200多吨的中型木壳蒸汽动力战船,这两个名字秦铠都很陌生,正当他带这黄兴、孙翔站在码头上决定上那条船的时候,忽然发现兵船上冒出许多脑袋,竟然还冲着自己指指点点。
“孙翔,你看这么多人迎接老师呢!”黄兴个大嘴巴开始嘀咕起来了。
秦铠回头狠狠瞪了这傻子一眼,这是迎接嘛?整一个看猴戏啊!正在考虑是不是让丁老头叫个人来领路的时候,“泰山”号兵船上一侧的踏板咕噜噜的放了下来,一名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年轻武官带着三四个穿着五云服的士兵大踏步的下来了。
来人走到秦铠前面不远处,声如洪钟般大声问道:“可是船政学堂的秦教官?”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薄名,秦铠挺直了身体,这些日子以身作则的拉练效果确实不错,他完全抄袭与后世铁军的“三大步”训练,这么一站倒是有了几分军人风范。
他拱拱手,面前这武官应该级别不高,不过做到一舰的管带,至少是七品武官了,笑着问道:“正是秦某,将军贵姓?”
来人见秦铠施礼,忙躬身回礼,“秦大人见笑了,在下是南洋水师泰山兵船管带吕翰!”说罢又介绍起身后几位穿五云服水手服的士兵,“这几位都是马尾船政学堂早一年的学员,早听说秦教官的大名,所以今日特来拜见!”
吕翰!这名字秦铠那是知晓的,在他所知的历史中,这位后世评价生性沉稳果断,练兵勤勉的武官在与法国人的炮战中死战不退,全舰官兵更是拼死杀敌,只可惜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奈舰、炮远不如敌,最终以身报国。
他微微一笑,一个可造之材啊,既然我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就看我逆天改命,让这一腔英雄之血不再空洒碧波……
“吕翰……吕赓堂!将军善兵之名,我也常听人提起,”秦铠开始娴熟的应用起手中的信息资源拉扯起关系来了。
吕翰见秦大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表字,却也十分惊讶,不过也有几分惊喜。他不过是七品武职,若是说有些名气,那也仅限于南洋水师内部,他练兵勤勉,不过这在水师里却未必是什么好性格。
他这管带,还是早年沈葆桢大人管辖南洋水师只是提拔的,这一做就是三四年,现任南洋水师统领刘深就不怎么喜欢他,平日里战船出海训练,刘统领多让挟带些私货,而吕翰对此十分反感,多次当面拒绝,两人间的关系实在是谈不上好,这官职自然也就原地踏步了。
“秦大人,我辈才疏学浅,大人真是见笑了!请秦教官上船,我们在慢慢请教吧!”吕翰大手一挥,非常热情的把秦铠迎上了兵船,又让人特别备下一间独间的船舱供他休息。
到了船上,秦铠到也没了看风景或者休息的念头,他的思维里,凡是都需主动,立刻带着两学生到这艘兵船上四处转悠起来。
这泰安号战船其实就是一艘中型运兵船,并没有安装太强的火力,在船尾,秦铠看到两门阿姆斯特朗101mm的前膛火炮,只是裸装在后甲板的射击台上,另外两侧船舷各装一门格林快炮(美制加特林转管机枪),而船首仅有一门阿姆斯特朗127MM的前膛火炮,火力实在是很糟糕。
随着“东山号”一声长笛,船队缓缓驶离马尾港,秦铠站在船舷格林炮旁边,回眼望着身后地形险要的马尾港口,两岸设立的大大小小十来座炮台将整个港口看似护得严严实实,不过再强大的炮台也挡不住满清政府的愚昧和白痴,历史上在其后的马尾海战中,竟然纵敌入港,终致大败。
“秦教官,马尾港这防守可谓严整吧!”身后有人开口问话,这豪爽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吕翰来了。
“确实不错,赓堂兄对此有何评价?”秦铠无意评价这些炮台,这都是沈葆桢、丁日昌多年的谋划,可谓深谋远虑,然而到最后竟然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吕翰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火炮老旧,军心不振,空有其表而已!”
