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一世三兄弟(六)
第七十六章一世三兄弟(六)
现场颇为血腥,宁杨河和宁木几人都被吓得面无人色。
“哎…陈平小哥,这一下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哦!”
宁杨河站在血泊当中,阵阵扼腕。
陈平回答宁杨河的话,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脑子里不停的搜寻着有关武朝律法关于杀人的有关条例。
不管怎么说,温埔今天干这事儿,无论怎么都是大罪一桩。
小武好像一点都不知道害怕,站在满地的血泊中,脸上还隐隐的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那双小眼睛直直的盯着温埔,完全掩饰不住他心里对武功的向往和对温埔的崇拜。
“得了,不就杀了几个地痞嘛,看把你们吓得!还是那句话,我温埔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温埔很无所谓的甩了一下只有半截的衣袖,转身走进铺子的后院里去找了一把菜刀拿在手里,然后又慢慢悠悠的走到铺子里来说道:“放心好了,我辈侠客行事,自然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说着,温埔手里的菜刀寒光一闪,顿时就听见噗嗤一声,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的人头应声咕噜噜的滚出去了好远。
陈平看得那是一个相当的无语,心想这个温埔不仅杀人不眨眼,而且还这么变态,竟然还要鞭尸。
赶忙一把将小武和小玉都拉到了他身边:“三弟,我看这个师父你还是别拜了吧,回头大哥再给你找一个比这死胖子武功再高一百倍的师父…”
“不行…我就认准他了…”
不料,陈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武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大哥,你知道的,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今天这个事情,你让我自己做一回主!”
“这…”
迎着小武那认真到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五岁孩子眼睛里的目光,陈平的心忍不住为之一酸。
以前别人总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直到这一刻,陈平才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个早当家是一件多么让人心酸的事情。
陈平的眼睛忍不住红了,咬着牙一巴掌狠狠的用力拍在小武并不宽厚的小肩膀上:“三弟,你这又是何必呢!此人身上血债累累,你若跟着他学艺,定然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你叫大哥我如何能够放心你随他而去!”
“大哥…”
小武也跟着红了眼:“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陈平顿了一下:“不是要做大将军吗?”
“错…”
小武正色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要保护好爹,保护好娘,还要保护你和二哥,我脑子不如大哥你聪明,赚不了钱,做事不如二哥专注,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我若不学武,留在你身边就是一个废人,一个每天只知道问你要钱,专门给你惹事的废物,我什么也做不了…
大哥,难道你忘了,上一次你替我顶罪,你差点被大少爷打死的事情了吗?”
啪…
陈平怒了,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小武脸上:“你给我说什么混话,你是我陈平的亲弟弟,你问我要钱,我乐意,你给我惹事,我高兴,那又能怎么样,你再没用,再废物,我陈平养你一辈子都成,我也不愿意看见你跟着他颠沛流离的吃苦,说不定那天死在了那个大山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说实话,陈平心里现在是真不愿意小武跟着这个温埔走。
“大哥…”
不料,小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劝不住了:“今儿这个武,我学定了,谁拦着都没用…”
“你…”
咔嚓咔嚓…
就在陈平和小武说话的时间,温埔已经咔咔的将躺屋子里的尸体全都砍下了头颅,用一根布条栓成了一堆,然后又哗哗的抗在肩上。
随后两步走来到小武跟前拍了一下小武的肩膀:“嘿…小子,走了,跟师父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去,本打算明天走的,就现在这个情况,咱们现在是非走不可了…”
小武的眼角涌出了几滴泪珠,哽咽道:“大哥,我要跟师父走了…”
陈平扭了一下头,满眼猩红的瞪着温埔,满是怨恨的说道:“死胖子,你就不能再让我三弟和我说几句话?”
终究还是没忍住,陈平的眼睛变得一片朦胧,泪水终于还是滚了出来。
“大哥…”
应声,陈平僵硬的侧了一下头,才发现叫这一声大哥的竟然是那个一向胆小如鼠,却又仗义孝顺的黄小虎正挂着两滴眼泪,目色哀求的看着他。
“小虎,你也要走吗?”
说实话,每一次面对黄小虎,其实陈平心里或多不少都有一些亏欠的。
“噗通…”
陈平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顿时就看见小武和黄小虎二人好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顿时齐生生的跪在了陈平面前。
陈平大怒,飞起两脚将他二人踢了好远:“你们两个混账,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谁让你们来给我跪了…”
挨了一脚,两人都没有起来,小武道:“大哥,这一跪你无论如何要受了,我不在,你要替我孝顺爹娘,你要撑起这个家,你还要供二哥读书,这一跪,你受得起…”
“那你呢?”
陈平怒容稍缓,向黄小虎看去。
黄小虎抬着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大哥的恩情,都在心里,叫你这一声大哥,认你一辈子,黄小虎的命都是大哥你的了,这一跪,大哥受得起…”
闻言,陈平的心里忍不住再次一酸,人黄小虎这是将他的娘亲和他那还没死的爷爷交给自己照顾了,就黄小虎这么孝顺的人,能将这种事情交给自己,那是真拿自己当亲哥来对待了。
这一幕,勾起了陈平心里那不为人知的往事,人黄小虎走的时候还知道要托付人来照顾自己的亲人,可自己呢,那大山里的父母,含辛茹苦供自己念书的父母,他们现在又怎么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
很多事情,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
“大哥…我们走了…”
陈平把身子转了过去,身后传来小武和黄小虎带着几分不舍的告别。
豁然,陈平扯着嗓子大叫:“都给我站住,宁掌柜,拿钱来…”
“哦…”
宁杨河颤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所道:“拿…拿多少…”
陈平道:“三千两,一人一千两…可得将那死胖子的武功都买全了,我可不想让我这两个弟弟跟着他整天杀人放火…”
宁杨河二话不说,赶忙送钱上去。
“哈哈…”
温埔扬天大笑,肩上坑着一大堆血淋淋的人头,一左一右领着两个孩子大步向流云斋的大门出去。
陈平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去目送他们离开。
温埔走近巷子,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流云斋的大门,忍不住喃喃道:“陈平…哈哈,有趣…”
说完,他仰头看了一眼白云涌动的天空,大口一张,朗声唱道:“将军谈笑揽弯弓,大风兮,天下谁与付事休,遍视群雄束手。
昔时寇,尽王侯,空弦断剑何所求?
铁马秋风,人去后,书剑寂寥枉凝眸。
朝歌弦,倾城袖,一棍赤脚逍遥游。
谁家有女盼相逢,中留意,画楼中,隔了深宫几万重。
宝刀锈,泪俱空,问英雄,问英雄...
……”
歌声嘹亮,荡气回肠,既有侠客的放浪不羁,又有说不尽的苦涩,那一句谁家有女盼相逢,中留意,画楼中,隔了深宫几万重,似乎暗藏了温埔心里一个令人闻之落泪的凄苦故事。
宝刀锈,泪俱空,问英雄,问英雄...更是道尽了心中酸楚和无奈…
侠客行,佳人泪...
看来这温埔并非天生的心狠手辣,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之辈,定然是经历了一些不为知人知的事情。
佳人盼,花楼中,侠客并非想远行,而是不得不远行。
歌词才气不俗,句句感人肺腑,陈平心中那种对小武离去的不舍和担忧稍缓,又被温埔所感染。
豁然转身,陈平发了疯似得跟着温埔渐渐远去的背影连续追了五个巷子。
追出了西城门,爬上了牛头山,那一句问英雄,问英雄的歌词还悠悠的从远方传来。
站在山顶,太阳的余晖下,一高二矮的两个身影出现在视野的尽头出,视乎已经走到了天边,离他好远好远。
应着温埔的那一句问英雄,陈平嘶声唱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哈哈…好一句只叹江湖几人回…谢了,以后我每次杀完了人就唱你这歌…”
温埔的声音带着浓浓愁绪,仿佛从天的那边传来。
再回头,陈平才发现有人正在摇着他的衣袖。
小玉站在他身边,和陈平看着同样的方向:“大哥…回家了,三弟已经走了好远好远,咱们追不上的…”
“呵呵…回家…”
夕阳西下,陈平从牛头山走下来,才发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田埂的柳树下,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正站在哪里眨也不眨眼的看着自己,风卷起她长长的秀发,美得像…
第七十七章 一世三兄弟(七)
第七十七章一世三兄弟(七)
美得像乘风而来的仙子。
来到山下的羊肠小道,杨妍娥还在直直的看着自己,那双似有宝光流转的眼眸,带着和往日不一样的神采。
没有往日的那种跋扈和居高临下的强势,反而有一种难言的亲和和水波般的柔情。
可惜,陈平并没有从那双美眸中读出那种令人心跳的味道,小武跟着温埔离开了,他的心里全是担忧和一种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空闹闹的感觉。
走了好近,陈平看见了杨妍娥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月牙,对着自己笑得很甜。
她动了,向自己走来,晚风撩起的裙裾扬在空气里,陈平才发现她的额头上全是汗珠,裙角上好大一节全是尘土,应该是来得太急。
远处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把式和两个随行的丫鬟还伏在一棵大树上呼呼的喘着大气。
“哼…逃啊?你怎么不逃了?”
“你来干什么?”
……
两人异口同声,不过杨妍娥还是不开口比较好,这一开口,又是那般的盛气凌人。
“大…大小姐…我,我们没逃…”
小玉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的向温埔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小心的告罪。
“哼…谅你们也不敢…”
杨妍娥咄咄逼人:“家奴叛逃,被官府抓住了,可是会被五马分尸的…”
说着,她的话顿了一下,提着裙角抖了抖上面的尘土:“你们也太没劲了,本来是来看你们死相有多惨的,结果好戏没看成,还弄脏了我的衣服…”
陈平听得心里一沉,再次扭头向小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
“呵呵…”
陈平自嘲的笑了一下,原来这个大小姐追这么急,这么远过来,就是来看自己死相的。
“可惜,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家奴就是这么悲催,杨妍娥的话让陈平的心情更加低沉,他没有兴趣再和杨妍娥说下去,拍了一下小玉的肩膀,直接扭头就走。
“咯咯…”
直直的看着陈平失落离去的背影,杨妍娥笑得异常的开心,迈着脚丫,轻盈的踩过绿油油的麦田,她径直钻进了那辆停在官道上的马车里。
直到这个时候,才看见她那只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手里捏着一叠印着杨家家主印鉴的文书。
因为赶得太急的原因,这叠文书上面都沾了好多汗水,有一股少女特有的芳香。
“…陈耀武…黄小虎…”
她仔细的挑了好久才从里面选出来了这两张,伸手从车窗递出去:“小溪,替我将这两张文书交给陈平…”
“嘻嘻,好,好好…”
马车外面的小溪欢呼雀跃,将文书接到手里转身就跑:“陈平…陈平…等一下…”
马车里,听见小溪激动的声音,杨妍娥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脸上没来由的闪过一丝不悦。
具体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反正听见小溪这么激动的叫着陈平的名字,她就莫名的有一种怒意。
将头伸出车窗,她冷冷的说道:“小溪,你回来,木荷替我去送…”
“哦…”
小溪的声音带着几分失落。
……
马车哒哒的向着落河县城里驶去,撩开的车窗,杨妍娥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始终目视着夕阳下那走得摇摇晃晃的消瘦身影。
她的手拖着下巴,脑子里除了藏顶上的那一首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又多了一幕山顶上的只叹江湖几人回!!!
马车驶进城门的那一刻,车帘才缓缓的放下,只见马车里的杨妍娥轻轻低语:“哼…陈平,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
再说陈平这边,看着手里的两张主家同意还良的文书,再想想之前杨五弄坏了藏想陷害自己的事情,陈平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是弄不懂这杨妍娥到底是闹的那样了,分明每次都是在帮自己的忙,这丫头却又偏偏要弄得让自己恨她。
好好的说话就这么难吗?
哎,女人心啊!真是难以捉摸!
有了这个东西,明天正好给杜易学践行,正可以和余佑章说一下将小武和黄小虎的良籍办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东西,等到小武学艺归来的时候,也算是良人,起码不会再那么处处受人掣肘,参加武举,说不定真能实现他大将军的梦想。
想着这些,陈平的心情有些高兴了起来,拉着小玉快步向城门而去。
“大哥,你看,前面好多人,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恩?”
顺着小玉手指的方向看去,陈平也有点傻眼了,只见此刻城门下面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叽叽咋咋的,大批的士兵封锁了城门,只进不出。
“段家的那几个坏事做尽了,扎样?现在遭了报应了吧!”
“可不是吗,官府不收,有人来收,这做人啊,凡事都不要做得太过分,活该…”
“听说是路过咱们落河县城的游侠儿干的,啧啧,以前都只是听说游侠儿武功高强,惩恶扬善,没曾想真有游侠儿到咱们落河县来了…”
“哎,可惜了,段家七兄弟,就杀了这么一个段老三,可惜当初我没在,我要是在场的话,一定带着这个游侠去将段家的七个地头蛇全都杀光…”
……
城门口的人议论纷纷,陈平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原来那温埔当真不是一般的猖狂。
只见他刚才从流云斋出来的时候砍下的十几个人头,这会儿全都清一色的挂在城楼上。
雄伟的城墙上还被他血淋淋的写着两行大字‘替天行道,杀人者温埔!’
