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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家奴全文阅读

作者:南山昨日.CS     一等家奴txt下载     一等家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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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杨家家奴

    落河县城南的杨家是数得上数的大户,即便是在落河县城里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杨府的占地面积也有五十余亩。

    杨府大院的后山上建有一栋阁楼,阁楼建设考究,屋檐飞翘,古色古香,粗大的楠木建造的墙壁上精细的雕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山川图案。

    阁楼的正中间一块陈旧的牌匾上笔力厚重的“藏”三个大字更是将这栋阁楼的古朴和书香气息彰显无疑。

    吱呀…

    迎着寒冬的第一缕晨光,阁楼的窗户被人推开。

    顺着窗户看去,可以看见一个面容稚嫩,略微带着几分憨厚的孩童正打着哈欠出现在窗前。

    这孩童也就差不多**岁的样子,虽然睡眼惺忪,可是那眉宇之间的内敛和沉稳,绝不是**岁的孩子应该有的神态。

    寒风呼啸而过,好似利刀切过皮肉一样生疼,打开的纱窗简直就是一个风口,滋味可当真不好受。

    “呸,妈的个逼的,谁他玛德出的嗖主意,尽然将藏建在山顶上,大冬天的,可是要了老子的命…”

    孩童骂骂咧咧的吐了一口口水,单薄的青衣贴在身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枯瘦的身子骨正在瑟瑟发抖。

    寒冬腊月,就这么一件单衣,还没有加绒,真他玛德不是人过的日子。

    搓了搓手,陈平将手里一张拧干的抹布和鸡毛掸子放在旁边的书架上,赶忙爬在地板上做了二十个俯卧撑。

    不要以为这是锻炼身体,这其实是陈平穿越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以来摸索出来抵抗寒冷的一个办法而已。

    效果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一通俯卧撑下来,身子自然比之前暖和多了。

    从地板上爬起来,打扫藏的工作,已经是陈平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工作。

    书架上的书要用鸡毛掸子先弹去灰尘,然后才能用干抹布擦拭,最后还要用洗干净拧干的抹布将整个藏的书架和地板都擦一遍,直到一尘不染,一天的工作才算完事。

    藏一共三层,现有藏书一千三百六十七册。

    当然,这只是现在的数据,根据陈平脑子里原来的记忆显示,每隔三五个月,在外经商的杨家老爷杨嗣源总会源源不断的购买一些新刊印的书籍回来放进藏里。

    打理这样一栋藏,对于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来说,真的是一件重得不能再重的工作。

    嗤嗤嗤…

    有规律的声音从藏里传来,阳光透过纱窗可以清晰的看见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一直忙到巳时将近,陈平才打扫完了藏的第一层。

    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已经僵硬的身子,抬起袖子擦掉额头上一些轻微的汗珠,扶着栏杆爬上二楼,肚子又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摸一摸干瘪的肚子,陈平只觉得眼前一片晴朗的夜空,全是星星闪烁,早已经饿得眼睛都花了。

    “草…”

    陈平发泄般的将手里的抹布扔在地上,穿越过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当真是让他真真切切的让他体会到了人饿疯了会吃人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劳资不就是约个网友吃麻辣烫吗,劳资不就是想破了那个请女网友吃六块钱的麻辣烫快活十三次的记录吗,老天爷为何这么对劳资,别人穿越都是要么当王爷,要么当少爷,为何劳资却穿越到了一个家奴身上…”

    虽然已经穿越过来了一个月,可是陈平依旧接受不了他已经穿越的事实。

    当然,最让陈平无法接受的是上辈子一直没有女人缘,以至于到了研究生毕业的时候被同寝室的几个牲口笑话进了大学之后还要带着贞操回家。

    作为一个男人,这绝对是不能忍受的事情,于是陈平发誓,一定要将贞操君践踏在校园里才能在几个牲口面前挺直腰板。

    网上一个请女网友吃六块钱的麻辣烫,践踏节操君十三次的帖子被陈平引为神贴。

    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陈平疯狂加了500个女网友通宵聊天,发出了各种攻势之下,终于约到了一个网名叫做“彩云之南”的四十五岁“年轻”少fu愿意和他共度良宵,互诉衷肠,先吃麻辣烫,然后直接开房的美好夙愿。

    可惜,天意弄人,前面的所有程序都完美到极致的情况下,陈平都已经拖掉裤子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了。

    外面的人一个劲的狠狠砸门:“再不开门,老子直接把门劈了…”

    彩云之南面露焦急的说道:“糟了,是我老公,他可能是看到了我们的聊天记录…”

    “那怎么办?”

    陈平完全没有做好被人捉奸在床的准备。

    彩云之南一边穿衣服,一边指着窗帘外面的空调挂机:“你到外面去躲躲,他一会儿只要进来看见没人,也就走了…”

    ……

    于是,下一刻,陈平光溜溜的和年久失修的空调挂机一起做了自由落体运动。

    楼层不算太高,也就十楼而已,想来应该会留个全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脸先着地的,会不会被过路的人用各种牌子的手机清晰的拍下脸来。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陈平一直耿耿于怀,他不知道第二天的各大网站头版头条会将自己约女网友吃麻辣烫开房,最后又被捉奸而死的新闻用什么夺人眼球的标题来践踏自己的尊严,是“麻辣烫有毒?”还是“世界未解之谜之麻辣烫小伙到底射了没有”等等。

    至于爸妈会不会觉得丢人而不给自己收尸,学校觉得没有面子而开除学籍之类的问题陈平不再深入去想。

    咚咚咚…

    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将陈平杂乱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二狗,大少爷要《玉阶文集》,你赶紧给送过去,不然一会儿惹怒了大少爷,有你好果子吃…”

    “那个…”

    陈平追下楼来,一副文盲应该有的表现,既委屈,又无辜的说道:“九叔…我…我不识字啊!藏这么多书,哪一本才是《玉阶文集》啊?”

    被陈平叫做九叔的竹竿男子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书架,别说是不识字的人,就是识字的人没个三五天时间,要在这一千多册书里找出正确的一本书来,也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杨九摊了摊手叹息道:“九叔也不识字啊,大少爷刚才被老爷训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可不能过去晚了,不然非得像上次一样被大少爷打死不可,实在不行,随便拿一本书过去,屁股上多垫些衣服,让大少爷打上几板子也就完事了。”

    说完,杨九好像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直接拉着陈平就开始朝外面走。

    陈平看似随意的在书架上抽了一本放进怀里,也就跟着杨九出了藏。

第二章 奴仆不如狗

    从藏过来,七拐八拐的要经过好些个巷道,有假山流水,有园林小置,有雅致凉亭,还有松竹傲立,腊梅暗香,布局错综复杂,曲折幽深,山墙压顶,重门深巷,迂回曲折,宛若迷宫。

    不过总的说来,也就是院中有院,左右对称的格局。

    杨九脚步飞快,可能是怕误了大少爷的时间召来无妄之灾,经过一个天井,二人来到一道窄巷的小门前。

    杨九伸手去将小门推开一半,忽而停了下来,扭头叮嘱道:“二狗,待会儿不论大少爷怎么打骂,你可千万不要还嘴,不然上次没把你打死,这次也会收了你的命…”

    陈平装作木呐的点着头,巷道幽暗,杨九看不清楚他脸上暗含愤怒的神情。

    随着小门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杨九已经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前面是内院,杨家人住的地方。

    杨家的家奴都只能从这样的小门里面进去,若是堂而皇之的走了正门,轻则将腿打断,重则性命不保。

    没有办法,这个神奇的武朝,主家对家奴的性命有自由处置的权力,即便是官府知道了,也是无权过问的。

    陈平紧紧的撰着手里的书,踏进这个小门之后,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单薄的青衣掩盖不了他瘦弱的骨架,稚嫩,憨厚,胆怯的神情显尽了他的惶恐和无助。

    记忆中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个小门,上一次他就被活活的打死了,才让他这个被人捉奸而死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家奴身上。

    由此可见,家奴的性命,往往都只在主家的喜怒哀乐之中。

    陈平知道,来这一遭,完全不亚于走一趟鬼门关,一个不好,他的小命可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眼前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婆子丫鬟忙忙碌碌的交织在一起,俱都安静无声,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顿时,陈平瘦弱的身子骨,有一种被这压抑森严的气息冲击得摇摇欲坠的感觉。

    杨家的内院是个四进的大院,前院居住的一般都是地位比较高,在杨家受到重用的下人,这些下人住得近一些,方便主家使唤。

    跟着杨九从前院的侧门穿过,二进院子的中间原本应该是天井的地方由于面积实在太大,被修成了荷花池,两边的过廊建成了廊桥的模样,是直接架在水面上的。

    荷花池的中间建了一个凉亭,对直链接凉亭的过道尽头处原本应该有砖墙隔开的地方,杨家将那堵墙的位置修成了亮脚的亭状建筑,只是将隔开二进和三进院子的砖墙换成了一堵巨大的影壁。

    饶是陈平是穿越而来的人也知道,影壁后面是杨家女眷、老爷、太老爷等一干位高权重的人居住的地方,院子里的男性下人,是绝对不能迈过那影壁一步,如若不然,赐予刮刑是跑不了的。

    院子里的场面颇为热闹,那个亭状的建筑里面,此刻正有一堆丫鬟侍奉左右。

    此刻,一堆人的正前方正有一个和陈平一样着破烂青衣的小厮跪地讨饶:“大少爷饶命,大少爷,大小姐,求求你们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求求你们了…”

    这跪地上的小厮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陈平并不认识,杨家的下人奴仆太多,他的记忆之中也只是偶尔和这人打过几个照面而已。

    砰砰砰…

    头部撞击地面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个不停。

    待到杨九领着陈平走近了人群他才看清楚,这小厮的头已经在地上磕出了好大一片鲜血,模样惨不忍睹。

    杨九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不改色的从这个磕头的小厮身边走过,恭敬有礼的说道:“见过大少爷大小姐,大少爷,您要的书,小的已经让二狗给您取过来了…”

    二狗,是杨家人给陈平赐的名字,这个朝代的奴仆是没有自己给自己取名的权利,陈平这个名字是她爹娘私底下叫的,当着主家的面,可不敢唤陈平这两个字。

    “哦…”

    站成挡风墙的丫鬟堆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随后,前面的三个丫鬟让开,陈平才看清楚人群堆里用丫鬟挡风的尽然是一男一女二人。

    这二人脚下烤着火盆,中间的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佳肴美味,有烤鸡、红烧肉、干烧鱼、烤乳猪等等不一而足。

    此刻正值午饭时间,想来这一群下人正在伺候这兄妹二人用餐。

    美味佳肴,香味扑鼻,陈平只是在桌子上扫了一眼,便再也拔不开视线。

    一时间不仅忘了害怕,尽然连旁边的大少爷和大小姐都不曾看上一眼。

    “既然取来了,就呈上来吧,妹妹,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书,这次跟着爹爹进京,可是见到了刘玉阶本人?

    今年的科举玉阶夺了魁首,他的文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回头哥哥也要好生研读,想来哥哥我来年中个秀才是跑不掉的…”

    男子含糊不清的说着,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对面的女子嗯了一声,停下手中的竹筷,从旁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张漂亮的丝娟在嘴角上擦了擦这才扭头向陈平看来:“递过来吧!”

    递过来…

    短短的三个字,声音及是好听,恍如仙子奏曲,天籁跫音,尽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陈平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此刻完全是游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赶忙低头,却不敢去寻那个能说出这般好听声音的女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取出怀里的书递给杨九,陈平和旁边那个还在用头砸着地板的小厮跪到一起,静静的等待接下来的暴风雨。

    女子一身火裘裹身,虽然只是十岁出头的年纪,可她卓越的相貌,便已经有了高人一等的资本。

    那弯弯的眉毛下面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简直欺霜胜雪,朱唇微启,似有宝光流转,一只纤细的手掌从火裘里伸出来,映着日光,尽然有种琼浆液动,晶莹剔透之感,美得及不真实。

    当然,陈平早已经深深的垂下了头,既然穿越成了家奴,就必须要有家奴的觉悟,乱看主家大小姐,这可真是会死人的。

    “嗯…不错,正是我要找的书…”

    大概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好听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的声音里面透露着一种欢快和得偿所愿的喜悦。

    声音确实很好听,可是旁边还有一个砰砰砰砸了一地鲜血的小厮,场面实在没有什么违和感。

    陈平屏住呼吸,忽而又听那女子带着疑惑的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咱家的藏藏书一千三百六十七册,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本小姐要的书?”

    陈平心里嘎噔一声,该来的总还是来了,拿不来主家想要的书要挨打,没想到拿来了更惹人怀疑。

    他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小的…小的不识字,胡乱拿的…”

    “哼…胡乱拿的?一千三百六十七册书里面随便拿一本也能拿对?”

    女子的声音依旧平缓,可明眼人都听出了几分紧张到窒息的味道。

    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杨九身上扫过。

    杨九打了个哆嗦,禀道:“小的作证,当时二狗确实是随意拿的...”

    “嗯...”

    大小姐好似满意的点了一下头,随手在餐桌上拿起一个烤得焦黄的鸡腿,粉雕玉琢的脸蛋上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平:“想吃吗?”

    陈平抬头,很是配合的连续吞了三口口水,随后憨憨的笑着点头:“想...小的,谢大小姐赏...”

