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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骄全文阅读

作者:隽眷叶子     嫡女骄txt下载     嫡女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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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开始,地狱之门会被打开,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

    故人称七月为鬼月,这个月被认为是不吉月份,民间既不嫁娶,也不搬家,更不易动土。

    又传,七月十四的半夜鬼门开,一直到十五的半夜关,所有的鬼必须在鬼门关闭之前回阴间,否则就滞留阳间成为孤魂野鬼!

    七月十五这天更是百鬼放假的日子,这天百鬼可以上阳间放松放松,称之为鬼节。

    传说很多,但是无论是哪种传说,整个七月都被认为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月份,游魂增多,夜间不能啼哭,不能吹哨,否则易引来百鬼!

    而民间将本月十五鬼节这天出生的孩子称为鬼仔。

    传说中的鬼仔,克父克母克亲人,多被视为不祥之人,被世人嫌弃憎恶。

    这年的七月似乎应验了鬼月的说法,一进入七月,轩辕大陆南陵国的京都上京城就连日笼罩在急风骤雨之中。

    别说是郊外以地刨食的农夫,就是城里的商户也显得忧心忡忡,暗道是否有什么妖孽降世,才使得老天降罪人间。

    到了七月十四这日辰时时分,老天总算渐渐收住了如注的暴雨。

    到了午时,虽然浓厚的云层,依然让人觉得压抑,却已经不再飘下雨丝,让人总算看到了雨过天晴的希望。

    上京城东是官家聚集之地,在这片寸土寸金之地,有一所五进的府第,高门之上是鎏金的牌匾,上书“安宁侯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据说这是开国皇帝圣祖皇帝亲笔所书,此府第亦是圣祖皇帝所赐,以彰安宁侯司徒家老祖宗为南陵开国立下的汗马功劳。

    如今一晃过去上百年,南陵国的皇帝已经换了好几茬,安宁侯府内的人也传了好几代,可是安宁侯府门头上的牌匾依然流光溢彩,朱红大门依旧鲜亮,显见圣宠依旧不断。

    这也是历代安宁侯忠于朝庭,不负圣恩,谨慎度日的结果。

    此刻在安宁侯府内院略偏东的梅苑内,有个清脆声音传来:“世子夫人,连日下雨外面地滑,你现在身子沉重,还是让奴婢代你去探望小少爷。”

    “我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阳儿,没亲眼看过阳儿是否真的安好,又如何放得下心。今儿不再下雨,小心些就是,哪里有那么娇气?”温柔的声音如轻风拂面,让人听着十分舒心。

    就算没见到说话之人的容貌,能有这样声音的人,必定是个柔顺又美丽的人。

    果然随着主屋门帘掀开,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位面若皎月神色和煦的美人儿。

    这妇人不过双十年华,挺着一个大肚子,看她肚腹的大小,没有八个月也有七个多月了。

    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宁侯世子司徒空的夫人韩氏敏华,司徒空与韩敏华成亲五年,已育有一子名司徒阳,此时怀的正是第二胎。

    韩氏虽然性子柔顺,可是一旦认定的事,也不会轻易放弃。

    此时左右贴身伺候着的,正是韩氏从娘家韩大将军府带来的陪嫁。

    看她们的梳妆打扮都已为人妻,现在应该是韩氏面前得力的管事妈妈。

    看左右两个妈妈的神情和身后贴身丫环紧张的模样,显然大家都不赞成韩氏现在出门,虽然只是去院子里的东厢房。

    不过她们总归拗不过韩氏,只得前后左右小心地伺候着。

    不过就算韩氏已经跨出了房门,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依然不懈地进行着劝阻,希望韩氏能够打消出门的计划。

    谁都知道世子对夫人紧张着呢!也对夫人这胎怀的女儿宝贝得很。

    若是让世子知道雨刚停歇,夫人就出屋去东厢房探望小少爷,不知会不会责罚她们。

    “好了,红袖,红绫,你们就别劝我了。不过就是去东厢房看看阳儿罢了,几步路而已,又有你二人陪着护着,能出什么事儿?”韩氏伸手拍了拍身边还在喋喋不休的两人,温柔地笑道。

    被点了名的红袖和红绫,正是那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搀扶着韩氏的管事妈妈。

    听了韩氏的话,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无奈地笑了笑,又开始新一轮的唠叨:“那夫人可千万小心,到了小少爷那里,也不可进他的屋,只可在窗外看看。毕竟小少爷得的是风寒,若传给夫人就不好了。”

    “好好好,我只是要看看阳儿现在的模样,也让阳儿能够看看我。我们都已经快半月没见了,再不让阳儿见我,只怕阳儿都要认不得我这个娘了。”说到这里韩氏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内疚和宠溺。

    “哪能呢,夫人且放宽心,小少爷不认识任何人,也不会不认识自个的娘亲。”红袖一边注意着让韩氏避开脚边的湿滑,一边说道。

    “是啊,是啊,小少爷是最孝顺的好孩子。夫人哪,你如此多愁善感,可是想生出个多愁善感的小小姐来?”红绫笑着打趣,一时间主仆几人都笑了起来。

    东厢房与正房的确只有几步路,虽然由于连日暴雨,让两者之间的路有些湿滑,但有了红袖和红绫这两位在身边伺候,韩氏的脚步走得很稳。

    司徒阳的风寒,其实已经好得**不离十,只是司徒空夫妇对这个长子十分疼爱,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紧张得很,因此虽然身体已无大碍,却依然没有让他出门,生怕一个不慎会让司徒阳病上加病,。

    自然红袖和红绫几个,也不会让韩氏靠近司徒阳,生怕司徒阳会将风寒传给韩氏。

    看着韩氏和司徒阳母子俩隔窗说了会话,红袖和红绫就催促韩氏回屋。

    没人想到就在回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一只漆黑的大肥猫,向韩氏直扑过去。

    虽然有红袖和红绫勉力相护,韩氏在躲闪的时候,还是闪了腰动了胎气。

    看着一盆盆血水从韩氏房里端出来,听着韩氏越来越无力的**,司徒空几欲抓狂,几次想要冲进产房,却被来梅苑坐阵的侯夫人林氏,派人死死地拦在了外面。

    当七月十五子时刚过,也就是传言中阴气最甚的时分,一声响雷伴随着如注的暴雨再次降临,而此时产房里也传来了微弱的啼哭声。

    “鬼仔,居然是鬼仔!侯府究竟造了什么孽,居然降下克父克母克亲人的不祥之人。”听着产房内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林氏的眼中闪过冷冽,喃喃自语。

    少顷,林氏似有了决断,将尚沉浸的妻女平安欣喜中的司徒空叫到身边,厉声说道:“马上将这个孩子送走!”

    “母亲?”司徒空疑惑不解。

    “这孩子是个鬼仔,送走送走!”林氏的脸上丝毫不见得了嫡孙女的喜悦,挥着手仿佛在赶苍蝇一般,脸上只有浓浓的厌弃之色。

    “母亲,这是你的亲孙女啊!”司徒空呆怔半晌,终于呐呐开口,想为女儿争取留下的权利。

    这个女儿他可是期盼了许久了,连名字都早已取好--司徒娇,他心中的娇骄女。

    “你自个看看,这孩子没出生就差点要了她娘的命,出生的时候又天降雷电暴雨,难不成你定要让老天将惩罚降临到侯府才安生?送走,不然就溺死!”林氏的语气坚决又冷酷,根本不让司徒空有丝毫的反对。

    “世子,世子夫人同意将小小姐送走,不过请侯夫人和世子同意将小小姐送去就京郊的桃林别院,也请老夫人和世子同意奴婢的请求,奴婢愿意陪小小姐一同出府去桃林别院。”正当母子俩僵持不下的时候,红绫从房内出来,微微福身垂眸敛目道。

    看来房门外这对母子之间的交量,已经让房内的韩氏听了个明明白白。

    司徒空目光幽暗不明定定地看着韩氏虚掩的门,仿佛要隔门看穿韩氏此刻的心态。

    良久司徒空仰天一声长叹,终于颓然地挥了挥手,用黯哑的声音叮嘱红绫要小心伺候司徒娇兰,然后连韩氏的门都没进,由贴身小厮扶着踉跄地出了梅苑往外院书房而去。

    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就这样安宁侯府的嫡小姐司徒娇,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直接被送去了离京城百里外的别院。

第一章 闹剧

    又是一年七月,在这秋夏交替的时节,正午的太阳让人还是觉得有些燥热。

    京郊的桃林别院后山上的那一片桃林在轻风中摇曳生姿,发出欢快的飒飒声。

    虽然桃林里已经看不到桃子,可是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桃子的清甜。

    突然一阵嚣张的娇喝声,打破了桃林别院的静谧。

    “给我打,打死这些个不识时务的贱婢!”

    “你,你,还有你,给本小姐一起上。”

    “她们再不给本小姐让开,打死就是。”

    “......”

    娇喝声来自别院的叠翠苑外。

    叠翠苑正是司徒娇被送到桃林别院以来一直居住的院子。

    随着这声声娇喝,叠翠苑门前好一阵混乱,尖叫、呼痛、纠缠,各种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房内。

    叠翠苑正房里间的床上,此刻正睡着一个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的瘦弱女孩,年约十一二岁。

    此人正是安宁侯府的嫡长女司徒娇。

    司徒娇由于是早产儿的缘故,体质一向偏弱。

    前日去桃林看桃子,被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得了风寒,这两日都在喝药,此刻正喝了药睡了过去。

    外面不断传来的吵闹声,让她睡得极不安稳,只见她眉头紧皱,睫毛轻轻翕动,似挣扎着要从睡眠中醒来。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或许是身体实在有些虚弱,总之司徒娇努力了小半晌,都没能如愿。

    房门外的声音,一阵阵传来,持续刺激着司徒娇的神经,让她不得安宁。

    少顷,只见司徒娇秀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嗖”地睁开了眼睛,皱眉侧耳静听外面传来的嘈杂声,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发热引起的虚弱,令司徒娇全身乏力脑袋发晕,撑起沉重的身体,环顾四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影。

    司徒娇只得自己硬撑着慢慢地下了床,有些虚浮的脚步踉跄着出了里间,在半掩的窗前站住。

    司徒娇站立的位置十分巧妙,这个方位她可以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而外面的人却很难发现她。

    门前纠缠的是两拨子人,一拨子自然是别院内伺候司徒娇有数的几个丫环婆子。

    她们在司徒娇的奶娘李妈妈,也就是原来韩氏身边的管事妈妈红绫的带领下,挡在门前阻止另一拨试图冲进司徒娇房内的人。

    另一拨子则来自京城安宁侯府,那个发出嚣张的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宁侯府的另一位小姐司徒锦。

    司徒锦是司徒娇的庶妹,其母是老夫人林氏的娘家侄女,安宁侯司徒空的表妹兼妾室小林氏。

    小林氏是在司徒娇被送出安宁侯府的两个月后,用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了安宁侯府。

    司徒锦比司徒娇小了差不多一岁,虽是安宁侯府的庶女,却由于自小养在老夫人身边,被老夫人娇宠着长大,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今日司徒锦之所以出现在这座别院,事情还得追索到一年前。

    每到这个时节正是桃子成熟的时节,别院每年都会给安宁侯府送去一些自产的水蜜桃。

    以前老夫人是从来不会让别院送去的水蜜桃进她那个慈安苑的,只因为送水蜜桃去的别院里住着个鬼仔司徒娇,她嫌晦气。

    偏巧这一年的水蜜桃是小年,外面很难买到合司徒锦口味的水蜜桃,老夫人只能退而求其次。

    谁让老夫人的心头宝司徒锦最爱水蜜桃,而别院的水蜜桃是出了名的汁多味美。

    也因此让司徒锦知道了司徒娇生活的别院里,居然还有一片的以盛产水蜜桃著称的桃林。

    品尝过别院水蜜桃的鲜美,司徒锦欲罢不能,于是不顾小林氏的劝阻一意孤行,带着人兴冲冲地赶来别院,却不料别院里的桃子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采摘一空。

