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去蜀州(一)
第一百六十六章此去蜀州(一)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身上的伤到还是其次,正如杨九所言,主要还是这个段时间太累太累,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基本没怎么合过眼好好睡上一觉。
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奇迹中的奇迹。
整整半个多月,脑子一直处于高强度的推测和演算之中,频频出现的意外,总是又要将原来推算好的又全都推翻重来。
别说是李承基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地主少爷带着一百个下人就成功的将三方大敌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还成功的逃之夭夭。
即便是到了现在,就连陈平自己都感觉这一切犹在梦中。
深秋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摇开半掩的窗棂,蒙蒙的细雨里,可以看见披满了彩妆的远山正在缓缓后退。
秋风卷起一阵冰凉的水雾扑洒在脸上,那种清凉的感觉,有种清晨的困倦,让人忍不住又将身子往被窝里缩了一缩。
耳朵里传来一星半点的水声,感受到床底悠悠的晃动,陈平猜想,自己此刻应该是置身于某一条大江之上。
或许是察觉到了被褥的翻动,床底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带着兴奋,更带着浓浓的喜悦。
陈平将头从被窝里伸出来,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好大一个猪头正拉大着耳朵用力的往自己脸上蹭。
“虎妞…怎么弄的,才半个多月不见,怎么肥成了这样?”
陈平用力的将虎妞的猪头往外推,可惜,脑子虽然清醒了,可是身上的力气却没有回来。
还好虎妞有分寸,直是一个劲儿的在陈平身上蹭,然后便摇晃着它一身的肥肉在屋子里又崩又跳的欢呼。
不然它这样用力的往上凑,非得将陈平这个老处男的初吻给夺了不可。
初吻啊,要是被一头猪给夺了去,这个结果,陈平或许想想都能死去。
“大哥…大哥…醒了…大哥醒了…”
房间的门被一个顶着两束羊角辫的小丫头吱呀一声推开,陈平都还没来得急说话,顿时就看见一团花花绿绿的肉球噗通一声飞到了床上。
“大哥…起来,陪苏苏玩,骑马马,我要骑马马…”
嘶…
陈平的身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脸都变形了,这个死丫头完全是遗传了老娘大大咧咧的性格啊,没看见大哥都快死了吗,你这一来就没头没脑的往大哥怀里扑,别荣州城都活过来了,到头来死在了自己小妹这个不过四岁半的小丫头手里,那笑话可就闹得大了。
“老大…我的儿啊,你总算是醒了,可是担心死为娘了…”
外面又风风风火的跑过来一个粗胳膊粗腿的妇人,来到床边,这妇人一把将陈苏苏提着朝虎妞背上一扔,立刻又伸出一张大手朝陈平的头上招呼来了。
哎!
“娘啊,你这喜欢搓人头的性格怎么就改不过来呢,孩儿都说了好多次了…”
陈平感觉很憋屈,没死在小妹手里,又差点死在了自己老娘手里。
“嘿嘿…嘿嘿…本来都改过来了的,刚才一激动,又忘了,对了,你这一睡都睡了三天,饿不饿?想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做…”
老娘一脸的慈爱,她的关心很简单,除了嘘寒问暖,就只剩下吃了。
“呵呵…”
有小妹腻在怀里撒娇,有老娘嘘寒问暖的关心,陈平感觉这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日子。
陈平自问没什么宏图大志,这辈子,好好的守护好自己的这个家,就是他最大的奢望,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幸福,开心,未尝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陈平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老娘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看她一天比一天多的鱼尾纹,看她那张笑容一天比一天多的脸,还有什么是比娘高兴更有意义的事情。
老娘终究还是没什么见识,县衙住了就住了,衙差绑了就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她质朴的脸上,陈平没有看不到一点点的后怕。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知者不畏吧!
老娘被陈平看得发憷,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看啥看?不会是傻了吧?连娘都不认识了?”
“嘿嘿…”
陈平咧着嘴傻笑了一声,掀开被褥爬起来:“这么久没看见娘了,还不让我多看几眼啊,儿子看自己的娘,天公地道,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咯咯…”
陈苏苏站在虎妞背上又崩又跳:“娘长得好看呗,苏苏都喜欢看娘…”
“你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这才伤还没好呢,又开始挤兑娘了…”
老娘板着个脸,一副做势要打人的架势,她的手高高的扬起,可正要落到陈平背上的时候,她的目光又看见了陈平背上那渗出衣服的血渍。
心猛然被针扎一样疼,她的手又缓缓的放了下来,眼睛没来由的全是泪光在闪动:“老大,伤还没好呢,没事儿别瞎乱动,娘给你炖鸡汤去…”
背过身去,老娘抬着袖子擦了一下眼角,正准备转身出门,身后又传来陈平的声音:“娘…”
老娘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干啥?还有啥事儿?你给娘说?”
穿好了外套,陈平两步从老娘身边走过:“你的眼角上比我离开家的时候又多了三根鱼尾纹,下厨什么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陈平已经大步出了房间。
看着陈平笔直的后背,老娘的眼睛又忍不住一热:“老大啊,我的儿,娘这辈子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没白活了,老天爷待我苏玉如不薄…”
老娘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甜甜的笑着,伸着手去触摸那爬满了鱼尾纹的眼角,忽然觉得,老,似乎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咯咯…”
见此一幕,陈苏苏站在虎妞背上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娘,你想啥呢,大哥分明是嫌弃你做的东西难吃,才自己动手的…”
“啊?难吃吗?”
老娘回过神来,呼啦一只大手直接将陈苏苏提在了手里,大步朝船板上去,老远就听见老娘那分贝极高的声音:“陈定山,死哪里去了,赶紧让你的宝贝女儿消失在老娘眼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去蜀州(二)
第一百六十七章此去蜀州(二)
从房间里出来之后陈平才发现,原来这个大江之上除了自己家人所在的这条大船之外,前前后后,大船小船,共有三四十条这么多,浩浩荡荡的,几乎挤满了整个江面。
其他的船上连船舷上都挤满了人,唯独陈平一家人的这这条大船上显得极为的宽敞。
粮食不用说了,几乎堆满了整个船舱,蔬菜和肉什么的也有一些,不过肉不是鲜肉,都是用粗盐腌制过的。
身体虽然很虚弱,不过这并不影响陈平做饭,说句实话,经过荣州之行,陈平更珍惜自己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这看似平淡的一切,只有陈平自己知道,这背后是太多的血泪拼搏的来之不易。
当然,这里面的惊险陈平没有给老爹老娘说明,其实他们这样挺好,什么都不知道,活得简单一些,更容易满足和幸福。
好好的做了一顿饭,和老爹老娘,还有陈苏苏,一家四口美美的吃了一个时隔了半个多月的团圆饭。
刚才一直没有看见的丫鬟下人们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等陈平一家人吃完了饭之后便看见一个个全都出来收拾桌子来了。
陈苏苏嚷嚷着要骑马马,老爹耐不住陈苏苏的软磨硬泡,一把将她拽肩头上在原地转了起来。
看见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幕幕的熟悉的场景,豁然间,陈平有点置身在陈家庄那个熟悉的院子的错觉。
抓了一根牙签坐在凳子上剔着牙齿,陈平打了饱嗝:“都来了啊,没有拉下一个吧?”
老娘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漱了一下口:“没呢,听你的,全都带出来了,这条船上的都是家里原来的那些人,黄叔说怕你醒来之后看见有生人不高兴,其他的人全都赶到别的大船上去了…”
“呵呵…”
陈平笑了一下:“黄叔终于还是办了一件长脑子的事情,他人呢,我有话和他说。”
老娘随即吩咐了一个下人去叫人。
驾着陈苏苏在船板上转圈的老爹有些肉疼的问道:“老大,咱们不会就这么走了吧?陈家庄呢?
不要了?
那可是好几千亩的好地啊,还有造纸厂,缫丝作坊,那些可全都是你这些年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产业,没你这么浪费的…”
“呵呵…”
陈平笑了一下:“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只要你喜欢,回头去了蜀州,儿子给你买十个陈家庄那么大的庄子,你不是喜欢养蚕吗,咱们再建一个缫丝作坊就是了,再说了,那陈家庄的地契还在咱们手里呢,只要天下还是武家的天下,等过上几年,落河县那边太平了,咱们再回来就是了,陈家庄在哪里的,谁也拿不走…”
“哦…”
老爹闷闷不乐的耷拉着脑袋,很显然,他的心里还是将土地看得极重的。
正所谓故土难离嘛,这一点陈平还是理解的。
没过多一会儿,杨九和黄志都过来了。
当然,还有余佑章这个本应该在荣州府的人,这个时候也出现在陈平的面前。
“余叔…”
陈平起身迎了过去。
“好好养伤,咱们两个还来这些虚礼作甚!”
余佑章两步上前来固执的要陈平坐下说话,一脸的汗颜之色:“陈平啊,这一次,余叔欠你一条命…”
“说什么话呢,余叔,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生分…”
陈平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谁也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这个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只可惜小侄到最后还是没找到那一批从落河县出来的粮食去了哪里,不然,这个官司咱们还可以和他周正国打到金銮殿上去,不管怎么说,这县令也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这天下还是姓武的,咱们雨南这一片也由不得他周正国和杨棹胡来…”
“二狗…”
说到粮食,从过来就一直畏畏缩缩,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的黄志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
陈平的目光向黄志移了过去:“这一次可是多亏了黄叔你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二狗…”
黄志依旧是一脸的愧疚之色:“都怪我没本事,事情让我给办砸了,害得你连陈家庄都不要了,不过…不过从落河县出来的那批粮食我已经找到了…”
“哦?”
陈平听得眼睛一亮:“粮食在哪里?”
黄志尴尬道:“就在咱们的船上,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咱们也是从落河县城撤出来的时候无意中在牛沉关的山中发现的,我知道你在找那批粮食,然后…然后我就自作主张的将粮食一同运过来了…”
“啊…粮食在咱们手里了?”
这可真喜从天将啊。
陈平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几步来到船板之上,举目向大江上的那一片大小不一的船只看去,还有些不可置信的兴奋:“黄叔…这些?这些船不会都是咱们的吧?”
黄志见陈平激动,还以为要发飙了,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船舱里都装满了粮食的,船板上的人…
其实我也只打算带走咱们陈家庄原来的那些人的,可是…可是那些被召集来修建水利设施的难民非要跟来,所以…所以现在就有这么多人了,我都清了数,名字什么的都登记造册了的,加上咱们陈家庄的人,现在总共三万两千七百四十九人,二狗你放心,他们不敢乱来的,谁要是敢乱来,我第一个将他们丢江里喂鱼去…”
“啊…”
陈平惊呼一声,随即便疯了似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带着浓浓喜悦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抿江之上。
黄志,杨九,余佑章全都一脸的愕然,弄不明白陈平怎么突然之间疯了?
全都傻傻的看着他根本就停不下来的狂笑。
当然,只有陈平自己心里清楚,他笑的是什么,此刻他的心里正在一遍又一遍的大喊:“哈哈…张有正,你不是很拽吗?你费尽心思弄来的粮食,是小爷我的了!
哈哈…张有正,姜鲁州,你们那一招锁喉之计弄来的钱,也是小爷我的了!
哈哈…还有人,也全都是小爷我的了!
哈哈哈…我的,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豁然之间,陈平终于深刻的理解到了那一句富贵险中求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笑声一停,陈平转身说道:“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说这句话的人真特么的太有文化了…”
众人面面相觑,余佑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第一次听说,还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哈哈…”
陈平大爽:“好,就当是我说的吧,咱们不好在意这些细节…”
这边几人正说话间,忽而,船头上跳上来一个魁梧的汉子:“你可是陈平少爷?”
“嗯?”
陈平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戒备道:“你是?”
那彪形大汉施了一礼:“末将是杜大人派来助陈少爷一臂之力的,之前一直在…”
“什么?你是谁派来的?”
陈平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特么的黄花菜都凉了你跑出来给我说你是杜学易派来帮小爷的?