直到此刻,陈平才明白了刚才温埔说的那句不会连累别人是什么意思!
“行…你牛,你丫这是要将作死进行到底的节奏,你丫要是害死了我三弟,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陈平万分无奈,拉着小玉便开始往城里去了。
流云斋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在这大过节的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官府也休不成假了,官府早已经派人将流云斋控制了起来。
陈平从那里路过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官府的人正在盘问宁杨河和宁木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家温大侠都在城门上留字了,再加上宁杨河的堂兄还是衙门里的捕头呢,想来这奸猾的宁杨河也不会拿什么把柄给别人拿的。
事情虽然不算完美,不过也算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第七十八章 一世三兄弟(八)
第七十八章一世三兄弟(八)
自从被赶出杨家,已经有多来天没有再来过了,陈平再次带着小玉来到杨家的时候,家奴区的这一片下人们全都窝在自己的房子里,好像是无所事事的样子。
按照往年的情况,这个点上应该是很忙的时间了,准备农耕的种子,发放蚕种,带人去杨家庄那边翻地下种,贩运粮食的商队也应该要准备出发了,明天是元宵节,所有的铺子都要正常开业,本应该是忙得脚不沾地才对。
当然了,家奴们才不会去操主家的心,有得清闲当然是开心的事情了,反正年前的时候主家发的过年红包还没花完。
一群人聚在一起,说张家的姑娘嫁个李家的三娃十四岁生娃难产死掉了,黄老头命还挺硬,黄老三都死掉了,他个老不死的还活过来了,昨天都下床了,真是克儿又克妻。段家又在落河边上新开了一艘超级大的花船,正选花魁参赛呢,今年的荣州府第一花魁的评选会在咱们落河县举办,这几天落河边上可热闹了…
反正是一群人闲得蛋疼,全都操心别人的事情。
“嘿,陈老实,你看那边,好像是二狗来了…”
人群里有人发现了陈平,老远就叫了起来。
老爹哦了一声,起身朝远处的妇人堆喊了一嗓子:“孩儿她娘,老大回来了…”
老娘将纳了一半的鞋底挂在脖子上从人群里站起来,风风火火的扑上来拉过陈平又是一阵粗暴的揉搓:“嘿…乖儿子,好像长高了一点哦…”
“嘿嘿…”
陈平见老娘的魔掌转移到了小玉头上,赶忙躲开,撩了一下凌乱的耳发:“娘,我饿了,家里有饭吃没?”
回头和邻居们打了一声招呼,一家人便进了那两间架在杨家高墙上的偏房。
“明天元宵节呢,有热闹看,娘就知道今天你肯定会偷跑过来,你看看,娘可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老娘回到屋子里唠叨个没完,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光是说话,也没见她要动身热菜的意思。
陈平有点弄不懂什么情况,扭头看一眼老爹,老爹有些后知后觉的赶紧端着桌上的菜碗出去热饭菜去了。
“鞋,鞋垫…”
还是小玉眼尖,用肩膀怼了一下陈平,陈平才发现老娘脖子上纳的鞋底不是他的尺寸,也不是小玉和小武的尺寸。
“这…”
陈平一额头的黑线:“这是怀上了的节奏?还没生呢,鞋底都没咱们的份了…”
老娘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下意识的揉了一下根本就还没有凸起的小腹:“嘿嘿…年底娘就给你们生个弟弟,怎么样,高不高兴…”
刚走了一个,马上又要生一个,老爹老娘这是生命不息,造人不止的节奏,陈平也是无语了。
瞪了一眼小玉,陈平狡黠阴的说道:“不高兴…他抢了咱们的爹娘,看我以后天天将他揍成瓜怂…”
“嘿嘿…”小玉也跟着帮腔道:“就是,我也揍…”
“哈哈…”
老娘笑得合不拢嘴:“借你两十个胆子你们也不敢,你们要是敢欺负小弟,看我将你们的腿都打折了…”
小玉伸了伸舌头表示抗议。
老娘接着又开始继续纳鞋底,侧着头说道:“对了,老大,咱们家就你识字,你来给小弟起个名字呗…”
陈平想也不想,脱口道:“苏苏,就叫陈苏苏吧…”
刚开始老娘还没回过味儿来,接着手里的鞋底啪嗒一下就飞陈平头上来了:“你敢说老娘肚子里的是个丫头片子?”
小玉看得咯咯直笑:“我也喜欢妹妹…”
啪…
老娘回手又是一巴掌甩在小玉头上:“两个没正经的东西,不和你们说了,赶紧吃饭,吃完了给我滚出去,我可听说主家现在遇上事儿了,别到时到咱们这边来撒气…”
老爹热好了饭菜坐下,有些担忧道:“就是啊,杨家可不要倒了才好,你娘这才刚刚怀上身孕,杨家要是倒了,咱们肯定是要被卖的,到时候到了新的主家,你娘要是做不了事情,可就难办了啊!”
陈平看了一桌子的白水煮肉,筷子在里面翻了好几下也没找到一块儿能下口的,随口道:“没事儿,过几天咱们就全家搬出杨家了,杨家倒不倒的,碍不了咱们什么事儿…”
“真的?”
老娘听得眼睛放光,大手立刻飞到了陈平头上,又是一阵乱揉,扭着头骄傲的看着老爹:“怎么样,我就说老大有办法将咱们弄出去吧,你还不信?”
“娘…”
陈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脱离了魔掌:“你肚子里可还怀着妹妹呢,你这一惊一乍的,要是吓着她了可怎么办?”
“是老四!”
这一招果然很灵,老娘立刻不动了,不过依然坚持她肚子里的是个大胖小子。
陈平扒了两口饭,接着又说:“爹。今天我看见二伯了,是你去求了余大人吧?”
说到陈义辉,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老爹沉寂了半晌说道:“哎,我确实去找了一次余大人,不过余大人可不是因为我去求情才放了你二伯的,余大人说了,是你二伯母将所有的罪都揽到了她身上,不放也不行了。
不过,老大啊,咱们以后可得小心一点,那天我找余大人的时候碰见了胡大人,余大人说胡大人是咱们县的县丞,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还让我以后小心一点…”
“县丞?这是出言威胁?”
陈平下意识的想到了段家帮,衙门里有能力扶持段家帮这种地痞帮会的,最多也就四个,县令,县丞,县尉,主薄,然后再排除去余佑章的话,那这个县丞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今天温埔杀了段家帮的大当家,陈义辉逃了,按照陈义辉的为人,后面势必要从中作怪,如果这县丞真是段家帮的后台,那自己一家可就当真危险了。
正所谓贫不斗富,富不斗官,这事儿还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啊!
陈平皱着眉头,这其中的危机他并没有给老爹和老娘这种一辈子老实本分的人说,省得让他们担心。
“呵呵…”
陈平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道:“爹,等咱们都搬出了杨家,你想要做什么?”
老爹想了想:“种地吧,我从小就最喜欢养蚕了,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心里欢喜…”
“不赶车了?”
老爹道:“不赶了,赶了二十多年了…”
“老三呢?老三哪里去了?怎么看见到他回来?”
老娘有些后知后觉,天都已经黑了好晚,她才想到小武没有回来……
第七十九章 一世三兄弟(九)
第七十九章一世三兄弟(九)
事情一并交待,省得再说第二次,陈平叫小玉去将黄老头叫到家里来之后才一起将小武和黄小虎拜温埔学艺的事情说了一下,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陈平还将小武和黄小虎的还良文书也拿了出来。
黄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没想到我家小虎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入良籍,陈平啊,我黄家欠你太多,之前老三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回头等小虎学成归来,我一定要叫他好好的为你做牛做马…”
“呵呵…说这些作甚,小虎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他叫我一声大哥,我拿他当亲兄弟,自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
这边的事情说完,天已经很晚了,接着陈平又去找杨九说了一会儿话。
在杨九这里,陈平才知道,原来这个温埔早已经是犯案累累,属于债多人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的类型,当年经过落河县城教杨九武功的时候就已经是朝廷四处通缉的要犯。
这一点到是和陈平的猜测一般无二。
当然了,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听杨九说今天下午杨五回来的时候好像疯了,神智恍惚,被大少爷叫到内院里去了就再没有出来过,府里的人私底下都说杨五已经被大少爷打杀了,也不知道尸体弄哪儿去了。
今天的时候杨家的铺子又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砸了五个,杨嗣源的贩粮生意听说是资金链上面出了问题,都已经运到了码头的粮食又被卖家叫人搬了回去。
杨家做的可是军粮的买卖啊,这要是不按时将粮食送到军营,赚不赚钱的到是小事,要是耽误了军队的大事儿,可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刚刚我才去了内院回来,也不知道大少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老爷这一次可是动了真怒,请了家法,大少爷正被掉在后院的祠堂里打,几位夫人都被吓了个半死,这么多年了,谁也没见老爷生过这么大的气啊…”
杨九还是啰啰嗦嗦的性子,逮着一件事情总能够婆婆妈妈的反复说上好几遍。
从杨九那里离开,陈平又去了藏那边将之前埋在哪里的五百两银子挖了出来,便拉着小玉直接出杨府而去。
可是刚刚从后门出来,又碰见了小溪。
小溪不知道蹲在后门这里等了多久,手里提着一个昏暗的灯笼,陈平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被晚上的露水打湿透。
“陈平…”
看见陈平出现,小溪激动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可怜楚楚的样子:“我要走了?你能和我说说话吗?”
“走了?”
陈平弄不明白小溪一个丫鬟能去哪里:“难道你想逃?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难道今天你没听大小姐说吗?家奴逃跑,被官府抓住了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嘻嘻…”
小溪的眼睛睁得很大,湿润润的全是泪水在闪动:“不是逃拉,大小姐将我送给了蜀州府那边来的杨家三少爷做婢女…”
“蜀州的杨家?”
陈平的眉头皱了一下:“那是好事儿啊,你还哭啥呢,那是老爷那个在雨南卫当大将军的亲戚家里吧,去了哪里,怎么着也比在咱们这边强吧!”
小溪的鼻子抽泣了两下,脸上全是不舍:“可是…可是…可是去了那边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会不会将我忘了…”
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又回到了陈平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赚到了钱,在主街的食铺里吃完了饭出来,碰见她坐在街边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
陈平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不多,虽然这个小丫头几次三番的出卖自己,可不管怎么说,她对自己还是很好的,以前总会悄悄的帮自己打扫藏,好吃的点心也会悄悄的藏一些给自己家里带过来。
想着这些,陈平心里也有了几分不舍:“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吧,都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你…”
小溪黯然道:“以前那边的人过来,都会等到和运送粮食的商队一起出发,可今年好像出了大事情,粮食没收到,三少爷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我得跟着他一块儿走…”
“是吗?这么急啊…”
陈平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想到这些日子小溪虽然是个丫鬟,可也帮自己做了不少事情,自己却没帮上她什么忙,心里有几分亏欠,所幸将刚刚挖来的银子全都递给了小溪:“財别露白,拿回去藏好了,省府可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去买什么新衣服,你年龄还小,等长大了再买不迟,等回头我要是有机会到蜀州,一定看你去…”
“嘻嘻…此话当真?”
小溪破涕为笑,很干脆的接过陈平递上来的好大一个布包,笑得花枝招展。
忽然,她猛的一下抓过陈平的手臂,贝齿一张,毫不犹豫的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完全是触不及防,这一口咬得真的挺狠,血水都从衣服里渗了出来,疼得陈平直咧嘴。
咬完了,小溪转身就跑,进了后门,她又伸出半个头来笑嘻嘻的说道:“下次再见,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以后了,我怕你长变了相貌,下次咱们再见的时候,你记得给我看这个印记哦,不然我可不认你…”
陈平疼得直抽冷气:“好你个白眼狼,你站住,我也得咬一口,不然我以后怎么知道是你?”
小溪伸了伸舌头,俏皮的做了个鬼脸,猛然转身,簌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中的时候,她那有些泛黄的脸颊上,眼泪再一次滚滚而下。
小溪不傻,她知道,自从大小姐过年之前不再拿她和陈平开玩笑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从她每次见陈平的时候大小姐总是跟着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陈平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陈平表现得越是优秀,她们之间就越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生活就是这么现实,再这么发展下去,她们必将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此,小溪发誓,这一去,定然要混出一个人样出来,总有一天会回来从杨妍娥手里拿走本就应该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陈平发现,他穿越而来的这个元宵节总是在不停的送别,送别,再送别…
送走了小武和黄小虎,又送走了小溪,第二天的时候在留乡楼和杜易学草草的吃了一顿饭,接着又开始送小玉。
虽然杜易学愿意收小玉做关门弟子,还要带去京城亲自培养让陈平很高兴,可转眼又要分别,这多多少少还是让陈平的心里多了几分的离愁别绪。
这一天细雨如烟,笼罩在热闹的落苍河畔,两岸的柳枝新绿,客船杨帆,渐行渐远,陈平站在码头上一直不停的挥着手,摇啊摇,摇得手都软了都还不肯停下来。
眼睛和天气一样,朦胧得根本看不清楚江面上的船只,他只是不停得挥着手。
老爹和老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船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两还在不停的嘱咐着小玉在京城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要记得吃饱,记得穿暖…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有人低沉的叫了一声:“师父”
陈平抬着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目光停留在赵颂身后的包袱上面,陈平哽咽的说道:“你也要走?”