    没能如愿的司徒锦,自然不会放过司徒娇,在她眼里司徒娇就如同随时可以踩在脚底下的臭虫,根本不值一提,于是带着丫环婆子在别院大闹了一场。

    在一年前的那场大闹中,蛮横的司徒锦错手将司徒娇推倒在地,令司徒娇头部受到重创,昏迷了好几日。

    司徒锦将司徒娇推倒以后,看着满头满脸鲜血昏迷不醒的司徒娇,以为自己杀死了司徒娇,一惊之下带着自己的人逃回了京城。

    在京城安稳地待了几天,别院这边却一直没有关于司徒娇受伤并丧命的消息传到京城,显然司徒娇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心里暗恼司徒娇这个七月半生的鬼仔果然命硬,同时打定主意来年一定要早些天来别院,定不要赶在司徒娇收桃子前将桃子一扫光。

    只是司徒锦不知道的是,她那么一推倒是成就了一个全新的司徒娇。

    等到司徒娇再次醒来的时候,性情大变。

    原本懦弱自卑的司徒娇,变得坚强起来,性子也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更让李妈妈觉得欣慰的是,原本消极还有些自暴自弃的司徒娇,变得积极好学起来。

    除了以前还算入心的琴棋书画,原先极力拒学的武术和医术,这一年来成了司徒娇每日最重要的功课,且收效颇丰。

    如今的司徒娇尽管由于早产的缘故,体质依然不算太好,但是由于学了武术,增强了体质。

    又由于学了医术,有了自我调理的能力,她的身体比之以前十年来总是药不离口,却要好上许多。

    若非前日司徒娇心血来潮突发奇,去桃林亲自挑选送往外祖韩大将军府的桃子,偏偏老天突降大雨,让司徒娇感染了风寒,才有了今日卧病在床,事实上近半年来她已经鲜少喝药了。

    司徒锦对这座别院的桃子始终念念不忘,今年尚未到桃子成熟的时节,就已经在几个要好的姐妹面前夸下过海口,定会从别院拿些美味的桃子与姐妹们分享。

    于是今年司徒锦比之去年早来了别院差不多有半个月。

    也不知道是司徒娇预先得了消息,还是今年的桃子早熟了些,当司徒锦兴冲冲赶到别院的时候,桃林里的桃子早就已经一摘而空。

    看着空无一桃的桃林,听着桃林在轻风的吹拂下发出的“飒飒”声,司徒锦觉得全世界都在向她发出嘲笑,顿时恼羞成怒,再次前来叠翠苑大闹司徒娇。

    司徒娇扶着窗台看着房外纠缠在一起的丫环婆子,听着司徒锦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小脸阴沉似墨。

    冷冷地看了一会,一抹冰冷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让正手舞足蹈指挥丫环婆子们的司徒锦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只见她左右看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继续高声叫嚣起来。

    见此司徒锦毫无收敛之意,窗户后的司徒娇秀眉微微一挑,抿了抿小嘴,似是下定了决心,眼中的寒芒更甚,左手轻抬,一缕气流冲向窗外。

    随即房门外传来了一连串的声音。

    “啪”

    “哎哟……”

    “你这个死丫头,让你打那些个贱婢,你打哪呢?还有你,你,你,你们都是死人啊,给我一起上,狠狠地教训那些个贱婢!”嚣张的娇喝再次连番传来。

    司徒锦的叫骂及其丫环婆子突如其来的自相残杀,令坚守在门外的李妈妈不由一楞,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而后身体继续左摇右摆,护卫着身边的丫环婆子。

    只是她的双手却微抬了起来,看似上下左右无序地挥舞起来。

    随着李妈妈双手的挥舞,很快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更加热闹的声音。

    “啪,啪,啪……”

    先是几声或高或低的手掌打击**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惊呼声、呼痛声和带着怒气的娇喝声,中间还伴随着不断传来了“啪,啪”声,热热闹闹地响成一片。

    “哎哟……”

    “你打哪呢!”

    “小姐让你打那些个贱婢,你干嘛老是打我?”

    “你还说我,你的手打哪儿了?”

    “……”

    “啪……”

    “哎哟,你个死奴才,找死啊!居然连本小姐你也敢打?”

    “小姐,小姐,对不起,可是我这自己控制不住手的方向啊……”

    “啪……”

    “哎呀,你还打还打,去死吧你!”

    “……”

    看着对方只是闪躲并无多余动作,而自己这方却总是自相残杀,司徒锦身边的大丫环不由惊恐大呼:“哎哟,我的娘哎,咱们这是不是遭鬼了?快,快,快,带着小姐赶快离开这里……”

    随着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和司徒锦的怒骂声渐行渐远,房门外总算安静了许多。

第二章 主仆

    随着司徒锦一行人的离去,房内司徒娇的身子也完全软了下去,如没有了脊梁一般,垂头顺着墙壁瘫软在地。

    不过只是小小的使了点内力,已经让她觉得脱力到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虽然这一年来,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力值,可是这小身板到底还是太脆弱了。

    房外传来李妈妈干净利落的吩咐声:“大家各自回房整理一下,互相抹个药然后各司其责。绿梅你将药膏分发给大家,青竹,你去厨房看看小姐的药煎好了没?”

    随着高高低低的几声应答,门外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彻底安静了下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即传来了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

    司徒娇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李妈妈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刚才这番作为能够唬得住司徒锦,却瞒不过李妈妈。

    何况房外的这一番动静也并非全是司徒娇的杰作,她不过就是看不得自己的丫环婆子被司徒锦欺负,抬手起了个开头的作用罢了,后面自然全靠李妈妈那一番状似无意的舞动。

    若没有在房外人群中李妈妈的暗地帮助,以司徒娇目前的内力,根本吓唬不到司徒锦,更不可能将司徒锦一伙吓退逃离这座别院。

    李妈妈的脚步似乎直冲里间而去,不过很快“踏踏踏”的脚步声就来到了司徒娇的身边。

    随即李妈妈一声似叹似嗔的声音传入司徒娇的耳朵:“小姐,你怎可妄动内力!奴婢们皮糙肉厚,给她们打上两下又有何妨?若是小姐有个什么,让老奴如何向夫人交待?”

    随着声音,一双粗糙的手伸到了司徒娇的腋下,只一个巧劲就将司徒娇从地上抱了起来。

    司徒娇将头靠在李妈妈的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宽慰李妈妈:“妈妈别担心,我没事儿,休息一下即可。”

    “小姐,你可千万别再动用内力,这一年来你好不容易才凝聚在丹田的这点内力可经不起小姐这样折腾。”李妈妈虽然说着责备的话,语气中却饱含着浓浓的心疼。

    “好,下次没有妈妈的同意,骄兰再不妄动内力。妈妈别生气。”司徒娇自然明白李妈妈的心思。

    李妈妈将司徒娇放在床上,用薄被给她盖好,她自己则一边在床边的小兀凳上坐下,一边拉过司徒娇的手搭起脉来。

    一番号脉下来,李妈妈的脸色略为好转。

    司徒娇虽然强用了内力,所幸对司徒娇的身体并无大碍,她现在如此虚弱多半还是风寒收起的,现在司徒娇的脉相虽弱却也无妨。

    不过听了司徒娇尚有些敷衍的话,李妈妈不由老脸一板,瞪了司徒娇一眼道:“没有下次!”

    “好,一切都听妈妈的!”司徒娇浅浅一笑,显得顺从又乖巧。

    李妈妈直起腰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定在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身上,怜惜宠溺......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床上的小姐自上次被二小姐推倒受伤以后,这一年来,与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她哪里敢出手?

    当然从前的司徒娇由于一直不愿意学武,虽然每年韩老将军都会来别院为她舒展筋骨并给她注入内力,却一直没能将内力聚在她的丹田之中。

    这一年来,转性了的小姐,每日里勤加苦练,加上她原本根骨就不错,于是收获颇丰。

    只是……

    李妈妈暗地长叹了口气,内心里她既希望司徒娇不再如以前那般懦弱自卑,却又不希望司徒薇过于强硬。

    殊不知:至刚则易折。

    可是只要一想到安宁侯府那个大染缸,李妈妈又不得不硬起心肠,若司徒娇再如以前那般懦弱胆怯,一旦回到安宁侯府,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被撕得尸骨无存。

    韩氏不就是那个最鲜明的例子?

    韩氏出身于手握大半个南陵国兵权的大将军府,如今在侯府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虽然韩氏如今的境况,与她生司徒娇时难产导致的体弱多病有极大的关系,可是她本性柔弱却是最主要的因素,正好应验了至柔则易懦。

    否则何以会让小林氏这样一个在安宁侯面前并不得宠的姨娘,掌握了侯府的管家权?

    其实若不是韩氏过于柔弱,单单韩氏身边的那几个丫环婆子,就可以替她把持住整个侯府,更何况还有韩大将军府作为她的后盾。

    只可惜韩氏的性子实在过于柔弱,柔弱到护不住亲生的女儿,柔弱到让个姨娘握了掌家大权。

    当初大将军府的当家夫人,也就是韩氏的亲娘,为了自己这个柔弱的女儿,在韩氏出嫁的时候,替她挑选的贴身丫环和陪嫁,都是像李妈妈这般有着一身好武艺。

    只可惜韩氏并没有好好利用身边的资源,对侯府的老夫人更是一味地柔弱顺从。

    于是这些年来,韩氏在安宁侯府的情形,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惨淡”。

    就算身边的奴婢再强悍,一个柔弱的主子,如何能够在如狼如虎的后院保住身边的人。

    一想到还在安宁侯府苟活的韩氏,李妈妈的心里就好一阵揪心。

    虽然李妈妈只是暗地叹息,可是却没能逃过司徒娇的眼睛,她敛去了眼中的黯然,展开笑颜:“妈妈,莫要叹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迟早都会回侯府去。”

    李妈妈听了司徒娇的话,有些发楞,半晌才幽幽地问道:“小姐,真的想要回侯府?”

    “嗯,我想会,而且必须回!李妈妈怕吗?”司徒娇语气决定,神色也极其郑重。

    “怕?就算小姐去的龙潭虎穴,奴婢自是随着小姐,总之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李妈妈的眼里迸发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好,有妈妈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底气了!妈妈,接下来,你和绿梅、青竹她们可以慢慢收拾回府的东西,两个月内咱们争取回到侯府。”司徒娇信心满满。

    李妈妈虽然心存疑惑,可是能够让司徒娇早日回到侯府,也是她毕生的心愿。

    无论如何她的小姐都是侯府的嫡长女,别人家这般大的小姐都已经开始议亲了,而她的小姐还一次都没回过侯府。

    李妈妈想的是司徒娇的亲事,而司徒娇此时心里想的却是体弱多病的韩氏和司徒阳的安危。

第三章 谋算

    司徒娇清楚的记得,她前世真正的恶梦开始于韩氏去世。

    虽然从一出生司徒娇就被送到了桃林别院,可是只要韩氏还活着并占着侯夫人的名分,就算老夫人再不喜司徒娇,司徒娇始终都是安宁侯府的嫡长女。

    这些年来,就算老夫人以韩氏体弱多病不宜掌家管事为由,将管家权交给了小林氏。

    小林氏在明面上也不敢克扣司徒娇的月例银子,更何况司徒娇身边还有个能干的李妈妈夫妇。

    这对随着韩氏从韩大将军府陪嫁到安宁侯府的夫妇,在司徒娇被送到别院那天开始,就自愿来别院照顾司徒娇。

    一个管理别院的内务,一个打理别院所属的农庄和山林,将司徒娇照顾得无微不至。

    因此司徒娇虽人在别院,生活水平倒并不比侯府差。

    只是前世的司徒娇对鬼仔这个名声看得过重,始终立不起来。

    等到韩氏去世,在老夫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逼之下,司徒空将小林氏扶了正,从此司徒娇的日子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按理司徒娇重生以后就该早早谋算着回侯府,无奈她这付身子骨实在过于娇弱。

    那般弱质的身子骨回到侯府,别说谋求什么或者帮助韩氏夺回管家权,就算她有着前世的生活经历,有前世十多年的行医本事,更知晓一些历史的轨迹,只怕也难以抵挡侯府的风刀霜剑。

    于是经过慎重考虑,司徒娇决定先沉下心来,在提升内力和医术的前提下,抓紧时间学习,并努力调理身体,如今总算小有成效。

    当然,重生回来这一年,司徒娇一直都在等,等那个可以让她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回侯府去的契机。

    按照前世的轨迹,那个可以让她回到侯府,而前世的她却偏偏没能抓住的契机,很快就会到来。

    重活一世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上天给了司徒娇这个机会,她必定会善加利用一切机会,再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前世韩氏是在司徒娇及笄前一年的七月离世的,算起来距今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此重生回来这一年来,司徒娇除了努力提高身体素质以外,就是如同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前世没能掌握的各种生活和处事技能。

    在回府契机即将到来之即,她再不会如前世那般怯懦而愚蠢地放弃伸到面前的援助之手。

    今生她不但要把握契机,更要主动出击,她要以完美的势态回到侯府,迎接各种挑战。

    重生回来这一年,每当想到前世自己及其身边人的悲惨人生,司徒娇的心就一阵阵地刺痛,这样的刺痛和煎熬,是她努力的动力。

    “小姐,药煎好了,小姐是现在喝还是稍等下再喝?”青竹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打破了司徒娇和李妈妈主仆之间的沉默。

    “药先放桌上,青竹,去取些蜜饯过来。这药比较苦,待小姐喝了药,含颗蜜饯会比较舒服些。”李妈妈吩咐道。

    经过这会儿的休息,司徒娇的气色已经好了些,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在李妈妈的帮助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刻听了李妈妈的话却是摇了摇头,让青竹直接将药端给她。

    虽然这药苦得让司徒娇眉头皱得可以夹得死苍蝇,可是她还是一口将药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就着李妈妈的手的水杯漱了漱口,这才问道:“今日大哥可有过来?”