    “咯咯...”

    大小姐笑了,朱唇微启,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宛如春风掠过山谷,卷起盛开的野花一般醉人。

    她天籁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天兵神将何在...”

    天兵,神将...

    其实是两条狗而已。

    应声,院子里不知道从哪里顿时窜出来两条四肢粗壮,颇有几分虎威的大狗。

    在陈平流着口水,面容由喜到僵硬的过程中,焦黄的鸡腿在空中划出一条美妙的弧线掉在了跑出来的两条狗面前。

    旺旺的狗吠声在院子里炸开,转眼间,两条争食的大狗已经你追我赶的叼着鸡腿跑没了影儿。

    羞辱,前所未有的羞辱...

    陈平没想到这种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狗血剧情尽然活生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他深深的把头垂了下去,害怕这个美得不像话,却又心思细腻的大小姐会察觉到他来自灵魂深处的敌意。

    “咯咯...”

    大小姐笑了好久,好像真的很喜欢这样践踏下人尊严的游戏,然后才居高临下的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陈平心里由衷的对这女子升起浓浓的恶感,咬着牙起身离开,直到走到了通往前院的侧门,心里还在为大小姐刚才羞辱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的。

    即便这个身体里的记忆表明,主家的人再对自己做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无可厚非,可是陈平这个骨子里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备受身体和尊严的践踏而苟延喘残的生活方式。

    脚步刚刚迈过门槛,那个好听的声音再一次传到陈平耳朵里:“那就把眼珠子扣了,饶你一命吧!”

    声音依旧好听,好似春风拂过绿柳如烟的江堤,那好似婴咛般平和的语气,仿佛说着一件完全不值一提的小事。

    磕头求饶的小斯吓得魂都丢了,砰砰砰头颅撞击地板的声音好似要把整个杨家庄子都震塌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随后便是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嘶吼划破长空。

    陈平扭头去看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猩红,距离那个跪在地面上的小斯几步远的地方正血淋淋的滚动着两颗黑白相间的眼珠子,随后一切都又归于平静。

    寒风刮过枯败的大树带起一片片落叶的沙沙声,也将地面上还在滚动的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一前一后的叮咚叮咚两声刮进了荷花池里。

    陈平胃里一阵翻腾,刚才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勾起的食欲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冲出杨家内院,扶着一颗大树哇哇的干呕了好久也没有缓过劲来。

第三章 这一家子

    一阵呕吐之后陈平早没有了食欲,只是一阵阵的脑子发晕,就连脚步都变得踉踉跄跄。

    穿过七拐八拐的巷道向杨家庄子的西南角而去,没走出几步就看见一个满身补丁,皮肤粗黑的精瘦妇人红着眼睛冲到了面前。

    这妇人满脸的担忧,左右围着陈平转了好几圈之后才按着胸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可是吓死为娘了。”

    “娘…”

    陈平兴致不高,并没有劫后余生的窃喜,低低的叫了一声,算是应和一下母亲那句还活着的话。

    妇人满脸的慈爱,将个头明显比同龄孩子矮了半个头的陈平抱进怀里,粗手粗脚的一阵乱揉之后便鬼鬼祟祟的拉着陈平走到了一个没人的拐角处。

    “老大,你看这是啥?”

    母亲没有去介怀陈平刚才到底在内院里经历了什么,于是很干脆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得很干净。

    确定四周没人之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乎乎的烤鸡腿递到陈平面前:“热着呢,赶紧趁热吃了,待会儿被人看见了可不好…”

    陈平的目光在焦黄的鸡腿上面扫过,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酸,那鸡腿上面两个清晰的大牙印子绝不是人的牙齿人能咬得出来。

    这个鸡腿,分明就是刚才大小姐用来戏弄他的时候随手丢给那两条大黄狗的,只是不知道母亲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尽然从两条大狼狗的嘴里把鸡腿夺了过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即便这个母亲粗手粗脚,长得也不好看,没有文化,还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奴仆,可你一点也不能怀疑她愿意用命来呵护自己孩子的决心!

    “娘…我不饿,拿回去给二弟和三弟吃吧,他们还小,比我更需要这个鸡腿…”

    陈平忍着想哭的冲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母亲的爱很简单,却让他想起了他穿越之前,在大山里务农,辛辛苦苦供养他读书上学,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父母。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能做的只能是着眼于将来。

    母亲也是杨家的家奴,根据陈平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母亲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了杨家的,老家在哪里早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本家姓苏,庄子里年长的人都叫母亲小苏。

    母亲又一次伸出她粗糙的手掌在陈平脑袋上乱揉:“老大乖,长大了,走,咱们吃饭去,今天你爹回来了,又有半个月没见了,让你爹看看有没有长高…”

    陈平其实很不喜欢母亲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不过既然她喜欢,陈平也就由她去了。

    陈苏氏的腿和陈平穿越之前的母亲有些相似,因为长期做粗活重活儿的原因,又大又粗,看不出一点纤细的美感,不过胜在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没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扭捏姿态。

    陈平的短腿有些跟不上母亲走路的速度,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看着母亲有些驼的后背,陈平忍不住说道:“娘,咱们可不可以不做杨家的家奴啊!离开杨家,天下这么大,咱们种地,干活儿,一家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离开?”

    陈苏氏的脚步顿了顿,很显然这是一个她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敢想过的问题。

    转过身来,她又一次抓着陈平的头一阵乱揉:“傻孩子,不许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让主家的人听见了,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陈苏氏虽然没什么见识,胆子也小,可是在杨家庄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能说,也是心里有数的。

    作为家奴,能不能摆脱奴仆的命运,完全由主家的心情来决定,就刚才陈平那一句话,要是让杨家的人知道了,会被认为是对杨家不忠的行为,被主家直接弄死也怨不着谁。

    当然,在武朝严苛到极点的户籍制度下面,被打入奴籍的人想要恢复良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即便主家心好,出了恢复自由身的证明,官府也要彻查三代,查清楚当初入奴籍的缘由是什么情况,要是因为造反或者是罪臣之后,被明确判定为永远为只能为奴的这一群体,是永远不可能变成良籍的,世世代代都只能给人为奴为婢。

    对于大武朝严苛的户籍制度陈平并不知晓,只以为母亲是胆小,以为离开了杨家就生活不下去,所以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杨家庄子的西南角,靠着高墙的地方是一片小青瓦搭建的偏房,背靠围墙,前面用破布遮掩,落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去年官府为难民在城南搭建的窝棚。

    没有人知道,外表高端大气的杨家府里面,还有这样一片难民营一样的地方。

    “娘…大哥…大哥…”

    看见陈平和母亲陈苏氏到来,一前一后两个孩子端着一个破土碗远远的就扑了过来,嘴上还残留着没有吃干净的烂菜叶子。

    “小玉,小武…”

    陈苏氏张开大大的手臂一把就将虎头虎脑的小武抱进怀里。

    小武是上个月才刚刚满四岁而已,虽然吃得不好,但是却长得很健康,粗胳膊粗腿,个子已经快和比大他两岁的陈子玉差不多高了。

    小武是个吃不得亏的主,不仅经常把陈子玉追得满庄子乱跑,还敢拿着石头拍他们五等家奴这片专门负责分饭食那黄老头子的头。

    这事儿陈平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深有感促,那时候陈平被打得半死的躺在床上,母亲去给他领饭的时候,分饭的黄叔说已经活不过来了,母亲都给那姓黄的老头下了跪也没领到陈平的份。

    后来还是小武亲自巅了一块石头过去直接将黄叔砸晕了替陈平取过来的饭食,至于后面黄叔有没有来找陈平一家子的麻烦陈平到现在都还不得而知。

    大一点的小玉则是颇为腼腆的伸出一支小手过来牵陈平的手,声音细小的问道:“大哥,你吃饭了吗,给…你吃…”

    小玉有点像是女孩子的名字,人如其名,很安静,干什么都胆小害怕,也从来不会和别的孩子打架,还很知道关心疼人,陈平躺床上的那段时间由于母亲做完了自己的工作还要将他的那份工也一块儿做了,因此没有时间来照顾他,喂陈平吃饭的事情一直都是小玉在做。

    视野里一连片的偏房一直延伸到出去三四十米,角落里有两间被单独出来的房屋显得尤为显眼。

    由于紧靠着一棵大槐树的原因,这两间房屋阴暗潮湿。

    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槐树的树干流下来,就连屋子里都会积水,长时间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到了年纪大点,落下个风湿病是肯定跑不了的。

    由于陈平的父母都很胆小,在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那两间平民窟里的平民窟很理所应当的成了陈平一家人现在居住的地方。

    四人朝那两间角落里的房屋走去。

    临近的时候,大槐树左边的那间偏房破布做成的门帘被人撩开,走出来一个面容老实憨厚的男人。

    这男人大约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一家子走过来,他憨憨的傻笑着露出一口的大白牙:“回来了啊,快来吃饭…”

    他的目光里全是慈爱,停留在陈平身上看了很久,越看越是笑得憨傻,然后走上前来一把将小玉抱在怀里进了屋子。

    虽然处境可以说糟糕到了极点,不过自己这一家人的和睦还是给了陈平一个莫大的安慰。

    那句早就哽咽在喉咙里的话此刻更加呼之欲出:“我…陈平,不要当奴仆…赎身,我要赎身,为爹娘,为二弟,三弟赎身…”

第四章 都有规则(上)

    陈定山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本是落河县雁坝村人,是七岁的时候被卖进杨家为奴的。

    陈平的记忆中这个便宜老爹不怎么说话,属于憨厚到没什么主意,从来不知道反抗为何物的类型。

    屋里传来小武喧闹的声音,想来应该是母亲那个从狗嘴里骗来的鸡腿起了作用。

    陈平虽然没什么食欲,可还是进屋去大口大口的吃了好几碗父亲从黄老头那里领来的糙米饭垫着肚子。

    小武及是好动,大半个鸡腿都进了他的肚子之后正在屋子里操着一把父亲给他劈的木刀耍着一些自己认为很威风的招式,还嚷嚷着叫父亲给他讲这一趟出门的事迹。

    藏的清洁工作还没做完,吃完饭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陈平看见母亲从小玉手里把他还含在嘴里念念不舍的鸡骨头夺了回去,随后便放进嘴里嘎崩嘎崩嚼碎了吞进了肚子里。

    小玉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是说鸡骨头他也能吃下去的。

    母亲又是招牌式的动作在小玉头上一阵乱揉表示安慰:“哭啥哭,下次娘再给你弄一只回来就是了…”

    “真的?”

    小孩子果然很好骗,立马就破涕为笑了起来。

    母亲回头给父亲抛了一个媚眼,不知道是胜利的炫耀还在是里面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随后抓了一挑大水桶横在肩上便朝杨府深处去了。

    陈平一路向后山的藏而去,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近乎和陈定山一样老实憨厚的陈平尽然第一次没有继续去完成他清洁藏的工作,而是直接绕过了藏,从后面的小门出了杨府。

    陈平不担心会有人来检查他的工作到底完成得怎么样,反正藏他天天都在打扫,少了今天一次也不会被人察觉到什么。

    只有原来的那个陈平才会傻乎乎的三年如一日从不间断的干着这样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陈平甚至觉得,藏三五日打扫一次或许更有利于书的保存。

    至于主家的人会不会像上午一样过来刁难,陈平就更不担心了,杨家这么多奴仆下人,即便是大小姐和大少爷有欺负下人的习惯,排着队过来,起码也得等到明年才会再排到自己。

    从后门出来是落河县城的昌平巷,由于不是主街的原因,这里显得不是太热闹,大多是一些经营竹篓、簸箕、笤帚、桌椅板凳之类的木制商品铺子。

    当然,间或也有一两家茶肆和粮油铺子,不过规模都不算太大,像电视上看见那种卖冰糖葫芦和沿街串巷叫卖麦芽糖的小商贩一般都不会到昌平巷里来转悠。

    陈平走得不快,偶尔在街上看见一个卖价还价的客人也会停下来听好久。

    一路走下来,陈平大致也知道了小木凳大约五十个铜板一张,大米三个铜板一斤,笤帚十五个铜板一把,一个铜板也就差不多是穿越之前的一块钱差不多个的市值。

    想要摆脱奴仆的命运,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要想着怎么赚钱,赚到足够的钱才能有底气去和主家的人谈一家人解除奴仆身份的问题。

    陈平不是一个善于经商之人,若不是因为大学毕业的时候找工作找来找去全是卖农药的职位,他也不会一狠心继续将农学又读了个研究生。

    将昌平巷走到底,林林总总的商品不及穿越之前那么让人眼花缭乱,做工也算不得太精细,可陈平脑子里却没有想到一个能够快速赚钱的办法。

    昌平巷和主街链接的转角处是一家叫做流云斋的书社,主要经营的是文房四宝,书籍和一些画作之类的,当然,也有一些名人的杂文论著。

    此刻正有好几个书生正在里面和老板大声的询问着:“老板,玉阶文集新进的货什么时候能到?小生先预定一本。”

    “李公子,只能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了,小老儿在州府那边的万家商行新预定的三百册玉阶文集早已经卖完了,全都收了定金,只要货一到,别人便会来取,玉阶文集是没有了,不过这里还有益伯文集和立恒文集,他们二位可都是今年的金榜前三,所写的科举心得论著,想来效果都相差不大…”

    “金榜前三?得了吧!人家刘玉阶年纪轻轻,今年才不过弱冠之年便过关斩将,夺下了金榜魁首,你也不看看那杨益伯和冉立恒今年都多大了,看他们的心得论著,你是想我等也熬到七老八十才能高中?”