秦铠想起日后史书上记载的马尾海战的片段,这南洋水师和福建水师那也算浴血奋战过的,南洋水师仅有一艘战船临阵脱逃,而福建水师作为这时代的地方水军,尽管只有帆船,也是在法国人的巨舰大炮下不畏死的突进攻击,不过这结果与他们的英勇反差就太大了。
“赓堂兄,我看南洋水师军容不错,”秦铠指了指前面船首炮位上,一些士兵正在拿着药包和练习炮弹进行发射训练,倒是各个龙精虎猛的模样。
吕翰抬眼看到正在指挥训练的几个亲兵,看到满头大汗正在训练的士兵,一丝自信的笑容浮现在他坚毅的脸庞上,忽然,他指着其中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男子,“秦教官,那位是船上的管驾,大人对此人有何评价?”
“噢……若非赓堂兄告诉我这位仁兄是船上的管驾,我定然以为这位或许是船上的大厨噢!”秦铠微微一笑开起了玩笑,不过神色一肃,很肯定的说道:“既然能入得了赓堂兄法眼,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吧!”
“大人,陈桐浦是同治十一(1872年)李中堂大人送往美利坚的留美学童之一,他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就读,拿到了轮机和化学两门学科的证书……秦大人,秦大人,是不是海上风大有些不舒服了?!”吕翰正介绍着矮胖子的时候,却发现旁边这位秦大人眼神有些不对劲,忙调转话头。
秦铠给一下子从思绪中惊醒了,嘿嘿一笑,刚才咱多少有些受惊了嘛,麻省理工啊,后世也是数得上的好地方,没想到这南洋水师里还真是藏着宝货啊,这等人才跑来开船,真是太……太……太浪费了,对了还学过化学专业,这可真是太专业对口了!
“赓堂,我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些个杂事,你继续说吧!”秦铠打着哈哈,眼睛开始在周围的船员和士兵身上扫描起来,只是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隐藏人物。
“陈桐浦回来后,一直想去造船厂,不过上面不知道如何考虑的,给塞到后学堂跟英国人学开船,然后给派到我这里来了……”
“浪费啊……”秦铠忍不住一拍船栏杆,这陈桐浦留美五年,回来还要到马尾后堂跟那些英国人学上两年,和这胖子一样遭遇的,倒是确有其人,后世颇受关注的铁路工程专家詹天佑也是一般的经历!对啦,这为詹天佑呢,貌似马尾学堂里没看到这么号人嘛!
吕翰这会儿有些抓狂,这位秦教官可是名声在外啊,自从那本《工业兴国论》的小册子流入水师之后,这些马尾学堂出身的军官、士兵都是争相阅读,看到自己就读的学堂有如此的新气象,吕翰和一些有想法的青年武官都是颇为感慨。
对他促动最大的,当然是秦铠在书中提及的那些全新理念,海权论、巨舰大炮学说……这无疑把海军的地位更是提高到一个影响国运的地步,所以吕翰在得知秦铠随丁日昌巡抚去天津卫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要见见这位秦教官,不过这会儿秦教官显然心事重重,他可不知道秦铠这会儿正在琢磨着这位矮胖子陈桐浦未来的某位校友。
“秦教官,我正要请教几个问题,”吕翰从怀里掏出一本《工业兴国论》,这下倒是把秦铠的思绪拉了回来,对于宣扬自己的工业兴国论,秦铠那也是大有兴趣和不遗余力滴,两人匆匆转回屋内,而吕翰也顺便把留美胖管驾给叫了进来。
秦铠乐呵呵的看着胖胖的陈桐浦,心中暗笑,先掂掂斤两,是人才的话那就毫不客气的拿下罗,这可是为了胖子你好!