    青竹脸上不由一僵,将目光投向李妈妈。

    李妈妈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阴影,强笑道:“听说大少爷明年春闱要下场,想必学业重了,一时不得空闲来探望小姐。”

    其实到现在这个时辰没有见到司徒阳,司徒娇的心里已经知道结果,只是有些不太甘心罢了。

    听了李妈妈的话,司徒娇眼内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不过很快就敛了去,只是垂头不语,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郁。

    多活一世的司徒娇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司徒阳的心思。

    对于司徒阳没像以往一般按时来别院探望他,司徒娇心里说不上有多大的失望,不过终究有些伤感。

    也许司徒娇还没出生的时候,无论是司徒空和韩氏,还是司徒阳,对于当时还在韩氏肚子里的司徒娇,自是抱着极大的善意和期盼。

    可是由于司徒娇鬼仔的名声和克父克母克亲人的命格,加上司徒娇出生以后十多年来,韩氏几乎一直卧病不起,因此几乎所有的人,都将韩氏的病因落实到司徒娇身上,克母之名如影随形。

    久而久之,司徒阳就算对司徒娇曾经有过期盼,慢慢地也转变成了对司徒娇的怨怼。

    “小姐......”司徒娇的沉默,让李妈妈心疼不已,开口就要安慰。

    不过还没等李妈妈将安慰的话说出口,司徒娇就抬起了头。

    只见她的目光清澈无波,脸色十分平静,甚至还对着李妈妈露出了浅浅淡淡的微笑。

    虽然看不出司徒娇的笑容有一丝的勉强,可是她这付模样,却更让李妈妈的心里觉得怜惜不已。

    只听司徒娇用平和的声音吩咐青竹道:“青竹,你去把白梅喊来,我有事要与你们说。对了,你和绿梅进来以后,让墨兰在房外守着,别让人靠近这屋。”

    平静无波的模样,仿佛刚才提起司徒阳的并不是司徒娇一般。

    “是”青竹应声出屋去找另一个大丫环绿梅,同时按照司徒娇的吩咐安排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各司其责。

    司徒娇身边除了李妈妈以外,最得力也最贴心的就是绿梅和青竹这两个大丫环,另外还有两个小丫环,名唤墨兰和紫菊。

    李妈妈有些忧心地看着司徒娇依然苍白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心疼地劝道:“小姐,你有什么事等你风寒好了再说也不迟,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虽说知道那个契机还有些时日才到,可是只要一想到重生回来这一年,发生在她身边的事,与前世并不完全重合,故而司徒娇不敢掉以轻心,她要提前谋算。

    平时几乎对李妈妈言听计从的司徒娇,这次却十分坚持:“妈妈放心,我无事。”

    等到青竹将绿梅找来,主仆四人关起门来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李妈妈从屋里出来以后,就会找了她的男人别院的管家李福宝,一番吩咐下去,不多时,一辆重载的马车从别院驶向京城,只留下一路桃子的芳香。

    原来今年的桃子尚没有送出别院,只是司徒锦根本无从知晓这批桃子的动向罢了。

    这些桃子从摘下以后,一直存放在别院后山脚的冰窖中,此时李管家按照司徒娇的吩咐,将桃子分别送往京城的侯府和韩大将军府。

    绿梅和青竹从这日开始,几乎将伺候司徒娇的事全都交给了小丫环墨兰和紫菊。

    她们两个人则在李妈妈的指点下,将司徒娇的贴身物事慢慢收拾进了一个个红木箱内。

    司徒娇则在风寒完全痊愈之后,每日早中晚三次,带着李妈妈和小丫环墨兰、紫菊到别院外转悠,美其名增强体质。

第四章 母亲

    司徒锦一行被所谓的闹鬼吓回了京城。

    一回到侯府,司徒锦连自个的院子都没回,直接就来到小林氏的芙蓉院。

    进了芙蓉院,也不让丫环通报,直接冲进小林氏的房里,嘴里嚷嚷道:“娘,别院有鬼。”

    “鬼?什么鬼?哪介别院?”听到司徒锦咋咋呼呼的声音,小林氏不由皱了皱眉,她只知道今日司徒锦向老夫人求了外出,却并不知道今日司徒锦是去了桃林别院。

    等到小林氏抬起头来看到冲进来的司徒锦脸上尚未消去的五指印,顿时不顾形象地惊跳了起来,一把将司徒锦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又惊又怒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这脸上是咋地了?”

    转身吩咐身边的大丫环去里屋拿紫玉消肿膏。

    等到小林氏亲自细心地为司徒锦的脸涂上了药膏,司徒锦也将今日在别院发生的事,鹦鹉学舌般地说了一遍。

    待到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小林氏的脸越发阴沉了起来。

    小林氏可不是司徒锦,她稍加思索就找出了其中的问题。

    什么鬼,明明就是有人在暗地里使的手段罢了。

    而最有可能作鬼的人,就是那个司徒娇一出生就跟去别院伺候司徒娇的李氏。

    想起她自个儿第一次见韩氏时候发生的事,小林氏就恨得牙直咬。

    那是韩氏刚与司徒空订下亲事不久,原本一心要嫁给司徒空当未来侯夫人的小林氏,自感希望破灭,对韩氏自然百般的怨恨。

    于是在一次花会上遇到落了单,只带了个小丫环的韩氏,于是带着自己的闺蜜和丫环上前挑衅韩氏,不料却被韩氏身边的小王大大地戏弄了一番。

    那个小丫环,名叫红绫,正是如今在司徒娇身边伺候的李氏。

    司徒锦今日所遇之事,可不就是当年的翻版?

    想到十多年前自己所受的辱,再看看女儿此时红肿的小脸,小林氏觉得忍无可忍了,看来是时候让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病鬼见阎王去了。

    只是韩氏身边被她从韩大将军府带来的人,把住得尤如铁桶一般,要让韩氏去见阎王,还得仔细筹谋。

    小林氏进侯府已经十二年了,几乎分分秒秒都在寻找空子,却一直没能如愿。

    可是她不能让自己的一对儿女一直背负着庶子庶女的名分,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小林氏也要占下侯夫人的位置。

    小林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只要让那个病鬼见了阎王,司徒空身边就只剩下她这个妾室和两个通房丫头,那两个通房丫头怎能与她比,何况她还有个老夫人林氏在身后替她撑腰,还怕当不了侯夫人?

    司徒空不是总想让那个鬼仔回到侯府吗?

    小林氏发誓等到她成了侯夫人,一定如司徒空所愿,将司徒娇这个鬼仔接回府来。

    小林氏就不相信司徒娇这个小鬼仔,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哼,只要那个鬼仔回到侯府,定要好生磋磨磋磨!

    司徒娇有司徒娇的谋算,小林氏有小林氏的谋算。

    只不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在侯府的另一个院落里,此刻也有一位母亲正拉着儿子说话。

    这处院子地处侯府偏东,十分安静,院子里种了几株梅树,故名之梅院。

    这梅院里住的正是侯夫人韩氏,司徒娇的母亲。

    此时正在她屋里与之说话的是侯府长子,司徒娇的长兄司徒阳。

    司徒阳现年一十有六,比司徒娇大四岁,长得一表人才,对韩氏极为孝顺,不过对司徒娇却颇有微词。

    “阳儿,今日不曾去别院?”韩氏身体不好,此时正脸色蜡黄地歪靠在榻上与司徒阳说话。

    提起司徒娇,司徒阳心中就闪过一丝莫名的烦躁。

    不过面对韩氏殷切的目光,司徒阳还是极力掩去心中的烦躁,耐下性子恭敬地回道:“娘,孩儿今儿有事,没时间去别院。过几日等孩儿得了空,定去别院探望小妹。”

    “今儿个是娇娇的生辰……”韩氏一声长叹,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娘,孩儿自然不会忘记今儿是小妹的生辰,更不会忘记今日是娘的受难日。”还有一句话,司徒阳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所以孩儿才没有与朋友在外面小酌,而是回来陪伴娘亲。”

    也许韩氏一心记挂着司徒娇,忽视了他的心意,终究让司徒阳心绪难平。

    “阳儿!”司徒阳的话,让韩氏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苍白了几分,这一声呼喝中有着对司徒阳的不满和责备,不过更多的却是对现实的无奈。

    “娘,对不起,孩儿没有怪罪小妹的意思,孩儿也知道小妹无辜,可是……”司徒阳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在韩氏的泪眼注视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母子之间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韩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主动将话题转了开去。

    “你这几日子每日回来都相当晚,除了上学堂,还在忙了些什么?”韩氏虽然足不出户,可是对这个儿子的行踪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嗯,前几天建国公世子从边关回来了,太子殿下邀了孩儿和几个世家子弟与建国公世子聚聚。”提起这几天的聚会,司徒阳顿时来了精神。

    “建国公世子?”韩氏眼睛突地一亮,定定地看着司徒阳,仿佛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自个的儿子,而是那建国公世子。

    “嗯,他与孩儿一般大,却已经有军功在身,据说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上阵杀敌了。这次奉旨回京,听太子殿下说起,圣上准备让他当圣上的贴身侍卫,带刀在殿前行走......”提起建国公世子杨凌霄,司徒阳的眼里是浓浓的仰慕。

    “只有世子一人回了京城?”韩氏对这个话题似乎也十分在意,逮了个司徒阳话间的空隙问道。

    “听杨世子说,这次建国公带着一家老小全部返回京城来,只是由于老的老小的小,加上世子的幼弟身子有些不太爽利,故而世子先行回京。建国公一行,大约要再过几日才能到京城。据说以后会在京城长住。”司徒阳依然沉浸在对杨凌霄的仰慕之中,完全忽略了韩氏话中的急切。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一别十几年,不知婉柔如今是什么样的一个境况。

第五章 双姝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一别十几年,不知婉柔如今是什么样的一个境况。

    十多年来,双方虽有书信往来,却并不频繁,难得的书信中,叙的都是对彼此的思念,更是报喜不报忧。

    遥想当年,韩氏与建国公夫人陈婉柔,被誉为京城双姝。

    两人都是容貌出众的大家闺秀,只是相对于韩敏华的柔弱,陈婉柔则显得更加活泼。

    两人家世相当,双方的母亲在闺中就是密友,故而从小两人就是好朋友,虽然一文一武一动一静,却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友谊。