    “就是啊,宁掌柜,咱们来买刘玉阶的书,说白了就是讨个好彩头,你这是存心诅咒我等啊,到底安的什么心…”

    “老小儿岂敢,岂敢啊,各位小相公,科考之路向来困难重重,寒窗苦读方是正途,咱们武朝立国三百年才出一个刘玉阶,殊不知学问一道本不可一蹴而就,可别走了歪路才是….”

    “……”

    这流云斋掌柜本是一片好心,奈何一群读书人已经将不到二十岁就中了状元的刘玉阶这等妖怪当成了典范,一个个口笔如刀,反而说得宁掌柜左右不是人,连连告罪不休。

    陈平看得好笑,这其实和买彩票有人中了五百万之后别人都争先恐后的去买是一个道理,你要是不让人买,反而成了恶人。

    书斋的生意不错,估计是和朝廷刚刚才举行完的殿试有很大的关系,热乎劲正浓,有钱没钱的,都想过来凑个热闹。

    书?对啊,书!

    陈平脑子里灵光炸现,杨家的藏里可有一千三百多册书啊,落河县这样的县城,还有哪个书铺的书有杨家的藏里齐全?

    心中有了计较,陈平顿时眉开眼笑,迎着一个满是失望从书社里走出来的书生鬼鬼祟祟的说道:“这位相公,货真价实的《玉阶文集》手抄本,要不要?”

    陈平投入其中,已经完全把自己想象成了穿越之前那些流窜在火车站里问人要不要买手机的人一般猥琐的样子,不管别人要不要,他立马撕开衣服,变戏法一样的变出几百台各种山寨手机出来。

    面前的书生一副清高的样子,目光落在陈平稚嫩又猥琐的表情上,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写满了不信:“你有?”

    陈平忙着点头:“给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秀才老爷啊?明天这个点小的把东西拿过来,您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书生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陈平说得不无道理,要是没有,也就是多跑一趟而已,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好,一言为定。”

    随即,书生转身便走,可是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很是认真的问道:“多少钱?是用的什么纸张?浸不浸墨?如果有错字和漏字怎么算?”

    陈平顿了顿,也没想到卖个手抄书中间也有这么多的讲究,收刮了脑子里所有的信息也不知道手抄书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行价。

    他心里想着五百文是怎么也不能少的,玉阶文集他可是知道的,可不薄,想要一天抄完,不累成狗是肯定办不到的,于是他很笃定的向书生伸出了一只手掌。

    不料那书生看了一眼便立即摇头不止:“太贵了,太贵了,你一个手抄本而已,就要五两银子,人家正规书行刊印的书籍从刻版、印刷、纸张,再运到咱们落河,也才十二两,你一个手抄本,就是用最好的宣纸,成本价也不过三两银子而已…”

    “什么?三两…”

    陈平吓得手掌一抖,还好没把五百文的价格喊出声来,不然这开始的第一单生意就能将他赔到姥姥家去。

    “那…那就四两,不能再少了,保证没有一个错笔字…”

    陈平有些心虚的将五个手指头变成了四个,眼神灼灼的看着面前的书生。

    出生略微思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就迈步离开了。

    谈妥了第一桩生意,陈平兴奋不已。

    可是兴奋过后陈平又想到一个让他不得不郁闷的事情,要抄书,可是没纸怎么抄?从刚才和那书生的谈话来看,看来纸在这个朝代好像价格应该不低。

    别说三两银子的本金,他现在可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陈平心里一阵黯然,正想着想着怎么样才能快速的赚到三两银子的时候,忽而他的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爹?

    他怎么也跑出来了?

    陈平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陈定山在杨家干的是车夫兼苦力的行当,贩粮是杨家众多生意中的一种,因此,陈定山会经常赶着粮车和粮队走南闯北,回到杨家,他一般都是干的喂养牲口和帮着下乡收购粮食事情,杨家的粮铺是在主街上的,一般情况下陈定山是不会到昌平巷这边来。

    陈平跟着走进来到一个幽暗的巷道,应该是昌平巷那个粮油铺子的后门。

    刚刚靠近,便听见前面的人说道:“一百斤,三文钱一斤,一百五十文,你拿好了…”

    “嘿嘿…好…多谢了,再会…”

    简单的到极点的交谈,转眼便已经看见陈定山那张笑得很憨傻的脸走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

    陈平心里大急,玛德,明明应该是三百文,那厮尽然坑了一半,这不是典型的欺负老实人吗。

    陈平大步冲了上去:“爹,三文钱一斤,一百斤,应该是三百文…”

第五章 都有规则(中)

    陈定山伸出粗壮的大手一把将要冲上去理论的陈平拎了起来,脸上那抹浓浓的傻笑一点没有变化:“没错,没错,哪里出了…”

    说着,他还回头对巷子深处伸出半个头来的那个伙计点头示意:“没事儿,是我家老大…”

    陈平还在愤愤不平,三百文钱啊,就这么眼睁睁的被人坑了一半儿,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老爹不仅是老实憨厚这么简单,恐怕是智商也有一定的缺陷。

    本着循循善诱的思路,陈平觉得给老爹普及一下最简单的算术很有必要:“爹,一斤大米三文钱,那么十个三文钱应该是多少?”

    陈定山大步向杨府的方向走着,应声回答道:“三十文…”

    陈平大喜,觉得老爹应该还是有药可救的,立刻趁势又问:“那么一百个三文钱呢?又该是多少?”

    “嘿嘿…三百文…”

    “对啊,三百文,可是刚才那个伙计只给了你一百五十文,咱们是不是应该管他把剩下的钱要回来?”

    不料说到这里,陈定山的傻病又开始犯了:“没错,就是一百五十文,错不了,错不了,这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木生是不会骗我的…”

    这…感情还骗了很多年了?

    可当真朽不可雕,逻辑呢?逻辑在哪里?

    陈平已经快要抓狂了,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错题在老爹脑子里完美成立了这么多年的梗到底在哪里!

    父子二人一直争论不休,其实,都只是陈平一直在说话而已,老爹从头到尾除了傻笑压根儿就没搭理陈平几句。

    直到跟着老爹从昌平巷一直回到了杨府里,陈平也没能弄明白老爹是怎么在脑子里将三百文和一百斤大米的关系画上等号的。

    陈平借口藏还没打扫完为由,目送老爹朝着杨府里喂养牲口的区域走去的时候才跑到藏里拿了一本玉阶文集藏到怀里又折到了昌平巷那个叫做流云斋的书社前面。

    流云斋依旧是一副生意很好的样子,总有数不清的白褂书生摇着折扇进进出出。

    掌柜忙着迎来送往,倒也没怎么在意一直坐在对面的街边陈平。

    这种热闹的场面一直到下午申时左右才渐渐冷清了下来。

    将最后一个书生送出门口的时候有着一撮小胡须的宁掌柜笑呵呵的朝陈平走了过来:“小娃子,看你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了,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这掌柜大约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很长的厚实灰色棉衣,身材匀称,见谁都笑呵呵的样子,特别让人有一种亲近之感。

    陈平知道,商人的心机都是藏在肚子里的,若是看见他给你笑脸就想白白的从他手里拿走东西,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陈平很是从容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站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和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称的沉稳和自信:“宁掌柜,小的想和你谈笔买卖…”

    “哦?谈买卖?”

    一丝惊讶的目光从宁掌柜眼中一闪而过,继而饶有深意的在陈平明显的下人装束上打量半晌才悠悠的说道:“不知小哥儿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称呼从刚才的小娃子变成了小哥儿,不过语气之间带着几分逗孩子玩儿的意味,分明是写满了不信。

    陈平不置可否,要怪也只能怪他现在的年龄和身份确实没有让人信服的资本,若是异地处之,恐怕他不会和这样的孩子多说一句话。

    陈平倒也不急,先是不急不缓的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崭新的玉阶文集,直到宁掌柜看清楚了书面上的字之后才慢慢的说道:“小的想和宁掌柜合作一下售卖手抄本的买卖,不知宁掌柜意下如何?”

    “哦?手抄本?”

    宁掌柜的眼睛一亮,这刘玉阶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中了状元,如今简直成了几乎整个武朝学子的楷模,他的科举心得论著火爆程度宁掌柜自己是深有体会。

    不过在听明白了陈平所谓的买卖是贩卖手抄本之后,宁掌柜明显兴致不是太高。

    本来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解释什么,不过想到陈平一个**岁的孩子能想到贩卖手抄本这一层面上的东西,心里也就高看了一眼,当即说道:“手抄本这东西,主要的成本还是在纸张的用度上面,不侵墨的宣纸可是金贵,一本书的成本也得三两银子左右。

    另外,抄书之人的书**底,错字,漏字,都影响到售卖的价格,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产量问题,不能像专门刊印的书局那样批量生产,如今朝廷的殿试刚过,追捧玉阶文集的热潮也就是三五个月…”

    宁掌柜果然不愧是做这一行的专业人士,一应事项从他嘴里说来简直是头头是道。

    但是更让宁掌柜诧异的是,等他全部说完,陈平这个孩子的脸上不仅没有一点点的失望之色,反而更加自信满满。

    只听陈平带着十分稚嫩的声音说道:“那要是小的能保证没有一个错笔,漏字,还能像书籍刊印行那样批量生产呢?”

    “哦?”

    宁掌柜声音一滞,就连脸上那抹永远不曾散去的笑容都为之一僵,心里忍不住一阵兴奋。

    若真能像这小子说的这般,那我宁河杨可就当真是要发财了,正版刊印的玉阶文集售价高,利润厚,主打上流层次,若能把中、贫层次的寒门学子市场也开拓出来,即便只有三五个月的时间,也能赚翻了。

    心动归心动,宁掌柜可不是鲁莽之人,略微思忖之后说道:“既然如此,小哥儿明天可否带上二十册手抄本过来…”

    也许是看出了陈平的穷困,宁掌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当然,既然是合作,小哥儿需要的笔墨纸张之类,都由我流云斋提供,小哥儿拿回来的手抄本,我流云斋都按照一册一百文的价格收购怎么样?”

    “成交…”

    陈平快刀斩乱麻,完全不介意这该死的宁掌柜一本才给他一百文的汗水钱,谁让自己没本钱呢。

    许是宁掌柜早就从陈平的装束上看出来了他是杨家的下人,陈平从他哪里拿走好大一堆宣纸和需要的东西时,宁掌柜尽然连陈平准备用来抵押的正版玉阶文集都没收便让他离开了。

    回到藏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二楼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后陈平又急急忙忙的回了一趟家里。

    老娘和老爹都还没有回来,小武一个人在外面呼呼哈嘿的耍着木刀,小玉则是安静的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不知道是在逗蚂蚁还是干什么。

    陈平从屋里拿了老娘的一根墩头大针急急忙忙又要回藏的时候小玉屁颠屁颠的跟着追上来关心的问道:“大哥,还没打扫完吗?要不要我去帮你…”

    陈平使劲的挥着手,回头笑笑:“和小武玩去,过会儿去黄叔哪里帮爹和娘把饭食领回来就是了,不用等大哥吃饭…”

    “哦…”

    小玉失望把头垂了下去,手里无聊的挥舞着一根不大的树枝又无聊的坐回石板上去了。

    回头没走上两步,腿上猛的一疼,顿时便听见“哈…”的一声咋喝从身后传来。

    “这皮孩子…”

    陈平一阵无语,正准备转身呵斥的时候,便听小武十分豪气的拍着小胸脯说道:“大哥,今天可是有人欺负了你,给小弟说,小弟去帮你把他灭了…”

    “边上玩去…”

    陈平挥手就是一巴掌将小武拍进了泥土堆里,看也不看一眼便拔腿就跑。

    不多时,身后传来小武拖得好长的声音:“贼子休走,看刀…”

    小玉坐在石板上看得咯咯直笑,朝着陈平逃着的方向大喊:“大哥快跑,小弟追来了…”

第六章 都有规则(下)

    正如宁掌柜所说,这手抄本虽然也有不小的市场,可是量产是个制约手抄本发展很大的问题。

    不浸墨的宣纸价格昂贵,即便做出来了,市场价格也只有正版书行刊印书籍的三分之一,对于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来说,做这种盗版书籍的行当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陈平不知道武朝的工艺能不能生产出圆珠笔这样的物件,反正他在宁掌柜这种专门做文具生意的店铺里没看见。

    拿走老娘的钝头大针是陈平拿来当圆珠笔用的,陈平在穿越之前的**十年代油印机大行其道,不仅仅是在乡村中小学可以看见,即便是一些落后的县城里也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油印机的原理十分简单,只要用圆滑坚硬一点的器物在蜡纸上面把浸满了蜡的纸张划破,再用沾满了油墨的木滚在上面一滚,蜡纸上被划开的地方油墨就会顺着缝隙浸到下面的纸张上面,字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这也是陈平敢一口气答应宁掌柜明天交二十本盗版玉阶文集的底气所在。

    陈平的毛笔字马马虎虎,若是用来写繁体字,那就更加不能入目了。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陈平即将要做的盗版大业。

    将钝头针插进一根小木条里面,只突出很小的一截针头,其实用起来和上一世的圆珠笔、签字笔并没有什么两样。

    在千军万马过高考这个独木桥的时代,陈平从一个大山里的泥娃子考进全国的重点高校,还读了研究生,他对自己用圆珠笔写正楷字心里还是颇有信心。

    玉阶文集可不薄,里面不仅仅记录了刘玉阶这个妖怪从童生试到殿试的所有文章和详细解说,还记录了一些此人平时的文章。

    陈平数了数,整整二百二十六页。

    需要的材料虽然已经备齐,但明天便要交货陈平依然感觉压力山大。

    展开蜡纸,陈平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的想着一百文一本的报酬,二十本也就是两贯钱的收获。

    两贯钱啊!折算成人民币可是整整的两千块,可以买666.7斤大米,对于身无分文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陈平感觉自己浑身都已经打了鸡血。

    天公难得的为陈平开了一次后门,总是黑云压顶,寒风猎猎的大冬天,今天晚上尽然星光璀璨,明月高挂。

    陈平奋笔疾书,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冰冷的月光透过打开的纱窗照在他那张因为投入而显得十分严肃的消瘦脸庞上,那张消瘦而十分憨厚的脸颊,此刻尽然有种让人着迷的魅力。

    可惜,并没有没人相伴。

    吱呀…

    楼下的大门被人小心的推开,陈平并没有听见这一声轻微到极点的声音。

    不多一会儿,一个怯弱又胆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大哥…大哥…大哥…”

    稚嫩的声音连续叫了三次,陈平才回过神来。

    “小玉,你怎么来了…”

    陈平赶忙放下手里的“圆珠笔”,起身走过去:“大冬天的,不在被窝里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大哥不是说了今天不回家吃饭嘛!”