那人回答道:“杜学易,杜大人,咱们一共来了一百人…”
老子才不管你来了多少人,陈平心里那个气啊,当即脑子一转,麻痹的,这会儿才冒出来,差点将本少爷坑死在荣州府,岂能让你们就这么好好的就混过去。
当即正色道:“好本少爷正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陈少爷吩咐…”
“尔等速速折回荣州府五十里以外的罗关山,哪里有个雨南军的屯粮地,本少爷命令尔等,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务必在十天之内将哪里的粮食烧得一粒不剩…”
“末将领命…”
霎时间,那汉子跳上一条小舟,一群人破江而去。
嗯?真去了?
陈平看得傻了眼。
不过回头又想到算是自己还武平钊一个情吧,只要雨南军的粮草被烧,被围的荣州府自会解围。
……
当即不再多想荣州府的事情,这个大汉的出现也一定没影响到陈平此刻心里那种不能言表的兴奋。
他搬了一根凳子在船头上坐下,目视着一汪碧蓝的江水,秋雨绵绵的天空。
视野里,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突然,陈平又感觉胸中一阵波澜壮阔,豪气横生,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忍不住高声喊道:“来人,将取本少爷的‘吉他’取来…”
所谓的‘吉他’,其实是经过陈平改造过的一把琵琶而已,曲调古朴、厚重,其实没有那个时代的吉他那种灵动清脆的韵律。
怀抱琵琶,临一江碧水,琴弦拨动,抒发胸中豪情,陈平当即高声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歌声悠扬,久久不息的回荡在抿江之上,秋雨如烟,帆影如织,四十多条船跟着歌声,一起直杀蜀州而去…
(第二卷完,明天进入第三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一)
第一百六十七章又是一年寒来雪(一)
据说,三日之后,距离荣州府五十里开外的罗关山莫名其妙的起了大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火整整烧了十天十夜才渐渐熄灭。
然而,原本已经告急的荣州城,伴随着罗关山飘来的浓烟,攻城的雨南大军莫名其妙的退去了。
李承基想不明白,赵颂想不明白,就连武平钊这个堂堂的王爷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显已经唾手可得的荣州城。
三天,攻城的大军只要再坚持三天便可以破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退走。
这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和那一场与荣州府相隔了五十多里的大火联系上。
一场由两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精心策划的民乱在损失了几万雨南军的情况下就此土崩瓦解解。
一没捞着钱,二没弄到粮,这仗,还怎么打?
别以为三十万雨南大军很多,可实际上整个雨南大军要防护的范围可是整整的五千里雨南之地,这一次能调出来的近十万人,已经是杨棹能派出来的全部兵力了。
与此同时,一个月之后,又一场惊世骇俗的假白银案在京城拉开宏达的序幕,整整两百多万两的假白银流入国库,户部白银制造局连夜敲响警钟,朝野震动,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此事,不仅武朝立国三百多年来闻所未闻,就连有史书记载以来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连进入国库的银子都有人敢动手脚,这是何等的藐视朝廷。
皇上震怒,满朝文武百官犹如惊弓之鸟,自顾不暇,一时间,京城上空全是乌云压顶,暗无天日,据说京城里整整一个月都全是九城兵马司的马蹄在响个不停,数不清的,往日高高再上的朝廷命官锒铛入狱。
一时间,京城里流传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官!可当真不好当啊!”,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错中复杂的关系,没有人能弄清楚这场由皇上亲自督办的假白银巨案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案的人。
不过明眼的人心里都明白,据说就在皇上下旨宣布案子彻查到此为止的时候,后宫里那位据说是怀了龙种在身的张贵妃当天在雨露殿悬梁自尽。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实际上那位张贵妃到底怀没怀龙种,或者说怀的是不是龙种,这件事情就连太医们心里都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谁说不是呢,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登基六年多以来,后宫里没有一位妃子怀孕,凭什么你张贵妃一来就怀孕了,这样的女人要是不死,那人家皇上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比起假白银案的令人发指,或许,关于这个张贵妃肚子里怀没怀龙种,或者说到底怀的谁的种?更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反正大家茶余饭后都津津乐道的说了好久,就是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
当然,这是小官和百姓们更为关心的问题,比如像杜学易这样的大官,他其实更倾向于研究陈平当日深处绝地,是如何来绝地反击的?
在三方不可能战胜的大人物面前,一个小小的地主少爷,钱不如别人多,和十万雨南大军比起来,他那一百个下人的武力值几乎为零,他是如何来布局,最后不仅大获全胜,就连宫里的那位张贵妃也一同被斩草除根,这一局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堪称绝妙,可称奇迹的典型,当真可以载入史册。
载入史册?
京城往西一处外面看起来颇为古老的院子,后院里,一丛竹荫深处,小径蜿蜒到一颗古松下面的石桌旁,此刻正对坐着两个胡须花白的老者。
一个面容和善,神貌谦和,一个身材魁梧,轮廓分明。
二人对坐了很久,具都双眼凝视着面前的一副残棋,从张贵妃上吊的那天开始,他们二人就已经坐在这里了,这一坐,竟然像入了魔一般,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竟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蜿蜒的小道上走过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约有七尺多高,一身青色长衫,眉目清秀,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壶,每一个动作都轻微到了极点,深怕惊扰到了这石桌上对坐的两位老者。
轻轻的将桌上的茶杯参满热茶,这个少年郎随即又一言不发的准备转身就走。
忽而,那个容貌亲和的老者出言问道:“凃白,你今年又是我京城象棋大赛的冠军,依你看来,这局棋,应该如何来解?”
少年郎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棋盘上扫过,随即摇头道:“大人,红方占先手,车马象士俱全,黑方只有一个过河的卒子,大营根本毫无防守,这局棋你们二位大人也不用再想了,无解,黑方必输无疑…”
“哎…”
杜学易缓缓的站起身来:“是啊,本是必输无疑的局面,可谁让这个卒子过了河了…哈哈…”
笑声一停,杜学易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问:“陈子玉呢?这段时间老夫心绪不宁,到是忘了考教我这关门弟子的学习,如今大事已定,人家连朝中之事都给我一并解决了,到是让老夫成了闲人一个…”
涂白道:“子玉自从府试过后过就一直魂不守舍,总说只要一闭上眼睛,总是看见他大哥血淋淋的躺在他怀里,说什么已经给他赚下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要他将来长大了好好照顾爹娘,照顾好小妹,可是被吓得不轻,硬是吵吵着说是要回一趟落河县,要不是露雪姐拦着,恐怕这会儿都已经到了落河县了…”
“哎!果然不愧是一奶同胞啊!隔着几千里都能感应得到…”
杜学易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件事情,算是老夫欠他陈家一个大人情了,等回头会试过了,叫上陈子玉和老夫一起去一趟蜀州,当年荣州一别,这一转眼,都快五六年过去了,老夫倒要去亲自问他一问,这一局连你这个棋道高手都说了不可能胜的对局,他是如何赢得这么彻底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二)
第一百六十九章又是一年寒来雪(二)
其实,很多事情反过来在看的时候,总觉得有太多的不可思议,这当中,并不是说布局的人就真的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精算得这么分毫不差。
毕竟,事情并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算计,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这个道理,这中间总有太多不能估计的不确定因素存在。
陈平不是孔明,也借不来东风,更不会摆什么七灯续命的法术,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尽可能的将事情想得周全一点而已。
就拿假白银的事情来说,当时进入荣州府,做这个假白银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帮宁杨河将钱套出来而已,他并不知道这个假白银会在京城里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当然,等事情发生了之后再反过来看,那就完全能看做是陈平的深谋远虑。
正如杜学易不敢相信的这样,他一个远在荣州府的小地主少爷不仅在荣州府三方敌对的情况下大获全胜,而且还连同将张家在朝中的张贵妃那棵大树也连根拔起。
如果此刻远在蜀州的陈平能听见杜学易此刻的问话,他肯定会很诚实的回答:“杜老,这真的不是小子的算计,这…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其实就简简单单的是一个巧合而已…”
“爷爷,杜爷爷…你们什么时候去蜀州?可不可以带雪儿一块儿去,我也好想见小哥哥,五年多了,也不知道他长了多高…”
院子外面风一样的跑进来一个穿着一身洁白长裙的女子,和她的名字一样,她窈窕的身姿,自带着一种飘逸,像极了一片从风中飘来的白雪,那一颦一笑的姿态,有种不染尘埃的纯洁和彷如置身于佛家梵唱中的空灵。
“哼…怎么哪里都有你,整天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大姑娘了,像什么样子,还嫁不嫁人了…”
石桌上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一脸的寒霜,瞪着两颗牛大的眼睛,虽然声音里带着斥责,不过还是掩饰不住他那张黑脸下面隐藏的溺爱之色。
余露雪伸了伸舌头:“雪儿才不嫁人,雪儿就陪着爷爷,爷爷去哪里,雪儿就去哪里…”
“哼…油嘴滑舌…”
余厚德假怒着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不过很明显,余露雪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咯咯…”
余露雪笑了一下,来到杜学易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本封面极为卡通的书给杜学易递了上来:“封面是雪儿亲手画的,内容是子玉写的,杜爷爷,自玉说要你给这本书起个名字…”
“哦?起名字?”
杜学易接过书翻开一看,只见开篇第一句写道:“陈平者,落河县杨家家奴也。十岁前,懵懂不开,有流坊术士批之命格不凡,有弟二人,曰陈子玉,曰陈耀武,家贫如洗,有陋室两间,不可果腹者时有也。武朝三百零二年,三弟罪,顶之,责仗之,卧床不起二十余日,杨家有女名杨妍饿…”
文字虽然没什么文采,不过胜在表述还算清楚,初时,杜学易还要时而皱眉,为文中句子表述不当的地方稍稍做点评,可渐渐的,当他看到陈家屋破,众人推之,藏身于度日,陈平道:“二弟年纪几何,来年当蒙学为仕,哥为尔寻最好先生授业…”的时候,就连杜学易这样的人物都开始深深的陷入了进去。
忍不住啧啧道:“厉害啊,身陷这种绝境,竟然也能反败为胜,别人绝望之时,他却已经提前算到主家非放他二弟还良不可…”
书页再翻,又见书中详细记载二伯陈义辉来借钱之事,陈平以头撞石,害得在衙门里当差的二伯险些丢了性命,再获得一胜。
文字平实无华,细致入微,一直到陈平巧计赚得万两身家,陈家所有人一举还良,再往后翻,却是没有了。
杜学易看得意犹未尽:“这…这些都是子玉他大哥五年之前的事情?”
余露雪叹息道:“是啊,子玉这段时间闹着总是放心不下他大哥,雪儿说他大哥辛辛苦苦的撑着整个家,就盼着他能中个秀才,得要他中了之后才能回去。
他说心绪不宁,怕大哥要是真有个好歹,以后将大哥忘了可该怎么办,他就写了这个东西,他说大哥的嘱咐不敢忘,不取功名不返乡,恩施的授业之恩不敢忘,从今之后当更加发愤图强,还请恩施放心,只不过有一事相求,还请杜爷爷你帮他将五年之后的事情补全,随便,再给这本书写一个书名…”
“哈哈…这两兄弟情深啊!”
杜学易朝着自己院子的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子玉到是有心了,五年之后的补不全了,不过这陈平的荣州之行,老夫到是可以代为给他补全,不过这书名嘛…”
杜学易愣住了,抚着胡须深思了半晌:“依老夫所言,不如就叫《陈平列传》如何啊?”
啪啪啪…
余露雪激动的欢呼雀跃:“好好好…陈平列传,就叫陈平列传,哦…小哥哥有自己的列传了,以后雪儿想要知道小哥哥的事情,直接看这本书就行了…”
“哈哈…”
杜学易好像捧着宝贝一样的捧着手里的书,不能的啧啧道:“陈平小友这一路走来,当真全都是传奇故事啊,不得了,了不得…涂白,快去取老夫的狼毫笔来…”
不多时,涂白便去了杜学易的书房取来了平时杜学易都舍不得用的文房四宝。
磨墨浇笔,杜学易神色肃穆,不过是要给这本通篇好多语病的书提个书名而起,他却显得极为的郑重其事。
他的心里有一种感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他这一笔落下去,将会影响后世几百年一般的,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压力。
连续深呼吸了三次,一向执笔很平稳的手,就在这一刻,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旁边的余露雪都屏住了呼吸,和杜学易一样,她的心里,同样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圣神的事情。
然而旁边的余厚德见自己的孙女儿对那个小家奴一点这么小的事情都这么关心,心里又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怒意,立马大步走上前来,夺过杜学易手里那只浸满了浓墨的狼毫笔,就在众人惊愕间,他直接落笔,龙飞凤舞的写道:“《一等家奴》”
“老余…你…”
杜学易大怒:“人家陈平小友又没得罪你,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哼…”
余厚德的目光在余露雪脸上扫过,有种奸计得逞的窃喜,心里还是满满的醋意,直接拂袖转身就走:“我乐意,怎么着,杜老三,你又打不过我?”