赵颂道:“科考在即,弟子要游学去了,师父授艺之恩,弟子铭记在心…”
“滚…”
陈平的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烦躁,再一次挥手:“滚吧,都滚,全都给我滚,不给老子创出点名堂出来,全都不要回来…”
第八十章 名震落河县(一)
第八十章名震落河县(一)
烟波浩渺,码头上人来人往,不多一会儿,新船取代了旧船,那站在船头上不停挥着手的秀才书生,终究还是消失在了河面的烟波里,留下的是再次重逢的期盼。
陈平呆呆的站在那个送客的河畔,耳边不时传来送客远行的百姓不厌其烦的嘱咐,恍然之间,陈平发现这上元节多半是给那些闲得蛋疼的人安排的,奔波在最下人层的人,还是好早就开始忙了。
老娘怀了身孕,老爹怕她站在这里太久会染了风寒,二人早早的就回杨家去了。
百无聊奈,沿着河堤,向落河县城的东城门走,不过五百余步,陈平又发现,河面上多了好多好多的船只,清一色两三层的花船挤满了河道。
视野的尽头处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向那个挤满了花船的平台处看。
四周的男子满脸的色相:“盛会,今儿个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啊,咱们荣州府的花魁大赛在咱们落河县来举办,你看看那些花船上的姐儿,一个个的娇滴滴的都能滴出水来...”
“可不是嘛,今儿个老子可要看个够本,你可不知道,我可听说平日里想要听这些淸倌儿娘子们唱上一曲,没个几百两银子想都别想...”
“这算什么,鄙人不才,去年在荣州府的时候碰巧见过了一回,花魁们的比赛固然赏心悦目,不过终究是娱人娱已的小道而已,等她们比完了便是我荣州府的书生才子们斗文的好戏,这可是知府大人连同咱们荣州六县的县令大人做评哦,全都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大儒,要是能在他们前面露上一手,可不比他们挤破了脑袋去挤科考的那条路强,混个保举,立刻就可以入朝文官...”
“说得轻巧,我可听说了,咱们落河县五千多寒窗苦读的学子,有资格参加这等级别文斗的,也只有堪堪十个名额而已,想走保举这条路,难...”
......
各种不同的言论在耳边说个不停,要看**们斗艳,更要看学子们斗才,错过了任何一样都是人生当中的一大憾事,明明要到申时的上灯时分才开始的大赛,闲蛋疼的人们老早就跑来占位置,说什么也赖着不走了。
这等好戏,陈平也只是在穿越之前的电视和小说中看见过,这一次设身处地,反正又不要自己花钱,要是还不知道看,那就是傻子了。
当然了,陈平的主要目的还是等着看美女们跳艳舞的,文斗什么的陈平心里天生有种抵触情绪。
简直是人挤人的场面,就陈平现在的这个小身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硬是没挤到前面的空地边上。
不过运气还不错,就在陈平都要准备放弃了的时候,河堤上的一棵柳树上因为爬了太多的人,树被爬塌掉了,叮叮咚咚的一咕噜掉了二三十个人进了河里。
好家伙,初春河水寒啊,就这天气,掉进了河里,不冻成龟孙子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场面立刻变得混乱了起来,河里的人爬上岸就开始大喊大叫:“刚才是哪个龟儿子还在往上爬的,老子都说了让你****的换一颗树爬,你龟儿硬是是要往上爬,孙子...出来,出来,看老子揍不死你...”
旁边看笑话的人从来不嫌事儿大,看见一个个冻得直哆嗦的人从河里爬起来,顿时就开始幸灾乐祸的哄笑:“你是女人嘛,他不爬你爬谁...”
“我去你大爷...”
掉河里的人本就气愤,两边一言不合,顿时就开始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
外围的人看得更是热闹了,一个个的笑得前仰后合,花魁还没看上,先看一场打架也挺不错的...
陈平也觉得好笑,本以为四周维持秩序的官兵会将这些打架的人都赶走,好给自己腾个位置出来,却不料那些丘八们完全当做没看到,一脸的不屑,就他们那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嫌弃这种小儿科的打斗完全不过瘾呢。
呸...
陈平也是发了狠,今儿这儿艳舞老子还看定了。
目光在四周鬼鬼祟祟的瞄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陈平在河边上捡起两块儿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嗖嗖两下就朝中间正扭打成一团的人群里高高的抛了进去。
石头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非常优美的弧线。
当然了,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陈平是觉得这两条弧线是很漂亮的,完全可以和雨后的彩虹相媲美。
紧接着就听见人群里的人哇呀呀的惨叫了两声,顿时就看见两个满头飙血的汉子开始疯了似的下狠手了:“我干你大爷,尼玛玩真的...”
两边一下就炸毛了,拳头翻飞,亲娘都不认了。
陈平的目光再一次看想远处的士兵,心想老子还不相信弄出人命来了你丫的些还不管...
就在陈平笑得很猥琐的时候,身旁一个身着破布衣服,十来岁的孩子正盯着眼睛看着自己。
眼睛里带着几分愤怒,不耻,还有几分怀疑。
这孩子和他一样没挤进去,陈平断定刚才自己扔石头的时候被这小子看见了,当即笑容一收,扬了扬拳头,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狠模样威胁道:“小子,不管你的事儿,别特么的多管闲事,否则小爷弄死你...”
熟料,这孩子一点都没被威胁到,抡起拳头就开始向陈平扑了过来,嘴里还大喊大叫:“爹,扔石头砸你的人在这里...”
“什么...”
陈平懵逼了:“我特么那一石头砸到的人是你爹?”
这孩子穷追猛打:“第二石头砸到的人是我爹的爹...”
真是握了个大草,陈平听岔了,还以为砸的是同一个人:“...你骗人,怎么可能两块石头都同时砸到了同一个人,这不科学,你这是诬陷...”
都砸了人爹,还被人抓了正着,还看毛的艳舞啊,陈平立刻拔腿就跑。
两人的对话,可是将河岸边的人全笑趴下了,一阵阵的哄堂大笑,弄得陈平心里直发毛。
......
“别追了...我特么不看艳舞了还不成吗?”
.....
“冤枉啊,我敢肯定那第二块石头砸到的人绝对不是你爹...”
“我说的是第二块儿石头砸的是我爹的爹啊...”
“我去你大爷,你爷爷都多大年纪了,还玩上树...”
......
第八十一章 名震落河县(二)
第八十一章名震落河县(二)
真是倒霉催的,两石头砸中了人家两个爹,这事儿陈平还能到哪里说理去?
还好今天是元宵节,城里人多,跑进城里的巷子里转了好几圈,废了老大的力气,陈平终于是甩掉了追兵。
就今儿这个情况,说不定那一家人还守在那个场子的四周等着自己呢,看来艳舞是看不成了。
陈平心里那个郁闷,坐在街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神仙,原来你在这里啊,可是害得我好找...”
人群里窜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迎着陈平笑嘻嘻的走过来。
“少给我戴高帽子!怎么着?事情办成了?”
陈平也没起身,挥着手道:“去给我弄点水来,刚才被人追了五个巷子,渴死我了,奶奶的,今天流年不利...”
宁木得了宁杨河三分的真传,笑眯眯的钻进旁边的一个铺子里,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水出来,撑着陈平喝水的时间,他蹲在旁边说道:“正如你所说,杨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为了筹集军粮,杨家老爷要将杨家庄卖了,我让我叔问你,四万两,你买还是不买?你要是买,我叔现在就去找杨家老爷哪里用陈子玉的名字帮你把手续办了。
嘿嘿,不过你放我们那儿的钱可不够,除去上次小武走的时候你拿的三千两,今天陈子玉走的时候你又拿了三千两,按照三七分成,你现在的钱只剩下两万两千两了,不过我叔说了,你要真想买,剩下的那一万八千两算咱们借你的,咱们不急,不收你利息,你慢慢还都成...”
话说得好听,陈平哪里不知道,宁杨河手里的这些钱,都是这段时间靠着手抄书赚来的。
“四万两?杨家庄可都是好地,好几千亩呢,倒也不算贵...”
陈平皱了一下眉毛。
宁木道:“我叔说了,其实咱们完全可以再等等,最多再过两天,杨家为了筹集军粮的钱,肯定还会再便宜的,你放心,盯着杨家产业的人可大有人在,可现在全都没人出手,都在等着杨家老爷扛不住的时候再出手...”
宁杨河果然不愧是生意人,这一招够阴。
陈平沉默,脑子里下意识的联想到今天一大早小溪跟着那个所谓的杨家三少爷去蜀州的事情,这当中,那杨家三少爷肯定带着杨嗣源的什么决定才匆匆离去的。
到了这个时间,杨嗣源还敢要价四万两,那就说明他还没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不能再等了,你给宁掌柜说,现在就去买,欠你们的钱我三天之内送过来...”
“三天!”
宁木的嘴张成了o形:“那可是整整一万八千里两啊!三天时间...”
要不是宁木知道陈平有这个本事,他都想伸手上去就给这小子两耳光了。
“呵呵...”
陈平起身,将喝完了水的碗还给宁木,随即迈步就开始朝主街的方向走。
宁木呆呆的看着陈平离开的背影,忽而他又出声问道:“干什么去?”
陈平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赚钱去啊...”
宁木又道:“我叔说他在城东的花魁大赛那里弄了两个位置,晚上的时候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可是有趣得勒...”
要是之前,陈平肯定会去的,可是现在嘛,再去肯定会被人扁成猪头。
陈平无语,人已经走到了主街上消失在宁木的视野里,声音遥遥的传来:“滚你娘的蛋,别来气老子...”
......
这一次杨正文着的道,差不多算是被陈平和宁杨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一方面疯狂的和杨正文签巨额的订单,一方面又大量的卖纸给杨正文,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还悄悄的打着杨正文的名义悄悄的将整个市场给卖到饱和了。
这其中,虽然宁杨河说找去和杨正文签订单的人都绝对是可靠之人,不过陈平相信,等杨家和五个州府刊印行人将事情处理完了,回过头来定然会再慢慢的和他宁杨河算账。
宁杨河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要不然也不会巴巴的愿意借给自己一万八千两,还不收利息!
想着这些,陈平有一步没一步的在主街上晃荡着。
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上午的时候才刚刚在这里吃过饭的留乡楼。
看不了那边的艳舞,陈平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
今天的留乡楼可不简单,因为是元宵节的缘故,一到四层,已经早早的被人包了场。
其实说白了,有点像陈平穿越之前的春节联欢晚会一个意思。
东城门外面的码头上是中央卫视的官方节目,什么知府县令,花魁才子,全都趋之若鹜的去了那边,现场更是一座难求,逼格那是一个高大上。
相比之下,留乡楼这边的便是地方卫视,什么城北的秦家,城西的段家,当然了,以前的时候还有城南的杨家,落河县的三大家族同样会在这里举办才子文斗,歌姬表演。
当然了,今年城南的杨家连买粮食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哪里还有钱来玩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留乡楼的第一层顺利成章的被城东的黄家给取代了。
同样是莺莺燕燕,书生才子齐聚,那家伙,一个个全都卯足了劲儿的。
前来表演的姑娘们还好说,反正是收了钱的,算是有尝演出,而且还是在酒楼里面表演,观众又少,想要靠这种级别的演出将城东码头那边的气势压下去完全不可能。
但是书生们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丫丫个呸的,书生们可不会这么想,全都是一身的文人傲骨,没有谁会觉得自己不如了谁,只要作出了好诗,一样会立刻被人传唱,就今天这个好机会,只要这边谁作出了一首传世佳作,分分钟打了余佑章这个县令大人的脸。
“哼...余大人还进士出身呢,什么眼力,凭我陆期元的名气和才学他竟然不推荐我代表咱们县去参加...”
“无妨,无妨,今儿个陆兄代表段家参加文斗,一会儿做出好诗,让人传唱过去,好让余大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有眼无珠...”
“恩...曹兄共勉,彼此彼此...”
......
一群人鱼贯而入。
陈平本想跟着混进去瞧瞧热闹,却不曾想被拦在门口的几个打手模样的男子大手一伸给拦了下来:“出示请柬,没有请柬赎不能入内...”
第八十二章 名震落河县城(三)
第八十二章名震落河县城(三)
请柬?
陈平郁闷了,那玩意儿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家奴能够得到的?