    小玉目光真挚的看着他,随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黑土碗,嘻嘻笑道:“大哥…快吃,回头冷了就不好吃了,过来的时候我刚给你热过一遍…”

    小玉和他一样,只有一件单薄又满是补丁的青衣,侧过半个身子,明亮的月光把他护着碗的地方照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印。

    不用说,肯定是刚才护着这碗糙米饭过来被烫的。

    陈平鼻子发酸,看着笑得很甜的小玉心里没来由的很恨这碗饭,尽然将小玉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烫成这样。

    小玉还在呵呵的笑,光滑的小脸因为却少营养而有些蜡黄,看着就惹人怜爱。

    见陈平发愣,他小小的身子左右在书架上打量一圈,随后便将一张抹布捏在手里的说道:“大哥,你先吃,我帮你打扫,等大哥吃完了,咱们一起回家…”

    多好的孩子啊!

    陈平心发誓一定要让这一家子不再像现在这样凄惨。

    从已经在开始擦地的小玉手里将抹布夺过来,本想将小玉抱在怀里安慰一番,却又鬼使神差的学着老娘的路数在小玉头上一阵乱揉,憋在喉咙里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不知不觉间,憋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斗转星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主街上隐隐约约传来更夫敲着梆子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在喊着什么。

    “大哥…我真的也可以读书吗…”

    小玉已经困得不行了,躲在陈平用书本给他切成的挡风墙里面含糊不清的打着哈欠。

    “当然,等开了年大哥就送你去读书,不仅要读书,咱家小玉还要请最好的先生…”

    陈平手下不停,瘦下的身子端坐在清空的书架面前,很是认真的回答。

    “可是…可是娘说咱们是杨家家奴,是不可以读书的,我已经六岁了,等开了年主家就会给我安排事情做了,怕是没有时间读书了…”

    “这有何难,赶明儿大哥就去主家哪里帮你赎身,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平好似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连手下抄书的动作也一点都没有停顿。

    “大哥你真好…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大哥…”

    “你这孩子…”

    陈平老气横秋,回过头去撇他一眼,却见小玉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已经呼呼大睡。

    陈平含着笑在弟弟身边踱了几步,怕小玉睡在这里染了风寒,又从书架上拿了些书将四周都砌得高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陈平依旧还是不放心,正准备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一件给小玉披上,可刚刚解开一个扣子,才发现自己身上根本就无衣可脱。

    “哎…”

    陈平无奈的叹息一声。

    没有办法,大冬天的,要是让小玉陪着自己在这里睡上一夜,肯定非冻僵了不可。

    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玉背在身后,陈平决定先送小玉回家里去。

    …...

    陈平家一共两间偏房,转角的中间有一棵大槐树隔开的,陈平和小玉小武三兄弟住在东侧,老娘和老爹住在西侧。

    比起外面的明月高挂,里面却是一片漆黑,小武出乎常理的健壮,即便是裹着一张单薄的被褥,依旧睡得香甜万分。

    “这傻小子…”

    陈平粗手粗脚的将小武一爪子哗啦到墙角去,将小玉放进被窝里正准备离开,继续他的盗版大业的时候忽而听见老爹和老娘那边的房间里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

    “当家的,依我看啊,要不咱们也把车辕下面的盒子做得大一些,听老封说,他一次能搞到一百五十斤大米勒…”

    簌簌…许是老爹翻了个身,囫囵道:“赶一趟车的损耗是最多不超过三成,咱们这么做,都是从畜生嘴里抢粮食,你以为主家傻啊,老封这是自掘坟墓,早晚得让主家知道,到时候死得怎么惨还不知道呢,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我就把那根实木的车辕装上,免得遭了无妄之灾…”

    盒子,实木,损失三成?

    陈平的脑子里顿时想到了白天的时候老爹偷偷的去卖大米的事情,感情这是老爹趁着职务之便给自己谋的私利啊!

    车辕搞成中空的,可不正好趁着赶车运粮的时候搞些福利吗,看来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奴仆下人也有自己夹缝中求生存的方式。

    陈平顿时明悟。

    许是老爹的瞌睡醒了,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嘿嘿…娘子,给你说个事情,今天卖粮食的时候碰见老大了,你猜怎么着?老大竟然会算帐了,可不得了,嘿嘿,他问我三百文的卖米钱怎么只收了一百五十文,却不知道木生帮着咱们销货也是有风险的,不分一半给他,这事儿可是办不长久?”

    “呵呵…”老娘轻笑,随后得意的说道:“你也不看是谁的种,就凭你老陈家能生出老大这样的聪明孩子?

    咱家老大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可是内秀得紧,三岁时候老娘带着他上街的时候一个算命先生就说了,老大这辈子可不简单,批了一挂‘龙困浅滩’之相,注定不凡…”

    “嘿嘿…老大随我,算账都是天生的…”

    “随你个屁,随我…

    “真随我,不信咱们再生一个看看到底随谁…”

    “哼…”老娘娇滴滴的假怒一声,不满道:“毛手毛脚个啥,刚才是谁一沾床就睡着了,害得老娘白使力了半天也没反应,还以为你这一趟随主家出去沾了荤了,这会儿…唉…猴急个啥,生就生…谁怕谁,不过得说好了,老大肯定是随我才从小就这么聪明…”

    “随你…随你…你先随了我才是…”

    啪啪啪…

    接下来就是儿童不宜了。

    陈平一阵巨汗,非常,万分的想一脚将门踹开,破坏了老爹和老娘的好事才好,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两口子啊,只知道生,却不知道养,要是再生一个出来这么受苦,何苦来哉!

    心里一阵唏嘘,陈平自不会再听下去,老爹老娘虽然没说什么有内涵的话,不过给陈平内心的震惊也不算小。

    他总算是明白了老爹傻傻的三百文只收一百五十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原来买他粮食的也是下人,大家风险平坦,当然利润也得平均才行。

    “哎,看来每一个层次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规则,都有自己这一行的潜规则啊…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傻子…”

    趁着夜色,陈平迈步向藏走去,继续他的盗版大业去了。

第七章 老家来人(上)

    一夜未眠,整理好抄写好的蜡纸,再用简单制成的油印机印刷二十一本装订、裁剪,饶是工作量不是很大,可依陈平这具还没怎么发育的身子,也完全累得够呛。

    昨晚只吃了小玉送过来的一碗糙米饭,一夜不停的忙碌,刚刚天亮的时候陈平就饿得不行了。

    透过纱窗,俯瞰楼房林立的杨家大院,陈平忍不住一阵摇头。

    他知道,小玉不会给他送早饭来的,因为杨家的下人根本就没有早饭可以吃,每天只有两顿,想要吃饭,还得等到巳时左右去了。

    油印过后整个藏都是煤油的味道,陈平将粗制的设备藏在一个角落里,又将工作过后的场地清理干净,再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透气,这才将油印好的二十本玉阶文集抱在怀里悄悄的从后门去了昌平和巷。

    当然,和那个书生约定好的那本书陈平是放在怀里的,他可不会傻到连这种钱都不赚。

    这个时候上街的人还不是很多,大多数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幽深的巷子还如夜晚一般寂静,偶尔一个开门的声音,都可以传得好远。

    许是书生们大多都还在和周公交流科考心德,陈平来到流云斋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像昨天那种火爆的场面。

    流云斋的大门早已经打开了,陈平走进店铺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伙计正打着哈欠用鸡毛掸子清理挂在墙上的一些书画。

    “请问宁掌柜在吗?”

    陈平小声的问道,深怕声音大了会吓得这个还在梦游的伙计弄坏了墙上的书画。

    小伙计以为来了客人,挤出一个极不愿意的笑脸转过身来,嘴巴张了一半,瞧见说话的尽然是个**岁的落魄孩子,都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奉承话硬是被他憋了回去。

    难看的笑容一沉,顺手指了一下柜台里一个昏暗的角落,转身继续****的活儿去了。

    “小哥儿来了?啊…”

    宁掌柜伸着懒腰从那个昏暗的角落里站起来,一双手还缩在他的大棉衣袖子里,不过脸上的那抹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找不到一点瑕疵。

    “东西带来了,宁掌柜你验验货…”

    陈平的表现老道得完全不是一个**岁的孩子,从高高的一叠书里抽出一本递到宁掌柜手里,而不是全部都一股脑的交给他。

    “尽然这么快?”

    宁掌柜抚着小胡须,一脸的惊讶,两百多页的玉阶文集啊,一页之间完成了二十本手抄书,这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虽然昨天的时候陈平有说过今天会过来,不过宁掌柜心里并没那么当真。

    “掌柜的还是先验货吧!做买卖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时间就是金钱…”

    “时间就是金钱!”

    宁掌柜回味着陈平这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感觉十分不凡,不知不觉间,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的真挚可亲。

    震惊归震惊,一百文钱可不是随手就可以仍给陈平的。

    宁掌柜吩咐伙计给陈平拉了一张凳子坐下,他自己则是翻着正版书和手抄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核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宁掌柜逐字逐句的核对到第五本的时候他悄悄的看向陈平,目光变得怪异了起来。

    笔迹完全一模一样,就连一些不小心滴上去的墨迹、瑕疵大小和地方都完全一致,手抄怎么可能做到,不是刊印又是什么?

    他一个**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做出刻板,不仅他不能,就是州府的万家刊印行也做不到。

    重重疑惑在宁掌柜心里升起,随手又翻了几本,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么一本一本的翻看下去。

    宁掌柜是个有长远目光的商人,心里虽然好奇陈平是怎么做到的,可他不会去问,合作赚钱才好,不该问的不要去问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东西没有问题,宁掌柜便从柜台上给陈平拿了二两银子递过来:“今天先卖二十本试试看,明天小哥儿再来取需要用的材料和确定接下来的数量…”

    “理当如此,宁掌柜考虑得周全…”

    陈平接过银钱,心里对宁掌柜尽然没有问他是怎么一夜之间完成这么多手抄书的事情也感到颇为意外。

    目送着陈平小小的身影走出流云斋,宁掌柜那张好似见谁都随和的脸终于变得严肃了起来,目光炯炯的对着旁边的伙计叮嘱道:“招子放亮点,下次这个小哥儿再过来,得按上宾接待…”

    “上宾?就他?一个家奴而已,叔…咱们犯得着这么作贱自己吗?”

    “你懂个屁…”

    ……

    有了二两银子在身上,陈平有种**丝咋富的感觉。

    肚子早已经造反了,来到主街上面,来往的人流和吆喝的小贩已经不绝于耳,经过一夜的宁静,落河县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繁荣。

    吃饭是当务之急的事情,没有刻意去找,陈平来到一家饭店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三碗白饭慢慢的吃着,心里盘算着应该给小玉和小虎带些什么好吃的回去。

    小武和小玉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干脆给他两一个叫一只烧鸡回去算了,小玉想读书,过会儿到宁掌柜哪里买一套文房四宝回去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陈平美滋滋的想着过会儿小玉和小武看见他带烧鸡回去兴奋的样子,肯定会高兴得疯掉的。

    两只烧鸡,加上一顿饭钱,一共花了二百七十文。

    付完了钱,陈平将店小二打包好的两只烧鸡提在手里正准备向流云斋而去。

    然而刚刚走出饭店的大门,耳边便传来一个小女孩儿呜呜的抽泣声。

    陈平不是锄强扶弱的大侠,心里想着自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可是目光还是下意识的朝这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恩?怎么是杨府的人?”