“你个老不休…”
杜学易气得抓着墨水就朝余厚德泼过去。
“哈哈…”
小道的尽头处传来余厚德得意的大笑,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却已经没有了踪影。
直到余厚德消失不见,杜学易再一次回过头来看着手里的这本书,忽而,他扶者胡须叹道:“地主家是奴,给皇上当差还是奴,只不过主家不同了而已,这个奴字,倒也囊括万千,老余啊,老余,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还看不透呢,怎么比起陈平小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里虽然感觉还有几分遗憾,不过既然笔已落成,杜学易也没有了再改的心思,当即珍而重之的将书拿在了手里,直接朝书房而去。
余露雪还有些不解:“杜爷爷,你干什么去?”
杜学易道:“继续补后面的啊,老朽也怕时间长了,我也记不得了…”
“哦…”
……
殊不知,余厚德这个《一等家奴》四个字,被后世修《陈平列传》的史官们诟病了好几百年,可是没办法,修来修去,再好的文笔,也再写不出来比这本《一等家奴》更好的《陈平列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三)
第一百七十章又是一年寒来雪(三)
蜀州,地处平原之上,自古都是富饶之地,耕地集中连片,土壤肥沃,河渠纵横密布,更是水稻、棉花、油菜、小麦、茶叶、药材、蚕丝的主要产区,其中,蜀锦,更是远近闻名,因此,蜀州也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当然,其实在三百多年前这里并不叫蜀州,而是叫崇州,是武朝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在此设直隶省府,便更名为蜀州。
从行政区域的划分来说,其实蜀州的地盘并没有多大,下辖也不过只有四个县而已。
出了蜀州城,沿着青衣河一路向西,差不多有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个叫做谢家村的村子。
反正四处都是平原,非要说出这里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那就是村子里的芙蓉树特别的多。
可惜,如今已经是深秋十月,高大的芙蓉树已经掉光了叶子,看不见村子里的人说的那种七八月份满村开满芙蓉花,红的,白的,一朵朵像人的手掌那么大的芙蓉花争奇斗艳的壮观景象。
要说这谢家村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今这初冬刚入的时节,秋蚕刚刚结了茧,农事也告了个段落,和五年前那个原来的陈家庄一个样子,闲的无事的庄户们渐渐的开始少了活动的迹象。
顶着绵绵的秋雨,家里有闲钱的可以温上二两黄酒,喝他个天昏地暗,没有钱的,便只能忙活着和自己的老婆没日没夜的玩造人的游戏了,反正这个游戏玩不腻,婆娘也是自己的,还不花钱,何乐而不为。
一群闲得蛋疼的人坐在青衣河边上一颗老芙蓉树下,看着河对面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河对岸硬是活生生的在那一片长满了乱石和荒草的土地上建出了一个崭新的村子,有人指着那个刚刚才竖立起来的石碑问道:“哎,老三啊,你认字,你看看对面那个村子的石碑上刻的到底是什么字?”
拿着酒壶的人虚着眼睛瞄了一眼:“好…好像是叫做陈家村…”
“陈家村?”
河对面的石碑旁出现了一个赤着膀子的少年郎,这少年郎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麦黄的肤色,带着几分憨厚的面相。
他的目光在石碑上新雕刻的字迹上扫了一眼,顿时就开始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干的?低调,低调,咱们要低调,本少爷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耳朵都长屁股上去了吗?还陈家村,深怕别人不知道本少爷在这里吗?”
村口架着一个崭新的龙门,听见这少年郎的骂声,中间立刻出现一个拖着瘸腿的老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瓷碗,一边朝村口过来,还一边不忘呼次呼次的吸着碗里的猪油面:“嘿嘿…二狗…是我叫他们这么立的,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个屁…”
陈平的目光在黄志手里的大瓷碗上扫过,当即又是一阵训斥:“我说黄叔啊,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你说你在落河县的时候整天给我端着一碗破猪油面就算了,你喜欢,我也就由着你了,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
省府啊,这里可是省府啊,你可到好,丢人都给我丢到省府里来了…”
“嘿嘿…小老儿就好这一口…”
黄志没脸没皮的继续呼次呼次的吃面。
陈平拿着眼睛瞪了他八百遍也没什么卵用,指了指面前的这个石碑:“立刻叫人来给我拆掉,本少爷还想过几天清净的日子呢”
说完,陈平忙忙碌碌的转身就走。
黄志斜着眼睛在石碑上看了一眼,随后嘴角一歪,固执道:“不改,就不改,改了名字,三少爷和我家小虎怎么认得路回来…哼…”
来到村子里,四处都还是横七竖八倒着的巨木,从河对面来看,虽然已经立起来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房子,可是内里,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弄。
一大群刚刚下了工的难民正端着一碗碗的大米饭坐在倒着的巨木上吃着午饭。
陈平的目光在他们的碗里扫过,不见有一星半点的油水,除了白米饭,剩下的基本上就剩下老咸菜了,当即,又听陈平扯着嗓子大喊:“侯二刀,侯二刀呢?娘希皮的…”
“在呢,在呢,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后面的大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同样赤着膀子,满头大汗的坑脸男子。
见侯二刀出现,陈平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大骂:“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儿,必须得顿顿都有肉才行,侯二刀,不是本少爷我说你,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不说你在那个张继业身上抢的银子,就到了蜀州城,本少爷这里也给了你整整一千银子,你说你至于还来扣这么一点点虱子肉吗?”
侯二刀原本就是个屠夫,陈平是知道的,这家伙和黄志是同一个类型的,属于死性不改的顽固派,杀一头猪,他能给你扣二十斤藏起来。
听见陈平说银子的事情,侯二刀的脸色暗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过他也只是短暂了楞了一下而已,随即做出一个对天发誓的动作,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少爷,天地良心,我侯二刀和黄管家不一样,早已经改邪归正了的,到了蜀州之后,绝对没有私藏过一斤肉,不然天打五雷轰…”
“嗯?”
陈平的眉头皱了一下,丫的,鸭子死了嘴硬,撸了撸袖子:“那肉呢?到哪里去了,本少爷可是每天都拨了整整三百两银子出来卖肉的,五百两银子你啊,你给本少爷算算,最少也能卖一百多头猪的了,可肉呢?你告诉我,肉到哪里去了?”
侯二刀被陈平问了个脸红脖子粗,站在原地委屈得像个小媳妇:“没拿,反正我没拿,反正我就是没拿…”
“草!”
陈平真是气得想一脚给这憨货踹过去,目光一扫,又看见一大片今天本来就应该盖上小青瓦的房子还迟迟没有封顶,随即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华六,华六人呢。你买的瓦呢?谁能告诉我瓦在哪里?为何那一片房子还迟迟没有封顶?”
声音刚刚落下,又看见华六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从村西口那边走了过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少爷,没…没…没…”
见他半天没个一二三出啦,陈平差点就被他急得一口气上不来:“没什么啊没?你给我说清楚…”
话六委屈道:“钱没了,猪没买来,瓦也没买来,钱没了…”
真是握了个大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四)
第一百七十一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四)
见此情形,陈平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气了,目光在旁边还傻愣愣站着的侯二刀身上扫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闷哼道:“华六啊,你也别着急,慢慢说,可是遇到了不开眼的地痞将钱给抢去了?哼…真是不开眼啊,竟然连我陈平的钱也敢抢…”
“没…没被人抢…”
华六不停的摇着头,却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低声道:“大少爷,别问了,那三千两银子算我华六借你的行吗?等回头我给你做牛做马,一定给你还清…”
“嗯?”
这事儿就怪了,陈平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有两百多万两身家的人,倒也不是真在乎那三千两银子的事情。
想了想,他的目光又在周围的人群身上扫过。
随行而来的难民们就不说了,没什么异样,可关键是所有曾经跟过他去了荣州的杨家下人,到了蜀州分到过钱的,全都目光躲闪,表情黯然。
“嗯?”
陈平再次嗯了一声,当即也不再质问,平和了一下心情,轻轻的再华六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放缓了声音说道:“你们都是随我陈平出身入死过的兄弟,以后别再说什么当牛做马的事情,听了没来由的让人烦心,既然你有苦衷,我也就不问了,咱们的村子里到处都百废待兴,正是用人的地方,明天我亲自去城里看看吧…”
话一说完,陈平立刻转身就走,然而,就在他一转身的瞬间,身后顿时就传来了一阵重重的叹息声:“哎~~~”
“哎~~~”
陈平听得心里一酸,都是作为曾经的家奴,陈平当然知道他们心里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了。
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钱拿出去,到头来还有苦说不出来,这个人,肯定是曾经的杨家大少爷杨正文了。
用一个根本就没有道理的理由来解释,那就是,他们连人都是人家杨正文的,他们身上的钱,自然也是杨正文的了。
想到这里,陈平的心里忽然开始有些自责起来,当时在荣州的时候,自己可是承诺过了他们,等荣州的事情过了,会亲自去和他们的主家老爷杨嗣源商量给他们还良的事情。
可惜,等他在抿江之上醒来的时候,才在老爹哪里得知,原来早在落河县的时候,杨嗣源就已经被杨正文卖粮食给杨家招来灭顶之灾的事给气死了。
如今的杨家早已经是名存实亡,杨正文更是无耻到连下人的钱都要搜刮的地步,想想,心里总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愁绪。
一个人静静的穿过这个还没有成型的村子,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小楼房,难民们好像总有用不完的力气,逃出了落河县这个死地,如今在堂堂的省府有一个自己的家园,他们当然一个比一个更有激情。
不知不觉,又一次穿过那个高高的龙门,来到了村东头的那块新立下的石碑旁边。
目光在那块石碑上扫过,陈家村三个斧匠气息十足的大字还清清楚楚的留在上面。
没有再纠结这个到底应该是叫陈家村,李家村,还是黄家村的问题,既然黄叔喜欢,那就由他去吧。
双手背在身后,注视着静静流过的青衣河,陈平的心,忽而开始紧张了起来,那日的江陵江上,她站在璀璨的晚霞里,那条快速远去的小舟头,她说:“我在蜀州等你,等你过了府试,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哦…”
礼物?她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自己呢?不知道她知道了自己她的杨家已经没了,她的爹已经死去,还会不会再想起要送礼物给自己的这件事情。
远远的朝着蜀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田野依旧是烟雨朦胧,即便是从这里看过去,也只不过能看见一个大概得轮廓而已,这一刻,陈平原本迫切想见到她的心情,有了一丝犹豫,或许,长生他们永远不要找到她才好。
找不到她,最起码,她不会知道杨家已经没了,他不会知道,那个总说我是大骗子的杨嗣源已经死了,她最少,可以不用难过不是。
深秋的雨凋落了树叶,芙蓉花早已经没了踪迹,远处的荒草地里,枯黄的巴茅草抽出一竖竖洁白的花絮,即便是在秋雨里,也是一片不错的景色。
采一把巴茅草开出的白花拿在手里,柔柔软软的,有种触摸在锦丝棉被上那种丝滑的触觉,陈平知道,若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折一张宣纸,插上两只巴茅草开出的白花,可以做成一个可以飞得很高很高的风筝。
忽然间,草丛里走出来了一个年芳二八的少女,和陈平一样,她的手里捧着一把纯白色的草花,只是那身绣满了粹米小花样式的罗裙,已经被露水打湿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个女子有些打生,或者说,有一种天生的内向,看见陈平的那一刻,她的神色显得有些局促,有点无话找话的样子:“陈…陈平…找到我大姐了吗?”