    只要是京城闺秀间的聚会,这两人总是配合的天衣无缝,若韩敏华弹琴,陈婉柔必为其舞一番刚劲有力的剑舞。

    可以说这样说吧,十几年前,当两人尚待字闺中的时候,但凡有什么聚会,只要有韩氏在的地方,必定会有陈婉柔护在左右,颇有些焦不离孟之势。

    相当年,她们两人,还特意选了同一日出嫁,分别嫁给当时有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安宁侯世子和建国公世子,十里红妆,更是传为美谈。

    只可惜陈婉柔嫁给建国公世子不久,就跟随建国公世子驻守边关,一晃过去了整整十七年。

    不知陈婉柔如今是何等模样,应该还是那般的风华绝代吧。

    不过有一点,韩氏有自知之明,她的日子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陈婉柔的。

    陈婉柔虽然名字温婉柔和,性子却总是如一团烈火,到哪里都能发光发热,而韩敏华虽然出身于韩大将军府,给人的感觉却如同菟丝花。

    失去了保护,就成了如今这般的枯黄。

    如此想着,韩氏的脸色更显灰黄,神色怔忡。

    司徒骄到底是个男孩,再加上此刻他满心里都是建国公世子杨凌霄这个偶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韩氏脸上的黯然神伤,依然兀自说着这两天从杨凌霄那里听来的消息。

    直到韩氏剧烈地咳了起来,这才仿佛受到了惊吓,手足无措地站在韩氏的榻前,不知该不该伸手给韩氏顺气。

    虽然已经从司徒阳的话中得到了许多有关建国国府和陈婉柔的消息,但是韩氏希望能够知道得更多,因此尽管她这一阵咳嗽似乎快将她的肺都咳将出来,却没有如平常一般让司徒骄退下。

    一直守在屋里的身边的林嬷嬷,连忙绕过失措的司徒阳,半跪在榻上一手扶着韩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贴在韩氏的后心帮韩氏慢慢地顺气。

    良久,韩氏总算慢慢止住的咳,正当要开口询问司徒骄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红绵,是谁来了?”林嬷嬷一边在韩氏后背再垫一个靠垫,以便她靠得更加舒服些,一边扬声问道。

    只见门帘一动,进来一个俏丽的丫环,正在是林嬷嬷嘴里的红绵。

    红绵朝着床上的韩氏微微福了个身道:“夫人,侯爷身边的恃棋过来请少爷。”

    韩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看了林嬷嬷一眼,林嬷嬷却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作为韩氏贴身伺候的林嬷嬷却知道,司徒空名下虽有两子,能够得到司徒空重视的却唯有长子司徒阳。

    只是司徒空却极少在人前将这份重视表现出来,平日里除了每七日一次对司徒阳学业进行考问,极少将目光关注在司徒阳身上。

    韩氏的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虽然司徒空如今很少来梅园,不过多年的夫妻,韩氏多少还是明白司徒空的心思。

    于是韩氏看着司徒阳叮嘱道:“既是你父亲找你,你就跟恃棋去吧。”

    “那孩儿先告退,等明儿下了学,再来陪伴娘亲。”司徒骄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等到他将要走到门帘处的时候,韩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朋友相聚固然重要,可别荒废了学业。自个小心自个的身子,娘这里没啥事,不需要每日来。只是你小妹那里,一定记着得了空替娘去别院看看。”

    司徒阳脚步顿止,回转过身,对着韩氏恭恭敬敬地回道:“孩儿敬遵娘亲教诲,断不敢荒废学业。小妹那里孩儿也当尽早前去探望,劳娘亲操心是孩儿的不是。”

    韩氏微微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对着司徒阳挥了挥,再不多说一句。

    “林嬷嬷,婉柔要回来了!你说婉柔看到我现在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样儿,会不会打我一顿?”目送司徒阳退出屋子,韩氏脸上的疲惫更甚,垂眸看着瘦骨嶙峋毫无血色的手,幽幽地问道。

    “哪能呢,建国公夫人虽然脾气火爆,对夫人却一直都如自个的亲妹子一般护着。

    你们姐妹一别十多年,说不定哪日就会来府上看您。

    您可得好生将身子养好,别总想些有的没的!”林嬷嬷扶了扶韩氏的身子,让她靠着垫子坐正了些,这才端过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韩氏手上,嘴里柔声劝慰道。

    “林嬷嬷可记得,婉柔与我还没成亲前,就曾戏言要做儿女亲家。只可惜我们两人第一胎生的都是儿子。婉柔更是伤了身体,一直到前几年才好不容易又得了个儿子。我虽然早早就得了个女儿,有却不如没有......”韩氏端着温茶抿了一口,将杯子递还给林嬷嬷,思绪依然沉浸在好友即将返京的消息中,只是她的情绪忽高忽沉,无法自拨。

    “夫人,你可不能如此说小姐。红绫从别院传来的消息,小姐这一年来可知道上进了。

    如今虽然不能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也不是那起子人嘴里所说的草包,比起那些个自诩的大家闺秀要强上许多呢。

    说不定建国公夫人就看中了咱们小姐,到时向夫人为建国公世子求娶小姐也未可知。”林嬷嬷接过韩氏手中的杯子将其在桌上放好,再次凑近韩氏,手上使了个巧劲儿,一手将韩氏身后的靠垫拿出,一手扶着韩氏,让她在床上躺了下来,嘴里继续说着宽慰的话。

    “唉,就算婉柔还念着以前的情分,可是娇娇有那样的命格,我又如何能让娇娇嫁到建国公府去......”韩氏幽幽一声长叹,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眼角却有微微的湿意,让林嬷嬷心里一阵心疼。

第六章 父子

    华灯初上,侯府外院,安宁侯司徒空的书房里,此刻安宁侯司徒空父子一坐一站,书房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也有些沉郁。

    坐在书桌后的雕花椅子上正是安宁侯司徒空,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脸如雕刻般有棱有角,经过岁月的沉淀更显俊美。

    司徒阳隔着书桌站在司徒空的正对面,少年不羁的神情令司徒空俊眉微蹙。

    侯府的大管家束手静静地站在书房灯光的阴影中,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此刻距司徒空离开韩氏的梅园已经有小半个时辰,除去从梅园到外院书房的步行时间,司徒阳进司徒空的书房也该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也不知这一盏茶的时间里父子俩之间都说了些什么,总之此时的司徒空的脸色极为不愉,而司徒阳已然没有了在韩氏面前的恭敬顺从,脸上是全然相反的桀骜不驯。

    司徒阳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长子,那与他有七八成相仿的俊脸上,还有与韩氏如同一个模子出来的凤眸,脸上的表情时阴时晴。

    父子俩之间僵硬的气氛,令隐在阴影中的大管家十分着急,他既想隐去自己的存在感,又想要从旁调解解却最终颓然放弃。

    这些年来这对父子之间只要单独面对,气氛总是如此僵硬沉郁。

    父子俩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良久,司徒空才不愉地说道:“你果真要去从军?你就不为你娘想想?你就不想接你妹妹回侯府?”

    “该多为我娘想的不应该是父亲您吗?该设法将小妹接回侯府的,不应该是父亲您吗?”司徒骄阳冷冷地笑不笑,毫无留情地提出了的质疑。

    “你!”司徒空脸色更加阴郁,指着司徒阳只说了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司徒阳说得没错,韩氏最缺的不是司徒阳的孝心,而是他司徒空这个夫君的关怀,司徒娇能否重回侯府,也不是司徒阳能够决定的。

    又一好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司徒空打破了沉默,谁让对不起韩氏的是他司徒空,谁让是他司徒空同意将司徒娇送去别院,又一直无法说服老夫人将司徒娇接回府来,对韩氏的亏欠,对司徒娇的内疚,最终让司徒空无奈地暗自长叹。

    只听司徒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本侯已经向圣上提交了你的世子申请,只等圣上下旨,你就是安宁侯府的世子,哪里需要你去从军,就算要从军也不应该是去边关当小卒。”

    司徒骄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父亲为孩儿请封世子,可有想过祖母?”

    司徒空脸上一僵,随即怒气涌上心头。

    司徒阳这个儿子是不是老天专门派他来戳他心窝子的,而且非要哪里疼往哪里戳吗?

    六年前司徒老侯爷因病去世,司徒空作为安宁侯世子,更作为安宁侯府唯一的男丁,自然顺理成章地承了安宁侯的爵位。

    自从司徒空承了爵位,就不只一次向老夫人提起,要向圣上请封世子之事,可是每每都被老夫人以各种理由拒绝,一直拖延至今。

    南陵国的爵位承继制度,遵循的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司徒阳既占着嫡又占着长,按理世子之位非他莫属,可偏偏老夫人心存私心,一拖再拖。

    别的有爵位的府第,一旦爵位落定,就会请封世子,而世子之位就会顺理成章落在嫡子身上。

    像司徒阳这般年纪,安宁侯爵位到司徒空身上已经整整六个年头,世子之位却还没有落定的,在南陵国也只有安宁侯府这朵奇葩了。

    为此圣上也曾不止一次在司徒空面前提起此事,无奈老夫人仗着自个的大女儿是圣上的宠妃,就是不松口,让圣上也是颇为无奈。

    三天前早朝刚下朝,在户部任职的司徒空正准备回户部处理公务,却被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拦了下来,并将他带到了御书房。

    原本司徒空还以为圣上是要与他商讨南边水涝的救灾问题,却没想到圣上只给他下了一个命令,那就是勒令他在三日内将请封世子的问题解决好。

    对于圣上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司徒空初时还有些楞楞地反应不过来。

    及至听到圣上有意无意地提到韩大将军和建国公的时候,司徒空才终算回过神来。

    也是啊,南陵国四年一度的边关守将大调整已经开始。

    韩大将军是司徒空夫人韩氏的大哥,建国公夫人陈氏,是韩氏的闺中密友。

    这两个人从韩氏嫁入安宁侯府以后不久分别去了南边关和北边关。

    虽然南陵国戍边守将四年一换,可是前些年边关不稳,四年一换成了空谈,近些年无论是南边关还是北边关,分别在韩大将军和建国公的拼战下稳定了下来,于是四年一换又提上了日程。

    按圣上的旨意,建国公和韩大将军都将回京城任职,算时间他们都快回到了京城。

    如此一来,安宁侯府的世子之位的确已不容再拖延。

    司徒空在明白圣上意图之后,又岂敢拖延,可是他又深知老夫人一心想要将世子之位给予他名下的另一个儿子司徒浩。

    可是别说是司徒空,就算是圣上也绝对不会同意填充司徒浩为世子,因此司徒空这次索性直接越过老夫人,请封司徒阳为安宁侯府世子。

    司徒阳是安宁侯府唯一的嫡子,司徒空就算再孝顺,也不能越过律法如了老夫人的愿。

    就算庶子司徒浩比司徒阳有出息,比司徒阳得老夫人喜欢,可是在司徒空的眼里司徒浩与司徒锦一起,都是他的耻辱。

    一想到司徒浩就会想到小林氏,司徒空的眼中就有化不开的阴戾。

    司徒阳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司徒空却不给他机会,挥了挥手说道:“这事就这样说定了,你只需安心读书,别的事无需你操心。”

    司徒阳张了张嘴,还欲辩驳,一直站在一边当壁上观的大管家暗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襟,总算让司徒阳将话憋了回去。

    司徒阳起身正准备离开书房,却听到外面有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不但让司徒空沉了脸,更让司徒阳眉头大皱,留下一个怨怼的目光给司徒空,甩袖离开书房。

第七章 妻妾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美貌又娇媚的女子,身边还带着个端着托盘的丫环,托盘上放着一个盖得严实精致的小盅,避过守在书房外的恃棋,正欲推门而入。

    司徒阳开门而出,嫌弃地避开这个女子,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眼角瞄都不瞄女子一眼,昂首扬长而去。

    目送扬长而去的少年,女子俏脸沉了沉,阴戾之气在眼中闪过,却在转头看向书房里面的时候,已经完全收起了阴沉之色,脸上只余明朗柔媚的笑容。

    随着脸上绽放的笑容,是一声柔媚得让人酥骨的声音:“侯爷,妾身给你送补汤来了。”

    说着回身从丫环手上接过托盘,提脚就要进入书房。

    “谁许你来书房了?”一声冷冽的声音,将女子半抬的脚僵在了半空。

    “本侯身子骨好得很,无需表妹的补汤,表妹有这个闲心,不如多放些心思在你那对儿女身上。若下次再让我知道司徒锦去桃林别院,别怪我打断她的腿。带着你的补汤回你的芙蓉苑!”司徒空的一番话,毫无留情地啪啪打在女子的脸上,女子明媚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司徒空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恃棋,关门!再看不好书房门,你就自己找出路吧!”