这陈桐浦实在是太应验那句人不可貌相的古语了,不愧是这时代麻省理工的毕业生,比起从国内科举出身的士子,那视野和思路大有区别,从他的口里已经不是蹦出“民主”、“科学”这等字眼,当然这是以英语词汇的方式出现的。
因为在中国还没有能与之对应的翻译,这时代中文中“民主”的意思乃是“万民的主宰”,这无疑与后世民主的意思南辕北辙,而所谓“科学”,那却是指的“科举之学”,以秦铠这个穿越人的眼光看看待这两个词语意义的变化,其中未免太过讽刺了。
而吕翰、陈桐浦第一回听到秦铠侃侃而谈当今时局,真是有一种发聋振聩的感觉,看过评书,多智的诸葛孔明在隆中便知天下大势,没想到在马尾船政学堂,竟然也有一位能对天南海北、泰西诸国都了如指掌的人物。
这两位都是学习过新学的年轻人,对于泰西诸国自然知晓一些信息,但是像秦铠这样能把西方列强历史和现状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在他们看来,即便是那些西方来的学者和教师,也完全没有这种能力,就是马尾船政学堂资历最深、法国上校出身的日意格,也与秦教官相去甚远。
秦铠自然不放过这个显示能力的机会,这两人无疑是可用之才,对南洋水师的笼络,这一直是他计划中的事情,不过这南洋水师成立已经十余年了,其中自然关系复杂,而军官也是良莠不齐,他需要一个切入点,而接触到吕翰这位有着猛士之风的汉子,无疑正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几天的交流下来,吕翰和陈桐浦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过显然现在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朋辈相交,毕竟随意插手军中,这可是犯了大忌的事情。
而陈桐浦在听到秦铠介绍火炮局的一些成绩和未来粗浅的设想时,已经迫不及待提出,是不是让秦大人找丁巡抚说说,让他转行到火炮局做些研究方面的工作,毕竟那是他在麻省理工学习了五年的专业。
对于胖子的主动投靠,秦铠自然乐见其成,而吕翰显然看到共事多年的陈桐浦终于有一个好归属也是十分高兴。
第30章 决策千里之外
【求票、求票、新书期间~兄弟们票票多支持下,谢谢啦~~】
五天后,船队已经赶到了天津港口,秦铠眺望远处矗立的大沽口炮台,这是天津门户,历来就是海防要地,三十年前前,英国人就陈兵于此,大炮所向直指北京,满清政府战无可战之兵,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谁又能料到,二十年后,直指这里的竟然还是改头换面、号称“八国”之列强联军。
“秦教官,为何对这大沽口炮台如此感兴趣?”吕翰豪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路上他基本替代了黄兴、孙翔的角色,好在秦铠非常理解这位的求知欲。
“炮台!永远只能是固定的靶子,最好的防御,却恰恰是进攻!”秦铠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巨大炮台。
“最好的防御,却恰恰是进攻”,这句克劳维塞茨的名言显然让吕翰大为惊叹,“秦教官,不瞒你说,一路来,我常常想起你说的一些话语,都如这句话一般,越想越有道理!”
“赓堂兄,你太高看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一百年前一位德意志将军冯·克劳塞维茨说的,我们有老祖宗传下来的孙子兵法,但是切不可低估敌人的智慧,这位克劳塞维茨将军的《战争论》有机会不妨拜读一下!”