光是陈这个字,她就连续唤了两次,很显然,她还不习惯像别人一样叫陈平大少爷。
“呵呵…还没呢…”
陈平迎着她笑了一下:“二小姐,新房子住不惯吧?现在时间简陋,建不出咱们落河县城南那个杨家样子,不过二小姐你放心,等过些时日,大家都安顿下来了,我一定叫人在蜀州城里,也建一个杨家那样的宅子…”
怎么说呢,对于这个二小姐杨锦弛,陈平和她没什么交集,不过印象还是很好的,因为,那一次杨正文要杀他的时候,二小姐杨锦弛和二少爷杨宏逸为他这个下人求情,还被杨正文骂了个狗血淋头。
话说开了,便显得没那么陌生,杨锦弛迈着步子朝陈平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同样看着静静流浪的青衣河,那双未施粉黛的眼眸里,全是浓浓的愁容,她轻声说道:“陈平,如果永远都找不到我大姐,你会不会赶我们离开?”
赶我们离开?
是啊,我会不会赶他们离开?
陈平侧着目光去看了一眼这个庶出,在杨家里其实也就比下人高那么一点点地位的二小姐,就连她,都只不过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客人而已。
或者说,就连她,都适应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曾经自家一个小小的家奴成了主人,然而曾经的主家,却是寄人篱下。
那么她呢?她的性子比任何人都强。
有一天找到了她?她又会怎么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五)
第一百七十二章又是一年寒来雪(五)
家奴翻身,地位转变,从一个一无是处的下人变成了主子,原来的主子变成了需要依赖自己才可以活着的可怜人。
更甚至,还时刻提心吊胆的害怕被自己赶走,这样一来,他们恐怕连一片可以这身的瓦片都没有了。
原本应该是一件很大快人心的好事情,可是当陈平的目光在杨锦弛眼张充满了忧虑的脸颊上扫过,又没来由的想到她会不会伤心,会有多伤心?
担心起杨妍娥如果到来,她又应该如何来面对这么残忍的事情。
是的,她从小就那么的高高在上,衣食无忧,一句话可以决定太多人的生死,她刚强的性子,甚至比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都是出一趟落河县城而已,自己是幸运的,家人都还在,钱也还在,可是她呢,什么都没有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沧海变桑田。
陈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冰冷的秋雨打在脸上,驱走了皮肤上汗水的热气,冷凝的汗水一片冰冷,冻得心都是一片的冰凉。
忽而,他抬手在脸上拍了两下,咧着嘴笑道:“二小姐,说什么呢?杨家不是都还在吗?你在,大少爷在,二少爷也在,还有侯二刀和华六他们都还在,住在自己的家里,有谁敢来赶你们走?要赶,也是你赶别人离开的呀?
赶明儿我和你一起进蜀州城里去,咱们再买下一个和落河县城南的杨家一模一样的宅子,府面上咱们还挂着杨府的牌子,要是那个宅子里没有小山,我就叫人再堆一个出来,咱们还在哪里建一座藏,将它建得高高的,站在上面,可以看见整个宅子里的一举一动,等找到了大小姐,你们就将她接到那个宅子里去住,还和以前一样,你们住在城里,我就住在城外面的陈家庄…”
陈平越说越兴奋,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种陶醉和美美的回忆之色,他那张肤色麦黄的脸颊上,前所未有的认真。
杨锦弛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有些迷醉的看着陈平认真的样子,那张极为素雅的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的滑落下来了两行清晰的泪痕,她摇着头,声音轻微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回不去了,陈平,这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回不去的,碎了就是碎了,粘好的东西,始终还是有一条难以抹去的裂缝,…”
前面的话陈平没有听得清楚,可是最后这一句“大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拿的钱来办,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过…”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陈平的身子猛然怔了一下:“为什么?一切都还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不好?”
杨锦弛的声音带着几分抽泣的颤动:“陈平,何必要这么自欺欺人呢?这么多年了,大姐的脾气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在大姐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还’这个字,她可以给咱们任何东西,可是她不会接受别人的任何好处,她就是一个这么对自己,比对任何人都苛刻的性格…”
他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还’这个字!
豁然,陈平的身子猛然一晃,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掉进了青衣河里。
是啊!这么多年了,这个问题,自己怎么还需要别人来提醒呢。
她的字典里永远只有‘欠’这个字,没有‘还’,陈义辉那一次,她说:“陈平,你欠我一个人情。”
杨五捣乱藏那一次她派人来说:“陈平,你欠我第二个人情…”
还有江陵江那一次…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掠过,陈平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欠她的,自己又何曾只有这一两个人情而已,赵颂拜师,有她的推波助澜;小玉还良,少不了她的从中帮助;还有小武和黄小虎跟着温埔离开的那一天,她跑得裙角都沾满了泥土出现在牛头山下,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送还良的文书罢了。
可这一切,她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还’字!
豁然之间,陈平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般,和她做事的风格一样,她就是这么霸气的走进了自己心里,到头来,让人魂不守舍的为她担心。
“陈平…小心…”
耳边传来女子一声急切的叫喊,忽然间,手臂上传来一丝温热柔软的感觉。
秋雨绵绵的河岸,泥土湿滑,脚下又一个踉跄,陈平猛然惊醒,才发自己的身子正在向河里倒去,然而旁边的杨锦弛正在惊慌失措的拉着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那温热柔软的感觉,是异性肌肤触及的瞬间从毛孔带来的兴奋传递到的脑神经。
应该说是过于敏感,毕竟,和一个妙龄女子这么近的接触,即便是放到陈平穿越之前,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脚下湿滑,二人一阵摇晃,最后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不过还算是万幸,没有掉进河里,好在陈平在慌忙之下抓了一把河边的茅草,借了一把力,二人双双的跌进了河边的一丛茅草堆里。
不过,身下那种似水般柔软又温热的触觉更加浓了几分,这种触觉带来的负面效果便是呼吸加快,就连心也跟着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二…二小姐…对不起…”
陈平一阵阵的手忙脚乱,和被他压在身下的杨锦弛一样,二人都很不争气的脸颊羞了个通红。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牵个手都很出格的时代,他们二人这种状态,完全是属于大逆不道的类型了。
“你…”
杨锦弛脸上的红晕已经羞到了耳根子,咬着牙用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蹦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快起来…”
“哈哈…”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狂笑,声音里带着不耻,带着愤怒,更带着浓浓的羞辱:“你个贱人生的贱种,这么快就等不急了?河边上就搞上了?
呸…不要脸的东西,告诉你,有我杨正文在,我杨家就还没倒呢,想要给自己找个饭碗,你也要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啊,他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咱们杨家的一个家奴小杂种而已…
你个骚/货,这么快就叉开腿让一个家奴上!
呸,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个德行,没男人就活不了了,真要是想男人了,回头老子就给你卖到蜀州的青楼里去,比这个小杂种有钱的人多的是,大哥保管让你天天都欲/仙/欲/死…不要脸的贱/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六)
第一百七十三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六)
“杨正文…你怎么说话的,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陈平怒发冲冠,眼睛瞪得很大。
顺手将杨锦弛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在这个小姑娘的脸上看了一眼。
杨锦弛并没有因为杨正文这恶毒到简直不能入耳的语言而愤怒,她那张没有一点点脂粉痕迹的素脸上,只有目光闪烁的胆怯和害怕。
她的头深深的垂下,不仅不敢反抗一句,反而连看杨正文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若真要找个词语来形容她此刻的样子,或许用卑微比可怜还要入木三分。
当然,犀利如陈平这样的目光,看见的,当然是这么多年来杨锦弛在杨家受到的欺负。
“哈哈…”
杨正文笑得很狰狞:“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只不过是我杨家养大的一条狗而已,哼…就凭你这个卑贱的家奴,也敢打那个贱人的主意,告诉你,你不配…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
说到这里,杨正文伸了一个指头出来,指着躲在陈平身后十分胆怯的杨锦弛:“既然你要犯贱,老子成全你,明天就将你卖到青楼里去…”
“杨正文…”
陈平大喝一声,已经在很努力的克制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即便是个外人,也不能这么辱骂啊,更何况他口口声声的贱人还是他的亲妹妹,这就做得太过分了。
“哈哈…小杂种,你心疼了?”
杨正文继续不依不饶,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朝陈平靠近了两步:“哼…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别忘了,你能有今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杨家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如果没有我杨家,能有你的今天?”
“哼…你们杨家给我的?”
陈平已经紧紧的捏紧了拳头,他弄不明白杨正文这个败了杨家的恶人脑子里所谓的杨家给自己的逻辑是怎么成立的:“我陈平的今天,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靠着自己的双手赚来的,和你杨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告诉你,杨正文,就凭你气死杨嗣源的事情,我特么就想直接将你打死,我要不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当日在荣州城,才不会管你杨家任何一个人的死活。
杨家的败落,都是因为你,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是杨家最没用的废物。
杨大少爷,长进了啊,连下人身上的钱都要搜刮,你自己好好看看,到了蜀州半个多月,你整天都干了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就你整天无所事事,短短半个月时间,整个蜀州的青楼恐怕都要被你逛完了吧,你除了吸别人的血,还能干什么?
行啊,今天搜刮下人的钱财,明天就要开始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卖了,然后呢?卖什么?你还有什么可以拿出去换钱的?”
“哈哈…”
杨正文一身的酒气:“你管我啊?本少爷愿意,我杨家有的是钱,怎么着?你管我啊?你管得着吗?别以为本少爷不知道,你想要给他们赎身,还他们自由,告诉你,没门儿,本少爷凭什么要给你做好人的机会,他们就是死,也要死在我杨正文手里…”
“草…”
陈平忽然发现杨正文这个变态和陈义辉完全都同一类人,和这种人讲道理,完全是走错了地方。
终于,陈平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怒火,抬腿就是一脚将醉醺醺的杨正文一脚踹到前面的稀泥坑里,随后,抡起拳头就是一顿猛砸。
真的,从对付陈义辉的经验来看,对于这种油盐不进的变态,只有揍,狠狠的揍,往死里揍,要让他们从骨头里知道恐惧才能有安生日子。
砰砰砰…
拳头雨点般落下,杨正文向来都是养尊处优,再加上又喝了不少的酒,在陈平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可以还手的能力。
“陈平…放开他…”
不知道打了多久,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女子十分冰冷的声音。
陈平还以为是杨锦弛在边上劝说,连头也没回一下继续挥舞着拳头砸下去,地上挣扎的杨正文,沾了他一脸的稀泥。
随即,那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陈平,你给我放开他,我杨家的人,还没有死绝…”
这一次,那个冰冷的声音里,有着几分凌厉的味道,当然,更多了一种熟悉,或者说是期盼了好久的声音。
豁然,陈平的身子猛然一僵,寻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扭头看去,目光里,约有三五步远的草丛里,正俏生生的站着一个身穿百褶裙,满身翠绿的女子。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模样呆呆胖胖,正举着一把粉红色荷叶伞的丫鬟。
陈平怔住了,那张沾满了稀泥的脸,起码和她对视了约有十个呼吸的时间,才见他咧出一口的大白牙,傻傻的笑道:“你来了啊…”
是啊,盼着见她的时候,总以为心里有千言万语,可当真见到了她,便只有剩下“你来了啊”这四个字。
想象和现实总有着太大的差距,她那张绝美的俏脸,此刻冰冷得让人害怕。
她提着裙角缓缓的走过来,可惜,这一路过来,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陈平一眼。
小心的将杨正文扶起来,才见她那张冰冷的俏脸满上,那双弯弯的柳眉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迸发着浓浓的敌意:“他是我哥,无论他做了什么,也由不得你这么羞辱…”
羞辱?怎么就羞辱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怎么会这样?就不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她,终究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她总是能一句话说到别人无话可说。
陈平一脸的焦急,凝视着她那张冰寒的俏脸,嘴巴张开了一半,又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和她说荣州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怕她接受不了,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木荷,咱们走…”
杨妍娥根本就没有给陈平解释的机会,依然转身,向着蜀州城的方向走去。
“大小姐…”
“大姐…怎么不听他把话说完…”
陈平和杨锦弛同时向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几步。
闻声,杨妍娥的脚步顿了一下,缓缓的扭过头来,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孔。
不过,这一次,她看的却是一脸局促的和焦急的杨锦弛,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她没来由的说道:“你给我小心一点,我的东西,你不配拥有,就算是碰一下也不可以,就算你是我杨妍娥的亲妹妹也不可以…”
她的东西?她的什么东西?