    恃棋在司徒空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他已经听出了司徒空已然生了怒气,此时再听司徒空让他自寻出路,顿时脸色发白,再顾不得女子的身份是什么,一步上前挤开女子挡在门前的身子,小心地关上书房门。

    门就这样在女子面前无声地阖上了,女子的脸色随着书房门的阖上忽青忽白,慢慢地就犹如泼墨一般暗沉。

    这女子不是别人,真是司徒空的妾室小林氏。

    她在得知司徒空让恃书将司徒阳带进书房以后,心里十分不安,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接连使了身边的人去打听,别说是消息,就连书房的边都靠近不得。

    于是只好亲自出马,端了盅丫环原本替她熬制的补汤,紧赶慢赶来书房一探究竟。

    没想到不但没探听到任何消息,反而得到了司徒空再次无情的打击。

    小林氏狠戾的目光死死盯着书房门,仿佛要将门盯穿,尔后一甩手上的帕子,转身离开书房,却并没有回芙蓉苑,而是前往老夫人所在的慈安苑。

    今天司徒空突然在书房见司徒阳,还有司徒空对她比平时更冷的态度,都让小林氏无缘无故地觉得心头发慌。

    在侯府,唯一能压制得了司徒空的只有老夫人。

    小林氏进侯府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可是司徒空进芙蓉苑的时间并不多,虽不至于一双手数得过来,一年里却也只有寥寥数次,而且每次还都是老夫人发了话,才会让司徒空进芙蓉苑一回。

    至于进了芙蓉苑都做些什么,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是十分清楚,清楚的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而已。

    可是从司徒空在芙蓉苑留宿,却又从不会在夜半要水,小林氏自然不会愚蠢地觉得,自己身边伺候的丫环婆子们没有看出来端倪,只是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

    既然司徒空是捂不热的石头,小林氏觉得也就无需再为司徒空考虑,你若无情我便休,那就走着瞧吧。

    小林氏是安宁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却以嫡女之身用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侯府,成为司徒空的妾。

    那时她是心甘情愿的,打小起她的心愿就是嫁给司徒空这个英俊多情的表哥为妻,虽然司徒空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是她还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来到司徒空的身边。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就业算她放下身段成了司徒空的妾,却依然不得司徒空的喜欢。就算她同样为司徒空育有一子一女,目前还掌着侯府的管家权,可偏偏就是不得司徒空的宠爱。

    究其原因,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小林氏离开以后,司徒空也从书房里出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往梅苑慢慢行去,到了离梅苑百步以外的地方,却止住了脚步,让跟在身后的恃棋既着急又心痛,却也不敢说一句话。

    司徒空投向梅苑的目光中,有愧疚有怜惜,同时也有深深的无奈。

    他的心里很乱,也很烦躁。

    想到心疼韩氏这个小妹的韩大将军就要回京,再想想建国公夫人陈氏与韩氏如同亲姐妹一般情谊,安宁侯别说是看到小林氏就心烦。

    就算看不到小林氏,他的心里就已经犹如猫抓般地难过。

    因此今天才会失了冷静,当头丫环小厮的面,就直接给了小林氏一个没脸。

    虽然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收了小林氏,可是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当初求娶韩氏之时,在韩氏和建国公夫人陈婉柔面前发下的誓言。

    可是仅仅只过了五年的时间,司徒空就违背了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如今身边不但有了小林氏这个妾室,房里还另收有两个通房。

    他很想在韩大将军和建国公一家进京前,将小林氏和通房通通遣散,只留韩氏一人在身边。

    可是他知道这只是他的梦想罢了,就算他这样去做,老夫人也断然不会同意?

    想当初老夫人心中的媳妇就是小林氏,虽然最终将韩氏娶进了门,却对韩氏百般挑剔。

    就算韩氏为侯府生下了嫡长子,老夫人还是想将小林氏抬起来当平妻。

    好在当初还有老侯爷在,相对于性子绵软的韩氏,老侯爷更不喜心计深沉的小林氏,看着司徒空的确喜欢韩氏,做主让司徒空与韩氏定下了婚事。

    可是在司徒娇五岁那年,老侯父曾经做主要将她接回侯府教养,却在刚刚决定下来还没去接司徒娇的时候,老侯爷却突然身患重病,且一病不起,沉珂在床一年后终于撒手而去。

    为此司徒娇命硬之说,再次被喧嚷得纷纷扬扬。

    从此后府里无人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到司徒娇,司徒空想接回司徒娇的愿望一直无法实现,对于韩氏司徒空就越发的感到愧疚,久而久之觉得无颜面对,渐渐地司徒空去梅苑的时候越来越少。

    司徒空在梅苑外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梅苑内的韩氏却在用了些晚膳后喝了药,吹灯休息了。

    不是韩氏不知道司徒空的到来,事实上每次司徒空前来梅苑,身负不俗武功的林嬷嬷就会告诉韩氏。

    可是只要司徒空没有主动走进这个园子,韩氏就只假装不知晓,该干啥就干啥。

    最终司徒空只能长叹一声,如平日一般重新回到外院的书房,夜宿在书房的榻上。

第八章 兄妹

    侯府发生的事,司徒娇无从知晓,她现在一心就在寻找并巧遇那个契机,那个可以让她正大光明回到侯府的契机。

    不过司徒娇带着李妈妈和墨兰在别院外转悠了几天,都没有等到那个契机,只是司徒娇并不气馁,依然借口增加体质,每日都要出门转悠。

    前一日傍晚的一场雨,浇灭了秋老虎带来的热度,司徒娇如前几日一般,带着李妈妈和墨兰,出了别院。

    别院虽然在京郊,却没有京城的各种束缚,加上司徒娇如今不过只有十二岁,故而只戴了顶李福宝特意找巧匠为她编制的精制小竹笠遮阳以外,并没有戴面纱或者帷帽。

    今天的目标是别院附近的一片枣林,这片枣林并不属于桃林别院,而是属于桃林别院附近的另一所别院。

    那座别院的主人正是建国公夫人陈氏婉柔。

    当初在得知韩大将军府要将桃林别院作为韩氏的陪嫁庄子以后,陈婉柔特地求了她的爹娘,在桃林别院附近买下了这座带了片枣林的别院,跟着桃林别院也取了个特俗的名字为枣林别院。

    枣子成熟要比桃子晚个把月,七月底的枣林虽然早就已经挂果,却还都只是青涩的小果,尚入不了口。

    “司徒小姐,今日气色看着不错,风寒可全好了?”守枣园的是一对老夫妇,重生回来的这一年里,司徒娇无事常会来枣林转转,故而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一看到司徒娇就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司徒娇虽然有鬼仔这个难听的名声,但是乡下人实诚,并不会过于排斥司徒娇,反而有些怜惜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

    “嗯,我已经全好了,谢张叔张婶关心。”司徒娇原地转了一圈,以示自个已经完全康复,然后看向满园的枣树说道:“看来今年又是个丰收年,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收了吧。好怀念那甜甜的感觉。”

    司徒娇娇憨的模样,让张叔张婶笑了起来:“到时自然少不了司徒小姐的枣子。”

    每年枣林别院都会给司徒娇送来最好的枣子,就如同每年桃林别院也会给枣林别院送去最好的桃子一样。

    互通有无是两个别院的传统。

    还没等司徒娇多与张叔张婶多说什么,耳尖目明的李妈妈已经看到了带着人往这边急急赶来的绿梅。

    “小姐,是大少爷来了。”李妈妈定眼远眺,一眼就看清了越过绿梅快步前来的正是司徒阳,不由又惊又喜。

    “大哥?真的是大哥?”司徒娇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虽然生辰那日司徒阳没有如期来别院,让司徒娇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是今日并非学堂的休沐日,司徒阳突然来别院,让司徒娇在欣喜之余,却又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

    虽然明知离前世韩氏去世还有足足两年,可是司徒娇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等到司徒阳到了面前,看着司徒阳脸上并无特别的表情,司徒娇的心里总算吁了口气,至少司徒阳今日来别院,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看来他也只是如往年一般无二,应母亲韩氏要求,代替母亲来别院探望她罢了,只不知为何今年不是生辰来看她,倒是比往年迟了几天。

    敛去眼中的担心,司徒娇向司徒阳绽开明净的笑容,这个笑容顿时让司徒阳楞了楞,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司徒娇如此明净的笑容,一年没见这个妹妹似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大哥,娘亲最近身体可好?有没有吃娇娇特意让人送去了水蜜桃?”司徒娇十分自然地靠近司徒阳,伸手拉过司徒阳的手,一脸殷切地问道。

    司徒阳一个没注意手就被司徒娇握了个正着,不由心头一怔,身体也有些僵硬,他们兄妹十几年,这可以算是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司徒阳抽了抽手,却被司徒娇拉得死紧,俊脸不由浮上了红晕,这男女授受不亲,小妹难道连这点都不懂吗?

    可是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司徒阳动作又不好过大,好在司徒娇在得逞之后,很快就放开了司徒阳的手,只是仰着小脸娇憨地看着司徒阳,眼里的得意一闪而过。

    “好,娘还好。”司徒阳有些结巴地回答着司徒娇的问题,见司徒娇依然盯着他不放松,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水蜜桃很鲜美,太医说娘亲不能多吃,娘亲只是品尝了一点点,不过只要吃过咱家别院水蜜桃的人,都赞不绝口。”

    “啊,不会啊,水蜜桃对娘亲只有好处,绝对不会有坏处的。哪位太医给娘亲看得病?”听说韩氏只是尝了一口,司徒娇小脸不由沉了下来。

    按理她应该为别人称赞自家别院的水蜜桃味美而欣喜,可是司徒娇却只抓住了一条,那就是她特意送去给韩氏的水蜜桃,韩氏并未吃到。

    果然还是与前世一样,什么好东西,只要是司徒锦或者小林氏喜欢的东西,就算对了韩氏的病症,也会被刻意说成对韩氏的病症有害。

    “水蜜桃对娘亲有益?真的吗?你如何知晓?”司徒阳这次并没有回答司徒娇的话,却反问了几个问题。

    “大少爷,水蜜桃的确对夫人的病情有好处。等下麻烦少爷给夫人再带些水蜜桃回去,让夫人每日吃上一个。一时吃不完的,可以存放在冰窖里,每日给夫人吃之前,只需提前两个时辰从冰窖里拿出来除了寒气即可。”李妈妈见司徒娇小脸阴沉,一付不愿意搭理司徒阳的模样,知道她可能将韩氏没能如她所愿吃上水蜜桃的气,撒在了司徒阳的身上,连忙上前答道。

    李妈妈的医术,司徒阳还是知道的,此刻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心里也不由转了几转,似乎是想通了一些关节,脸色也难看起来。

    “司徒兄,懂医术的想必就是这位妈妈。”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司徒阳身后响了起来。

    司徒娇不由侧目望去,待看清问话之人的相貌,脑子里不由“嗡”的一声,整个人都蒙了。

第九章 初见

    这是个相当俊美的少年,年龄与司徒阳应该差不多,个子却比司徒阳略高些,体格也比司徒阳更健壮,小麦色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得尤其健康。

    刚才司徒娇的心中眼里只有司徒阳,她重生回来一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司徒阳。

    就算她明知这时候的司徒阳,并不喜欢她,甚至心里有的只是对她的怨怼,可是那到底是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以外,血脉相连的亲兄长。