现在是中央卫视看不成,连地方频道也看不了了,看来今天这个运气是差到了极点。
陈平挠了挠脑袋,万分无奈,心里想着等天黑了之后,到时候再趁着人多进去看几个免费的节目。
左右时间还早,陈平又在街上晃荡了一会儿,便去了杨家的家奴区这边。
家奴区这边还是老样子,大家都挤在一堆,你一句我一句的吹着别人家的龙门阵,就现在这个情况,只要杨家不和五个州府的刊印行将皮扯清楚了,别说贩粮食了,就是开门做生意都不成,你开一间店铺,我砸一间,这生意还怎么做?
“二狗来了?啧啧,还穿得人魔狗样的,是偷偷跑来凑元宵节热闹的吧?小心罗大娘我告主家去...”
陈平鼻子一歪,挽了一下衣袖:“哼...罗大娘你可别挤兑我,今儿个你把我惹毛了我就啥事儿都不干,就盯着你们家,我就不相信你家今天晚上一个都不出门...”
人群里的妇人切了一声:“滚蛋...一边玩去...”
......
陈平在人群里没有看见老爹老娘,回到他家的那两间偏房的时候,才看见屋子里还多了一个傻愣愣的大个子,脸红脖子粗的,只是一个劲儿的低着头,闷葫芦一个。
不过看他的装束,陈平也是醉了,一双破草鞋,一身已经洗得发白,还满是补丁的短绑,就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刚刚才地里爬出来的老农民。
“大哥...你也是来凑热闹的?”
陈平挨着这个傻大个儿坐下,端起桌子上的土碗喝了一口水。
陈洪堂嗯了一声:“四郎回来了啊!”
刚刚和陈洪堂打完了招呼,立即就见正坐床沿上满脸愁容的老娘两眼放光:“四郎,你大哥这眼看着都十八岁了,再讨不着媳妇,可就只能打光棍了,你看着办...”
“我看着办?讨就讨呗...”
陈平一脸的茫然,扭头一看,却见旁边的陈洪堂那张黝黑的脸更红了。
陈平乐了,用肩膀蹭了一下:“大哥,说,看上了谁家的姑娘,我帮你说媒去...”
啪...
老娘不乐意,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猛的在一下拍在床沿上:“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谁要你说媒了,赶紧的,给你大哥弄钱去,这没钱,谁家的姑娘都白搭...”
“这...”
陈平一脸的无辜,不过大伯一家向来和自己的爹娘关系很好,要是能帮,陈平自然不会推迟。
顺手拍了一下陈洪堂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嫁我大哥这样的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咱们没管她要嫁妆就不错了,大哥,你说,是谁家的姑娘,小弟我先给你去打探打探,要是歪瓜裂枣,我就劝她赶紧死了这条心,大哥啊,关于成亲这个是事情你可能不太懂,正好今天你来了,我来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女人啊,光屁股大还不行,这胸,这腿,这脸,可全都是一门门的学问,今儿个正好...”
在外面倒了一天的霉运,回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乐子,陈平哪里有就此放过陈洪堂的道理。
然而陈平说得顺口,殊不知坐床沿上的老娘被陈平的话气得脸都绿了:“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要看屁股,看胸,看脸。这些下流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鞋底板分分钟就飞了过来。
“口误...口误...”
陈平叫苦不迭。
老娘的鞋底板雨点般的朝陈平招呼了过来:“给我滚出去,帮你大哥弄一百两银子回来,拿不来钱,今天不许再过来了,看见你老娘就来气,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学成了这样...”
陈平心里那个郁闷啊,不和怀孕的女人一般见识,只好又灰溜溜的出门去。
屋子里传来陈洪堂的声音:“三婶娘,你消消气,四郎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到到哪里弄钱去?可别为难他了...”
陈苏氏的头伸出门外看了陈平一眼,随即脸上全是骄傲的色彩,捡起地上的鞋底有些嘚瑟的说道:“放心了好了,这事儿你四弟没推,那就肯定是成了。”
话说到这里,陈苏氏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婶娘还是劝你一句,你四弟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那小子从小到大都不说玩笑话,你回去还是叫大嫂...算了,你给我说说那姑娘家是哪里的,回头我亲自去给你把把关,不然到时候你四弟要是真觉得那姑娘配不上你,驴脾气一上来,非得给你把亲事搅黄了...”
......
陈平无语了,本想在这里边呆到天黑才出门的,没想到这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老娘给赶了出来。
不过说到钱,自己放宁杨河哪里的钱连买杨家庄都还不够,回头帮小武和黄小虎办良籍,官府那边还要不老少,自己后面可还要开造纸厂的,简直是严重的缺钱啊,按照现在的事态发展,看来也应该是做那件事情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陈平的嘴角斜了一下,嘴里喃喃道:“明天得让宁杨河打听一下那五家刊印行的人在什么地方,是时候亲亲会一会了...”
一路闲逛,也许是心里还惦记着看免费节目的原因,不知不觉之间,陈平又来到了留乡楼这边。
然而,这时候的留乡楼外面正挤满了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平凑上前去,顿时就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鼻孔朝天的大声说道:“哼...杨老爷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码头那边搬运粮食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留乡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人都能进去的地方...”
“哈哈...”
众人一片哄笑。
能嘲笑落河县都能排进前三的杨家老爷,这绝对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这个时候,留乡楼四楼的窗户上伸出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子,此人满脸的奚落之色,也不看下面,只是对着空气自顾自的说道:“切...落河县的杨家,也敢自称望族,最少有三代连个秀才都没出过了吧?哼...这样的家族也有资格和我万家商行抢书籍刊印的生意?你杨家有资格提书吗?”
“万兄,这你可就说错了...”
四楼的窗户里又伸出一个手摇折扇,带着满脸不屑的中年人:“可不是三代,确切的说杨家自从般到落河县城里来,就一直连个童生都没出过,书?你和杨老爷说书?这不是侮辱了书嘛!”
“就是就是...”
四楼的窗户里又出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人:“朱兄,你可别侮辱了童生这两个字,人家识不识还两说呢...”
“哈哈...”
众人一片哄笑。
楼下的杨嗣源被羞辱得脸都黑成了炭,这些人一句句的,可全都在伤口上撒盐,杨家无秀才啊,这是杨家每一任家主永远的痛。
没有自己的人在朝中当官,杨家想要屹立不倒,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啊,杨嗣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见他阴沉着脸站在楼下,仰头抬手做了个拱手的手势,满脸无奈的说道:“几位老板,这事儿我杨家也是遭了奸人的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事情不出都已经出了,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落河县城,咱们就应该当面锣对面鼓的将事情解决了才是,你们这样背地里使阴招,恐怕不太地道吧?”
“地道?杨老板,我没听错吧?你趁我等的书还没有刊印出来,提前占领了市场,你现在来说咱们使用阴招?”
那被人叫做姓朱的老板一脸的愤怒。
这人话刚说完,旁边那个满脸麻子的万老板又满脸狡黠的说道:“没事儿,这事儿咱们不急,等过了正月咱们再慢慢坐下来谈,杨老板,你觉得呢?”
过了正月?延误了军粮,杨家必死无疑。
杨嗣源气得差点吐血,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将我杨家往死里逼吗?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时候,四楼的窗户里又出现了一个身形富态的男子,这男子看见杨嗣源的样子感觉颇为满意,满脸得意的说道:“也别说咱们不给你杨老板机会,我等早就听说你杨家藏里典籍过千,想来你杨家上下全都才学了得,正好今天是元宵节,知府大人还亲自在城东举办了才子文斗,咱们也借借知府大人的风,也来一场文斗如何?”
“文斗?怎么斗?”
“正好咱们现在留乡楼里都有各家邀来的才子,杨老板派人出来,从进门开始,只要能一路赢到四楼,我等就给杨老爷一个坐下来谈的机会?”
嘶...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
“一到四楼啊,一楼的黄家,二楼的段家,三楼的秦家,还有四楼可是五个商行的大佬级别邀请来的才子,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可是打定了注意今天要和城东的荣州文会抢风头的呀...”
“是啊,想要连过四关,完全不可能...”
“听说杨家有咱们落河县的第一才子赵颂,也不知道杨老爷派出赵颂来有没有这个可能...”
“哪里还有什么赵颂啊,赵相公上午的时候就有人在码头上看见他游学去了...”
“还没看出来吗?今儿这个阵仗,肯定是人家专门摆出来羞辱杨家的,杨家无秀才,还藏呢,以后还拿什么脸来见人?这一招够绝,过了今天,杨家肯定再没什么名声可说了...”
第八十三章 名震落河县(四)
第八十三章名震落河县(四)
“你…你们欺人太甚…”
杨嗣源恼羞成怒。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今儿个没有赵颂的帮助,就凭他杨嗣源的那两把刷子,恐怕是一楼都过不去,到时候笑话闹得就更大了。
留在这里除了白白的丢人现眼,遭人羞辱,还能做什么?
杨嗣源大袖一甩,拉了一下旁边的杨妍娥道:“妍儿,我们走…”
“哈哈…走吧,走吧,杨老板,今儿个你要是走了,我敢保证你杨家在正月之前收不到一粒粮食?”
四楼那个面相富态的男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面色嘲讽。
正月之前收不到粮食?
杨嗣源知道,杨家被人摆这一道,稍有不慎,恐怕杨家就要就此万劫不复了,大量的钱投进去了,印出来的书在西跨院里成了一堆废纸,想要卖产业换钱,可这些生意人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趁你病,要你命,十万两的东西别人硬是敢当着他的面叫价一万两。
就这还算好的了,更有甚者直接开价一千两的。
这几天杨嗣源的日子可不好过,光是卖东西凑钱就被那些还价的奸商气得吐了两次血。
若如不然,他杨嗣源高高在上的杨家老爷,也不会今天硬着头皮跑到这里来任人羞辱的道理。
“哼…”杨嗣源怒了,那张老持沉重的脸微微往上斜了一点,对着楼上的人说道:“各位老板,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杨家倒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好,你们若执意要这般羞辱我杨嗣源,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我杨家的人下狱,产业全部充做官产,你们损失的钱一分都别想拿回去…”
杨嗣源何曾受过这等羞辱,这番话一说完,他作势拉着杨妍娥就要挤出人群离开。
两边都是人精,杨嗣源这等狗急跳墙的把戏又如何能骗得了上面的人。
接着又听上面的人哼了一声:“我等损失这么点钱,买你杨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这买卖,值当!!!”
果然都是大佬啊,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虽然不见硝烟,可谈话中全是金戈杀伐之意,给人一种万马奔腾,疆场厮杀的肃杀。
杨妍娥跟着杨嗣源假意走了几步,听见楼上的人回话,知道这一招所谓的鱼死网破之计被人识破了。
当即脚步一顿,轻声道:“爹,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走了,错过了今天,想要见这些人可就难了,时间拖得越久,对咱们杨家越不利,他们拿了咱们军粮的命门,占尽了主动,咱们的局势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哎,妍儿啊,爹又何尝不知啊!”
杨嗣源眉头皱成了一团,目光在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身上扫过,无奈道:“不走又能怎么样?若是赵相公不走,咱们还可以博上一博,可现在嘛,他们是打定了主意要咱们杨家在整个落河县百姓的面前颜面尽失…”
是啊,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几家商行的老板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杨嗣源,就连旁边的陈平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且不论杨嗣源和杨妍娥的处境有多惨,单就陈平自己而言,想要和这五个刊印行的老板见面,现在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而且还有杨嗣源在场,现在绝对是他手里的东西卖出一个好价钱的最佳时机。
可是…要连过四关才能有和这五家刊印行的老板坐下来谈的机会,这让陈平心里有些打鼓了。
虽然陈平在杨家的藏里也看了不少典籍,可想要和这些一个个寒窗苦读十余载的才子们一争高下,过五关斩六将,陈平心里还是觉得没底。
“陈平…你给我滚过来…”
然而正当陈平寻思着想个别的办法混到四楼去的时候,人群正中心的杨妍娥早已经发现了他。
“大…大小姐,你叫我?”
陈平有些忐忑的来到人群中间。
当然了,因为陈平今天穿得有点人五人六的样子,衣着光鲜,四周围观的人都没第一时间发现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奴。
“你来,和他们文斗…”
“我?”
陈平满脸的错愕:“大小姐,别闹了,文斗两个字怎么写的我还不知道呢,小的又没蒙过学,连字都不认识,我丢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你让你和老爷丢了脸面就不好了?”
“哼…”
杨妍娥小嘴一嘟,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陈平:“装,你给我继续装,你今天要是赢了那些书呆子,上次你说的事情我全答应你…”
“全答应?”
陈平两眼放光,说实话,是真心动了:“我的,我爹娘的,九叔的还良文书?”
“哼…”
杨妍娥琼鼻朝天的哼了一声:“我还能骗了你一个小小的家奴?”
意外之喜啊!
这一下陈平是真激动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行,今儿这个难度太大,得再加两个人的!”