陈平不知道杨妍娥没来由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朝旁边的杨锦弛看去,却发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正站在哪里无声的流着泪水,那胆小,可怜,委屈,无助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回过神来,陈平又跟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几步,可是耳边又传来杨正文那令人喷火的声音:“妹妹,你来得正好,你一定要把咱们杨家的钱都给大哥要回来,那个忘恩负义的小杂种,将咱们杨家的所有钱都骗光了,爹,爹都被他给气死了,要不是因为他,咱爹,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她说道:“好,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咱们家的东西,谁也拿不走,不说别的,就刚才他打你的事情,妹妹也不会和他善罢甘休…”
“她…”
听着他们兄妹二人的对话,陈平的心莫名的一阵绞痛,本来急追而去的脚步,也缓缓停了下来。
站在杂草丛生的荒地里,目视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陈平的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涌出了一丝热流,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她…变了,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人,好坏不分了吗?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喜欢自己,都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吧…”
绕过一个河流的水湾,不高的土丘遮住了她离去的背影。
陈平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提不起一点的力气,感觉到眼角有一股热流无声的划过。
他抬着袖子擦了一把,豁然转身大步朝陈家村的方向走:“哈哈…骗得好,骗得好,骗得好…”
两个决绝的背影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忽然,就在陈平再一次来到那块儿刻着陈家村三个字的石碑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噗通一声巨响。
随即,又听见杨正文求救的声音传来:“妹妹…救我…救我…大哥不会水的…”
豁然之见,陈平猛然转身,目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咧着嘴笑了起来:“原来,你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何必要这样…”
“救我…”
青衣河里溅起高高的水花,那把荷叶伞下的绿衣女子已经走了好远。
身边的丫鬟问道:“大小姐,你不是早就盼着陈平到蜀州来吗?怎么他来了,你却不和他好好说话…”
直到这一刻,杨妍娥的脚步才停了下来,她那双美丽的美眸里刷刷的涌出两行泪水,蒙蒙的秋雨遮住了视线,根本就看不清楚陈家村那个站在村头正同样正看着她的少年。
她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从伞沿上滴落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绣花鞋,才听她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配不上他了,和他在一起,不仅帮不了他什么忙,还会成为他的负担,我不想要他给我的钱来重振杨家,木荷,你懂吗?
呵呵…你不懂,如果你是那个五年前的小溪,或许,你会懂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七)
第一百七十四章又是一年寒来雪(七)
朦胧的秋雨里,终究还是没等到杨妍娥回来的影子。
陈平没有再追过去,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了,倒也省了好多口舌,陈平觉得,或许,她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来承认这个残忍的现实,等她什么都想明白了,或许会再回来的。
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
回到村子中间那个最大的宅子的时候,已经入暮时分。
和别的人家一样,房子是新建的,不过这个时代的东西不存在什么甲醛之类化学物质的说法,倒也没有刻意放置的说法。
院子很大,住进来的人也很多,主要还是本着节约的原则,能将就着挤挤,就挤一下吧,反正别的房子大家都还在火急火燎的赶建当中。
可是整整三万多人呢,想要每一户都拥有一栋这样的宅子显然不可能,不过陈平已经给大家都许下了承诺,一年,只要需要一年的时间,一定要没一家人都能住上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
当然,至于人口和劳动力的调动分配问题,这样的事情是黄志的专长,陈平也就乐于交给他来办了,不会再来亲力亲为。
自从来到蜀州的这些日子,杨九又开始变得神出鬼没了起来,和落河县哪个陈家庄的时候一样,想要用眼睛发现杨九的存在,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为此,陈平还专门下了命令,新的宅子里,一定不能再种什么大树了,以防下次再和妹纸说悄悄话的时候又被爬树上的杨九给听了去。
不管怎么说,陈平这个灵魂里穿越而来的现代,还是很在乎**这个问题的。
穿过人头涌动的一进和二进院子,从过廊上经过的时候,陈平又看见了端着一个大瓷碗,永远乐此不疲吃着面的黄志正骑在一根大木头上吃着面。
陈平有些无奈的摇了一下头,看来黄志这个臭毛病是怎么也改不掉了,抬脚走上去,本来是想和黄志说一下明天的分工问题,可是还没走近黄志十步距离的时候,陈平又听见了他嗯嗯啊啊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嘴里传来。
“黄叔,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陈平走上前去挨着黄志坐了下来。
黄志那埋在大瓷碗里的脑袋动了动,斜着眼睛朝陈平看了一眼,随即咧着嘴笑得一脸的嘚瑟:“嘿嘿…不告诉你…浪里个浪…”
“嗯?”
陈平的眉头皱了下,回头在四周看了一眼,随即很邪恶的笑道:“不会是?枯木逢春?黄叔你这棵老树要发新芽了?这可是打好事,说说,是谁家的姑娘瞎了眼?”
“枯木逢春?”
黄志显然是听不明白这种太过超前词汇里的引申含义,不过联想到陈平的后面一句,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当即老脸一板:“去去去…没大没小,没工夫和你瞎贫,我看你这是又开始想王媒婆了吧?回头我就去将她叫过来…”
“别别别…”
陈平一听见王媒婆这三个字,头立刻就大了,不过还是继续奸笑:“开口闭口就是王媒婆,黄叔,和你情投意合的人莫非就是王媒婆?我可是听说她好多年前就死了男人的,嘿嘿…当了一辈子的媒婆,到是把她自己的事情给拉下了,放心,说媒和办喜事我一个人全包了,你两可是咱们整个陈家庄搬到蜀州来的第一对儿新人,说什么我也得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陈平说得很认真,话一说完,他当真起身就要去找王媒婆的样子。
这一下,可是将黄志吓了一个哆嗦:“别别别,我说二狗啊,没你这么玩儿人的,你这一闹出去了,黄叔可晚节不保了,你让我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儿放…”
哼…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陈平有种小人得志的样子,眼睛在黄志手里的大瓷碗手里瞄了一眼:“给我也来一碗猪油面,得要你最拿手的那种,多放葱花,再多加点汤,说句实话,在荣州府的那些天,我可还真想黄叔你做的这个猪油面了,不是我说,九叔那下面的手艺,估计也只有侯二刀这种猪变的才会觉得好吃…”
说到自己的特长,黄志更是尾巴翘上了天的模样,伸出一个大拇指,吧唧了两下嘴:“还是二狗你识货,就杨九那货做出来的面也能叫面吗?嘿嘿…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下面…”
黄志激动坏了,脱着一条瘸腿就开始朝厨房的方向走。
然而,还没走出去几步,忽而又听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后的人说道:“多加一碗,我不要葱花,多放大蒜…”
“嘿嘿…”
陈平的目光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扫了一遍:“这又是躲哪里的?可不能怪我背地里说你的坏话。”
杨九无所谓的指了一下屋顶,也是两步走过来挨着陈平坐下:“本来就难吃,即便你不说,我自己也是知道的…对了,今天我收到我师父的信了。”
“哦?温埔?”
陈平面色激动:“他们如今到了哪里?我三弟可有来信,是要回来了吗?”
杨九摇头道:“说是刚刚到了西凉,师父这个人最重信用,他说那年离开落河县的时候和你说的是十年之约,如今才过了五年,哪里会有这么快回来…”
“草!”
陈平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暗了下去:“扯淡,什么时候变成十年之约了,别以为我记不得了,那年他离开的时候说的是十年之内不来杀我,就欠我一顿酒…
丫丫的,你那死胖子师父可真是够脸皮厚的呀,这些年三天两头的怂恿我三弟来信要钱,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的钱,肯定大多都落到他手里了,我三弟估计连一个铜板的好处都没捞到,如今竟然还要扣我三弟五年,我看他是拿银子拿上瘾了吧,不想交人了…”
“嘿嘿…”
杨九傻笑了一下:“既然你什么都看得这么清楚,干嘛还每次都掏钱掏得这么痛快,二狗啊,不是我说你,就凭我师父的武功,三少爷跟着他,吃不了苦的,你非要操这份闲心,我要是师父,有钱不拿白不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有什么办法。”
陈平忽而面容惆怅了起来:“其实我也知道温埔那死胖死很厉害,官府通缉了他这么多年他还不是一样啥事儿没有。
我之所以每次都给这么多钱,其实就是要让我三弟知道,学艺归学艺,有些东西不该做的事情,可千万做不得,没钱了,可以问我这个大哥要,可千万不能仗着武功比别人高就去抢,功夫没有了可以再学,可如果做人最基本的准则都没有了,这样的三弟,我不要也罢…”
“呵呵…”
杨九笑了笑:“三少爷说了,西凉那边生产汗血宝马,他要给你抓一匹回来…”
“是吗?”
陈平一脸的喜悦之色:“那感情好,汗血宝马啊,听说可以日行千里,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嘿嘿…娘这次又没捞到好处,指不定又要唠叨三弟多久呢…”
“哈哈…”
杨九大笑:“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看见过…”
不多一会儿,黄志的面已经煮好了端了过来,没人做声,三人坐成一排全都开始门头呼哧呼哧的吃面。
忽然,眼前咕噜咕噜的惊叫着跑过去一头大肥猪,猛然间扎进雨幕里。
黄志猛然间站了起来,看着秋雨越下越大的夜幕,忍不住眼圈一红,两行热泪瞬间滚了下来,喜极而泣的喃喃道:“算算时间,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到了吧?”
到了?谁到了?
陈平跟着一惊,联想到刚才黄志哼着小曲的喜悦,陈平也是一阵的兴奋,随即,他抱着手里的大瓷碗就率先就跟着虎妞的后面追了上去:“哈哈…定然是我小虎兄弟回来了,黄叔,你瞒得我好苦…”
三人同时抱着一个大瓷碗,一前一后的冲出院子。
夜幕笼罩,秋雨如织,三人急急忙忙的来到门前,顿时就听见飘飘乎似乎从百里开外传来一阵的烈马嘶鸣,只不过下一刻,又听见一阵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
众人的心跳都跟着这越来越近的马蹄开始变得急促。
只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立刻就看见雨幕中一匹火红的高头大马托着一个满身黑衣的少年郎正朝这边疾驰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八)
第一百七十五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八)
来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那枣红大马上面的少年,犀颅黑颊,眼亮眉鲜,雨幕中,两束耳发打了结般垂至胸前,人虽未至,却已经搅动了一股冲天的豪气在空气里激荡不已,让人没来由的在胸生升起一股热血翻腾,心跳加快的感觉。
健马直冲而来,眼看着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就要撞上拦在巷子中间的陈平三人,顿时就听马上的少年长啸一声:“吁…”
缰绳一勒,顿时,那极速冲来的健马立刻人立而气,碗口大的马蹄扬在半空,扬天又是一声洪亮的厮鸣,竟是生生止住了冲来的惯性。
且不说那马上的少年功夫如何,单单就说这匹马的表现,完全给人一种令行禁止,训练有素,极为通灵的感觉。
陈平看得一惊,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好一匹良驹。
随即,又见那马上的少年翻身下马,魁伟的身躯,竟然比陈平还要高出了半个头来。
一双认不出是什么皮革制成的靴子踏在积满了雨水的青石板上,整个完美的身型展现了在了众人眼前,那张饱经风雨的脸颊黝黑中透着成熟,若不是他唇上一抹才刚刚发青的小胡须出卖了他的年龄,任谁都看不出他只不过是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
若不是他的面孔里还保留了三分原来离开落河县时的那种憨傻,绝对没有人能和当年那个胆小怕事,看起来傻傻呆呆的小胖子联系上。
“好好好…”
陈平看得眼睛一热,忍不住连续说了三个好字,脱口说道:“当年的小肉球,五年不见,已经长成了俊少年,哈哈…好…”
“小虎…是你回来了吗?”