    前世当她在庵堂里孤灯清影艰难度日的时候,也只有这个哥哥时不时地照拂她。

    故而在听李妈妈说司徒阳来的时候,司徒娇满心满眼只有司徒阳这个哥哥,压根就没注意到几乎与司徒阳并肩而行的英俊少年。

    可是就只这一眼,司徒娇整个人都蒙了,脑子里除了嗡嗡的声音以外,几乎一片空白。

    她睁着大眼睛失神地盯着突然出声的少年,仿佛要盯出个洞来才罢休。

    少年的目光虽然并没有落在司徒娇身上,可是司徒娇这异常的目光,依然让少年不悦地蹙了蹙眉。

    不过面前这个小姑娘却是她今日要找的人,那么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杨凌霄也只能压下去。

    毕竟今日是有求于她,更何况这小姑娘还是司徒阳的妹妹,安宁侯府的大小姐,他娘亲陈婉柔好姐妹韩华的亲生女儿。

    此时少年只是看着李妈妈,虽说是在询问,语气却相当笃定。

    “杨世子一语中的,李妈妈就是我所说的那个会医术的妈妈,你放心李妈妈的医术绝对不比京城医馆的那些大夫差。

    你只要看我家小妹现在的身子骨就可以略知一二了。

    我小妹是早产儿,生下来的时候,就像只小猫似得,就算一直在京城,说不得也要泡在药罐里。

    可你看她如今看着也只比常人瘦弱些,倒是一年更比一年健康了。

    这可都是李妈妈的功劳......”还没等李妈妈开口,司徒阳就已经巴啦巴啦说了开来,全然没有发现自个的小妹现在完全不对头。

    原来此少年就是建国公府的世子杨凌霄,此刻听了司徒阳的话,也不由将目光转向司徒娇。

    而此时司徒娇已经收回了盯在他身上的目光,身子虚靠在那位妈妈身上,垂眸敛目作淑女状,倒勾起了杨凌霄的几分兴趣。

    也不知是司徒阳原本就是个多话的人,还是因为实在是仰慕杨凌霄,此刻只听他一个人巴啦巴啦说个没完。

    今日一早杨凌霄得知建国公府的车队已经在离京城两百里以外的安阳城,就知道车队今日还是进不了京城,毕竟车队里有老有小,那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思忖之后,就明白了建国公夫妇的打算,他们今日定然是准备在陈氏的那个别院休息。

    想着车队这一路跋涉,身子骨必定有些不爽利,于是就准备在京城找个大夫带来别院。

    没想到一时却找不到愿意来别院的大夫,他又不想为这样的一件小事去求圣上派太医,正在在为难之时,却遇到了准备去学堂上学的司徒阳。

    热心肠的司徒阳,本就对杨凌霄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仰慕,当知道他得知杨凌霄需要大夫,并且是要带着大夫来建国公夫人陈氏的别院。

    他自然知道陈氏的这个所谓的枣林别院,与自个娘亲的桃林别院紧连在一起。

    想到别院里就有个医术不逊于京城任何一个医馆里坐馆大夫的李妈妈,于是二话不说,让同行的同窗好友向先生告个假,直接就跟着杨凌霄奔别院而来。

    这一路来,几乎就没停过嘴,巴啦着将他所知道的别院这边的情况都说给杨凌霄,自然少不了说起司徒娇的情况。

    就算杨凌霄并不关心面前这个被人称为鬼仔的女孩子,这一路听下来,多少也听了些进去,更何况方才这个与他从来不曾见过面的女孩,突然之间的失态,总让他觉得有些什么他一时看不透的东西。

    司徒娇,对吧?本世子倒要看看她到底为何会失态。

    此刻的司徒娇虽然垂眸敛目显得格外安静,事实上,她的心里尤如狂风暴雨。

    虽然她寻找的那个契机与这个少年有些关联,可是她压根没想到契机没找到,却会比预期早好些天就与这个少年不期而遇。

    刚才乍然看到这个英俊少年,没有心理准备的司徒娇,根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除了直直地盯着杨凌霄看,她压根就第有第二个反应。

    若不是李妈妈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指不定会出什么其他的状况。

    “这位妈妈,本世子有个不请之情,希望妈妈能够帮个忙。”杨凌霄收回投在司徒娇身上的目光,重新转向李妈妈,抱了拳说道。

    “杨世子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世子用得上李妈妈只管开口。”司徒阳再次抢过话去答道。

    “这......”杨凌霄故作沉吟,目光看向低着头看不出表情的司徒娇,似乎有些为难。

    “杨世子是担心我小妹不放李妈妈吧,不会的不会的,只要是杨世子用得上,我小妹定然不会拒绝,对吧,小妹?”司徒阳似乎看明白了杨凌霄脸上的为难,说着还轻轻推了一把身边不语的司徒娇。

    “啊......”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司徒娇没想到司徒阳会冷不丁地推自己一把,虽然用力不大,却也让司徒娇的身子歪了歪,不由惊呼出声。

    杨凌霄想都没想就伸出了双手,想要扶司徒娇一把,却在到达司徒娇面前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收回了手。

    幸好司徒娇身边还有个李妈妈,及时扶住了司徒娇,否则毫无准备的司徒娇,说不定真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可这糗可就出大发了。

    “小妹你在想啥呢?问你话呢!”看着司徒娇差点被自己推倒,司徒阳脸上楞了楞,也许觉得在杨凌霄面前失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语气也有些不耐起来。

    司徒娇心里也有些生气,她看不明白也想不通司徒阳对杨凌霄,为何总有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谄媚感,就算现在司徒阳只是个白身,杨凌霄已经是建国公府的世子,好歹司徒阳出身也不是差到哪里,有必要如此吗?

    还是姓杨的小子对司徒阳做了什么,才会让司徒阳如此作派?

    于是司徒娇看向杨凌霄的目光有些不善起来,不过好在司徒娇的心里还知道杨家是她光明正大回侯府的机会,故而迅速敛去眼中的不善,重新成为了个乖乖女。

    “李妈妈的医术的确挺好,只不知杨世子需要李妈妈做些什么?”直到司徒阳快绷不住了,才听得司徒娇慢悠悠地问道。

    “大约日落时分,我爹娘的车队就会到达这处别院。他们远途跋涉,身子多少有些不太舒坦。特别是本世子的弟弟,他的身子骨一向偏弱,可以说打小说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这一路来也够他受的。本该从京城请个大夫过来,只是今日跑了几个医馆都没请到大夫,故特向司徒小姐借这位妈妈一用,以解公府之忧。”杨凌霄倒也没瞒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司徒娇抬眸看了杨凌霄一眼,这一眼看在杨凌霄眼里,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再看时司徒娇却已经再次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完全隐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好!”一个极简洁的答案从司徒娇的小嘴里吐了出来。

第十章 疑惑

    “杨世子所指的别院是枣林别院,杨世子就是建国公世子?那么你,你是婉柔小姐的大公子?”突然李妈妈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

    杨凌霄不由俊眉上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有些喜出望外的李妈妈,心里却在暗自琢磨。

    他已经从司徒娇与司徒阳之间的互动中,得出司徒娇就是安宁侯府养在别院的嫡长女,那么面前这位妈妈能够在司徒大小姐身边伺候,定然是安宁侯夫人韩氏信得过的人。

    韩氏信得过的人,不用说也该是韩氏从韩大将军府带去安宁侯府的老人。

    那么面前的妈妈认识自个的娘亲,也就不足不奇了。

    杨凌霄生在北边关,长在北边头,自是从未见过韩氏。

    可是打小起,就没少在自个娘亲的唠叨中,听过有关安宁侯夫人韩氏与自个娘亲年轻时候的事迹,对于韩氏算不得熟悉却也不能说完全的陌生。

    这也是杨凌霄能够容忍司徒阳跟前跟后的原因。

    若依了他的本性,司徒阳这样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世家公子压根就入不了他的眼。

    此刻杨凌霄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欢喜,他觉得面前的妈妈认得娘亲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于是杨凌霄的语气柔和了几分:“妈妈说得极是。”

    “啊呀,小姐,太好了太好了,原来杨世子是建国公世子。建国公夫人可是咱们家夫人的好姐妹呢!说起来,你得喊建国公夫人为姨母!”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妈妈更是难掩兴奋,只差拉起司徒娇的手欢呼了。

    姨母?是的,的确应该叫姨母。

    可惜前世的司徒娇由于自卑,面对气势逼人的建国公夫人,总是一味的闪躲,多次推拒建国公夫人的好意,最后错失回到侯府的最佳机会,甚至没能在韩氏有生之年在韩氏膝下尽孝。

    杨凌霄再次在司徒娇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极想探究这种情绪到底代表着什么。

    可是同样很快司徒娇就收起了脸上的情绪,重新做回一个被身边那利落的妈妈保护得极好的大小姐。

    有趣,真的十分有趣!

    这个瘦弱的女孩儿,不过十一二岁,初看还真有些像司徒阳所描述得那么怯懦自卑。

    只是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总会流露出一种与她的年龄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表情。

    若他没有过人的识人能力,也许也会被司徒娇那弱弱的表情和眼神所迷惑。

    可是她刻意隐瞒,到底为的是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不可让人知的秘密?

    这让杨凌霄的心里对这个刚刚见面的安宁侯府的嫡长女起了探究的兴趣。

    不过现在杨凌霄还没那个闲心,毕竟他今天需要安排的事儿挺多,给他的时间也不多。

    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从司徒娇身上感觉到有什么恶意,反而在听到其母名讳的时候,有一种孺慕的情绪一闪而过。

    一个从出生就被送到别院的女孩,一个与自个娘亲从未见过面的女孩,为何会有那种情绪,杨凌霄压根不相信那只是一个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女孩子对母爱的渴望。

    但愿这女孩一直没有什么坏心思,否则他才不会管对方是什么人,统统都是他的敌人,别怪他杨凌霄心狠手辣。

    好在来日主长,以后他们家就要在京城安顿下来,既然自个的娘亲与安宁侯夫人是打小的好友,以后相处的机会有的是,不管她有什么,总逃不过他锐利的目光。

    在司徒阳的穿针引线之下,司徒娇等人总算明白了,司徒阳会与李凌霄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司徒娇的心里又是喜又是酸。

    喜的是,她期盼的契机终于来了。

    酸的是,自个的兄长对待外人都比她这个妹妹要上心许多。

    幸好司徒娇已不是原来那个自卑又多愁善感的司徒娇,对于司徒阳对她这个亲妹妹的心态,早在前世就已经了然于胸,因此心里的那丝酸涩,很快就被她压在了心底。

    她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设法回到侯府,慢慢相处之下,她一定会让兄长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为今之计是要把握住当前这个契机,以便让自己能够尽早回到侯府。

    只有回到侯府,她才有可能护住娘亲。

    只要娘亲还在,任那小林氏再蹦哒也无济于事。

    于是司徒娇对着杨凌霄露出一个怯怯的笑容:“世子哥哥的意思是姨母他们傍晚时分就会到此地,今儿会宿于此地。那么不知枣林别院可准备妥当,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契机已在面前,司徒娇自然要善加利用,那么无论以后杨凌霄的结局会不会与前世一样,她今日都要从杨凌霄这里开始,尽一切可能刷存在感和好感度。

    听着司徒娇用娇弱的声音叫杨凌霄“世子哥哥”,司徒阳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将目光投向司徒娇。

    什么时候,自家这个怯懦的妹妹,有了在陌生人面前说话的勇气了?