“加谁?”
杨妍娥的脸色已经有些许寒霜。
陈平道:“黄小虎爷爷和他娘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事儿我不能不办了…”
“哼…”
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杨妍娥的俏脸变得阴沉了起来,酸溜溜的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你还欠我的两个人情怎么算?”
“这个啊…”
陈平语塞了:“咱们不带这么玩的,你的人情我以后再还行不行?今天这事儿你总不能让我白干吧…”
……
两人正说着,旁边阴沉着脸的杨嗣源才两步走了过来,目光在陈平身上扫了一眼。
由于杨家的下人太多的原因,杨嗣源并不认识陈平这样的孩子,沉声道:“妍儿,这人是谁啊,你让他一个孩子来替咱们杨家参加文斗?”
“咯咯...”
杨妍娥笑出两颗小虎牙,往杨嗣源的怀里靠了一下:“爹,他呀?咱家的家奴呢,扫了三年藏的那个?叫二狗!”
“胡闹!简直是胡闹,你还嫌咱们不够丢人的?叫一个家奴来添什么乱?”
杨嗣源勃然大怒,声音说得有些大了,让四周围观的人听了个全。
顿时,留乡楼这边围观的人群哄笑声犹如惊涛骇浪般轰然而起。
“哈哈...杨家竟然没落到了如此地步,派出一个家奴来参加文斗?”
“哈哈...这不是把脸伸过去让人打吗?”
“家奴?家奴?丢人?丢人?哈哈,哈哈...”
第八十四章 名震落河县(五)
第八十四章名震落河县(五)
杨家派出一个年纪仅仅只有十来岁的家奴来和落h县城的三大家族,周边五大商行的人邀请来的才子文斗...
......
我的个乖乖,那家伙,这噱头够吸引人眼球的,一众百姓平时连听个小曲都很少享受的,今天这个上元节可是够精彩的呀,花魁大赛,州府的才子文斗,留乡楼那边又整出来了一个家奴斗才子。
可惜没有分身术啊,不然两边都不能落下了。
东城门外码头这边早早就占好了位置的人彷徨了,眼看着这花魁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到底是先看杨家被三大家族五大商行打脸呢,还是看花魁们跳舞唱歌呢!
“哎~难!真是太难选择了...”
人群里全是阵阵惋惜声。
众人正在纠结,城门下跑出来一个小厮打扮,大约十三四岁的孩子高声喊道:“叔,开始了,留乡楼那边的文斗开始了?”
人群里有人问道:“怎么样?那杨家的小家奴可是第一场就败下了阵来?”
“我可知道黄家邀请的三位才子都是咱们县里颇有名望的秀才,全是去年的一甲廪生,领着朝廷廪米,虽然排不进咱们县的前十,可也全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那小家奴恐怕是一个字都接不下来吧?”
“这还用说,你以为随便派一个私塾都没念过的小家奴便能赢了?那别人还寒窗苦读十几年岂不是白念了?”
......
众人嘀嘀咕咕,没一个看好杨家的小家奴能过得了第一关。
距离舞台位置不远的一个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只有三根小胡须,穿着一件灰布棉衣的中年男子,此人满脸的焦急,对着外面挤不进来的喊话人急得跺脚:“情况怎么样啊?你倒是说啊?”
人群哄闹,宁木怕宁杨河听不清楚,这一次声调又拔高了几分喊道:“第一场没和黄家的人对上,是留乡楼的东家说杨家老爷派一个家奴来参加这样的文斗,这是侮辱了读书人,被年掌柜派出了他柜上的算账先生拦了下来!说要过了他那柜上的算账先生那一关才能进一楼和黄家的人斗......”
宁木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又开始闹开了:“听说那留乡楼的年掌柜聘请的算账先生原来可是一个童生,只是考到老了都连个秀才没考中,家里实在是供不起了,也就没绝了科考的心思,安心在留乡楼里当个算账先生,不过说句实话,年掌柜对他可不薄...”
“是啊,年掌柜向来敬重读书人,杨家派出一个小家奴来文斗,哪里有不拦着的道理,这事儿就是我遇上了也得拦着,哼...一个小小的家奴也有脸和秀才相公们文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他配吗?”
“还好,还好我刚才没听你们的过去看,不然这还没跑到地方好戏就完了,这边的位置也丢了,岂不是竹篮打水异常空...”
“就是...就是...”
......
听见众人一片唏嘘,人群中间的宁杨河更急眼了:“你倒是说啊,结果怎么样?”
宁木喊道:“赢了,赢得那个算账先生说他以后再也不以读书人自居了,灰头土脸的,现在正和年掌柜辞工了,说没脸见人了,年老力衰,要回家抱孙子去了呢...”
嘶...
哄闹的人群立即鸦雀无声。
停顿了片刻,有人疑惑道:“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文斗嘛?至于连工作都不要了吗?还说以后再也不以读书人自居?你吹呢吧?”
“就是就是...小兄弟,你到是说说怎么回事呢?”
宁杨河听见是陈平赢了,脸上又露出了他那见谁都像见到了上帝的笑容,耸了一下肩膀,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说,怎么回事?那算账先生也太经不起打击了吧?”
现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侧着耳朵倾听,深怕遗漏了半点细节。
能将人打击得回家抱孙子去的斗文,不仅是落河县没出现过,就连荣州府这么多年了都没听说过,至于京城里有没有?那就是不知道了。
宁木笑嘻嘻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才慢慢悠悠的说道:“那算账先生只出了一联,题目是这样的: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此联一出,人群开始喃喃自语,暗自琢磨这对联的其中关窍。
那矗立在落苍河面上造型最恢宏的一条花船的顶层上,此刻正有一个年过五旬,胡须花白,满身文气的男子跟着沉吟,过了半晌,才见他忽然眼睛一亮,端起身边的一杯茶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向旁边的一个打扮得风流倜傥的中年男子出声道:“余大人,这一联你怎么看?”
知府大人问你怎么看?这其中,自然带着几分考教之意。
好在余佑章也是进士出身,只见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五位别县的县令,缓缓的摇了一下手里的折扇道:“就此联来说,那留乡楼的算账先生可不简单啊,此联前后关联,一和人组成大字,二和人组成天字,更为难得的是成句之后行云流水,简直是鬼斧神工...”
“是啊...是啊...”
旁边的几位县令立刻马屁连连:“余大人治县有功啊,落河县城里藏龙卧虎,一个酒楼里的算账先生都能够做出这样的对联,想来今儿个咱们要争荣州第一才子的才子们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是不行了...”
“恩...”
坐中间的李知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眼睛又是亮,直接越过余佑章几人,看向距离他们比较远,正在假意讨论风月的才子们。
这些才子,可都是各县推选来角逐荣州第一才子的人选。
李知府道:“你们呢?可有下联?”
“李知府稍等,我等...”
才子们急得汗水都出来了,一个个的张着嘴巴。
正焦急间,忽而又听远处那喊话的小厮说道:“杨家的那小家奴是这样对的: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嘶.....
整个码头又一次为之沉静。
过了片刻,才听见有人哈哈大笑道:“妙...妙...妙啊!不仅对得精妙,还骂得漂亮,怪不得那留乡楼算账的老童生要辞工不干了呢,被人这么一骂,他哪里还有脸在留乡楼里混...”
“不简单啊,不简单啊!那杨家的小家奴这一句下联杀人不见血,这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啊...”
......
众人一片哄笑,丝毫不吝夸赞之言,完全忘记了他们就在上一刻还在嘲讽陈平一个小小的家奴自不量力。
宁杨河第一个从人群的正中心往外挤。
身后又人喊道:“宁掌柜,你这是要去哪里?”
宁杨河悄悄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一点,去留乡楼那边啊,这么精彩的文斗,错过了一场都遗憾终身...”
“呃...”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那这边的花魁大赛呢?”
宁杨河大手一挥道:“看几个小娘皮跳舞有啥意思?还不如回家看自己婆娘去,嘘...你给我小声一点,不然一会儿那边连个好的位置都捞不到了...”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
可现场这么多人,哪里能掩人耳目,霎时间,黑压压的人群全都开始向留乡楼这边跑。
那家伙,三丈宽的城门都被他们弄得堵了...
第八十五章 名震落河县(六)
第八十五章名震落河县(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陈平这边。
别看围观的人叫得欢实,小小家奴一句下联直接对得留乡楼的算账先生职工不干了。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事儿作为当是人的陈平可是在心里为自己捏了好大一把冷汗: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正如那城东码头花船上的余佑章所言,这一联可谓是机关暗藏,锋芒不显,环环相扣,却又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简直是鬼斧神工之作。
此联,必是这算账先生十年磨一剑压箱底的看家本领!
虽然陈平在杨家的藏里也看了这个时代的不少书籍,可那都是囫囵吞枣,当真用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能和这些寒窗苦读了十余载的才子们相提并论。
不过好在陈平临场发挥不错,刚好听见了哪算账先生出了上联的时候耳边的杨妍娥正在悄声说:“你可要小心一些,此人考了多年童生,虽然不是秀才,可在咱们落河县城的文人圈子里也有着不小的名气...”
陈平脑中灵光一闪,这才有了:“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的下联。
说句实话,杨妍娥自从陈平那一日能在藏一千三百六十七册书里面正确的拿出那一本玉阶文集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识字无师自通,后来赵颂又拜陈平为师,不过那是数艺一道,中间又听陈平无意之间唱了两首诗。
心里虽然知道陈平异于常人,可要真说让陈平来参加这种针锋相对的文斗,说句实话,杨妍娥要不是被形式逼到了没有办法,她也绝没有拉陈平这样一个小小的家奴出来充数的道理。
所谓文斗,吟诗作对只不过是其中的很少一部分,其中还包括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除此之外,还有;《易》《书》《诗》《礼》《乐》...
当然了,这么多的东西这些才子们也不可能全都精通,不过能叫做才子,这些人里面,也最少会精通一门,别人是出题的守擂之人,陈平是攻擂之人,这样一来,陈平所面临的困难可就大了。
不过杨家老爷杨嗣源可没想这么多,陈平一个小小的家奴能够击败一个童生,就现在这个情况,不管今天陈平能不能连过四关,不,加上留乡楼的年掌柜闹的这一出,应该是五关,他杨家已经是大大的赢家。
人流已经入潮水般的涌了过来,黑压压的,早已经将留乡楼前面这条宽阔的主街拥挤得没地方下脚。
杨嗣源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欣赏的在陈平窄窄的肩上拍了一下,出声安慰道:“没事儿,放开了斗,今天咱们已经赢了...”
说罢,杨嗣源、杨妍娥、陈平三人跨步向留乡楼的一楼过堂而去。
因为一楼是黄家包了场的原因,虽然外面拥挤,可里面却显得颇为的宽敞。
三人刚刚进门,里面一股剑拨弩张的气氛直接铺面而来。
完全没有读书人的礼节,当面一个尖嘴猴腮,秀才打扮的男子满是敌意的哼了一声,嘴角一歪,满脸不屑的说道:“别以为走了****运赢了一个童生就能拽翻了天,就可以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
陈平也是怒了,这特么的到底是谁目中无人了?
心里虽然愤怒,可外面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陈平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还是谦逊的说道:“杨家家奴陈平,还请秀才相公赐教?”
霎时间,大堂里刷的一下围过来了起码不下七八个摇着折扇,透着一股子酸味儿,身穿直裰,头戴方巾的秀才打扮的男子。
刚才那尖嘴猴腮的男子鼻孔朝天,不屑道:“就凭你也想和我切磋?和你一个入了贱籍的家奴切磋?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胸中的怒火再次翻腾,陈平咬着牙,直接将头低了下去,一忍再忍。
陈平之所以一直很抵触参加这些什么所谓的文会,原因就在这里,这些所谓的文人才子,一个个的全都眼高于顶,讽刺起人来,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这人说完,人群里又有人满是不屑的接话道:“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
小猴子?对句?
这人话音刚落,外面挤门缝和爬窗户上围观的人群兴奋了:“开始了,开始了,黄家那边出题,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小猴子,对句,这是骂小家奴是小猴子,没有自知之明,刚才和算账先生对对联呢...”
“啧啧...精彩,这才刚刚开始就针锋相对,火药味儿十足啊,秀才相公果然不愧是秀才相公啊,骂人不带脏字...”
“这就是现世报啊,刚才小家奴骂了童生,秀才相公们这是在报仇呢...”
......
外面的人兴奋了起来。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陈平一听这话,怒火可是真被这些自以为是,以为读了几天书就老子天下第一的秀才相公们给激怒了,当即抬头,冷冷一笑道:“这位秀才相公,你信不信我三步能在三步之内将下联对出来?”
屋子里的人视线一转,全都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个秀才的脚上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可是陈平自己送上来让人打脸的,那秀才怎么可能给陈平思考的时间,顿时,双腿一颤,直接迈步就要开走。
然而,还没等他跨出一步,陈平接道:“一马失足淤泥内,老畜生怎能出蹄...”
嘶...