黄志的眼睛里还在不停的流着喜极而泣的热泪,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五年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也不怪黄志都不太敢相信眼前看见的这个人就是黄小虎。
“爷爷…是孙儿,孙儿回来了,从今以后,孙儿再也不离开你了…”
黄小虎虽然已经长成了铁铮铮的汉子,可是一面对黄志的时候,顿时就原形毕露了,两行眼泪刷刷的夺眶而出,抱着黄志就是一阵的哇哇大哭。
丫丫的,这可真是太有损大侠的风范了。
陈平有点汗颜,本想着让黄小虎给自己耍几套拳,弄几个摘叶飞花,飞檐走壁的绝学来看看的,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些年自己的钱就这么打水漂了呀。
要是什么都没学到,那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温埔那个死胖子了。
不过看现在这个样子,这爷孙两估计得哭一会儿才行了。
这也倒没什么丢人的,毕竟等翻过了这个年,人家就整整六年没见了,若是回来的是小武,指不定老娘会拉着人哭成什么样子呢。
陈平扯了一下身旁还傻乎乎看着人家爷孙两哭的杨九,一脸嫌弃的将手里的大瓷碗递了过去:“九叔,刷碗去…”
杨九楞了一下,接过陈平递上来的碗,将目光从黄小虎身上移开,又看了看面前的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男人爱好马,很明显杨九也不列外。
“嗯…不急,晚点再刷,我懂的,今天一定不让老黄动手,算我的,对了,没两天你就要去蜀州的官学上课了,开年的二月份就是会试,二狗啊,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屋温习功课吧..”
嗯?
陈平差点被杨九这卑劣的招数给气笑了:“九叔,跟谁学的?想要打这匹马的主意就明说,刚才你自己都说了,这匹马可是三弟给我抓来的,哼…想要抢我的马,门儿都没有…”
杨九白了陈平一眼,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让:“你的马可还不知道在西凉的哪个大山里呢,这是人家黄小虎的马,和你八竿子打不着干系…”
陈平撸了撸袖子:“这么说你是非要和我抢了?”
杨九将手里的碗重成了一叠,只伸了一只手出来:“抢你又怎么样?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九叔咱们能用文明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不?比如说这匹马的归属问题由它自己来决定?”
陈平被杨九一句话怼得没脾气了,丫丫的,当日荣州府那一战,自己差点丢了小命,人家杨九后来背着他杀出重围还毫发未损,这就是差距啊,和杨九用比武抢马,还怎么玩?
“不能…”
杨九一副没商量的样子,两眼冒光的盯着面前的枣红色大马。
“哼…没劲…”
陈平一脸的失落,委屈得一把将杨九手里的碗夺了过来:“我去刷碗还不行吗?”
说着,陈平毅然转身,直接朝宅子的大门里走去。
然而他还没气冲冲的走出去两步,顿时又和一个突兀的从大门里冲出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这女子慌里慌张的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即又一把抢过陈平手里的碗:“陈平,这些事情哪里需要你来做,我帮你刷了就好了,婶子说你这些天都忙坏了,要多休息才好…”
“嗯?二小姐?”
陈平一脸的莫名其妙,愣愣的看了一下突兀的冲出来,抢了碗就冲进院子里去的杨锦弛,弄不明白这丫头又是玩的哪一出。
又回头看了一下还站在雨夜里哭得稀里哗啦的黄小虎这爷孙两,忽然,陈平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阵无比的失落感。
比起刚才听见马蹄声传来的那种急切和期盼,这种空闹闹的失落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难受?为什么会难受呢?
是因为小虎回来之后从头到尾都没和自己说一句话吗?
还是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当年害死他爹的人是自己?
说到底,当年的这件事情,一直都是陈平心里的一个结。
比起黄老三来说,自己这个大哥是不是显得太过可笑,他学成归来没有一见面就杀了自己,应该已经是感念自己这些年来的恩情了吧?
或许,他应该是恨自己才对吧?
想着这些,失落的遥望一眼漆黑的夜空,心里又是一阵担心,三弟啊,人小虎都回家了,你也早一些回了吧。
本来应该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可是,当他落寞的转身朝大门里失魂落魄的走去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和大门外面的喜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前的雨幕里传来了明亮的灯火,非常刺眼。
三五个随行的丫鬟挑着灯笼挡住了自己的去路,陈平抬头望去,看见了一个亲切而和蔼的面孔,他低低的唤道:“娘…”
老娘那张日渐老态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急切和担忧:“老大,怎么了?怎么哭了呢?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哭了?没有吧?
陈平楞了一下,抬着袖子擦了一把眼角,咧着嘴傻笑道:“娘,雨水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何曾见过孩儿哭过?”
“是啊!你这孩子,天生就不会哭的,生你那会儿就没听见哭声…”
老娘走上前来溺爱的将陈平的手握在了手里,至于这句话的真假,或许只有老娘和老爹知道。
她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那两个只不过和他们距离了咫尺之遥远的黄小虎爷孙二人。
其实,很多时候,陈平觉得老娘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比如那一次自己去了内院,见证那扣眼珠子一幕的时候,从内院里出来,老娘就只说了一句活着就好,便没有再多问一句,这一次,她每样没有深究自己为什么会伤心。
老娘转身,张出一支手臂,想要将陈平搂在怀里,可惜,她的个子没有陈平那么高大,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说道:“你看看你,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天还下着雨呢,染了风寒可怎么办?人大小姐都已经在家里等了你整整一下午了,还不快跟娘一起进去?呵呵…以后这些事情也不用为娘来操心了,有人帮娘照顾你了…”
“大小姐?”
陈平的脸上升浮现出一丝喜色,加快了一下脚步:“她什么时候来的?她不是走了吗?我在村头等了她一个下午!”
老娘笑道:“傻小子,你在村头没等到人,人家就不能从村尾进来的吗?”
“哦?说得也是,这符合她的性格,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哈哈…”
母子二人说笑着向内院里走去。
忽而,就在陈平和老娘二人在众丫鬟的拥簇下要穿过前院的时候,身后猛然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哥…”
大哥?
大哥?
是在叫我吗?不会是错觉吧?
陈平的脚步猛然间顿了一下,眼睛没来由的又是一热,不过,他的脚步也只不过是顿了一下而已,他没有回头,继续抬脚往前走。
随即,身后又一次传来两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大哥…”
“二狗…”
大哥?二狗?
这一次总不会是错觉了吧?
陈平依然没有回头,不过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的,是幸福的笑容,是那种付出得到了回报的满足感。
其实陈平这个人一直是很容易满足的,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不需要什么重礼最为答谢,只要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便可以满足得找不着北的主。
他笑着,豁然转身,正好看见黄小虎和黄志二人同时噗通噗通两声跪在大门口,跪在了他的面前。
顿时,陈平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怎么?这是要和我陈平彻底分道扬镳?”
黄志和黄小虎泪流满面道,异口同声道:“无以为报,今生,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鬼…”
陈平道:“要做人,就给我站起来,要做鬼,就给我滚出去…”
说完,陈平跟着老娘,径直向后院而去。
身边一个白影闪过,却是刚才咕噜咕噜叫着的大肥猪虎妞浑身打了透湿,朝着后院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九)
第一百七十六章又是一年寒来雪(九)
陈平其实就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那一句‘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鬼’瞬间将他心里那根黄老三因他而死的刺给从把了个干净。
或者说这么多年了,每次见到黄志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着几分内疚的成分在里面。
当然,这其实完全是陈平想多而已,站在黄小虎和黄志的立场来说,其实当年黄老三的死,这个仇,即便要报,即便要恨,也应该恨杨正文才对。
毕竟,当年叫着下人来打死黄老三的人是杨正文,那个曾经对他们,包括陈平在内都有着生杀大权的主家大少爷。
后面陈平出钱厚葬了黄老三,接着又为黄小虎和黄志还良,且不说后面近六年来的恩情,仅仅是还良这一件事情,已经是大过了天的恩德,对于黄小虎这种重情重义,又有孝心的汉子来说,他的心里,又怎么会对陈平有一点点的恨意。
之所以会提前回来,完全是当日黄志派人带了一句‘陈家有难…’的话给他而已。
跟着老娘来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左右,前面的一进和二进院子是个大杂居,不过后院是陈家的主人住的地方,即便陈平愿意,也不会有那个不开眼的敢搬进来住。
如果真的这么干了,原来陈家庄出来的那两千人打也能将人打死,开什么玩笑,庄主老爷的后宅也是一般人能随便住的吗?
明亮的灯笼将后院照亮个灯火通明,绵绵如丝的秋雨在火光的照射下可以看看的清清楚楚。
深秋的夜风寒意渐浓,吹起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就连陈平这种练过武功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虎妞发了疯一样的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的奔跑,不知道是看见了那匹比普通的马要大上个两三倍的怪物给激动的,还是因为它最近实在是感觉自己太肥了,这是要减肥的节奏。
前面的堂屋里传来一个小女孩儿咯咯直笑的声音:“妍娥姐姐,你以后真的要和咱们住在一起了吗?哦…那么以后妍娥姐姐就可以天天陪着苏苏玩了,咯咯…妍娥姐姐是不是要和我大哥成亲了呀?你是不知道,咱们来到蜀州的这些天,大哥天天都去村头等你,茶不思饭不想,人都饿瘦了…”
“咯咯…”
里面传来杨妍娥那十分熟悉又十分好听的声音。
那带着几分空灵的天籁琼音,好似初春的微风带着迷人的花香拂过清澈的山泉,摇曳了一片竹林般醉人。
“你这死丫头,才这么小一点点,你懂什么是成亲?还什么茶不思,饭不想?再给我胡说八道,看妍娥姐不撕烂你的嘴…”
“咯咯…”
陈苏苏显然没有被杨妍娥的这种虚张声势给吓到:“娘说成亲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然后要生孩子的那种,我娘和我爹成亲之后,然后才有了苏苏,那个,妍娥姐,你什么时候和我大哥生孩子,你和大哥的孩子是不是应该叫我大姑…”
“这个口没遮拦的死丫头…”
听见堂屋里传来的对话,老娘咬牙切齿的从嘴巴里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迈着她那两条极为粗壮的大腿,风一样的先陈平一步夺大门进去了。
随即,里面顿时又听见哇的一声孩子大哭的声音。
陈平会心的笑了一下,继续迈步往里走。
等到陈平走进堂屋的时候,立刻就看见陈苏苏缩成了一团被老娘提在手里,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可怜楚楚的挂着两滴泪珠。
“大哥…大哥…”
看见陈平进来,陈苏苏更是委屈坏了:“大哥,娘打我,娘不喜欢苏苏了,大哥…你可一定要帮苏苏做主啊!”
“我帮你做主?小妹啊,你没搞错吧?”
陈平一脸愕然的拿着指头搓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咧着嘴对右手边的杨妍娥笑了一下,接着大大咧咧的朝前面的饭桌上走了过去:“她可是娘唉,娘要打你,你叫大哥也没辙…”
陈苏苏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好像这个家里没人敢挑战老娘的权威,最后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屈服,开始和老娘叨扰了起来。
视线似乎总是不受控制自己的控制,有意无意的向旁边的杨妍娥看去。
也许是察觉到了陈平的目光,杨妍娥那张标准的卵圆形脸蛋上,竟然悄悄的爬上了一丝红晕,明亮的火光下,那张红扑扑的脸蛋,那一袭翠绿的长裙,有种完全找不到任何瑕疵的美艳。
十八岁的妙龄女子,该发育的地方都已经成熟透了,特别是对陈平这种初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双精致的眼眸,竟然还不退让的朝陈平看了过来。
霎时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凝固了,一片的安静祥和。
那是一种不能用语言来言表的微妙之感,令人如醉云端,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一种心连心的触碰,似乎,能听见了彼此的心跳,读懂了彼此的一切。
或许,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说的便是此时,此景吧。
……
小妹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不见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全都没了踪影,宽大的堂屋里,就只剩下了陈平和杨妍娥彼此对视的二人。
“孩儿他娘,饭好了吗?都饿死我了,回头你也跟我去地里看看,年前再不将地翻出来,可是要耽误了小麦和油菜下种,误了这一季,可是有三万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咱们能为老大分担一些是一些,可不能事事都等着老大来做…”
老爹噗噗噗的拍着一身的泥出现在大门口。
很显然,这是刚刚从地里回来。
然而,他的半只脚还没踏进屋子里,顿时就被爬窗沿儿下的老娘狠狠一把揪着耳朵拖到边上去了:“陈老实,你要作死啊,把儿媳妇给我弄跑了,回头老娘三年不让你上床…”
“嗯?是哪家的姑娘?”