    这一看,陈平顿时楞住了,原来正坐在街边哭泣的,尽然是昨天陈平在杨府内院里看见过的一个小丫鬟。

    这小姑娘大约**岁的样子,年龄和陈平相仿,梳着两个标准的三丫髻,卵圆形的脸蛋,轮廓倒是还行,就是太瘦了,基本看不见一点肉,两行清晰的泪珠挂在脸上,当真是楚楚可怜。

    陈平昨天只是在丫鬟堆里见了这小姑娘一眼,根本就喊不出她的名字。

    本不想管闲事,可想到昨天大小姐用鸡腿来羞辱自己的事情,陈平心里顿时怒火升腾。

    这姑娘既然是大小姐的丫鬟,这会儿哭,肯定也是被大小姐欺负狠了吧。

    哼…

    陈平心里冷哼,抬步走到小姑娘边上了解一下情况:“喂…你哭个啥?”

    小丫头抬头向他看来,却是认得他的:“二狗…你怎么在这里…呜呜…”

    说完,小丫头继续哇哇大哭。

    陈平一屁股挨着她坐下,打开一个包裹扯了一只鸡腿给她递了过去:“给你…饿的吧?可是大小姐没给你饭吃?”

    小丫头的目光在油乎乎的鸡腿上面扫过,随后没什么兴趣的摇了摇头,又开始呜呜的抽泣:“可不是吃饭的事情,是大小姐给了我二十四文钱,要我买十斤香油和一盒桂花糕,要是买不回去,就要打二十板子…”

    玛德,又折磨下人玩呢!

    陈平心里对大小姐的恶感再次攀升,这个大少爷和大小姐,是一天不折腾下人心里就不舒服啊!

    脸上已经有了怒意,陈平说道:“可是给的钱不够?差多少,我借你先应应急…”

    小丫头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委屈的说道:“香油二文四钱一斤,桂花糕四文钱一盒,出门的时候大小姐说了,东西买不回来打二十板子,买回来了,要不是用的二十四文钱买,说不出怎么买的就直接剁了我的腿…呜呜…”

    剁了腿…

    那就饶你一命吧,把眼珠子扣了…

    陈平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昨天那血腥的一幕简直如在眼前,大小姐说剁,那可是真会剁的,怪不得这小丫头要坐在这里哭了。

    “哎…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多跑几趟路而已,你把香油一斤分十次去买,十斤分一百次买,自然就多出了四文钱出来够你买桂花糕了…”

    陈平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这种难度的数学题目,对他一个正牌的研究生来说,当真还真算不得什么。

    陈平知道这个朝代的货币大致分为金—银—铜—铁,全都是一比十的兑换比例,若是一枚铜钱看做一块钱,那么一枚铁钱也就是一毛钱。

    一斤香油2.4元,那么一两就是0.24元,若是购买一两,0.04元不能用货币支付,按照四舍五入,支付0.2元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此,将十斤香油分一百次购买,自然也就多了四文买桂花糕的钱。

    “咦…真的耶!二狗你真聪明…”

    小丫头很聪明,都不用陈平再细说,只是稍稍一想便已经想明白了诀窍,哭声已经戛然而止,立刻撒腿就跑进了人群中,转眼没了人影。

第八章 老家来人(下)

    目送小丫头消失的方向,陈平淡淡一笑,低头看看手里包好的两只烧鸡,便转身向流云斋去了。

    巳时过后流云斋的生意异常火爆,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这原本不起眼的流云斋有玉阶文集的消息在学子书生们的大力渲染之下,早已经没了下脚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书呢…”

    “怎么会,做买卖嘛,讲究的就是个诚信…”

    陈平刚刚走到昌平巷,昨天那个和他约好了的书生猛的一下就跳了出来,一脸的急切加期盼。

    其实也不怪他,同样的手抄本,宁掌柜狮子大开口,尽然要六两银子一本,还谢绝还价,陈平这里四两。

    隔个门口就少了整整二两银子,那书生不急才怪了。

    接过陈平从怀里掏出来的书,这个看似精明,实际上马虎的书生居然都没检查是否正确,质量之类什么的,丢了几块早就准备好的散碎银子给陈平便如获至宝的踩着风火轮般研究“秘笈“去了。

    这一下,陈平的财富一下就暴涨到了五两七百三十文。

    流云斋的人很多,原本陈平是想在外面等宁掌柜忙完了再进去给小玉买文房四宝的,可流云斋的那个小伙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对待陈平的态度从之前的爱理不理,一下子敬若上宾,两个待遇,简直判若云泥。

    陈平一阵晕晕乎乎,拿着流云斋的小伙计给他包好的文房四宝,还有一些质量很粗糙,根本就不值什么钱的纸出来才想起来尽然还没给钱。

    转身看一眼根本就挤不进去的流云斋,陈平心想只有明天再来付钱了。

    回到杨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左右了,正是杨家主人吃过之后,下人们的饭点。

    想到可以为一家人改善一下生活,陈平加快脚步兴冲冲的往家里赶去:“小玉…小武…快来,看大哥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不料,陈平这一声喊完,两间被一棵大槐树隔开的偏房依旧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及为反常。

    陈平心生警惕,停下脚步,蹑手蹑脚向老爹老娘的房间移去,走得近了,便听见里面偶尔来一阵窸窸窣窣和筷子碰撞碗沿的声音。

    半晌又听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低沉的说道:“老三,你这是要反了是不是?”

    房间里沉默半晌,接着又听老娘的告饶:“爹,您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上个月四郎被主家打得半死,定山又赶车跟着主家去了州府,是儿媳做的主,私自动用了本应交给二郎带回家里的工钱给四郎看了病,这事儿不关定山的事,都是儿媳的错…”

    爹?四郎?

    陈平听得糊涂,脑子里一阵搜寻,才明白了原来是老爹雁坝村老家那边的来了人。

    按陈平的年龄,在雁坝村的老陈家排行第四,是以老娘在祖父面前不敢唤陈平老大,而是称作四郎。

    想来是因为上个月陈平卧病在床,家里应该每月寄给老陈家上交的钱没有及时到位,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嗯…”

    不料祖父听了老娘的解释,更加不满,森然道:“家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妇道人家做主了?我看老三这是翅膀硬了,怕是早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吧?”

    “爹…”

    这下轮到老爹慌了神:“爹您息怒,该给家里的份额,孩儿一定足额上交…”

    “足额上交?你那里来的钱?”

    不料祖父不依不饶,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好…好,看来这些年来倒是为父小看你了,都学会藏小金库了,这是要彻底和咱们老陈家划开界线单过了吗?”

    单过…

    这威胁可不小,卖身入了奴籍的下人,即便有生之年主家大发慈悲让他还良,老家人不认可,一来不能认祖归宗,不入本家族谱,进不了祖宗祠堂,死后成为孤坟野鬼,二来没人认领,官府会认为出身不清白,不会发放还良文书。

    老爹老娘同时吓了一哆嗦,连忙砰砰砰磕头不止,压根儿不敢分辨半句。

    卖儿卖女的东西,还有脸跑这里来耀武扬威,陈平早就对这个让他沦为家奴的祖父恨之入骨了,若不是因为这老东西打小将陈定山卖了给人为奴,陈平一家人又何至于这么凄惨。

    陈平怒气冲冲的推开房门走进去,正要叫老爹老娘不要给这不要脸的老东西磕头。

    可是目光落在昏暗的房间中间的那张破旧的饭桌上,只见几个简单的破土碗全都重成了高高的一叠,摆放在一个驼背的黑脸老头左手边,撑得直打嗝的老头还在用力的将最后一碗糙米饭使劲的往肚子里塞。

    小玉和小武就站在他旁边看得直抿嘴,很显然,这老东西饭量惊人,尽然将陈平一家人的饭食全都吃了个干净,连小孩子的都没放过,可是将陈平气得想冲上去将他暴打一顿。

    看见陈平进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玉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的小声说道:“大哥…饭…爷爷把你的饭也吃了,今天给你送不了饭了…”

    陈平听的心里一暖,正要安慰小玉,又听祖父打了个饱嗝慢悠悠的说道:“好了,为父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也不用你们补交了,只要将原来每月定额的四百五十文,提高到五百五十文就成了。”

    噗…

    五百五十文…

    别看数量不多,可陈平一家是绝对打死都拿不出来的。

    陈平是五等家奴,没有工钱,老娘陈苏氏没什么手艺,也不能写,不能算,凭着资历混了个四等,一个月工钱一百五十文,老爹陈定山虽然也是下苦力,可赶车属于技术活儿,三等家奴,每月三百文。

    满打满算,陈平一家一个月的总收入也就四百五十文,多少年前就已经被压榨光了,陈昌贵这老头子现在将月交的份额提高到五百五十文,可当真要逼死他们的节奏了。

    “爹…”

    老娘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正要分辨几句,不料老爹一下就将她打断了,咬牙道:“好…”

    “嗯…那就拿来吧,今天来都来了,这个月的就先取走,免得又让二郎跑一趟…”

    陈昌贵目的达成,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将最后一碗饭都吃光了,他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来,一脸厌恶的表情在小玉和小武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陈平身上更是阴沉的可怕。

    他哼哼道:“没用的东西,开了年就十岁了,只知道败家,也不知道往家里赚钱,大郎五岁就知道下地干活儿,二郎六岁就给药铺当了伙计,三郎七岁都会背《孝经》了,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怎么不去死了好啊,还要家里掏钱买药来救你…”

    卧槽!感情老子就该死了一了百了,也不该花自己爹娘赚的钱买药,这死老头。

    陈平的骨头捏得嘎嘣响,若不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小,陈平这会儿一定会冲上去给这老不死的抽几个耳瓜子。

    陈平怒不可遏,然而陈昌贵绝对是属狗的,拿到了钱之后从陈平身边经过的时候他鼻子一歪,目光顿时死死的盯住陈平手里提着的几个牛皮纸包裹,目光灼灼道:“四郎,你手里拿的什么?拿出来...”

    擦…

    陈平后背一凉,这可是他给小玉和小武买的烧鸡和文房四宝,这要是让祖父看见了,还能有他的。

    “没…没什么…”

    陈平压住心里怒火,赶忙将几个包裹朝背后放。

    殊不知,陈昌贵鼻子又是一歪,一脸陶醉的在空气里嗅了嗅,随即眼睛一瞪,哗啦一巴掌就把陈平掀翻在地。

    打开几个包裹一看,陈昌贵乐了,今天这一趟可没白跑,理所应当的据为己有,劈头盖脸的又是给老爹一阵数落:“哼…小小年纪就大鱼大肉,有这闲钱,你多寄些回家,或者给三郎,五郎买些营养品补补身子才是...

    啧啧...还买了文房四宝,给这几个奴娃子不是浪费钱吗?咱们一大家人,就三郎和五郎才是读书的料,家里的希望,可全在他们两个身上,老三啊,不是爹说你,男孩子就是要穷养,长大了才能成才,这些东西我给三郎和五郎带回去了…”

    “是是是…”老爹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唯唯诺诺:“爹您说的那里话,文房四宝本来就是给三郎和五郎买的,至于那两只鸡,是孩儿听说你今天要过来,让四郎买来给您和娘补身子用的...”

    “哼...”

    老娘在旁边看得着急忙慌,想上来将陈平扶起来,可碍于陈昌贵还没走,她也不敢僭越,祖父教训孙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敢乱参与。

第九章 吃里爬外(上)

    第九章吃里爬外(上)

    “凡算之法,先识其位,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满六以上,五在上方,六不积算,五不单张…”

    午时过后,杨府内院的二进院子东侧,响起一个严肃的中年男子声音。

    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这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穿直裰,头戴方巾的秀才模样男子,大约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此刻手里正捧着一本发卷的残旧书籍,封皮上面能隐隐约约的能看见“武宗算筹经”几个字。

    房间里面有四张长桌,此刻正有两男两女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认真聆听。

    “先生,何为六不积算,五不单张?”

    举手提问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神态有些呆滞的少年。

    秀才先生目光温和,欣赏的点点头:“算筹之道,六不积算,五不单张,是谓纵横之绳也,都拿出自己的算筹出来,按照纵式和横式之法分别摆出一到九之数…”

    所谓算筹,就是一些特制的小木棍而已,用做计算之用。

    座上四人,立刻按照先生之言,分别拿出算筹,在长桌之上按照纵横式摆出一到九之数。

    坐在右边第二个,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梳着简单大方一字头的女子摆好算筹之后,一双灵动的眸子在先生手里的旧书上停顿一下,接着莞尔一笑道:“先生,你说算筹之道博大精深,暗含天地规则,衣食住行,无处不在,学生想问,若是让一个不识字的人在一千多本书里挑出一本《武宗算筹经》,能挑正确的可能性是不多少?”