    虽然司徒娇的脸上还有着几分熟悉的怯懦,但是以前时不时挂在脸上的自卑却似乎找不到影子了。

    司徒阳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看到司徒娇现在的模样,虽然心里疑惑,不过想到卧病在床的娘亲对司徒娇的期盼,觉得这样的司徒娇比起原来的司徒娇更让人欣慰。

    于是很快就将心里浮起的疑惑给压了下去,反倒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从心里慢慢升起。

    不过司徒阳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心。

    虽然他与杨凌霄只有几次短短的相处机会,却也知道杨凌霄最不耐烦与女孩子打交道,更不愿意女孩子娇滴滴地喊他什么“世子哥哥”。

    司徒阳生怕司徒娇的称呼引得杨凌不快,将视线转向杨凌霄,不由又是一楞。

    此时的杨凌霄并没有平时面对女孩子时那般冷酷,虽然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僵硬,不过司徒阳还是从杨凌霄的脸上看到了和颜悦色。

    和颜悦色?这再次让司徒阳觉得有些惊讶。

    看看微仰着小脸的司徒娇,再看看平和地看着司徒娇的杨凌霄,司徒阳只觉得心里不由吹过一阵“飕飕“的冷风,身上有了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第十一章 干净

    事实上连杨凌霄自己都弄不明白,以前他最烦别人叫“世子哥哥”,特别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可是为何面对司徒娇的呼唤,心底却掠过一丝类似甜蜜或者说是欢喜的感觉。

    司徒娇长得讨喜吗?似乎不尽然。

    司徒娇虽然长得娇俏,可是远比不上北边关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叫着“世子哥哥”的女孩。

    那个女孩才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

    那么一定是因为面前这个女孩是自个娘亲好友之女吧。呵呵,似乎也不全是。

    北边关的那个女孩子,说起来她的父母与自己的父母也是过命之交,可是一旦想起那个女孩,杨凌霄的心里就会有一种厌烦。

    杨凌霄心里闪过许多的疑惑,不过当他对上司徒娇那双明净纯真的大眼睛时,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这女孩此刻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词:干净!

    这般干净的女孩子,想必很难令人生起厌烦之感的吧。

    杨凌霄看着司徒娇那纯净的目光里,似乎还有些讨好卖乖的模样,破天荒地第一次觉得女孩子也并不是全都让厌烦。

    “对啊,杨世子,我家这个别院因为我家小妹长年在此居住,下人相对比较多。若你那里缺乏人手,可以先从桃林别院挑几个人过去使唤。”司徒阳一拍脑袋,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凌霄还正愁没有得力的人手呢,那就拜托司徒小妹了。”枣林别院里其实也有仆佣,只是大多都是粗使的下人,他缺的正好就是司徒娇所指的细心得用的女仆。

    双方一拍即合,司徒娇当即就点了自家别院里一些能干的仆妇,由李妈妈带着去枣林别院帮忙。

    她自己则带着墨兰,先回了桃林别院,就算她极想新手帮忙,可还是记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理,万不敢一直在杨凌霄面前晃荡。

    既然杨凌霄用得着李妈妈的医术,那么就有可为。

    司徒阳则还要随杨凌霄去了枣林别院,美言之替杨凌霄打下手。

    司徒娇撇了撇嘴,心里吐槽司徒阳,面上却并没说什么,随司徒阳在杨凌霄身边跟前跟后,就看他到底能跟多久。

    司徒阳还真没能在杨凌霄面前跟多久,司徒娇还没回到桃林别院,司徒阳就被杨凌霄三言两语就给打发回京城。

    司徒阳今天可算是翘课陪着杨凌霄来找李妈妈帮忙,如今杨凌霄已经与李妈妈接上关系,其他的事也不是司徒阳这个公子哥儿帮得上忙的。

    杨凌霄忙着做迎接家人的准备,一时半会不可能回京城,他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继续耽误司徒阳的学业,于是以让司徒阳回去先给韩氏报个信为名,打发司徒阳返回京城。

    司徒阳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带着司徒娇打点好特意带给韩氏的土仪,依依不舍地回京城去了。

    司徒阳那个模样,再次让司徒娇在心里吐不已。

    同样心里也起了惊涛骇浪,若她没有记错,前世这两个人是韩氏去世以后,因韩氏的拜托,才会有真正的交情。

    没想到今世早早就打起了交道,虽然看情形是司徒阳粘着杨凌霄多数,可是以杨凌霄的性子,若不是司徒阳入了他的眼,只怕就算有韩氏的关系在,也不定会理睬司徒阳,更别说让司徒阳跟前跟后了。

    难道这世司徒阳依旧会弃文从武,跟着杨凌霄驻守边关?

    司徒娇久久没能收回目送司徒阳的目光,也许以前的司徒娇也是如此,倒也没有引起李妈妈等人的怀疑。

    送走司徒阳,李妈妈也就腾出手来,带着药箱和桃林别院的仆女,前往枣林别院帮忙。

    枣林别院早些天就接到主子从边关回来,极可能要在枣林别院歇息的消息,多少已经有了准备,几个主子要住的院子都做了初步的打扫。

    今日得到确切的消息,得知主子傍晚时分就会入住别院,自然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幸好得了桃林别院仆妇们的帮忙,枣林别院很快就有了新气象。

    司徒娇又命绿梅和青竹送了些生活用品,倒是让杨凌霄在心里感叹司徒娇的细心,感谢她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更是高看了司徒娇两分。

    能派人帮忙,还能让人送来需要的生活用品,这女孩绝对不像司徒阳嘴里据说的那样不懂世故和怯懦。

    当然也极有可能司徒阳说得才是真相,他现在看到的只是假象,到底如何来日方长。

    让别院的管家继续整理,杨凌霄对着桃林别院方向默默地看了一眼,骑马带着贴身小厮向北边而去,迎接建国公府的车队去了。

    傍晚时分,果然有一队人十数辆马车组成一个长长的车队,由骑着高头大马的卫队护卫着,浩浩荡荡驶入枣林别院,原本安静的别院顿时热闹起来。

    国公夫人陈氏虽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却也是打理家务的一把好手,到达别院没多久,就已经将一家老少安顿妥当。

    得知杨凌霄已经请了大夫在别院候着,第一时间就让杨凌霄带着大夫先去了老国公夫妇居住的院子。

    她自己则在安顿好一大家子以后,先去看了看正在发烧的幼子,叮嘱奶娘好生看护,然后匆匆地建国公杨光宗进了些食,就相携前往老国公夫妇的院子。

    老国公夫妇原本一直住在京城,半年前因族里有事,作为族长的老国公才带着老夫人暂时回了老家。

    这次建国公一行返京正好路过老家,顺便就将这对老夫妇接回京城。

    老国公夫人年约五十开外,也许是长途跋涉显得有些憔悴,此刻正歪靠在榻上,哼哼着。

    “别哼了,明日就可以回到京城,到时找黄太医好生替你看看。”坐在一边休息的老国公皱了皱眉道。

    “受了风头疼得紧,就不能哼上一声?”被老国公嫌弃,老夫人更不乐意了,支起身子怒道。

    “好好好,你哼你哼。”老国公见老夫人是真的怒了,连忙挥了挥手,端起水来喝上一口,再不说话了。

第十二章 医术

    正在这时,杨凌霄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提了药箱的李妈妈和戴着面纱的司徒娇。

    “孙儿给祖母请来了大夫,祖母哪里不舒坦,先让大夫看看。”杨凌霄是到了老家见过老国公夫妇以后,才先回得京城。

    虽然祖孙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此时再见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疏离感。

    “大夫?就她们?京城何时有了女大夫?”老夫人伸头看了又看,见孙子身后除了一个生上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的女娃子,就是一个手提药箱的妈妈,再不见旁人,不由蹙眉不悦地问道。

    其实杨凌霄并不知道为何司徒娇会与李妈妈一起过来,更不解的是,她还给自己戴了个面纱,又特地私下请求杨凌霄,让他别点明她的身份。

    司徒娇今日可算帮了杨家的大忙,而且作为大夫的李妈妈又是司徒娇的人,因此杨凌霄虽然觉得有诸多不解,到底也不好多说。

    此刻见自个的祖母脸带不悦和质疑,杨凌霄却只是好言相劝:“祖母可别小看了这位妈妈,她的医术并不比京城的大夫差。祖母可放心让这位妈妈诊治。”

    虽然与老夫人相处的时间很短,杨凌霄却只一眼就看出他这个祖母是个挑剔的人,只是他对李妈妈的医术却已经很有信心了。

    这个信心既源于司徒阳对司徒娇如今身体状况的惊讶,更主要的还是他自己的亲身体验。

    原来杨凌霄虽然迫于无奈,决定暂请了李妈妈为大夫,以便为建国公府这一队人马进行医治。

    可在老家与老夫人的短暂接触中,他早就已经看出自己这个祖母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于是在下人忙着准备的时候,他还是小小地考验了李妈妈一番。

    杨凌霄久居边关,虽然对外说是从十四岁开始,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边关的军营中打滚,身上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伤痛。

    仗着年轻杨凌霄平时并不在意,只是每到天气阴湿的时候,身上的伤痛多少也会让他难受。

    虽然司徒兄妹对李妈妈的医术都十分推崇,不过杨凌霄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自然不会轻信。

    恰好李妈妈在回桃林别院拿药箱的时候,司徒娇特意以讨论的口气与与李妈妈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事实上前世司徒娇遁入庵堂以后,孤灯清影的日子里,大多时间都花在了对医术的苦苦钻研和对武功的提升上,因此司徒娇如今的医术早就不是李妈妈能比的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她露出身手的时候,在李妈妈眼里,司徒娇也不过就是近一年对医术多下了些苦功罢了。

    当然李妈妈时不时还是会惊叹司徒娇对医理的接受和理解能力,还有那出人意外的方子,只以为司徒娇是有慧根和大智慧的人,她哪里知道她视若珍宝的小姐已经是再世为人了。

    李妈妈在回桃林别院拿医箱和挑选去枣林别院帮忙的仆妇时,司徒娇就以探讨的口气隐晦地提点了李妈妈几句。

    李妈妈原本就有不手好医术,再有司徒娇的提点,联想到杨凌霄小小年纪就在军营打滚,自然明白杨凌霄身上可能会有一些隐伤。

    于是李妈妈到枣林别院的以后,将带来帮忙的仆妇直接交给枣林别院的管家去统一安排,她则按照司徒娇的提点,将杨凌霄上下打量一番,尔后指出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痛。

    李妈妈状似无意却有心的话,正合杨凌霄的心意,于是索性大大方方地让李妈妈先替他自己诊治一番。

    李妈妈也不藏着掖着,一番诊断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杨凌霄身上有大大小小无数的旧伤,最严重的莫过于他左小腿的旧伤。

    “杨世子左小腿曾经受过伤,虽然经过治疗,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不过也许边关的药物有些欠缺,或者当初伤势未完全痊愈就下地走动,故而每到阴雨天气,世子这左小腿应该会感觉从骨子里传来的疼痛。”李妈妈拿着一根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棍轻轻敲了敲杨凌霄的左小腿,十分肯定地说道。

    “妈妈说得极是,可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根治?”杨凌霄眼光闪了闪问道。

    “好办法倒也说不上,根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就是需要些时间。世子若相信老奴,老奴倒可以先给世子做个针灸,略解世子腿上之隐痛。”李妈妈说着从医箱里拿出一个装满长长短短银针的小包在桌上摊开,等待杨凌霄的决定。

    “妈妈是司徒兄妹推荐给本世子的,本世子自然信得过妈妈。若妈妈真能为本世子减轻些痛苦,本世子自然再乐意不过。如此就麻烦妈妈了。”杨凌霄说着就按照李妈妈的指点,吩咐身边的小厮找别院的管事去安排针灸所需的一切。

    枣林别院虽然久无主人前来,管事的却是个极有能力也极有眼色的人,没有多久就在别院里整出了一间适合针灸理疗的房间,里面按李妈妈的要求放置了椅子、小兀凳。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经过李妈妈的精心针灸,杨凌霄原本隐隐作疼的左小腿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痛感。

    杨凌霄起身来到屋外,在院子里好一番飞扑腾挪,只觉得原本有些使不上劲的左小腿此时轻松自如,已经快赶上没受伤以前状态。

    不过一次的针灸就解了他的顽疾,自然令杨凌霄喜出望外,由此对李妈妈的医术有了更深的了解。

    “世子平时还是要小心保护这条伤腿,练武且不可过度。”见杨凌霄兴奋得似乎停不下来,李妈妈连忙劝止。

    “这位妈妈真能根治世子的伤?那以后该如何做?是继续敷药还是需要经常针灸或者敷药针灸一起上?”杨凌霄身边的贴身小厮是从小跟着杨凌霄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的情分自不一般,见有可能根治杨凌霄这条腿伤,自然凑上前来好生询问一番。

    李妈妈细细将一些注意事项告知杨凌霄的小厮,言明若要根治,需每五日做一次针灸,每天再对伤腿进行按摩并敷药。

    自从杨凌霄这条腿伤后,就成了建国公府夫妇和身边伺候人的心病,如今得到李妈妈肯定的回答,自然是喜出望外。

第十三章 看诊

    有了亲身经历,此刻面对老夫人的质疑,杨凌霄心里自然底气十足。

    不过他更明白挑剔的老夫人,绝对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下人的医术。

    在她看来,面前的这个奴才若真有那么好的医术,又何至于卖身为奴?