“冯·克劳塞维茨……”吕翰暗中再次惊叹起这位秦大人的记忆力,如此高深莫测的泰西名字,竟然能记得如此纯熟。
船队靠上码头后,远远已经看见岸上有大批淮军士兵在维持秩序,今天主角自然是福建巡抚、船政大臣丁日昌,码头上两侧早已停满了官轿,衙役和武官的亲兵混迹在一起,把岸上的寻常百姓和商旅客人赶到一侧。
秦铠自然不认得这些码头上哪些官员,问吕翰拿来千里眼眯着眼睛瞅着岸上,向他这种从六品的官员,在码头上还真排不上号,这时代随便弄个捐官儿的顶戴多数还比他高上一些。
看这出大戏还是吕翰精通一些,他对岸上官员后面的仪仗指指点点,这是天津知府衙门的,那是总督衙门的仪仗,那仪仗后面站着的,估摸着就是衙门里的高官了。
听到吕翰的现场解说到直隶总督,秦铠早把望远镜转了过去,不过看到的却是一群官员簇拥着丁日昌的仪仗和总督府的马车,连那个正面脸的照面都没看到,李中堂啊李中堂,他心底暗暗捉摸着,不知道这为中兴名臣外加卖国贼替罪羊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啊。
等到岸上的官轿都撤光了,才轮到两艘兵船靠港,秦铠下船之后,才发现孙复还留在码头上等着自己,而这情形多少让随他一起下船的吕翰有些看不懂,孙复那已是六品的顶戴,而秦铠只是个从六品的职务。
天津卫不愧是北方要冲,这港口内各国轮船众多,而进得城里,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这里往来的客商、本地的摊贩,竟然都操着一种带淮音的方言,这多少让人意外,显然淮军大批涌入这天津之地,十数年竟然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奇装异服者也不在少数,有几个西洋人拿着带三脚架的方盒子到处摆放,时不时还“嘭”的一声,惊得路人一阵小跑。
看到黄兴、孙翔两个学生一副好奇的表情,秦铠微微一笑,轻声点说道:“泰西人的机器,听说能把人的影子吸进去!要不要去试试看!”
两学生顿时吓了一条,“那不是魂都没了,变成鬼就没影子的嘛!”
秦铠和孙复几个顿时乐得哈哈大笑,两个学生这才捉摸出些个滋味。
路边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正在恭恭敬敬的向几个小吏模样的人推销着商品,这让秦铠多了几分兴趣,这时代这位不老实的邻国在做些什么买卖呢?
这时代,小日本还在积蓄力量,在数年前对试图对台湾进行侵略的过程中,损兵折将,最后迫于满清和西方势力的压力,选择了暂时性的退缩,不过在那一场获得50万两白银的败仗中,小日本进一步认识了这个庞大而又衰弱的满清政府的本质,也第一次与几千年来一直威压在他们头上的中央帝国缔结了一项所谓的平等条约。
直隶总督衙门,前来迎接丁日昌的大小官吏早已散去,此时坐在客堂之上的只有这衙门里重要人物。
大清伯爵,同治中兴的名臣、坐着天下第一的督抚位置、提督直隶军务,兼领北洋通商大臣李中堂就高坐在上位,这位口诵“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的清末名臣,此时却脸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一份折子。
丁日昌却坐在左手的位置上,默默的品着刚从杭州运来的早春头道西湖龙井茶,这可是有钱也没地方品的玩意,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他对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儒雅男子,这位丁日昌是认识的,李中堂大人的首席幕僚周馥周务山,天津海关道台,淮军中跟随中堂大人最久的就是此君了。他下手的一名三十来岁书生模样的男子,天津知府陈定,这也是中堂大人的亲信人物。
李中堂眼睛半开半闭,他个子颇高却毫无高位者的那种体型发福的趋势,他敏锐的目光落在丁日昌身上,颇有玩味的问道:“禹生兄,你递的这份折子份量不轻啊!马尾船政那一摊子就没法子维持着嘛?”
丁日昌与李中堂同年,而且同为当年曾大帅帐下听用,两人关系可谓莫逆之交,他放下茶杯赞道,“中堂大人,你这里的龙井新茶果然好的很啊,若是其中掺着些个烂叶杂草,那可就失了品相罗!”
“禹生兄是打定主意啦?”
“确是如此!中堂大人,我此番带来了你感兴趣的好消息,大人托付于我的火炮局,今可制造新式420磅之重炮!”