    “学无止境,举一反三…”

    秀才先生面容含笑,心怀大慰,慢悠悠的说道:“自是能算,当由乘除之法应之,凡乘之法,重置其位,上下相观,头位有十步,至十有百步,至百有千步,至千以上......六不积,五不只。上下相乘,至尽则已;

    凡除之法,与乘正异乘得在中央,除得在上方,假令六为法,百为实,以六除百,当进之二等,令在正百下。以六除一,则法多而实少,不可除,故当退就十位,以法除实,言一六而折百为四十…”

    这秀才先生颇有才学,不翻手里的《武宗算筹经》,尽也倒背如流,循循善诱,先讲算筹的乘除规则,再说解题之法,层层推进,大有拨云见日之感。

    杨家大小姐杨妍蛾频频点头。

    待得先生说完,她这才揖了一下,颇有礼貌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做个试验,看看能不能拿对,若是拿对了,那书就当学生送给先生的礼物,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这秀才赵颂自信满满,杨家的藏名满落河,不说让个不识字的人去取,就是让识字的人去取,没个三五日也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

    既是临时说起,此间授受,自不存在杨家高门大户刻意侮辱读书人穷酸的嫌疑。

    他顿了一下道:“好,这个赌吾就接下了,不过…”

    秀才先生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得今日的未时之前取来才作数…”

    意思很明显,先生我早就知道你们杨家的藏藏书过千,反正还有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要在一千多册书里面找到一本正确的书,识字不识字这个因素在时间面前已经可以直接忽略掉。

    “这…”杨妍蛾珍珠玉洁的脸上浮现一丝难色,随即委屈的哼哼道:“先生好生狡诈…”

    赵颂面容不色,郑然道:“此亦算筹之术也…”

    ……

    再说杨府大院的西南角家奴区,陈平瘦弱的身子骨被祖父陈昌贵一巴掌扇了个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好半天没有没能爬起来。

    辛辛苦苦买来的烧鸡和特意给小玉买来的文房四宝也给他人做了嫁衣,暗暗发誓今后得练些拳脚功夫才行,尽然被个黄土埋到头顶的老头子给打趴下了,当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陈昌贵离开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很沉重,老爹和老娘都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肯定是在为以后每个月五百五十文的上缴数额发愁。

    小武没心没肺在吵着自己快饿死了,挥舞着小木刀生闷气,小玉则是安静的给陈平倒了一碗水过来,关心道:“大哥,有没有伤着?今天的工作可是还没有完成,下午大哥就躺床上休息一下吧,回头我带着小弟过去帮你把剩下的活儿做完。”

    陈平动了动身子,疼得直咧咧,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家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竹竿男子出现在陈平一家人的视野里。

    “九哥…屋里坐…”

    老爹老娘一脸的警惕,忙着上前招呼。

    杨九是杨家内院的下人,赐予杨姓,排行第九,一般不会出现在他们这样的低等下人眼前,既然出现了,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杨九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尴尬的笑道:“不麻烦了,我是来找二狗的…”

    说罢,也不管还一脸的痛苦之色的陈平,强塞了一本书在他怀里拉着就朝杨家内院而去。

    陈平茫然:“九叔…这是干啥?”

    杨九也不解释,叮嘱道:“过会儿直接把这本书呈上去就是了,其他的什么也别说…”

    “哦…”

    ……

    线路和上次走的一模一样,来到二进院子那个架在水面上的廊桥的时候陈平就看见了那个大门敞开,正在授课的课堂。

    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课堂里有上一次看见的主家大小姐和大少爷,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龄大小不一的陌生面孔。

    陈平在脑子里稍一搜寻便明白了,这二人应该是杨府的二少爷和二小姐。

    虽然大家都这么叫,这两个二少爷和二小姐在杨府的地位和大少爷大小姐是完全没法比的,听说是都是庶出,地位甚至还比不上杨府里的管家。

    陈平不关心这些问题,再怎么说人家也比他这个家奴强上百倍,到了现在他还是一脸的搞不懂杨九带他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九不知道进去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又出来从陈平手里将刚才塞到他怀里的那本书取了过去。

    不一会儿课堂里面就传来了一丝惊讶的声音:“咦…还真拿对了…这怎么可能…”

    “呵呵…”课堂里传来一个女子撒娇似的笑声:“先生,说好了的,这本书就是你的了…”

    “这…啊…尽然是御书局刊印…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

    “愿赌服输输…先生乃正人君子,不会赖账吧…子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受之有愧,赵某何德何能,受之有愧啊…”

    ……

第十章 吃里扒外(下)

    第十章吃里扒外(下)

    一番对答,陈平基本上是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自己是当了一次群众演员。

    不过这杨府的大小姐能用这种方式来将贵重的东西送给先生,一来表示了对先生的尊敬,二来又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既照顾了先生的脸面,又达到了目的,虽然干得很漂亮,不过陈平心里对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尽然有这等玩弄人心的手段再次恶感攀升。

    然而就在陈平以为自己完成了群众演员使命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课堂里的先生已经安排完了作业,要几位杨府的少爷小姐勤学不辍,随后便当先走了出来。

    陈平下意识的凝目看去,便见眼前这先生衣着简朴,浓眉眼阔,虽然略显落魄,却是文质彬彬,神华内敛。

    赵颂的目光同样在陈平的脸上一扫而过,不过并未停留。

    他正要迈步离去之时,忽而目光一滞,却见远处一个大汗淋漓的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罐子向这边疾奔而来,嘴里喘着粗气:“呼呼…谢天谢地,总算是赶到了…”

    待这说话的声音走得近了,陈平才看清楚原来这个着急忙慌跑过来的小丫鬟尽然是上午的时候他在街上碰见的那个在街边哭泣的杨府丫鬟。

    尽然还真买来了?

    赵颂停下步子,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个小丫鬟。

    这本是他今天上午讲课之前抛出来的一道算筹之术在生活上的应用题目,意在勾起杨府这几位大少爷和大小姐对算筹一道上的兴趣,当时见杨妍蛾随便叫了个丫鬟来做实验,他也没怎么在意,却不曾想这丫鬟尽然真的用二十四文钱,买到了原本应该要二十八文钱才能买到的东西。

    由于要分一百次购买,小丫鬟也是累得够呛,几乎跑遍了整过落河县城的铺子,用了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才买回来。

    “不会吧?还真的能买到,你且说说怎么买到的?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少爷要你好看。”

    说话的是随赵颂身后走出来的杨家大少爷杨正术。

    小丫鬟吓了一哆嗦,忙把分一百次购买会多出四文钱的方法说了出来。

    虽然在场的几位少爷和小姐都没有说话,不过听了小丫鬟的购买之法之后,心里也觉得这算筹术之术颇为神奇,心里对这位新请来的先生更为尊敬。

    不过话虽如此,几位少爷小姐之中,只有杨妍蛾在听了小丫鬟的购买之法之后面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赵颂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赵颂在听完小丫鬟的描述之后,一张方正的脸庞带着几分自嘲的冷意,笑得极为渗人。

    他认真的看着手里这本杨家大小姐刚刚才送给他的御书局刊印的《武宗算筹经》越发的觉得烫手和备受侮辱。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不识字的下人能从藏里准确的找到《武宗算筹经》,一个**岁的小丫鬟能解出寒窗十年苦读的学子都不一定能做出的题目,杨家不识字的下人都有这般能耐…

    呵呵…哪里还需要小生这样的穷酸秀才来教,我这是自取其辱,自取其辱啊…罢了...罢了...”

    书生意气嗖的一下就上来了,赵颂立刻好似变了个人,眼看着就要丢了手里的书拂袖离去。

    这赵颂可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越是有真才实学的书生就越是傲气,何况今天这连番的事情,确实有利用下人羞辱先生之嫌。

    杨妍蛾可不想把赵颂给气走了,当机立断,从人群中迈出一步:“来人,把小溪给我往死里打…”

    死里打…

    陈平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感觉脑中顿时一阵嗡鸣,恍遭雷击,这杨家大小姐好生没道理。

    要是让小溪姑娘因此丧命,出这主意的却是自己,自己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

    陈平心生愧疚,只感觉全身冷汗直冒,不自觉的拳头捏紧了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正盘算着怎么来为小溪求情。

    不料,小溪被吓了个半死,之前明明说的买不回来打二十大板,买回来了说清楚理由就不会挨打,现在怎么又要被打死了?

    顿时三魂六魄全被吓没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为了活命,小溪可不管不了那么多了,指着旁边的陈平说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教婢子买东西方法的是二狗…”

    刷…

    “二狗”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投向了陈平。

    “是你?”

    杨妍蛾先是一顿,余光悄悄的瞄了一眼赵颂,发现赵颂在她那一声打死之下怒气稍缓,可也没有怒气全消。

    当即又道:“既然如此,将二狗也一并打死…”

    “啊…大小姐饶命啊…”

    求饶的却是小溪,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经供出陈平来了,怎么还是要死。

    陈平心中暗恨,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来度过这个难关,事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自己的小命,恐怕真要折在这额度的女子手里。

    然而赵颂始终还是书生,面硬心软,眼见活生生的两个生命就要因为自己而死,他哪里能够坐视不管。

    怒容稍释,正要说话,然而场中异状再生。

    只见两个龙精虎猛的下人上前就是两下将陈平摁倒在地。

    陈平身子弱小,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动惮不得,随后就被一人一手抓了一条腿倒着向上提了起来。

    霎时间,只听哗啦啦一阵清脆的响声,陈平怀里立刻就倒豆子般滚出来了一大堆铜钱和几块散碎银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所有人!

    “啊…钱…”

    “这么多钱…”

    糟糕,大事不妙…

    旁边的杨九也是暗暗抽了一口冷气,这一下,二狗恐怕非死不可了…

    大少爷杨正术原本一副看戏的戏虐,这会儿见陈平一个五等下人身上滚出来这么多的银钱,要么是偷的,要么就是偷偷卖了藏的书得来的...

    他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尽然敢偷主家的银钱,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子今天非活剥了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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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腹黑女人心(上)

    赵颂也是看得心里一慌,如此多的银钱出现在一个家奴身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恐怕今日,这孩子就要因为我赵颂而死。

    “那…那个…”

    赵颂向前迈了一步,脸上的气恼变成了焦急,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这是人杨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怕是没道理说三道四。

    陈平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下人提着双腿悬在半空,四周的目光削肉剔骨,夹杂在隆冬寒烈的风里,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陈平却显得出奇的平静。

    事已至此,生死已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他早已经看明白了,奴仆的生死就是主家的一句话,根本就没有什么理由可讲。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与其像昨天看见的那个小厮一样磕头求饶,还不如挺直了腰板留点尊严。

    他侧着脸去看一眼旁边被吓得脸色铁青的小溪,不是抱怨她以怨报德,关键时刻出卖自己,而是心里真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

    或许,这扯淡的穿越只不过是一场梦,人死了,梦醒了,睁开眼睛便会回到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说啊,说话啊,钱那里来的?

    不说是吧?

    哼…别以为不说就没事了,本少爷有的是办法炮制你,小小年纪尽然行偷盗之事,我杨家岂敢留你这等行为不端之人!

    来人,请刀,先剁了这畜牲的手脚再慢慢审问…”

    杨正文是个直脾气,陈平越是一言不发,他越是怒火烧脑。

    杨正文这一暴喝,旁边的小溪更是被吓得小脸都贴到了地板上,瑟瑟发抖,尽是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少爷…二狗是…”

    杨九心生不忍,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本想说“二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本本分分,绝不会行偷盗之事…”

    不料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杨正文怒火熊熊的一眼瞪得不敢再说下去。

    “好你个狗奴,你还敢为他求情?本少爷回头再来收拾你,外院的奴仆向来由你管束,尽然出了这等偷盗之事,莫不是这其中尽是得了你的授意,杨九,这些年你也赚了不少吧?”

    “这…杨九对杨家忠心耿耿,还望大少爷明察…”

    杨九求情不成,反被迁怒,顿时也是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对陈平投去了一个愧疚的眼神。

    “大哥…”

    这一声喊,尽然是站在杨正文身后的呆滞少年杨泓逸和二小姐杨锦驰。

    陈平觉得诧异,印象中这两位庶出的少爷小姐可是和他陈家没有什么交情,却不曾想这等关键的时候他们兄妹二人会出来帮自己求情。

    “滚…这里有你们说话的地方吗?”

    虽是兄妹,可杨正文对这兄妹二人却好似呵斥下人一般,即便是在先生面前也丝毫不给一点情面。

    这一刻,陈平算是深刻的见识到了嫡出和庶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如此这般,倒是让心里憋屈的陈平有些汗颜,没想到自己一个五等小家奴,生死一线之上,尽然还有这么多人帮着求情,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暖流。

    “大少爷,刀…刀来了…”

    “剁了他的…”

    手脚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却见一直不曾说话的大小姐杨妍娥谪仙出尘般迈出一步,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眸,洋溢着淡淡的调皮,嘴角勾起一抹月牙般完美的笑容,悠悠然如风铃的声音飘荡而出:“大哥…可别把人吓坏了,做做样子得了…”

    “妹妹…你…”

    杨正文的怒火僵在脸上,满眼的错愕和不可思议,指着陈平道:“他…他…他…”

    他了三次,杨正文才发现杨妍娥的眼睛里似有深意,这才压抑了怒火,学着杨妍娥的样子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不知道杨妍娥这当中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随即又听杨妍娥道:“嗯…二狗,这件事情你做得好…来人,赏二狗二十两银子…”

    这件事情?做得好?赏二十两银子?

    怎么就做得好了?我做了什么?

    陈平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一阵的恶寒,这个貌比花娇的大小姐年纪不大,可说话的这一刻,陈平真实的感觉到了危险尽然比之前攀升了十倍不止。

    爹、娘…小玉…小武…糟糕,难倒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是要迁怒家人。

    自己死了不要紧,可祸不及家人!