    “霄儿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女医?这位小姑娘又是谁?”老夫人原本要点明李妈妈奴才的身份,不过想了想还是没直接说出口,先是用质疑目光看了看微低着头的李妈妈,又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安静地站在李妈妈身边沉默不语的司徒娇,这才皱眉看着杨凌霄问道。

    “今日孙儿没能从京城请到大夫,而这别院附近几十里更无可请的大夫,这位妈妈是附近唯一懂医术的人。祖母既然身子不舒坦,何不先让这位妈妈把个脉诊治一番,说不得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杨凌霄却并不接老夫人的话,只是将老夫人面前的位置让了出来,显然是要李妈妈上前替老夫人诊治。

    见孙子压根不搭理自个的问话,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这孙儿到底生在边关长在边关,没有她和老国公在身边坐阵,也不知陈氏这个媳妇儿是怎么教导孩子的,如今却如此的没规没距的,随便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一个奴才懂什么医?

    正待要发作之时,冷不丁却听一边的老国公开了口:“既然是霄儿请的大夫,老婆子问那么多做啥?你要是头疼就紧着些让这位妈妈看看,省得你老是瞎哼哼。”

    老国公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差点让老夫人气了个倒仰。

    不过事已到此,老夫人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只得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让李妈妈替她把脉。

    她可以不给孙子面子,可不能在外人面前不给老国公一点面子。

    最主要的还是刚才杨凌霄那句附近并无其他大夫的话,她的确头疼得紧,若真没别的大夫,她也只得退而求其次。

    李妈妈自然看得出国公老夫人的心思,此时早就憋了一口气,要在老夫人面前露一手。

    今日小姐思前想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她一起过来,就是想要借次机会与婉柔小姐,不对,应该是国公夫人见上一面,她不能让小姐空手而归。

    李妈妈觉得只有能够让小姐见到建国公夫人,也许就有可能让小姐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安宁侯府去,而她自己才有可能重新回到韩氏身边。

    这么些年来,李妈妈一直刻苦钻研医术,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韩氏身边的时候,可以替韩氏调理身子,让她恢复健康。

    虽然李妈妈并不能十分肯定陈婉柔一定能帮到这个忙,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放过。

    此刻见老夫人总算不再反对,李妈妈自是上前细细诊脉。

    其实老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不过是年纪大了,一路跋涉身子骨有些虚,加上沿途休息不好,睡眠不足,引起气血不足,才会导致头疼病发作。

    只需要好生休息一两天,这头疼的毛病就会不治而愈。

    不过看老夫人这个模样,若不先减轻她的头疼毛病,让她直接休息肯定是不行的。

    李妈妈回想起出门前司徒娇的提醒,此刻暗地里又看了眼司徒娇。

    司徒娇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抬眸给了李妈妈一个眼神,继续安静地站在一旁,在不明白两人关系的人眼里,司徒娇就如同是李妈妈的学徒。

    李妈妈与司徒娇名为主仆,却情同母女,十多年的相处,让两人早就有了默契,只这么一个眼神就让彼此心意相通。

    李妈妈不再犹豫,先给老夫人开一剂安眠的药,决定再佐以针灸。

    只有压制并减轻她头疼的症状,就能够让她好生睡上一觉。

    老夫人并无大毛病,只要她喝了药以后,能够安然入睡,并发出汗来,明日起来自然就能够神清气爽了。

    “世子且放宽心,老夫人并无大碍。不过是一路辛苦,又受了些风,有点小风寒,才引起的头疼。吃上几贴药,好生休息休息,应该便无大碍。至于现在老夫人这头疼的毛病,若老夫人信得过老奴,老奴自然可以施以针灸缓解一二。”李妈妈将开好的药方递给杨凌霄,平静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要不要针灸只看杨凌霄能否说服老夫人。

    “针灸?你行不行啊!”还没等老夫人开口,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话了。

    也不知孙少爷从哪里请来的女医,看面前这个所谓女医,看穿着还不如她,说不得只是个与她一般无二的奴才罢了。

    怎么可以让她给老夫人用针,这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杨凌霄眉头皱了皱,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来。

    说话的是老夫人面前的嬷嬷,与老夫人的情分可不一般,就算陈氏对待这个嬷嬷也得避些锋芒,何况他这个晚辈。

    要不要针灸还是看老夫人自己吧,若她愿意针灸,以李妈妈的针灸手法,定然能够让老夫人少受些痛苦。

    若老夫人不愿,那么相信吃了李妈妈的药,只要老夫人能够好好睡上一觉,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杨凌霄看了眼老夫人,却见老夫人抬手掐了一把额头,眉头皱得死紧,显然头疼的毛病正在折磨着她。

    刚才说话的那个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此时循着杨凌霄的目光看到老夫人那个难受的模样,连忙过去替她按压额头和太阳穴,以助她减轻痛苦。

    这嬷嬷按摩的手法不错,轻重有度,只是并不应症,故而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按压有所好转,眉头反而蹙得更紧。

    司徒娇两世为人,自然早就看出老夫人对李妈妈的不信任,若不是她今日过来有着自己的目的,说不得早就拉着李妈妈离开了,她可不愿意让李妈妈被人轻视。

    杨凌霄张了张嘴,显然是准备劝说一二,老建国公却对着杨凌霄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老太婆太挑剔,自个不拿自个的身体当一回事,那就索性让她吃点儿苦头好了。

第十四章 相见

    杨凌霄有些无奈,作为晚辈总不能眼看着老夫人被头疼的毛病折磨,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还担心着幼弟杨凌浩的身体,帮老夫人看过诊后,他还得请李妈妈去给幼弟看诊。

    如今这样僵持着,如何是好?

    “听说霄儿给母亲请来了大夫,不知可否缓解了母亲头疼的毛病?”正在为难之即,只见屋子的门帘一阵晃动,随着一个粗犷的声音,进来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男的粗犷女的爽利,看着却又有说不出的和谐,是极为相配的一对儿。

    李妈妈略抬起眼睛看向来人,眼底闪过一丝狂喜,不过很快又低下头去,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司徒娇,随后安静地站在一边。

    司徒娇则在两人进来的那一刹那,娇躯不由一震,被李妈妈那么一碰,总算没有失态,垂在身侧的小手却握成了拳,努力克制自己狂跳而又激动的情绪。

    “大夫已经为祖母诊了脉,也抓了药,现下正让人煎着。至于祖母头疼的毛病,只需针灸一番即可缓解。只是......”说到针灸,杨凌霄没再继续说下去,看着面前的男女一脸的为难。

    “母亲可是害怕针灸?若是母亲害怕,孩儿就在这里陪着母亲,母亲索性闭目养神便是。”男子上前一步弯腰询问坐在床上的老夫人。

    那么粗犷的一个人,面对老夫人却有说不出的温和。

    “倒不是害怕,只是这大夫......”也许头的确疼得难挨,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提起针灸就将目光投向静立在旁的李妈妈。

    “你怕就是怕,可别怪人家大夫,我看这大夫挺靠谱的。”老国公冷不丁地又开了腔,让老夫人一阵心塞,对着老国公爷怒目而视。

    “你,你是红绫?”还没等男子将目光投向李妈妈,与男子一起进来的女子已经先一步惊呼出声。

    “国公夫人安好,老奴正是红绫。”李妈妈的声音听着虽然平静,可是她脸上的神色却显出她心里的激动。

    “母亲,红绫的医术您老人家尽管放心,她是敏华身边的人。国公爷,你且带着老太爷和霄儿去外屋等着,妾身来扶着母亲,让红绫施针,先替母亲解了头疼之苦。”原来刚才进来的一男一女正是建国公杨耀辉夫妇,而建国公夫人正是安宁侯夫人韩敏华的闺中好友陈婉柔。

    也许看出老夫人还有些迟疑不决,陈氏上前一步拉住老夫人的手柔声劝道:“母亲且只管让红绫施针,媳妇不敢保证红绫能够手到病除,可是只要红绫肯出针,必定可以缓解母亲的头疼之症。母亲可还记得敏华身边那个会医术的小丫环?面前这位妈妈就是那个小丫环红绫!”

    说着陈氏又将李妈妈拉到了老夫人面前。

    虽然李妈妈极想将司徒娇推到陈氏面前,可是司徒娇却在陈氏拉李妈妈之前,已经将自己缩到了灯光的阴影里,让李妈妈一时之间看不清她面部的表情,也摸不透她此时的心思,只好随着陈氏再次近前,站在了建国公老夫人面前。

    别说李妈妈有心将司徒娇推出来,司徒娇又何尝不想与陈氏相认,只是此刻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解了老夫人的头疼之症。

    陈氏现在心里还记挂着自己屋里发烧的幼子,只有先解了老夫人的病痛,她才好请李妈妈去他们那屋里为幼子杨凌浩诊脉,她才有更多的时间向李妈妈询问她关心的人和事。

    今日到达别院,陈氏也只听长子杨凌霄说没能从京城请得大夫,就在附近找了个女医。

    陈氏并没多想,事实上陈氏虽然知道韩氏的女儿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别院,却没想到会是是送到了属于韩氏陪嫁庄子的桃林别院来,因此她压根没想到儿子所说的女医会是故人。

    对红绫的医术,陈氏还是极有信心的,毕竟她知道红绫的来历和出身。

    “韩氏身边的红绫?媳妇儿,若你不说,我这老太婆还真没看出来。十几年没见,小丫环长大了。既然是红绫,那么就听媳妇儿的,让她施针吧。这头一抽一抽得着实难受得紧。”老夫人对着李妈妈细细地看了又看,终于认出面前这妇人果然是当年韩氏身边那个俏丽的小丫环,这才松了口。

    经过李妈妈一番施针,老夫人的头疼症果然缓解了许多,整个人都轻松起来,除了头还有点发沉以外,已然没有了刚才那种让人难以心爱的抽痛。

    针灸完毕,恰好药也煎好了,晾得温热,老夫人喝下这带有驱寒定神功效的汤药,很快就睡了过去。

    看着老夫人安稳的睡颜,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嬷嬷能在老夫人面前伺候,自然也是个通透的人,知道刚才自己对李妈妈的态度过分了,此时上前就向李妈妈道了歉。

    李妈妈也是个大度,她自个就是做别人奴才的,自然清楚这个嬷嬷作为老夫人贴身奴婢的心理。

    老夫人已然无碍,李妈妈应建国公的要求又要替老建国公把脉。

    “行了,我这身子骨好着呢!快领大夫去给浩儿看看吧。小娃娃发烧可大可小,千万莫大意!”老建国公大手一挥拒绝儿子媳妇的好意。

    不过建国公夫妇自然不会真的听从老建国公的话,虽然心忧幼子,还是坚持让李妈妈给老建国公把了脉。

    好在老建国公除了有些体虚以外,倒是没什么毛病,也无需开药,只需多多休息即可。

    得知老国公安康,建国公夫妇大大地松了口气。

    陈氏再三叮嘱屋里的奴仆好生伺候老建国公夫妇,就带着李妈妈前往自己的屋里替幼子杨凌浩诊治。

    杨凌浩不过才五六岁的年龄,由于陈氏怀他的时候,正值建国公率兵与北辰国大战的时候,忧虑担心加上生长子的时候原本就伤了身子,故而这个儿子从生下来身子骨就不是太好,这一路行来,大毛病也许没有,小毛病却是不断。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行程才拖到现在,比起杨凌霄而言要迟了近十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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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骄介绍:
前世,她委曲求全,却被逼下嫁渣男惨遭毒害,最后孤灯清影了残生。 今生,她要亲手编织自己的命运,斗姨娘,护亲娘,谋姻缘,得一世骄宠。嫡女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