一马失足淤泥内,老畜生怎能出蹄?
霎时间,,满堂皆静,那迈步的秀才一只脚迈在空中,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身体失衡,只听噗通一声,直接一下摔到了地上。
随即,四周爬满了的观众哄堂大笑:“哈哈...老畜生失足了...”
“厉害,厉害...那杨家的小家奴果然厉害,那秀才骂人家是小猴子,人家立马回他一个畜生...”
“哈哈...爽,刚才一句话将算账先生骂得工作都不要了,现在又一句下联直接将人骂倒下了...”
“丢人啊,也不知道这黄家请来的秀才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再敢对对子...”
......
围观的人一个个大叫精彩。
大堂内,那被陈平骂倒下了的秀才自然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哪里还有再呆在这里丢人现眼的道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夺大门而去,头都没回一下,直接消失在了人流中。
正所谓事不过三,这些黄家请来的秀才们具都不相信陈平是凭着实力赢下的,大家心里都觉得是运气。
人群里又有一个不服,出题道:“懒家奴不读书举头数屋檐一二三四五专等吃中饭...”
握了个大草!
陈平的怒火再一次腾腾而起,我特么是个家奴碍你什么事儿了?你特么的怎么就抓住我的身份不放了?
陈平那个气啊,目光在不远处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上扫过,脑子里也是灵光一闪,心想既然你要讽刺,也别怪老子毒舌,当即向前迈夸了一步,高声道:“穷秀才难讲解低首算供膳六七**十谁家有好菜...”
他骂陈平身份卑贱,不学无术,陈平骂他穷酸秀才没骨气,整天就想着蹭吃蹭喝。
这秀才是纯粹的骂,陈平则是诛心,从读书人的骨气上着手。
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不过说句实话,陈平这样骂一个秀才整天想着去谁家里吃好菜,可是有些过了。
剩下的秀才全被激怒了:“读书好,书好读,读好书,书读好,书田书舍子而孙”
陈平道:“过年苦,年苦过,过苦年,年过苦,年去年来今变古...”
又一个秀才道:“冰冷水一点二点三点...”
陈平道:“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又一个秀才不服道:“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
陈平道:“狼生毫毫做笔,写出锦绣文章传天下...“
......
众秀才黔驴技穷,叹服道:“我等认输,杨老爷请上二楼...”
第八十六章 名震落河县(七)
第八十六章名震落河县(七)
那一转身,三人向着楼梯口的二楼走去,陈平那小小的背影,一步一步向上迈去。
咚咚咚...
不宽的脚掌踏在楼板上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音,似战鼓重击,似怒涛拍岸,韵律均匀,莫名的给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又或是单骑入敌营的勇猛。
两战全胜,算账先生被骂得辞工不干了,黄家的一个秀才直接被他的一个下联对倒下了。
这一刻,谁还敢说这个小小的家奴是不自量力?是自取其辱?
陈平用强硬的方式赢的了所有人的尊重。
外面的人全都下意识的跟着屏住了呼吸,一双双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渐渐消失在他们视野里的弱小身影。
他们要看,看他一步一步的向着更高的楼层而去。
即便看不见了,他们也要听,他们要见证这个小小的家奴将这些一个个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小家奴好样的,没有人天生就是下贱的,也没有人天生就是一无是处...”
陈平的背影从楼梯口转弯消失不见的时候,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人群里更多的是和陈平一样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无权无势,他们在别人眼里的地位,就像陈平留给他们的背影一样,弱小得不经风雨,可以被人随意摧残。
似乎,这一刻,太多人将他们自己幻想成了陈平,这个小小的家奴在代表着他们挑战士大夫不可一世的高贵和自以为是权威。
陈平的脚掌碰撞楼板传来的每一声响动都牵动了套多人的心。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来:“小家奴加油,我们为你鼓掌,你要让这些才子豪绅们知道,咱们地位卑贱,并不代表咱们就一无是处,给咱们一个机会,咱们一样可展翅高飞...”
啪啪啪...
霎时间,外面掌声如雷,全都异口同声的高喊:“小家奴好样的,赢,一定要赢...”
掌声延绵不绝,延续的时间有些长了,差不多过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掌声刚停,众人的耳朵一动,顿时就听见吱呀一声,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了,露出一张稚嫩,还带着几分憨厚的笑脸。
他的个子不高,齐胸的窗沿挡住了他胸部以下的位置,只有那张一点都不出众的小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谢谢...”
陈平憨憨的笑着,声音顿了一下,接着又挥了挥手说道:“谢谢大家的支持,我要上三楼了...”
咚咚咚...
又是一阵犹如战鼓重锤的声音传到众人耳朵里。
挤满了人群的街道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
或许,大家都还不相信那一句‘我要上三楼了...’的话里暗藏着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讯息。
只有这犹如重鼓敲响的脚步声在真真切切的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就叫震惊,这就要叫不可思议!
“段家的才子们真的输了吗?”
“没输又如何能上得了三楼?顶层可还有五大商行的老板看着呢,借段家是个胆子也不敢防水啊!”
“赢了...赢了...”
“赢得这儿快?就咱们鼓个掌的功夫就赢了?”
“这也太神了吧?”
“请问还有谁敢看不起一个小小的家奴?”
“咱们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是啊,下一次窗户在推开的时候可一定要记得问...”
......
这一声‘我要上三楼了’的话让整个街道的人群忘记了呼吸,又沸腾了人群,点燃了人们心里里那暗藏的兴奋和狂躁。
爬窗户上的宁杨河和宁木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叔...赢了,赢了...他又赢了...”
宁木激动得已经不能正常组织语言。
他红着眼睛不停的摇晃着宁杨河的衣袖。
“是啊...赢了...赢了,他真的又赢了...”
宁杨河老大的人了,眼睛红红的,很没骨气的竟然滚下来了两滴豆大的泪珠。
“赢了...赢了,小家奴又赢了...”
人群开始高喊,这一次,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逼停了城东码头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开始的花魁大赛。
华灯初上,按理说这个时候正应该是城东码头这边人山人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的时候。
然而这一届的荣州花魁大赛迎来了最尴尬的一届比试。
不仅连个打赏送花儿的豪客都没有,更是连看客都稀稀拉拉的没几个。
这样的花魁大赛,你说尴尬不尴尬?
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站在精心搭建的舞台上,完全没了比赛的心思,仰着脖子去看那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传来的方向。
似乎,他们的心也跟着去了那边。
才子佳人!
才子喜欢美女,美女有何尝不仰慕才子,更何况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武朝!
“喂喂喂...回来...回来...都给我回来...”
随淸倌儿们来表演的妈妈们不干了。
这特么的都什么事儿,男人竟然不好色了,连泥腿子些都跑去看文斗了,你特么的看的懂吗?
“余大人...你看?”
浓妆艳抹的老鸨拦不住剩下的几个观众,没了办法,搔首弄姿的找余佑章叫冤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花魁大赛可是官方举办的,在你余佑章的地盘上连个观众都没有,这事儿你余佑章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余大人...”
余佑章有些愣神,被人连续叫了三次才回过神来:“啊...李大人,你说呢?”
“李大人?”
那胡子花白,额头上满是褶子的李知府还沉浸在陈平刚才的那几个对联之中,特别是那‘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对句)’,陈平对‘一马失足淤泥内,老畜生也敢出蹄(出题)’让李知府颇为欣赏。
平仄,对仗,音律,对联三要素一样不少,关键还应时应景。
就凭这一联,要说那小家奴是走了狗/屎运闯到的,李知府心里是说什么也不相信。
这一场可是真刀真枪啊文斗啊,你也别说人黄家的邀请来的秀才没学问,李知府看了,就这些秀才出的上联,那一句句的,绝对都堪称经典,可依旧还是败给了那个小小的家奴。
如此看来,这小家奴必然是有着真才实学之人。
“李大人...”
身边的人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李知府的思绪被打扰,眉头皱了一下,有些颇为不满,沉声道:“余大人何事?”
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搔首弄姿的撒娇道:“都没观众了...”
李知府老脸一沉:“你比表演你的节目,那来这么多事儿...”
......
第八十七章 名震落河县(八)
第八十七章名震落河县(八)
这留乡楼包下二楼的段家可是整个落河县排第二的富户,和杨家一样,人家可是正经的地主兼商人,可不是那地痞帮会的段家帮。
段家帮的大当家段老三被温埔杀死了,这个时间正在忙着办丧事呢,可没这么大兴致还来弄什么文斗。
咱们言归正传,再说那段家邀来的秀才们刚才输得这么快,可不是因为轻敌,小家奴已经连过了两关,而且都是直接碾压,他们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小家奴定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岂有轻视之理。
有了算账先生和黄家的秀才们作为前车之鉴,段家邀请来的才子们自问对联一道绝对不是陈平的对手,好在段家邀请来的才子里面有一个是落河县的文人圈子里以强记而颇为名声的秀才。
几人商量,也就将此人推出来和陈平比试强记了。
强记?
陈平听见才子们要比试的是这个内容的时候顿时就乐了,和一个经历了时空隧道穿越而来,获得了过目不忘本领的人比强记?
这不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吗?
接下来,为了避免之前双方都有所看过,这次比试没有用什么典籍之类的书,而是取了留乡楼柜台上的两本百十页的账册来作为强记的题目。
双方开始,也就是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那号称落河县第一强记的秀才账册都还没有翻看完,陈平已经开始闭目成颂。
谁输谁赢,高下立判!
对方见陈平这般妖孽,全傻眼了,这还比个屁啊!当真不能怪****不努力,实在是****太强悍了。
这才闹了一个掌声停歇,对方便已经缴械投降,恭恭敬敬的赶紧送陈平这尊瘟神去三楼的事情。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这一下,可是轮到秦家请来的才子们心慌了,一个个的紧张得汗水都出来了,哪里还有之前听说杨家派出一个小小的家奴出来和他们这样的才子文斗而满脸的嘲讽和不屑。
小家奴在外面的呼声这么高,他们要是输了,今后可是一辈子的耻辱,永远会被贴着一个输给小家奴的标签,这让这些个自命清高的秀才公们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现在秦家邀请来的这些秀才公们可是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了,一个个的苦瓜脸,真是后悔今天答应了秦的邀请来参加这什么劳什子的文会,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们都不会来。
眼看着陈平已经快上来了,三楼过道上的一群秀才全急红了眼,秦家的消息网络也不是盖的,这才短短的时间,便已经有人打听到了陈平的来头:“正所谓自己知彼,百战不殆,告诉各位秀才相公一个不好的消息,刚才咱们的人已经在楼下杨家前来看热闹的下人那里打听到了,这个参加文斗的小家奴可是从小就看管杨家藏的,再此之前,可是一直待在杨家的藏里没出来过,才以至于声名不显,各位相公可要小心一些,名声为重,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殊不知,秦家的人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到了,听到了陈平底细的秀才相公们更是心都凉了半截。
有人颤颤巍巍的说道:“杨家的藏名满落河,此子从小就一直待在藏里,又强记如斯,诗词歌赋,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咱们都不一定能胜得过他啊,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秀才眼睛一亮:“如此说来,那就说明他没有参加过正规的先生教学,对于科考一道并未涉猎过?”
又一个接话道:“钱兄高见,为今之计,咱们能比他有优势的,就只剩下科考一道了,干脆咱们和他比八股文...”
不得不说这一招可是精妙了。
八股文也称制义、制艺、时文、时艺、八比文、四书文。必须为八个排偶组成的文章,一般分为六段。以首句破题,两句承题,然后阐述为什么,谓之起源。
八股文又由严格的四个部分组成即: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段落,每个段落都有明确的规定。篇末还要大结。
可以说条条框框不是一二般的多,要是没经过系统学习过,你就是腹中有再多的才学,要是真去参加了科考,同样是两眼一抹黑,对不起,你只能获得一个名落孙山的下场。
“那?咱们怎么出题?”
众人眼睛一亮:“既然他一直蹲在杨家的藏里没出来过,咱们干脆就以去年刚刚结束的殿试题目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为题...”
......
众人正商议间,陈平已将缓缓的从楼道里冒了出来,不过气氛已经从最开始进入留乡楼第一层的时候那种金戈杀伐的对峙有了天壤之别的变化。
陈平向前走一步,秀才公们瞳孔放大,一脸的胆怯,跟着向后一步,陈平一直向前走,秀才公们便一直向后退,一直退到了退无退的时候,堂堂的秀才相公们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小小的家奴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竟然将他们吓成了这样,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一个个的羞愧得无地自容。
反倒是陈平依旧是一脸的从容谦逊,来到秀才相公们面前也不张扬,而是谦谦君子般拱手施了一礼,声音有些稚嫩的说道:“杨家家奴二狗,向诸位秀才相公们讨教...”