老爹止住了声音,跟着老娘爬在窗沿儿上瞅了一眼,随后一副乐开花儿的样子,啧啧道:“大小姐?竟然是大小姐,他两这是终于摊牌了吗?嘿嘿…我就说你整天和那个王媒婆给老大说亲,完全是乱搞,嘿嘿,这一点老大还是随我的,有女人缘儿,嗯,也不对,你其实还可以叫王媒婆帮忙给老大张罗两房妾室的…”
老娘冰冷冷的说道:“那是不是也顺便给你也张罗两个呢?”
“嗯…你有这个心,我当然不会拒绝的…”
……
外面的事情暂且不提,再说屋子里面的二人不知道对视了多久,却是杨妍娥先说了话:“衣服都打湿透了,当心染了风寒,要不你先回屋换一身衣服在来吃饭…”
“嗯?”
陈平回过神来,说句实话,第一次听见杨妍娥用这么直接的语气关心自己,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刚才不是看见你已经走了吗?又从哪里进来的?”
“咯咯…”
杨妍娥笑了一下,起身来到饭桌前,先给陈平盛了一碗热汤,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等你来追我呀,可惜,你没来,人家就只好自己灰溜溜的从后面回来了…”
什么情况?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大小姐吗?
陈平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耳朵,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傻傻愣愣的问道:“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不走了?”
杨妍娥道:“你留我,我就不走了,你要是不留,我还是不会走的…”
“啊…”
陈平再一次错愕:“你这样是不是太直接了一点?女孩子其实还是应该矜持一点比较好…”
杨妍娥咯咯笑道:“不然呢?你这个榆木脑袋,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都不主动,既然你不来追我,那我就只好来硬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十)
第一百七十七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十)
来硬的?这总霸气的方式,倒是符合她做事的风格。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个时代的女子就连说出个相亲二字都能将脸羞成了红苹果,如今这种事情从她一个女孩子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连一点紧张都没有。
似乎?有哪里不对?
爱情,揭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被拿来这么赤/裸裸的摆到台面上,似乎,少了那种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感,少了那种她的呼吸和心跳都牵动着自己喜怒哀乐的触动,少了那种灵魂的触碰而带来全身的快/感…
这一刻的爱情,就好像是喝了一碗白开水一样的寡淡无味。
陈平将杨妍娥盛来的热汤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木讷的看着她。
说句实话,自从进了这个门的那一刻,他总觉得这个大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喜怒不形于色。
变得,那张完美到找不到一点瑕疵的脸颊下,那美艳的笑容里,似乎,隐藏着一种令人惧而远之的冷漠。
古代的人都有守孝一说,现而今杨嗣源尸骨未寒,她却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和自己逃婚论嫁,是不是有些不符合规矩?
“呵呵…”
杨妍娥呵呵一笑,提了一下她坠地的长裙挨着陈平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半晌,扭过头来,乎闪着那双美丽的眼眸看着陈平,笑道:“怎么?被我吓傻了?”
吓?
“开什么玩笑,雨南卫的十万大军我都不怕,还能怕了你这个小丫头不成?”
话音顿了一下,陈平扒了两口饭在嘴里,心想这应该是她戏耍自己玩的,现在她死了爹,杨家彻底倒了,虽然她现在还在这里和自己强颜欢笑,可她的心里肯定是很苦的。
想到这些,陈平忽然又有些心疼起杨妍娥这个总是把自己伪装得比谁都刚强的小姑娘来了,如果这样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我就陪着她玩玩就是了。
脑子里正想着这些,耳边又听杨妍娥问道:“那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呵呵…”陈平配合着笑了一下:“你难道没看出来,我这个是给高兴的!有句话叫怎么说的来着?嗯,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好像早上刚刚一出门,天上忽然间掉下来了几万两银子一样,而且这个银子还正好砸在脑门上,你说这还不得让我缓缓啊?”
“咯咯…”
杨妍娥笑得百媚横生,羞答答的说道:“这还差不多,不枉我这么多年来的一番苦心…”
“是吗?”
陈平在桌子上抓了一根烤得焦黄的鸡腿给杨妍娥放在碗里,一脸的嘚瑟:“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被我帅气的外表所折服的?算你有眼光,就哥这帅气的五官,咱们可以聊上五天五夜都说不完…”
“咯咯…”
杨妍娥差点将嘴里的肉喷了出来,忍着不笑。
那双宝光流转的眼眸又一次凝视在陈平那张其实很普通,和帅气完全沾不到一点边的脸上,忽然间,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的迷醉之色,轻声道:“帅,真的很帅,在我眼里,天下间,再也找不到比你这张脸更耐看的脸了…”
“是吧?要不怎么说只有你才有眼光呢…”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想着就是逗她一乐的,看着杨妍娥那认真的样子,就连陈平这种脸皮超级厚的人都忍住尴尬了一下,指了指刚刚给她夹在碗里的鸡腿:“趁热吃,很香的,这个烤鸡腿可是我亲自教家里的厨子做的,天下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比起你们杨家…”
说到杨家这两个字,陈平的话猛然间停了下来,既然她都不提了,自己还来说,这不是平白勾起她的伤心事吗?
杨妍娥恍若未觉,似乎压根儿就不在乎陈平说到当年的那个落河县的杨家。
她伸出一只细嫩白皙的玉手,将鸡腿拿在手里,依旧是那副认真的表情,似惆怅,似回忆,总之是阴晴不定的变换了好几次,最后平静了下来,又将手里的鸡腿放到了陈平碗里:“还是你吃吧,我已经快有六年没吃过鸡腿了…
小时候就吃腻了,直到五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才忽然间发现我其实是很讨厌鸡肉的味道,所以就不吃了…”
“是吗?”
陈平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五年前的那个冬天,不正好是自己见到她的那一次吗?
是因为她曾用过鸡腿来羞辱自己,所以才从此以后连鸡肉都不吃了吗?
陈平没有去问这种白痴的问题,既然人家都说吃腻了,那就是吃腻了吧。
陈平傻乎乎的拿着鸡腿啃了两口,回头看了一下外面的院子,眉头皱了一下,岔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道:“爹说带着人去翻新买的地去了,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我去看看,可别让他老人家生了病才好…”
随即,陈平两口将碗里的鸡腿啃了个精光,逃也似的冲出了大门外面,一头扎进了雨幕里,风一样的跑到黑漆漆的村子外面去了。
这可真是一个鸡腿引发的冤屈。
原本好好的气氛,又让一个鸡腿给搅得不伦不类了。
站在静静流淌的青衣河边上,深秋的雨涨不了河水,不过冷厉的雨滴打在身上,可以让人的心归于平静。
遥望着对面灯火寥寥无几的谢家村,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静,脑子里没来由的一遍又一遍回放着五年前那只从她手里飞出来的鸡腿,高高的从自己头顶跃过,被两条争食的大狗夺走,最后连骨头都被老娘嚼碎了吞下。
心里,莫名的又燃起了怒火。
明明已经忘记了的事情,你为何又非要再提起,六年不吃鸡腿?六年不吃鸡腿又怎么样?
忽然之间,陈平发现自己好像太过于心胸狭窄,只不过是一只鸡腿的小事情而已,都已经过去了六年,为何还能记得这么清清楚楚,为何还会波动自己的情绪?
难道是爱她爱得还不够深?竟然连这种小事情都还不能释怀。
过目不忘,该死的过目不忘,懂得健忘的人才,或许才能有更多的快乐。
冰凉的雨水已经全身都打湿透了。
漆黑的夜里,陈平不知道在青衣河边站了多久。
等到他豁然转身的那一刻,才发现漆黑的夜里,原来她也一直傻傻的站在自己身后,就距离自己只有五步的距离这么远。
看见陈平转身,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咧着嘴呵呵直笑:“小气鬼…我故意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十一)
第一百七十八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十一)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消停啊。
陈平刚刚才平息下来的心情,又被她一句故意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本想呵斥她一声,可走得近了,看着她湿漉漉站在雨里笑着的样子,心里又忽然觉得她的笑都是那么的可怜。
是的,可怜,认识她五年多了,第一次觉得就连她笑起来都是那么的可怜。
陈平走上去撩了一下她顺着雨水贴在脸上的发丝,有些心疼的关心道:“你又跟着跑出来干啥?也不知道打把伞…”
杨妍娥道:“夫唱妇随啊,你走到哪里,我就走跟到哪里,我都给娘说好了,明年就给你们陈家生个大胖小子…”
“这…”
陈平又被杨妍娥的话噎得不轻,看这样子,这丫头今天是非要玩死自己不可了。
心里一阵无奈,丫丫的,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啊!
陈平的脸上装出一丝好色的痞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感情好啊,小娘子,走着呗,**一刻值千金,可不要耽误了咱们生孩子的大好事…”
“咯咯…”
熟料,杨妍娥不仅不输阵,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提着湿漉漉的裙角往陈平的前靠近了一步,那双水汪汪的眸子认真的看着陈平:“夫君走前面,奴家跟着…”
这…
你行啊,娘也叫上了,夫君也叫上了,娘西皮的,老爷们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能被你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
“走就走,谁怕谁?”
二人快步向村子中间那个陈府而去。
径直穿过一进和二进院子,来到后院的时候,陈平顿时又傻眼了,只见刚才自己和杨妍娥吃饭的那个堂屋里这个时候已经坐满了人。
老爹老娘,陈苏苏,还有杨九,黄志和黄小虎都在,桌子上的碗筷已经被丫鬟收了下去,一群人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
还是黄小虎耳朵尖,第一个察觉到院子里正湿漉漉走回来的陈平二人,他立刻激动的大喊:“叔,婶,大哥…我大哥回来了…”
“啊…老大回来了啊?”
老娘领着一群人着急忙慌的冲出院子,目光直接忽略了陈平,看见一身打得浇湿的杨妍娥,她关心的道:“妍娥啊,这是咋弄的,可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随即又听杨妍娥颇有礼貌的说道:“娘,我没事儿…”
嗯?
握草!什么情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娘都叫上了?
陈平听的双腿一软,一脸不可置信的向面前的黄小虎,黄志,杨九几人看去。
只见满院子的人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看着自己。
日!
陈平忍不住浑身一凉,怎么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场阴谋诡计当中,浑身打了个哆嗦,侧了一步就要去问老娘什么情况:“娘…”
娘字刚刚一喊出来,又听老娘直接打了岔,扯着嗓子对着里屋的下人叫喊:“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烧热水啊,没看见主家老爷还在这里凉着的吗?回头一个个的都将你们的腿打断…”
霎时间,又见里屋里一个丫鬟冲了出来:“老夫人,好了好了,都准备好了…”
什么情况?
都疯了吗?夫人就夫人,怎么还要在前面加个老字?本少爷还没成亲呢!老爹这是要退位让贤?怎么之前没听老爹说过呢?
这可真是日了狗了!
陈平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忽而,他直接一个大鹏展翅向前面的黄小虎扑了过去:“小虎,你给我老实说,到底什么情况,你又为何偏偏选在今天回来?你们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平快,黄小虎更快,直接原地跺了一步,身子横着滑出去了一丈开外,叫屈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巧合,完全是巧合,嘿嘿…大哥,**一刻值千金…”
握草!
陈平巨汗:“你?长本事了啊,一回来就偷听大哥说话?”
黄小虎一脸的冤枉,指了指旁边的杨九:“九叔非要拉着我去的,我是被逼的…”
“草!”
陈平正要发飙,忽而又被屋子里涌出来的一大群丫鬟涌出着莫名其妙的推进屋子里沐浴更衣去了。
杨妍娥不会是玩真的吧?
陈平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弄了很久,今天还真奇妙的一天。
总感觉自己好像落进了一个被人精心布局了很久的圈套里。
直到水都已经凉了,一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平才胆战心惊的从浴桶里爬出来。
畏畏缩缩的探头在院子里看了一下,见整个后宅都已经安静了下来,除了自己的房间,全都是一片漆黑。
看来,全都已经睡下了。
陈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全都合着伙儿的陪着杨妍娥演戏呢!
哎!这丫头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整理了一下刚刚才换上的衣服,打了个哈欠,忙活了一整天,也是忍不住涌起一阵浓浓的困意。
但是还不能睡啊,还得温温书才行,等过了年就要去蜀州的官学里上课,这可是关系到会试的大事,这么惊险的府试都过来了,要是卡在了会试着一关,那可得又要等三年了。
通过荣州这件事情,陈平算是深深的看明白了,在这个该死的时代,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光会赚钱还不行,归根结底,还是得做官,不仅要做官,还要做大官,大到没有人敢来欺负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才行。
做官?