李中堂半闭的眼睛忽然一亮,火炮这等西洋利器,平日里也是他最关心的东西,虽然他对于技术性的东西并不精通,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事物的判断能力,与各国领事频繁接触,他自然很明白这420磅的重炮意味着什么。
几天前,法国公使宝海刚刚来拜见过他,乘坐的正是法国远东海军的主力战舰“凯旋号”,随行的法国海军少将洋洋得意地介绍着这艘今年刚刚下水4558吨的铁甲战船,引起了陪同的北洋水师管带们的注意。
而这艘法国人引以为傲的铁甲舰除了铁甲外,最大的亮点就在于6门390磅(239mm25倍口径)的重炮。
李中堂一直沉重的神情似乎有了一丝舒展,他微微点点头,重新拿起那份折子。
“丁大人,您说的这重炮就是随船运来的那一尊吧?”对面坐着的周馥抬头问道。
“务山,正是,已经在马尾试过炮了,威力惊人!老夫在任之际,能看到如此神器诞生,真是倍感欣慰啊,真是天佑大清啊!”丁日昌不无得意的回答道。
“丁大人正是调度有方啊,这炮局不过操办数月就有如此成果!”周馥那是从曾国藩时代就跟着李中堂的人物,自然明白这开花大炮在中堂大人心中的位置,也正是看到洋人开花大炮的威力,中堂大人才下了这洋务的决心,江南制造局才得以诞生。
一旁的天津知府陈定也瞅准了几回,赶忙跟丁日昌搭上几句,这同为淮军系的大佬,今日有如此大功,这报上朝廷,小皇帝自然是不明白其中好处的,但是太后可是个明白人,被洋人大炮逼着逃离北京的旧事可过去才20年都不到。
如此看来,丁日昌此番必定有朝廷封赏,还有中堂大人撑腰,这二品的巡抚说不得要升上一升。
“务山、景元,你们也看看禹生的折子吧,”李中堂这会儿显然有了些想法,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把折子也转给了周馥,不误感慨的说道:“禹生要扩大马尾船政的规模,若此巨炮量产,那可就是天佑大清啦!”
那份折子在两位北洋系重臣间传阅后,陈定倒是先发话了,“中堂大人、丁大人,这真是国之利器啊,是不是可以将工匠和机器转到江南制造局?那可是我们淮军的重地。”
丁日昌没有说话,他坐镇马尾船政,那是淮军、湘军双方妥协的结果,这其中自然还涉及到现在还在新疆和俄国长毛子干架的左大帅。
“不可,左季高与我议定的,这马尾船政之事不可轻动,这是国家之事,无湘军淮军之分。”李中堂神色一肃,只要有丁日昌在,这马尾船政自然还在掌控之中,马上否决了这提案。
周馥拿着折子看的很仔细,很快就明白了李中堂的意思,“丁大人,此番论功,你只说了一人,就是这福建布政司允判秦铠,不若调此人到江南制造局做火炮局之督办,给补个通政司的参议的实职,那也算是中堂大人的厚爱了。”
丁日昌一愣,这提议对于秦铠确实非常优厚,不过与他之前承诺秦铠的却相去甚远,“务山,不瞒你说,这秦铠乃泰西归来报国的学子,颇有真才,不过他却专志于工业兴国和读书育人,若是调江南局为官,我恐其不愿意为之!”
丁日昌所言,李中堂也颇觉怪异,不过他立刻想到了折子中丁日昌保举秦铠是福宁府同知州兼任马尾船政督办,想来这是丁日昌的爱将,必不肯轻易外放,他微微一笑,说道:“禹生兄,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吧,明日我即行文,将折子转呈皇上!不过你可要加紧造炮,一年内至少给我10门巨炮,我放于大沽口炮台,永镇我大清江山!”
“多谢中堂大人,还有那份贪腐弹劾的折子,中堂大人你看如何处置?”丁日昌那深谙官场之道,这办事就要趁胜追击,一鼓作气把事情都摆平了,否则凡事免不得拖拖就给扯皮了。
“禹生兄,我约莫记得这沈唱和的是六王爷的人吧?那姓金的是什么来路?”
“总督文山的小舅子。”
这六王爷奕?那也是洋务派的同僚,多少还是要顾及些面子的,至于文山这老头,本来就跟就一直跟着军机大臣李鸿藻(此人与李鸿章名字相似,绝无任何亲属关系)跟自己唱反调,这倒是个敲打敲打的机会。
他笑了笑说道:“禹生,六王爷那里我去说吧,让这沈唱和下来给挪个位置就是了,这姓金的,我看夺职查办就是了,总得有人顶着这罪名不是!”