    一直强撑着没有说话的陈平终于急眼了:“有什么冲我来,哼…偷钱,笑话,你们把人都叫齐了,问问有没有丢不就完了吗,告诉你,这钱是我爷爷今天刚刚送来,让我爹帮小玉赎身的银子…”

    陈平一阵乱嚎,不过杨妍娥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恭敬有礼的向着旁边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赵颂道:“误会一场,到是让先生笑话了,我大哥刚才和他闹着玩呢…”

    “那里…那里…”

    赵颂莫名其妙的回了一礼,接着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糊里糊涂的离开了杨府大院。

    走出杨府的大院,赵颂才发现,经这一闹,自己的怒火尽然糊里糊涂的消了,手里还拿着杨妍娥送给他的那本贵重的《武宗算筹经》。

    都拿出门了,要是再去还,那可就是打杨家人的脸面了。

    “唉…”

    赵颂叹息一声,疾步远去。

    ……

    然而杨府内院里要说更糊涂的,那就是陈平了,一群人将赵颂亲自送杨府之后,杨妍娥不仅真的打赏了他二十两银子,接着又让下人上上来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生死大反转,搞得陈平如坐针毡,吃在嘴里也如同嚼蜡。

    旁边伺候的还有小溪,陈平放下筷子,疑惑问道:“大小姐这是闹的那一出?”

    小溪还在为刚才出卖陈平的事情愧疚,知无不言道:“大小姐和大少爷叫上杨九去了外院,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你得小心,对了,你的钱真你是爷爷送过来给你弟弟赎身的?”

    小溪一脸的羡慕,很显然,对于赎身一事,是每个入了奴籍之人做梦都想的事情。

    “他…”

    陈平顿了一下,那个黑脸刻薄的老头子身影在脑子一闪而过,随手夹起一大块肉往嘴里塞,嚼了两下才呵呵一笑道:“算是吧…”

    小溪脸上的羡慕之色更加浓了几分,给陈平倒了一杯水又酸酸的问道:“那…那你爷爷是不是也要给你赎身啊?”

    “这个…”陈平又是一滞,说违心的话真的很不爽,虽然他心里巴不得狠狠的扇那老头子几个耳瓜子,可嘴里还是强撑着道:“应该会吧…”

    “你爷爷对你们一家可真好,对了,二狗,你在老家有名字吗?要是以后咱们再遇见你得叫你的名字才行,你的名字叫什么啊?”

    “二狗,你老家在那里?是在落河县城里吗?”

    “二狗,你老家是做什么的,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可真有钱…”

    “二狗,你以后会不会也去读书呢,你这么聪明,肯定会中状元的…”

    ……

第十二章 腹黑女人心(下)

    一群丫鬟围着陈平叽叽喳喳的说着,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她们每个人平时藏在心里的话,如果脱了奴籍之后会怎么样,怎么样,全都脑洞大开…

    陈平应接不暇,支支吾吾的含糊不清,其实主要是还是给臊的,谎话只要一打开,总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大少爷和大小姐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看见二少爷和二小姐,杨九过来叫他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平感觉莫名其妙,这一趟,莫名其妙的差点死掉,又莫名其妙的被打赏了二十两银子,又莫名其妙的吃了一顿大餐。

    杨九的脸色很不好看,将陈平送到侧门的时候他没有再跟着出来,重重的拍着陈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二狗啊,你受委屈了,九叔也没什么能力,帮不了你,你自己小心一些…”

    说着,杨九深陷的眼窝里,似有泪光闪过。

    夜晚漆黑,一路无语,陈平心里怦怦乱跳,担心大小姐和大少爷对老爹老娘做了什么,赶紧一路路跌跌撞撞的向家里赶去。

    七拐八拐的,还没走近自家的那两间破旧的偏房,漆黑的夜里,陈平便听见了远处传来一阵嘭嘭嘭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个汉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划破夜空:“陈老实,你他md平时装得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尽然是这种不要脸的货色…”

    又一个妇人接话道:“哼…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儿和那姓苏的贱人也脱不了干系,告诉你,咱家的三两银子,少了一分,老娘要你儿子的命来还…”

    又是嘭的一声,不知道是打坏了什么东西,又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这夜空里响起:“今天这笔账大家都记着呢,姓陈的,人在做,天在看,你贪图那两个臭钱,把大家至于死地,你不给咱们活路,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活啦,不活啦…你们这些杀才,非要逼死我们这一家子是吗?”

    嘈杂的声音里突兀的传来老娘的嘶吼:“来啊…来啊…不就是个死吗,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大不了同归于尽,一死百了,我陈家行的端,坐得直,人贫志不穷,才不会去挣那没良心的钱…”

    “呀喝…”

    又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接话道:“呸…还人贫志不穷,这是要疯狗乱咬人啊!真tmd不要脸,告诉你,别以为咱们不知道,内院的人都传出话来了,是你家二狗去告发的,既然有胆做,就得有胆认,告诉你,咱家被搜走了十两银子,只要老娘还活着一天,你陈老实家就休想抵赖…”

    “啊…你…不许动我儿子…”

    夜空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随后又是铛的一声惊鸣,紧接着就开始有人叫喊:“杀人了…杀人了…”

    拥簇在陈平家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

    走得近了,人群散开,陈平才看清楚了人群中的老爹正一身是血的提着一把亮晃晃的菜刀疯了似得乱挥。

    四周一片凌乱,两间破旧的偏房被拆成了无数块,凌乱的摆了一地。

    地面上撒了一层厚厚的黑棉,想来应该是家里的两床单薄的被子也被人拆了。

    老娘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被人撕坏了,两条裸/露在寒风中的手臂全是血痕。

    陈平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眼睛红红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老娘许是杀红了眼,人都已经跑光了她还在疯了似得在空气里乱挠,小武从破柴堆里爬出来,一身的伤痕。

    看见陈平的时候,他硬是哭都没哭出一声,只是从嘴里吐了一口血就握着他的小木刀来到了陈平身边,无比认真的说道:“大哥…可是有谁欺负了你?没事,你给我说,我去帮你灭了他?”

    小武的声音把老爹和老娘唤醒了过来,老爹瞪着陈平一声不吭,老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蹲在地上大哭不止。

    “小玉…”陈平心里发慌:“小玉呢?小玉在哪里?”

    小武大咧咧的指着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拍着他的小胸脯自豪的说道:“没事儿,大哥…二哥在那里呢,有我保护,一根儿皮毛都没伤着…”

    陈平眼睛一热,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一滴眼泪,转过身,遥望夜空中的杨府内院,遥望那一片片亮起灯火的家奴区,憋在胸中的怒火,终于怒涛般爆发了出来:“你们都给我听着,今日之仇,我陈平他日定当百倍还之…”

    声音遥遥的消散在夜空里,回应他的是家奴区里一片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仇,怕是真的结深了。

    老爹没有哭,嚎叫了几嗓子之后转过身来上去整理一地凌乱的木头的时候,陈平被一言不发的老爹一肘子撩翻在了地上。

    老娘只是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尽然也没有帮陈平说话。

    陈平不知道他在杨府内院里吃饭的时间里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和他很亲的小玉尽然也对他敬而远之,只要陈平一向他靠近他就开始嚎啕大哭。

    气氛好似结冰了,这一会儿,陈平觉得自己好像是全天下最十恶不赦的罪人,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想再见到自己

    “大哥…没事儿,我相信不是你出卖的大家…”

    小武摇着他的手,唯一的一个支持者。

    “没有出卖?”说话的尽然小玉,“没有出卖,你今天带回来的烧鸡哪里来的?文房四宝哪里来的?大小姐给咱们大家都说了。

    说你…爹的好儿子,举报有功,赏二十两银子,主家还留你在内院特地做了好菜招呼。”

    “举报?”陈平一脸的茫然,“我举报什么了?”

    “哼…还不忍是吧?”

    看来除了小武,就连小玉都认为这事儿是陈平干的无疑。

    只见小玉接着又说:“大小姐说你举报咱们中饱私囊,赶车的,在车辕里掏了盒子,私自偷盗主家的财务为己所有…

    大小姐带着人把所有的马车车辕都拆了,除了咱家是实木的,其他人的全是中空的,呜呜…然后大小姐和大少爷就带着人把他们所有的家都抄了。

    为了一己私利,害了咱们外院好几百人,害咱们家被人拆,爹娘被人打…

    大哥…你可真是个好大哥啊…”

    “不…我没有…”

    “没有?你敢说你身上没有二十两银子吗?”

    ……

第十三章 希望和执念

    小玉恨恨的看着他,一声声的指责,让陈平百口莫辩。

    烧鸡和文房四宝被刻薄的祖父拿走了,可那是铁证。

    怀里的二十两银子是铁证。

    还有有那一桌子的好菜,四周伺候的丫鬟,全都是铁得不能再铁的证据。

    面对一个只有六岁孩子的斥责,陈平咬着牙,几次憋到喉咙的话,尽是硬生生的都咽了回去。

    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无话可辩。

    漂亮!

    大小姐这一招干的可真是太漂亮了,正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不外如是。

    只是大小姐这一招,也忒恶毒了,如此一来,折磨的可不仅仅是我陈平一人,而是将我的家人都推到了风口浪尖,眼中钉,肉中刺,人人得而诛之,这还让这一家子以后怎么活。

    比起大少爷简单粗暴的剁手跺脚,这个杨家大小姐绝对是腹黑恶毒了十倍不止。

    哗啦啦…

    就在陈平楞神之际,本在收拾木头的老爹尽然黑着脸一巴掌扒开了陈平的衣服,白花花的银子从他怀里滚了出来,即便是漆黑的夜里,也显得异常的刺目。

    “哼…你说啊,你说啊…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叛徒…

    呜呜…”

    小玉疯了似的扯着陈平厮打。

    很显然,家里的所有的东西都被人砸了,房子也被人掀了,就连老爹老娘都被人打得满身是伤,小玉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陈平这个叛徒大哥身上。

    “你…”

    老爹痛心疾首,目瞪着白花花的银子,紧闭的嘴唇咬出了一汩猩红的鲜血喷溅而出:“你…孽子,让我老陈家蒙了羞啊,我陈定山的儿子尽然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你让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高高的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手,那张老实憨厚的脸上冒起一根根的青筋,就连呼出的热气,都有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

    陈平可以肯定,老爹这一巴掌要是抡实了,即便不死,恐怕也得躺上三五个月。

    “陈老实,你要干什么?你敢杀我儿子,老娘和你拼了…”

    孩子始终还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铁证就在眼前,老娘还是舍身护崽:“老娘才不管他是不是品德败坏,不管他是不是小人,老娘只知道他是我儿子,你要敢打死他,老娘也不活了…”

    “糊涂…你这疯婆子也跟着糊涂是不是,今天这事儿要是不给他一个教训,以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这事儿要是传到了爹耳朵里,老大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入我陈家族谱,还有资格见列祖列宗…”

    “哼…”

    老娘肚子里憋了好多年的话也终于是爆发了,冷冷的说道:“进族谱,进祖宗祠堂!

    陈老实,醒醒吧,从你七岁那年被你那狠心的爹卖进杨家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没有机会进你陈家的族谱,没有资格给你陈家的祠堂上香了,更别想死后自己的排位进祠堂,痴心妄想…”

    “你…”

    老爹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仰头看天,半晌才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吗?这些年,还不都是为了咱们这一家子,为了老大,为了老二老三,为了你…

    你总不想咱们这一家子人死后都成孤魂野鬼吧?爹也答应了,只要咱们好好的供着家,有朝一日会把咱们一家人的名字写进族谱的…”

    “哈哈…”

    老娘满是风霜的脸笑得极为讽刺:“你信?这样的谎话你信吗?陈老实,你自己摸着你那呆瓜脑袋好好回忆回忆,自从老娘嫁给你那一天,年年过年去老家,你爹有让咱们进过祖宗祠堂吗?有让孩子们给你老陈家的列祖列宗上过一次香吗?

    还有你,兄弟姐妹五人,全都是义字辈分,好好的陈义山,怎么就不能让你叫陈义山了,而是叫陈定山。

    说白了,你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们老陈家有个入了奴籍的后人,要不是看在咱们一家人每月给你老陈家上供的份上,恐怕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要说让你老陈家蒙羞的人也是你陈定山,而不是我儿子陈平,他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事情做得做不得…”

    “你…你胡说…”

    陈定山铁打的汉子被老娘句句戳进心窝子,尽然脚下踉跄,差点摔到在地。

    可想而知,有朝一日能回归家族,把自己和一家人的名字都写进家谱,让人知道他陈定山也是有根有源的人,不是孤魂野鬼,是老爹多大的心结啊!