很早的时候余佑章就和陈平说过了,要做官,这个时代只有两个途径,第一,没学问的,可以去参军打仗,用血和命来拼军工,靠着军工可以弄个百户千户之类的武官,这也是为什么武将们为了军工连杀良冒功的事情也要干的原因。
这第二个嘛,便是科举了,就好比陈平穿越之前那个时代的公务员,逢进必考,没有最最起码的秀才功名,除非皇上是你爹,否则谁举荐都没用,这也是当时杜学易让李承基给他带话这一次会试一定要考过的原因所在。
最起码,入了秀才功名,凭着杜学易的举荐,最少也能混个九品官吧?
因此,白天的时候没时间看书,到了晚上,陈平就算是在困,在乏,还是每天都坚持着最少要看一个时辰的书才会让自己睡觉的。
活动一下筋骨,驱散了困意,然而正当陈平推开自己房间门的刹那,他顿时就呆住了。
“大…大小姐…你…你…天色已晚,你为何还不去歇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十二)
第一百七十九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十二)
虽说天气已经下凉了,可也还不至于冻到烧炭火的程度。
陈平推开房间的时候感觉到了屋子里一股暖洋洋的热流迎面扑来,原本只有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张床,格调简单到简陋的房间,这个时候,鲜红一片,特别是中间的床哪里,中间正挂着一朵大得夸张的大红花。
还别说,倒也别有一番喜庆的味道。
杨妍娥换洗了一身鲜红的衣裳,羞答答的坐在床边,迎着陈平的目光,她那张美得找不到半点瑕疵的脸上终于还是爬上了一点淡淡的红晕,微微起伏的胸部,终于还是让陈平感觉到了她隐藏在那张俏脸深处的冷漠,有了一点紧张的和不安。
二人对视了片刻,陈平又见她的身子莫名其妙的颤抖了一下,安静的房间里,顿时响起叮叮的两声,却是两根发钗从她的发髻上掉了下来。
她的面色又是一慌,正要底身去捡,却是陈平先她一步将地上的发钗握到了手里,一副**攻心的样子:“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趁我还没有变成禽兽之前,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妍娥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似乎在调整着内心那抑制不住的紧张。
那高挺的酥胸有些笨拙的向陈平靠近了几分,突兀的,她伸出一直娇嫩的玉手抓着陈平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掌,本是想着拉着陈平的手搂住她那不堪一握的小蛮腰,让自己和他的动作变得更暧昧一些,可是动作只做了一半,又触电般的停顿了下来。
她终究不是风尘中的女子,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这笨拙的手法,显得是那么的生硬可笑。
又一次强自镇定呼之欲出的心跳,她哂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陈平的心同样有种抑制不住的紧张,这朵美丽的娇花此刻完完全全一副任由自己采摘的样子,说不动心,那就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感受着她身上那股浓浓的幽香转入鼻息,体似燕藏柳般妖娆,声如莺啭林般动人。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情的魅惑,陈平只感觉一阵阵的口干舌燥,几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身体里那种最原始的躁动。
杨妍娥看见他此刻的样子,一脸幸福的笑了笑,眼睛似有似无的泪光闪动,忽而娇滴滴的一头扎进了陈平的怀里:“陈平,你知道吗,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完全是出自男人无理性的冲动,软玉在怀,陈平终于还是下意识的搂紧了她那柔软无骨的小蛮腰,激动的道:“既然大小姐愿意将此生托付于我陈平,我陈平今生必不负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负我,你这个人,别人对你好一分,你就会对别人好十分…”
说话间,她的眼睛里似有喜极而泣的泪水在转动,缓缓的解开束着锁骨的纽扣,喃喃道:“我答应了娘的,我会给你们陈家生一个大胖小子…”
刷…
红衣退去,房间里的温度再一次攀升,紧张得几乎让人呼吸都要为止窒息,那娇嫩的蓓蕾,像极了一朵层层绽放的花朵,令人神游太虚,飘飘欲仙。
感受到她的气息在自己耳边气吐如兰,两个初尝禁果的生手显得有些激动而不知所措。
她拉着他朝床边走了过去,明亮的灯火照射在鲜红的被褥上,将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照得更加的动人万分。
衣衫一件件退去,这个时候,本应该是吹灭了灯火,忘却一切,共赴**之巅的人生喜事。
可惜,陈平的目光忽而看见那件静静趟在床边的红衣上面有一个手掌大小的补丁。
是的,陈平可以肯定,那一定是补丁,虽然针脚很细,也隐藏的很好,可是陈平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个似乎在无线放大的补丁。
烈火般燃烧的心好像是被当头泼下了一盆冰水,陈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从床上桌了起来。
杨妍娥笨拙的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拉了一角被褥挡在胸前,声音有些羞涩的问道:“怎么了?”
陈平的心里一阵发酸,伸着手在她的小脸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这么多年都等了,其实咱们不用急在今天的…”
“哦?”
……
杨妍娥的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充满了温馨的房间里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差不多安静了有十个呼吸的时间,才听杨妍娥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嫌弃我?不喜欢我?还是觉得我这么做太下贱了?”
陈平的眼睛红了,抬手擦掉杨妍娥眼角上那两滴无声滚下来的泪珠,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异常认真的说道:“傻丫头,我怎么会嫌弃你,怎么会不喜欢你,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已经完全超过了我自己…”
“那…”
杨妍娥听得心里一喜,本想说那你为什么停下来了。
不过终究还是女子,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这样没脸没皮的话。
声音顿了一下,她把身子朝里面挪了挪:“怎么着?真等着本姑娘来硬的?我可告诉你,惹怒了本姑娘,我可真会霸王硬上弓的…”
“呵呵…”
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子对着一个男人说要霸王硬上弓本应该是一句让人血脉喷张的**。
可惜,陈平看着地上那件鲜红的嫁衣的时候,他的心真的是冰凉一片。
他忍不住又一次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正色道:“傻丫头,我是说我还欠你一个让你铭记一辈子的婚礼,还欠你一身美丽的嫁衣,我不要你这么委屈自己,懂吗?”
“呵呵…”
杨妍娥听得心都化了,作为女子,谁不想要一个铭记一辈子的婚礼,作为女子,谁不想要一件漂亮的嫁衣,陈平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戳进了她的心窝里。
泪水还是忍不住汩汩的夺眶而出,她侧过头去,不让陈平看见她不坚强的样子,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得很伤心,肝肠俱裂,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击碎,杨嗣源的死,杨家的败落,所有积郁在心里的苦涩,随着这一声声心里哭泣,全都释放了出来。
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说道,陈平,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对我这个恶毒的女子这么好,你就当我是一个青楼的风尘女子不行吗?没时间了,我真的没时间了,我要把自己交给你,我要一个属于咱们两个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又是一年寒来雪(十三)
第一百八十章又是一年寒来雪(十三)
这种事情,不管杨妍娥在不在乎,但是陈平这个骨子里穿越而来实则很保守的男人却很在乎。
一场刻骨铭心的婚礼,一身美丽的婚纱,其实也是一个男人应该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的一种责任,普通的女子洞房花烛的时候还有司仪高唱三拜之礼,轮到了自己这里,却是连这种简单到不花一个铜板的礼仪都省了,不管杨妍娥心里怎么想,但是陈平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陈平伸手捡起地上那件鲜红的嫁衣,忍不住再一次皱了一下眉:“这是我娘当年出嫁时候的衣服吧,你也太不讲究了,你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你是我陈平的女人,我要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那张憨厚的脸颊下,闪烁着前所未有坚毅的目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平的骨子面容下,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是的,这个时候,任谁都动摇不了他想要给杨妍娥一个幸福未来的决心。
这是男人的责任!海枯石烂的誓言!
杨妍娥满脸幸福的看着他,眼角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她轻轻的抽泣了一下,伸着一双纤细的手臂挽住了陈平的腰:“我等你,我要一件美丽的嫁衣,这辈子能做你的女人,死而无憾…”
“死?好好的说什么死?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先死…”
陈平溺爱的在她脑袋上抚摸了一下,房间的温度渐渐的沉了下来,他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笑了一下道:“傻丫头,睡了吧,等明天,夫君亲自为你设计一件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嫁衣…”
“明天吗?”
杨妍娥由心的笑了起来,若是明天,时间应该还来得急的,她喃喃自语道:“夫君,这辈子能做你的女人,是我做幸福的事情…”
“一辈子还长着呢,傻丫头,夫君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陈平下了床,来到那堆满了书籍的书桌旁,打开一本《尚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以前的时候,读书是为了让家人,现在,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吱吱燃烧的蜡烛,缓缓消去时间的印记,安静的后宅,夜渐渐深了。
满身的困倦消失一空,认真的看着眼前的文字,陈平那不算魁梧的身子,似乎又多了一层更沉重的压力。
要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等将来有了孩子,好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要自己努力的奋斗。
前路芒芒,任重而道远,其实陈平从来都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从当年的杨家家奴,到陈家庄的大少爷,其实都是生活在一步一步的逼着他前行而已。
简单而朴实的诉求,永远都是最难达到的奢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人过得更好,开年的会试,无论怎么样都是必须要中的。
摇曳的火光将整个屋子照得透亮,缩在被窝里的杨妍娥嘴角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她认真的注视着陈平端坐在书桌旁一动不动的背影,心道,原来他看书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以前的时候,自己错过了太多。
她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幸福的睡着了。
是的,她睡得很甜,像个小孩子一样,还有半只手臂露在了被子外面,软软的垂在床边,有几分淘气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的谢家村遥遥的传来了几声雄鸡报晓,燃到了底的蜡烛又点上了新的,放下手里的书,陈平走到床边帮她将被褥往上提了一下,又忍不住撩了一下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忍不住喃喃道:“真是一个傻丫头…”
爬门缝上的老娘冻得腿都麻了,扭着头看了一下渐渐泛白的天空,有些担忧道:“当家的,咋回事儿这是?”
双手缩在袖子里的老爹又贴着耳朵在门上又认真的听了片刻,有些担忧道:“孩儿他娘,不会是?不会是老大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留下了什么暗疾吧?”
暗疾?
当然是指的屋子里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什么动静的事情了。
本是兴奋的听洞房,等着抱孙子的期盼,陈定山的这一句话,无疑是给苏玉如当头泼了盆冷水。
霎时间,老娘的眼角哗啦啦的一下就滚下来了一连串的泪珠。
作为爹娘,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知道,这些年,这个家,亏欠了老大太多太多,他要是真有那个什么暗疾,可怎生是好啊!
老娘没有再爬门缝上听下去,她抬着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转身就走,戚戚然道:“要是真留下了那什么暗疾,当家的,老大这辈子可怎么办啊?我还等着给老大带孩子呢,我要老大给我生一大群和老大一样聪明的孙子,如果…”
陈定山的脸上也浮上了一层寒霜,阴沉着脸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娘的身后:“这里是蜀州,怎么着也是省府,明天我不下地了,孩儿她娘,明天咱们两个什么事也不做,去城里给老大找个郎中来看看吧,老大这个事情要是不解决了,我看咱们这个家也就散了吧,明天我就去城里再去卖身为奴,为老大赎罪…”
老娘的脚步顿了一下,再一次扭头看了一下陈平那个亮着火光的房间,眼泪止不住的滚滚而下:“老大,我的儿,都是娘的错,小时候让你受苦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好歹才好,不然,为娘也不活了…”
……
本是大好的事情,爬个门缝还爬出忧虑出来了,当然这是房间里的陈平不知道的事情。
与此同时,自从黄小虎回来之后,这种爬屋顶和爬树梢的事情杨九不再孤单了。
和陈定山和苏玉如一样,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本来洋溢着洗浴的杨九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阴沉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屋顶的翘角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身材魁伟少年郎:“小虎,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家里,就由你来照看了,就一个要求,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伤了二狗一根汗毛,要是他有半点损伤,我会要了你的命…”
黄小虎踩着瓦片来到杨九身后,同样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九叔,你放心去吧,谁敢动大哥一根汗毛,我黄小虎就要了他的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