两位大佬谈笑间,千里之外的沈唱和和金胖子此时自然不知道霉运当头,这会儿他们正在为船厂里的突发情况抓耳挠腮想办法。
自从丁日昌巡抚一走之后,这马尾船厂和学堂里忽然就多了许多传言,过了两天才传到金胖子耳朵里,他第一时间就急吼吼的跑来找沈唱和,因为那些传言直指他克扣工匠薪水、吃工匠的空额,如果仅仅是这些,倒也罢了。
船厂忽然传出消息,说是这两年制造的兵船多有瑕疵,用料更是以次充好,更有传言把最近金胖子做的这笔大买卖说的头头是道,就连拿的那三万两银子的好处也猜得**不离十,金胖子第一感觉就是——有阴谋!
这些传闻一出,马尾船厂、学堂乃至南洋水师都出现了骚动,船厂的小吏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两个人来报告沈唱和,倒是金胖子派了手下的两个走狗去听到了一些消息,才匆匆来告诉他。
沈唱和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情来的蹊跷,早不传言晚不传言,偏偏丁日昌一走就有传言,最要命的是这消息还闹到了水师,虽然水师统领刘深和自己关系深厚,也在尽力帮着捂住这消息,倒是现在已经到了纸包住不火的地步了。
“金兄,你赶快调船政学堂的巡视营,先把船厂和学堂封起来,我要好好查查谁在散布这些消息的,查到一个整死一个!”沈唱和脸色阴冷,这可是促动他根本的事情,现在可不是讲究情面的事情了。
金胖子一听,一脸苦相,“沈兄,沈大人,你让我去调黄当那些个兵痞?我说的话顶什么用啊,他一句话要船政大臣的命令,就把我给弹回来了……呃,沈兄,你跟水师刘统领不是关系很好嘛,让他派些个兵马来?”
沈唱和自然明白金胖子说的是实情,想了想说道:“金兄,我这就去找刘深商议,若是不成,你马上去找你妹妹走走总督大人的路子!这事若是泄了出去,你我二人有百张嘴巴都说不清楚的。”
两人立刻分头离开,各自去投门路了。
第二天,各国驻天津的领事馆都收到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中堂大人的邀请,六月初七,也就是三天后,将在天津城北兵营展示大清武备,对于这个非常意外的消息,很快就在领事们经常碰头的马得门饭店传开了。
而这些消息,很快又通过与洋商、领事馆接触频繁的中国洋买办传播到民间,这可是少有的新闻,很快就登上了这时代唯一的一份英国人主办的报纸《申报》的头条。
而天津卫英租界内的日本领事馆,这几日则是人影来去频繁,不是有身着普通中国人服饰的人进进出出。
使馆内一间密室中,一个身穿和服的秃顶老者正在大声训斥这对面趴在地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日本军官。
“木下君,作为天津地区的军事请保官,帝国派遣你长期驻扎在大清国调查这衰败帝国的军力,为何你对这次清军的军事展示毫不知情呢?你可知道,派驻你们这支庞大的队伍长期驻扎在清国,需要耗费多少帝国的金钱,而你一直来回报的消息都是清国武备如何落后、不堪一击之类的陈词滥调!”
“狗门那塞!”趴着的那位军官在这个老头面前丝毫不敢有微词,只是不住的躬身。
“此番清军展示的武器,务必在第一时间搞清楚来历,帝国务必要有对清**队的全面了解!”
“哈衣”被称之为木下君的军官见老头骂好了,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后退出门外,到了使馆右侧的房子时,这个刚才还一身奴气的军官已经恢复了一副阴冷暴虐的嘴脸,他走进屋子,里面已经有十多个浪人打扮的日本人正在等候命令。
“给你们三天,务必打探到这次清**队要展示的武备情况,我要知道这些武器的来源和数量,若完不成任务,我与诸君一起切腹向天皇陛下谢罪!”这位名叫木下光一的日本海军部大尉大声的吼道。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群日本浪人蜂拥而出,散入天津卫各个角落,开始动用一切渠道,努力刺探起这个邻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