    心魔一般的美好梦境,再苦再累,宁愿自己的老婆孩子天天都吃糠咽菜,也不对祖父的刻薄条件说一个不字,而今被老娘一句句无情的戳穿,打击甚至比家被人砸了还要大上无数倍。

    希望,执念,支持他一直活下来的希望…

    见老爹这般模样,就连陈平都看得心里不忍,觉得老娘这些话说得太重了。

    有的时候,摧毁一个人的希望,其实和杀了他也一般无二。

    “不…还钱,还钱,我要去一家一家的还,把他们的钱都还上,不要让他们说老大的坏话,我陈定山的儿子,绝对不能做孤魂野鬼…”

    老爹踉踉跄跄的捡起地上的银子,转身就要去挨家挨户的还钱去。

    陈平猛一咬牙,还钱的头可开不得,有了第一家,那今天哪些被主家收了钱的人,今后可就非叫他们还不可了。

    跑到老爹前面去拦住去路,陈平无比严肃的说道:“爹,这钱你要是拿去还了,明天主家大小姐又来找咱们要钱,咱们拿不出来,那可是一家人都会死的…”

    老爹脚步一顿,楞了起来,倒是小玉噗的一下将陈平推开了:“还,这钱一定得还,咱们家不花这种昧良心的钱…”

    陈平没有去管小玉,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老爹:“爹,娘,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今天这事儿明显就是主家的一个局,人家早就想对付咱们了,今天拉我出来,分明就是找个借口,这么多年了,主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主家不知道咱们耍的这些小把戏吗?

    不是不管,是时候未到而已,等大家兜里都鼓起来了,人家这才好一锅端了,猪养肥了,该是时候过个肥年了…”

第十四章 可敢赌一局

    “真…你真的没有出卖咱们?”

    陈平话里暗含的意思丝毫不比老娘的话打击小,老爹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黑夜里,老爹愣愣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半晌才颓然的喃喃道:“希望…为什么最后的一丝希望也不给我们留着…”

    希望?活着的希望!

    历史的发展证明了这个道理,任何一个朝代的更换,都是从百姓绝望的那一刻开始。

    陈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嘴角也不自觉的弯起了一个压根儿就不应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弧度。

    小玉也变得安静了下来,耷拉着脑袋泪水止不住的流,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陈平一阵揪心。

    只有小武还是没心没肺站在旁边,不知道是没听明白陈平话里的意思还是他压根儿就不关心这件事情。

    老娘显然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她追过来摇晃着失魂落魄的老爹,泪水滚滚而下:“骗子…骗子…都是tmd是骗子…

    存钱啊…存钱啊,让你们存,上辈子存了这辈子又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子子孙孙都跟着当奴仆,到头来呢,还不是被别人养肥了的过年猪…”

    话没有说明,这个别人,说的自然是心黑的主家。

    既是主家处心积虑而为,那就说明了主家绝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还良,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忍耐和屈辱,存再多的钱也没什么卵用,只不过是一头长肥了的猪而已。

    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延绵四五十米的家奴区在这一瞬间鸦雀无声,愤怒的咒骂没有了,妇人的撒泼歇息了,就连孩子的哭泣声都好像是被人一爪子无情的掐断了一般。

    寒风无情的刮着,摇曳了幽暗的灯光,也吹冷了这几百家奴的心。理想、希望,追求、快乐都变成了惆怅、痛苦、失败、孤独和幻灭。

    主家拿走的是银子,可毁灭的是他们不息追求的梦,凝重的气氛一沉再沉,寒风中摇曳的仿佛不是灯光,而是一颗颗无力的心跳。

    终于有人忍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冲出房舍,依旧不愿意面对这无情的现实:“哼…陈老实,少给咱们耍这种把戏,坏事都让你一家做绝了,到头来还要癞在主家身上,你说你安的什么心,要死是吧?

    好啊,我黄老三今天就和你们这一家不要脸的拼了…”

    “你敢?”

    ……

    声音不大,带着几分稚嫩,不过在安静的夜里,却是足够扩散得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听见。

    唯一别扭的是,这一声“你敢”,尽然带着一种浓浓的威势,屈辱了一辈子的家奴自是能分辨,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有在面对杨家老爷的时候才会有的压制,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刚刚回屋的人探着脑袋纷纷走了出来,说话的黄老三明显楞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这一声奇怪的声音尽是来自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二狗。

    “小兔崽子…”

    “小畜生…”

    ……

    找到了说话的陈平,众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双双的眼睛全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齐刷刷的看向陈平。

    知子莫若母,虽然陈平一向表现的不怎么说话,但是老娘却知道这傻小子的驴脾气上来了可是连大少爷都敢顶撞的。

    老娘伸手去拉陈平,可惜还是慢了一拍,陈平大大的跨出一步。

    这一步,迎着黄老三而去,携赶山踏月之威:“不信是吗?好啊,黄老三,你可敢与我一赌?”

    “赌?”黄老三先是目光一缩,深吸了两口气才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赌甚?”

    陈平挺了挺身子,一脸自信的说道:“就赌主家今天赏我的二十两银子三天之内必会派人来取…”

    黄老三在这一群家奴里面有着不容置疑的地位,他想了想,自然明白陈平的意思,若是主家真来取了,那就证明了这事儿是主家刻意布局,而非陈家告发。

    黄老三粗狂的脸阴沉下去,半晌才冷冷的咬牙道:“有何不敢?若是主家没有派人来拿这二十两银子又怎么说?小杂碎,到时候老子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哈哈…”

    陈平弱小的身躯迎着寒风疯狂大笑,那张蜡黄又憨厚的小脸万分的坚定而凌厉:“大卸八块算什么好汉,能拿回你们的钱吗?

    若是主家三天之内没有派人来取钱,我二狗认下是我出卖大家,此事不关主家的事,更不关我爹娘的事,除此之外,今天所有被主家没收了钱的,我陈平承认一分不少的全部归还!”

    “还?你还得起吗?”

    黄老三愤愤,仿佛听见了一个可笑得不能再可笑的笑话:“小畜生,口气不小,你一个没有工钱的五等家奴,拿什么来还?”

    “是啊,你拿什么来还?”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争执在这一刻攀升到了最高点。

    “老大…别做傻事…”

    老娘万分担忧的来到了陈平身边:“还钱,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就敢说一个还字,可别和你爹一样犯傻…”

    老爹站在距离陈平三步远的距离,脸色难看至极,那张满是风雕霜刻的脸上一双火红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很显然,自己的儿子被人一声一声的小畜生和小杂碎辱骂,可比一巴掌一巴掌的耳光打在他陈定山自己脸上还要让他难受。

    小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老爹刚刚才丢掉的菜刀握在了手里,完全不怕事儿大的挺着小胸脯挡在陈平前面,他伸着一支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黄老三威胁道:“给小爷记好了,今天的仇,小爷定会要你们加倍偿还,老的小爷打不过,你们的龟孙子些别让老子逮着,到时候小爷得一个天一个手指脚趾的剁,剁到他们死为止…”

    “你…”

    “小畜…”

    生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一些甚至个头比小武还大的孩子都被吓得面色惨白,纷纷躲到自家大人身后。

    都是邻居,谁家的孩子什么脾气大家都心里清楚,别看这小武年龄不大,可绝对是个混人,小小年纪就已经干出了差点把克扣他家饭食的黄老头一砖头拍死的壮举。

    谁家没个孩子!哪里能全天候的看着。

    气氛再次变得怪异起来,吵闹的人群渐渐安静。

    草!这都特么都什么事儿啊,老子好不容易当一次主角,一家子大人拼死拼活,尽然还不顶小武的一句威胁。

    陈平心里自嘲不已,呼啦一巴掌将小武拍到地上,随后冷笑着说道:“有人答应还,是个盼头,莫不是送上来的希望你们也不要?都特么和黄老三一样的是蠢猪吗?”

第十五章 又见题目(上)

    灯火熄灭,夜,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

    寒风摇曳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月亮不知道在哪里醉趴下了,没有一点踪影,转角的树下依旧是一片狼藉,却不知道陈家人去了哪里。

    更夫敲击竹梆子的声音翻过杨家大院的高墙遥遥的传来:“咚!咚!——咚!寒潮来袭,熄灯关门…”

    延绵四五十米的家奴区,东边,向阳通风的最好位置,安静了很久之后突兀的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后是一个老迈的声音低沉的说道:“老三,以后别再去寻陈老实一家的晦气了…”

    簌簌…

    黄老三从床上翻了起来,随后敲了一下隔间的木板:“老东西,少给老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不知道今天咱们家被搜走了多少银子?

    哼…二十两啊,整整二十两,今天这个赌可是他陈老实的儿子自己要赌的,要是主家不来拿那笔钱,我黄老三和他陈老实一家没完…”

    “咳咳…”

    隔壁房间的老人呛了两口气,接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声道:“天要变咯!陈老实有福啊,尽然生了这么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那陈耀武四岁已有虎将之威,不知害怕为何物,那陈平不到十岁更是老练沉稳得让人害怕,此子话不多,却是句句诛心…”

    “草!”黄老三不耐烦了,狠狠的啐了一口呵斥道,“老不死的,我看你是被那陈耀武一板砖拍得怕了吧?尽给老子扫兴,告诉你,明天陈老实家的饭食减少一半,我黄老三可不是你这样的窝囊废,那小畜生要是敢找虎儿的麻烦,老子第一个捏死他…”

    “哎…”

    黄老头长长的叹息。

    “睡觉…再给老子啰嗦,信不信老子抽你…”

    ……

    再说陈平一家由于房子被人拆了,唯一的两床棉被也被人撕成了碎片,实在是没了办法,黑灯瞎火的又不能盖房子,陈平便领着一家人到了藏暂住一宿。

    虽然冬天的夜晚着实寒冷,不过一家人挤在一起,再用一些书本当做被子盖在身上,其实保暖效果,一点都不比家里差。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陈平发现比起家里的情况,其实藏的情况也一点不容乐观,晚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可是现在一看,所有的人全都傻了眼。

    原来之前一直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藏,此刻呈现在陈平一家人眼前的尽然是乱七八糟,好多的书架都被人推倒了,完全是一副被贼关顾过了的样子。

    老娘撇着眼睛在发呆的陈平脸上看了一眼,接着又是招牌式的在陈平脑袋上一阵乱揉表示安慰:“没事儿,这都是昨天大少爷带着十几个柜上识字的掌柜说是来找什么书的时候弄的,没遭贼…”

    “哦…”

    陈平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不过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儿,杨正文这那里是在找什么书,这根本就是带人来查老子是不是偷了藏的书来换钱。

    陈平大喜,之前打赌,完全是按照大小姐的腹黑路数来推测的,一个完美的腹黑计策,栽赃嫁祸之后是绝对不会少了再把钱拿回去这个步骤,但是现在看来,大少爷心眼小到这个地步,拿回那二十两银子肯定是铁定的了。

    “哈哈…”

    陈平愣愣的站在原地傻笑,不料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边便响起了老爹木讷的声音:“我喂马去了…”

    说罢,老爹丝毫不做停留,率先推开藏的大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老娘翻了翻白眼:“我挑水去了…”

    挑水就挑水,怎么还要给我翻个白眼呢?

    陈平一脸懵逼,目光投向很有向傻大个发展趋势的小武,却见小武吓了一哆嗦,撅着屁股就往外跑:“别指望我,我也很忙的…”

    跑出藏,小武还不忘了在门边将他的小木刀抱在怀里,一口气跑出去了老远才扭头对陈平做了个鬼脸:“大哥,下次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装疯卖傻这招早不灵验了…”

    “草!”陈平一脸的冤枉,“小武,你回来,今儿不把这事儿说清楚了,大哥保证打不死你…”

    追出大门,再探头一看,小武早已经转了几个幽深的巷子跑没了影儿。

    猛一转身,才发现屋里的小玉正在熟门熟路的收拾地上的书籍。

    “呵呵…”陈平挤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小玉,你咋不跑呢?”

    小玉学着老娘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捡起地上的一本书说道:“大哥,真的很老套耶,拜托,你每次不想干活儿的时候都是装疯,真的该换一换了,我是昨天冤枉了大哥,自愿不走,留下来帮大哥干活儿…”

    装疯?干活儿…

    陈平脑子里顿时冒出一幕幕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额头立刻冒气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真是握了个大草,这是多么蠢的猪才每次想偷懒的时候都装疯卖傻啊!

    脑子里的记忆显示,陈平六岁开始打扫藏,迄今为止三年零九个月,中间因为睡懒觉,情绪抵触等等各种原因不想干活儿,一共用同样的方式装疯卖傻七十三次。

    “草!怪不得大哥我只是小笑一下就吓退了这么多的英雄豪杰,就连武将军连同他的十万兵马都被我吓得屁股尿流…”

    陈平很不要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捡起几本书往书架上放,走上前来在小玉窄窄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比划一个京剧的标准动作:“二弟,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呵呵…”小玉被陈平一句话就逗得乐不可支,也是学了个陈平的腔调:“打马走着…”

    “二弟,要不大哥给你将个故事…”

    “大哥会将故事?哪里听来的?”

    “还用听吗,咱们守着这么大一个藏,当然是书上看来的了…话说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

    “哇…大哥…那邱道长可是神仙?武艺尽是如此之高…”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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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家奴介绍:
斗恶奴,入良籍,小小家奴袖里有乾坤。 考科举,著农典,平内攘外,所有他走过的地方,都有一个时间都抹不去辉煌的故事!。 这是一个动荡渐生的年代,这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这是一个最最底层的小人物披荆斩棘一步步走向权力巅峰的人生。 …… 要说陈平的故事,这还要从落河县杨家的一个家奴说起~~~ (注:本书为爽文,前期剧情需要,略有压抑,请大家用心观看,多智善谋的主角终究会碾压一切渣渣…)一等家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等家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等家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