说句实话,陈平这等一往无前,似乎不知道害怕,又好像不管别人出什么题目,他总是成竹在胸的样子,看得身后的杨妍娥那颗幼小的心都快化了。
跟着陈平从一楼走上来,她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她和杨嗣源刚才在下面被人羞辱的事情,所经历的一切,像是在做着一个很美很美的梦一样,从最开始的担忧,到惊讶,再到现在只是单纯的欣赏,就这么呆呆的跟着走,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是一种吃再好的山珍海味,穿再好的绫罗绸缎都换不来的享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平那窄小的背脊,在杨妍的眼睛里变得无比的高大起来,撑起了一片天那么的巍峨,是勇往直前的勇气,是无所畏惧的担当。
只是杨妍娥还弄不明白,这所有的一切总结到一起,其实就是男人的魅力五个字可以完全概括。
这一刻,她只想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击败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感受别人从不屑的嘲讽,到畏惧的那种转变。
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第八十八章 名震落河县(九)
第八十八章名震落河县(九)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不比作对吟诗,比八股?
听了题目之后,陈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果然,这秦家请来的秀才相公们为了保住名节,这一招可是够歹毒的。
八股文可不好作,武朝推行科举制度三百多年来,经过多年的演变,八股文的条条框框也是越来越多,正因为难度增加了,这科举考试第一场的八股文考试的时间也是一改再改,从最开始的一天改成两天,再到现在的三天!
三天只做一篇八股文,什么概念?
也就是说经过正规的官学教授出来的学子,即便是才思敏捷,要做得出一篇拿得出手的八股文出来,最少也要三天时间...
可这四楼上的五位商行的老板会一直等自己三天吗?
显然不可能。
见陈平皱眉,人群里一个秀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交头接耳的说道:“钱兄高明,这题目一出,就算此子再如何妖孽,今天晚上咱们几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输了,即便咱们也赢不了他,也不至于被人说成是输给了一个小小的家奴,背上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丑闻,辱了我等一世英名。”
“哎~陆兄慎言...这事儿没什么值得好炫耀的...”
秀才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主,现在就为了难住一个家奴,竟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即便今天晚上输不了,可他们心里还是觉得没什么好光彩的。
就他们几个今天晚上干的这事儿,事后肯定够他们被人诟病好久。
杨嗣源和杨妍娥倒还好,反正他们跟在陈平身后是当惯了木头人的,听了秦家的秀才相公们要和陈平比试的内容,并没有出言反驳,反正已经在心里无条件的相信了这个小小的家奴肯定会再次创造奇迹。
三楼上面整整过了一刻钟都还没动静,消息一传到了下面围观的人群,外面的人立刻就不乐意了。
消息一传开,下面马上骂开了:“特么的,秦家都邀请了一些什么垃圾秀才,还要不要点脸了?”
“做八股文?你怎么不说是做你老母啊,卑鄙...”
“文斗现场做八股文,真特么的天方夜谭,老子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你要是怕输就直接在家里搂着婆娘玩盘肠大战啊,还特么的跑出来参加什么文会?真是丢人现眼...”
“就是啊,俗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秀才要是犯起贱来啊,既不要脸也不要皮...”
......
其实也不怪围观的人群反应这么激动,这八股文是公认了的科考最难的科目,就为了做一篇好的八股文,举国莘莘学子可是要寒窗苦读十余年,到头来上了考场,还要坐监牢一样绞尽脑汁整整三天时间才能堪堪做出一篇来。
你要是说现场做策论,诗词这些同样是科考必考的东西,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做八股文?那今天这些秦家邀请来的秀才可当真是贱得有点过分了。
外面的人越骂越厉害,三楼上的一众秀才羞愧得无地自容。
当然了,作为包了整个留乡楼三楼的秦家老爷也是觉得脸上无光,今儿这个事情闹得,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出钱弄什么文会了。
可是办法啊,再怎么脸上无光也比像楼下的段家邀请来的人一刻钟都不到的时间就输了个彻底来得强吧?
秦老爷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再说陈平这里,虽然看似他正在皱着眉头苦思,似乎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不过说句实话,他此刻的内心其实是很激动的,完全是跃跃欲试,若是一味的吟诗作对,倒是反而让他觉得这个文斗太过乏味了。
陈平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关于这个时代科考方面书籍的那一天是个什么心情。
那天是年前的腊月二十四,正好是送余露雪回家,走到昌平巷哪里便遇到了当朝的三品大员通政使余厚德,自己救人不成反被羞辱,因此陈平发了狠,回到杨家藏的时候认认真真的翻看了一本叫做立恒文籍的书籍。
此书和玉阶文集一样,写的内容都是关于武朝的一些科考方面的心得,不过说句实话,陈平觉得立恒文集其实比那本如今闹的风风火火的玉阶文集好了不止一两倍。
“凡破题、承题、起讲、领题、出题、过接、收结,皆用单句法。起讲中间亦有用对句者,八比则出比与对比必相对以成文,此定体也。举文而分释之...”
陈平的脑子里不停的回味着立恒文集里关于八股文的一些规则和例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已经忘记了这是一个关乎杨家命运,也关乎他赚银子的大事。
光脱离奴籍还不行,这个该死的时代,想要不被人欺负,非得走科举,入朝为官这条路才行,今天正好练练手,也好为将来的科举积累一些经验,今儿正好练练手。
陈平的脑子飞快的运转,所搜寻和分析的信息量可不仅仅是这个时代的典籍这么简单,庞大的信息分析,这才让陈平这个经过是时光隧道淬炼过的灵魂都沉默了整整差不多三刻钟的时间。
忽而,陈平眉头舒展,脸上的那种苦色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是一副他刚才走进三楼的时候那种风轻云淡,闲庭信步的姿态。
陈平的面色轻松,可是秀才相公们顿时就急了,汗水再一次汩汩从额头上冒了起来:“不会吧,这么快?”
“他才用了三刻钟的时间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就在秦家请来的秀才相公们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陈平缓缓的向前迈了一步。
就这简简单单,动作极为轻微的一步,似乎带着一种追星逐月的气势,直逼得面前最少有三个秀才双腿一软,差一点点就瘫软在了地上。
若不是有人见势搀得快,定然秦家请来的秀才肯定又会闹出黄家那个被陈平一联对趴下的笑话来。
气氛极度紧张,这一瞬间攀升到了最高点,然而陈平却没有立刻开口作答,而是对着旁边的小厮呵呵一笑道:“话说得有些多了,嗓子有些干,可否向秦家老爷讨口水喝再作答?”
众人一滞,讨口水喝?
怎么突然之间就讨口水喝呢?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陈平见那小厮没动,也就直接开口了:“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只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迨于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其托之寤歌自适也耶,而吾今幸有以语尔也。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
回乎,尝试...“
仅用了短短三刻钟的时间,陈平一气呵成,短短六百余字,字字精炼,破题二句,承题四句,起讲十句、领题、出题、过接、收结,一篇近无瑕疵的八股文凭空问世。
“做出来了?”
“当真做出来了?”
“最起码格式上没有任何问题...”
......
是的,从二楼里跟着追上来看热闹的秀才看着手里记录的文章,一个个的不得不再一次从心里受到摧残。
秦家邀请来的秀才们一个的面色铁青,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的,有的还在不停的观看着旁人记录的手稿,试图从里面找到陈平的错误。
秦家老爷脸面无光:“杨老爷家里有如此家奴,真是羡煞我等啊...”
说罢,秦老爷做了一个恭送的手势:“秦家愿赌服输,杨老爷上四楼吧...”
三人再一次转身,向着更高一楼的楼梯口走去。
没走开几步,陈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的传来:“这秦家老爷还真是抠门,问他要口水的舍不得,我这嗓子是真干...”
“咯咯...”
杨妍娥道:“那是,要不怎么说他家里出不了你这样的家奴呢,等和四楼比完了我请你吃大餐...”
“那可不行...”
陈平道:“上了四楼先吃一顿好的,我中午饭还没吃呢,我要让五个商行的老板亲自给我倒酒...”
五个商行的老板亲自给一个家奴倒酒?
这可能吗?
秦老爷面色铁青,喃喃道:“真是那一口水的问题吗......”
随即,吱呀...一声,似乎惊动了整个落河县百姓的心。
三楼的窗户再一次出乎众人预料的被推开,留乡楼的店小二不忘记给围观的人群报告进度:“小家奴再赢一场,上四楼了...”
哗.....
外面的人群再一次沸腾了:“赢了...小家奴又赢了...”
这一次众人欢呼的同时,更觉得是理所当然。
那篇由小家奴三刻钟所做的八股文由一篇变两篇,两篇变四篇,极快的速度被人传抄...
没人有注意到,人群最外面的一个士兵坐马跨刀,结过一张手抄稿之后直接驾的一声,快马向城东码头而去。
第八十九章 名震落河县(十)
第八十九章名震落河县(十)
空荡荡的城东码头,明晃晃的灯笼将那个精心布置的舞台照得尤为的鲜亮。
花魁们用尽了浑身解数,就差跳脱衣舞了,可是看台下依旧是一个看客都没有。
这都什么事儿啊,今年的荣州花魁大赛,恐怕是最闹笑话的一届了。
舞台上的姑娘们不高兴了:“妈妈,你给李大人说一说嘛,要不让那和五大商行文斗的小家奴移到咱们这里来斗...”
浓妆艳抹的老鸨呸了一口唾沫:“少给老娘耍这些花花肠子,告诉你们,那小家奴才十岁而已,你就是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几个骚蹄子安的什么心,告诉你们,没戏,想都别想...”
老鸨也是气啊,这一个观众都没有,还比的个什么劲儿,奈何人家李知府没叫停,没观众也得继续演啊...
这边憋了一肚子气。
然而更气人的是,评审台上留下来的几位大人和即将要开始争夺荣州第一才子殊荣的才子们也是一个个的心不在焉,不仅没心情看中间的花魁们表演节目,就连过会儿要开始的文斗都没兴趣了。
有人担忧道:“那杨家的小家奴将难度都提到了这么高,这过会儿还让咱们怎么比呀?”
“就是啊...”又一个才子担忧道:“这不是成心让咱们难堪吗?他们将难度提这么高,咱们这边到时候动静还不如那边,那荣州第一才子的名头可就成笑话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咱们也溜了吧?”
“溜?你敢?知府大人还在呢,除非你以后不想混了...”
......
再说李知府,反复的看着陈平三刻钟做出来的这篇正正规规的八股文,脸上的欣慰之色更是掩都掩饰不住了,一阵阵的抚着胡须长叹:“奇才...奇才啊...余大人,这样的人才老夫一定要为朝廷举荐,让他埋没在一个商贾之家做家奴,实在是太屈才了...”
余佑章道:“李大人,陈平年纪尚幼,若当真要举荐,恐怕也得再过几年才行...”
“哦?他叫陈平?”
李知府两眼放光:“余大人竟一早就知道此人?今天怎么没带他过来?”
余佑章惭愧道:“今天这个文会李大人不一早就知会了下官要选有秀才功名的才子才能参加吗,再说了那陈平小友至今还是一个杨家的家奴,良人都还不是,哪里有资格来参加这等文会...”
李知府叹息道:“是本官思虑不周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岂能以身份地位来判定一个人的才能高低...”
余佑章深有体会道:“李大人慧眼识金,在此之前杜学易杜大人也曾这么说过...”
“是吗?”
李知府身子一震:“杜相竟然也认识他?”
余佑章道:“何止是认识,两人简直就是忘年交,杜大人对那陈平小友的评价可高得很啊...”
“杜大人如何评价的?”
余佑章想了想,学着杜学易的样子说道:“世人只知道我武朝三百年出一个刘玉阶,却不知道一千年不出一个陈平...”
“一千年不出一个陈平?”
李知府听得身子巨震,陈平一个小小的家奴竟然能得到杜学易这么高的评价,这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当即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望着远处的一个士兵道:“那边第四场可是开始了?”
那士兵回禀:“应该开始了吧...”
“第四场比什么?”
士兵胡乱答道:“应该是比诗吧...”
李知府大袖一挥:“走...老夫也去会一会这陈平到底是何方神圣...”
车马如龙,众人再入东城门而去。
这一下,舞台上的姑娘们打人的心都有了。
老鸨子直接爆粗口:“别跳了别跳了,评审都走了,还跳个球啊...”
......
城东这边暂且不提,再说主街的留乡楼这边,陈平赢了秦家邀请来的秀才们,走到楼梯的转角处是说什么也不走了,爬在栏杆上耍赖:“说好的还良文书呢,给我才比,不然我现在扭头就走...”
别人的都还好说,可陈平的还良文书杨妍娥是真不能给啊。
这要是给了,陈平便再和她杨家没关系了,以后还抓得住他吗?
杨妍娥琼鼻一歪,只能行缓兵之计了:“赢了五大商行的人我才能给你...”
“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送上来的好机会,陈平可不希望白忙活一场:“反正不给不比...”
“赢了就给...”
“不给不比...”
......
双方争论了半天,杨妍娥也是倔脾气上来了,所有人的还良文书都给了,就陈平的不给,杨嗣源也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她还是不松口。
要不来自己的还良文书,他陈平就永远只能是杨家的家奴,别说参加科考了,即便是开了造纸厂,只要杨家的人知道了,一句话的事情,产业就是杨家的了。
陈平下了狠心,咬牙道:“大小姐,只要你将我的还良文书给我,不仅会赢了那五大商行的人,还顺带将咱们杨家损失的钱全赚回来...”
“全赚回来?”
杨妍娥道:“你知道我大哥这次亏损了多少银子吗?你说赚回来就能赚回来?”
陈平指了指楼上,又看了一眼杨嗣源道:“只要一会儿你们别说话,一切都让我来谈,我就能保证从五大商行的人手里拿到钱,不过得说清楚了,除了你们亏损的钱之外,多出来的都是我的...”
要不是刚才陈平一路过关斩将赢了这么多秀才,就陈平现在说的话,杨嗣源都能一巴掌将他扇到墙上去:“十万两银子啊,整整十万两,你说还能有多的?”
陈平拍了拍手道:“你就说愿不愿意吧,不愿意就是算了,反正你留我在你们杨家做家奴也值不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杨家现在还真的缺这十万两,如若不然,也不会到了连祖产都要卖。
这一下可就真由不得杨妍娥了,杨嗣源两下从杨妍娥手里将陈平的还良文书抢了递过去:“好,老夫就在你身上赌这一次,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么一个家奴的钱,我杨嗣源还是输得起的...”
拿到了自己的还良文书,陈平乐了,二话不说蹬蹬蹬直接当先去了四楼。
一切顺利,如陈平所愿,这一次,可不是杨嗣源要来见这五大商行的老板,而是他陈平要来见五大商行的老板。
来到五楼的大堂,陈平完全变了个人似得,小脸上带着一种不屑和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等五大商行邀请来的秀才们说要比什么,反而是陈平嘴角一斜,先声夺人道:“五位老板,还真是难见啊...”
刚才在楼下看见那伸出半个头来耀武扬威的麻子脸道:“杨老板,你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这么没礼貌?”
还是杨妍娥了解陈平,见杨嗣源正要赔罪,她赶忙拉了一下杨嗣源的衣袖:“爹,你别说话,那二狗刚才一路上来都谦逊有礼,这会儿见了五大商行的人就变成这样了,一定有古怪,咱们还是老规矩,还是看着就是了...”
果然,杨妍娥这边正说着话,顿时就见陈平哈哈扬天大笑,大步来到人群前面,也不管旁边的人如何的愤怒,自顾自的拉开一张凳子坐下:“谁家养的小麻雀这么呱噪啊...”
小麻雀?
那麻子脸气得脸都绿了,恼羞成怒,猛一拍桌子:“来人,给我将这个小畜生从窗户丢出去...”
从窗户丢出去?这可是四楼啊!非闹出人命不可。
留乡楼跟上来的店小二和打手们蒙了,这难倒最后一场不搞文斗改武斗了?
陈平压根儿看都没看一眼周围的人,抓起桌上的一双筷子,呼哧呼哧的吃了满嘴的油之后这才猛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声道:“打砸我杨家商铺,阻我杨家贩粮,五位老板,这笔账咱们恐怕要好好清算清算吧?”
清算?
感情不是来求饶,而是来打架找场子的?
杨家若真混到了这狗急跳墙的一步,那也真离败落不远了。
桌上的人乐了,一个满脸肥肉人说道:“要算账也行,杨老爷,你杨家私自刊印我等官府授权的书册贩卖盈利,害得我等损失惨重,这笔账,咱们是不是也得好好算算...”
“就是...这笔账也要好好算算...”
众人义愤填膺,事情终于还是说道了正题上来。
“哼...”陈平冷笑:“本以为各位老板都是精明之人,没想到一个个的都奇蠢如猪...”
“你...”
“小贱种,这里哪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杨老板,你就是抱着这种态度来谈事情的?”
......
一言不合,众人全都一张张的冷脸,一桌子的人全都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好,好,好一个落河县的杨家,你给我等着,只要我万大昌今天走出了这留乡楼,不会再给你杨嗣源任何一个机会...”
说着,那名叫万大昌的麻子脸当先就要走。
杨嗣源那个急啊,要不是杨妍娥拼了命的拦着,他怎么着也得将这个万大昌留下来再好好谈谈。
陈平刷的一下站到了凳子上,眼睛瞪得老大:“让他走,谁也别拦着,我到要看看他今天走出了这留乡楼,到底是他后悔还是咱们后悔...”
陈平这一句就是话里有话了,原本打算跟着万大昌拂袖而去的四个商行的老板都面面相觑,有些迟疑了起来。
坚此情形,陈平的目的达到,这才放低了声音,缓缓道:“就想着你们亏了钱,难道尔等就没想过我杨家既不是刊印局,也没有官府授权,还不能第一时间拿到皇家刊印的原本,又如此能赶在你们之前刊印出这么多的书,一夜之间占领市场?”
“哦...”
这一下,那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万大昌没动了。
是啊,杨家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在十来天的时间里印出这么多的书出来,要知道光是一套印刷的刻板就得好几十个工匠日夜不停的赶工也最少得两三个月才能进入印刷的程序。
身为经营的书籍刊印的老板们,当然能听出弦外之音。
众人正迟疑间,陈平又开始大咧咧的吃着桌子上的饭菜,含糊不清的说道:“本打算和几位老板合作赚大钱的,这么看来,咱们杨家只能将这个方法报到皇上哪里去了...
你们也是知道的,咱们全国一年的刊印局要做多少刻板,印多少书,书籍还这么贵,可是坑害了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啊,我家老爷早打听好了,只要将这个方法献给皇上,咱们杨家最少可以封荫三代,其实军粮不军粮的,钱不钱的都不重要,若我杨家当真走到了这一步,几位老板的刊印行恐怕就要就此关门了,你们破家,我杨家封妻荫子你算算,这买卖到底是你们赚,还是咱们赚了...”
陈平的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些个老板要是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可就真是蠢猪了,说白了就是人家杨家手里还有杀手锏呢,今儿个过来谈,是给他们机会。
形势扭转,几位老板赶紧将无关人等赶出了房间,然后才听那满脸肥肉的人问道:“怎么个合作法?”
陈平道:“两种方案,你们自己选,第一,我杨家将活字印刷的方法告诉你们其中一家,我杨家什么也不干,占每年盈利的四成,第二,我杨家将以一百万两的价格将活字印刷的方法卖给你们五家,保证不会再将这方法泄露给除了你们以外的第六家,也不占你们的股份,你们自己选择...”
“一百万两啊,这也太高了吧...”
很显然,这杯羹可不是一家商行能够独吞的。
陈平道:“你们以为一百万两太贵?要是这个方法问世了,面对的可是全国的市场,还不够你们赚回来的?”
......
众人讨教还价,最终以六十万两买干的方式成交,今年先预付二十万两,五个商行的老板挤了挤,也就凑出来了十万两银票,说是剩下的十万两回头再差人亲自送到杨家。
如此这般,本来剑拨弩张的场面,被陈平这么一弄,几方都有了收获,双方化敌为友,倒也是其乐融融了。
大门打开,外面的人还不明白屋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平哈哈大笑着第一个当先走了出来。
还良文书到手,钱也搞到了,这趟简直是收获满满。
杨妍娥从后面追了出来:“陈平,你要到哪里去?”
杨嗣源又和里面的几位老板说了会儿话,出来的晚了一步,闻言,震惊道:“妍儿,你说他的名字叫陈平?”
杨妍娥道:“是啊,叫陈平?”
杨嗣源震惊:“那他和陈子玉又是什么关系?”
杨妍娥道:“他亲弟弟啊,就是年前咱们放的第一个还良的家奴...”
“糟糕,咱们中计了...”
杨嗣源那个气啊,拔腿就追:“上午的时候有人来买了咱们家的杨家庄,签的字就是陈子玉,完了完了,他把咱们家的祖产杨家庄都骗走了,妍儿,快追啊,不能让他跑了,此子好歹毒的心思,这个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他的一个计啊,咱们全都被他骗了...“
杨妍娥还没弄懂什么情况:“爹,怎么耍了啊?他不是帮咱们赚回来了十万两银子吗?”
杨嗣源的声音已经从三楼传来:“那十万两银子本来就是咱家的,可是现在杨家庄没了啊...”
“不是咱们卖的吗?咱们收了钱啊?”
杨嗣源驻足,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对啊...可是...可是他得了还良文书,又得了杨家庄,还赚了十万两银子,他空手套白狼,咱们一家人陪着他提心吊胆的转了一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啊...”
说到这里,杨嗣源又气不过:“追,快追,给我将他手里的还良文书抢回来...”
杨嗣源闹得凶,外面还等着听结果的百姓却全蒙圈了,怎么好好的,三人去了一趟四楼就变成了仇人呢?
众人让开一条道,陈平不要命的跑,杨嗣源疯了似的追,杨妍娥一个劲的跟在后面叫:“爹...你慢点,你慢点...”
围观的人一脸茫然,拉着留乡楼的店小二问:“四楼啥情况?”
店小二两眼一抹黑:“刚才关了门的,我也不知道...”
奈何人的好奇心都很强啊,众人立刻丢了店小二,也是跟着追。
呼啦啦的,那家伙,场面那是一个壮观。
陈平回头一看,冷汗吓得一股股的冒,身后黑压压的上万人跟着自己穷追不舍呢。
正好,当头出现了一批挎着腰刀的官兵,正是李知府一行要来看这边文斗的官员。
陈平大喜啊,赶忙往里窜:“余叔叔,帮我将后面的人拦住...”
喊完,也不等余佑章说话,陈平一溜烟的继续往城外跑。
李知府坐在轿子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沉浸在陈平刚才的那一篇八股文里,还以为是前面的士兵回来禀报了,他伸出半个脑袋来随口问道:“那小家奴做的什么诗?”
“什么诗?”
谁知道啊?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陈平小小的身影已经穿过东城门,那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悠悠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李知府点评道:“好诗,好诗,果然不愧是杜相赞赏的奇才。
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应时应景,正好渲染出了当时五大商行的人雨骤风狂的气势,另一方面又以“莫听”二字点明外物不足萦怀之意,好心境,遇事处乱不惊。
“何妨吟啸且徐行”,是前一句的延伸。在狂风骤雨中照常徐徐行步,正好呼应了当时他从一楼到三楼一关又一关稳步前行,不为强大的敌人所干扰的披荆斩棘,随即又用“谁怕”二字来渲染了他勇往直前的勇气。“何妨”二字又透出一点俏皮,更增加了挑战色彩。
首两句是全篇枢纽,以下词情都是由此生发。“竹杖芒鞋轻胜马”,比喻小家奴人竹杖芒鞋,身份低微,顶风冲雨,从容前行,以“轻胜马”的自我感受,传达出一种搏击风雨、笑傲人生的轻松、喜悦和豪迈之情。“一蓑烟雨任平生”,此句更进一步,由眼前风雨推及整个人生,有力地强化了小家奴对人生的风风雨雨而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
李知府又问:“此诗何名?”
陈平的声音从城外传来:“定风波...”
“定风波?”
李知府喃喃自语,再看一眼后面黑压压追上来的人,又想到之前杨家面临的困难,忽而扬天大笑:“哈哈...定风波,好一个定风波...”
第一卷完,明天进入第二卷,求打赏,求推荐票!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雏鹰初长成(一)
第九十章雏鹰初长成(一)
光阴有脚,一转眼,已经是五年之后,时历武朝三百零八年的九月。
正是天高云阔,丹桂飘香的季节。
百舸争流,帆影如织,这天一大早,打落河县的城东码头来了三个腰挺背直,煞气暗藏,却偏生又穿着华贵,一身富商打扮的精壮男子。
出了路引,入得城来,三人也不闲逛,而是专挑整个落河县城里的粮食铺子进出。
主街张家粮食铺子的掌柜迎来送往,今天这笔买卖是他开门十多年来做得最为爽利的一次,二十文钱一斤的生谷,连个价都没还一次,张口就是一千旦,还提前付足银子,说是十天之后送到城东码头装船。
有钱谁不知道赚?可奈何张家粮食铺子就是搜个底朝天也拿不出一千旦粮食出来啊!
张掌柜只好无奈道:“三位老板这么大的生意小店怕是有心无力了,不瞒三位老板,小店的存货满打满算也最多不过一百旦,咱们落河县城里的粮食,十有七八都被城南的杨家收购了,三位老板可以去前面杨家的粮食铺子看看...”
那三个男子也不多说,其中一个丢了几块银饼子到张掌柜手里,大袖一挥,三人已经出了铺子声音才传来:“一百旦就一百旦,十天之后,还劳烦掌柜的将粮食送到城东码头...”
张掌柜站在门边,看着这三人渐渐消失在人群里,又看了看手里货真价实的银饼子,这心里一阵忐忑,眉心也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嘀咕道:“商人?一不讨价还价,二不钱货两清,先付清了银子,也不立字据,难倒就不怕我赖账?生意有这么做的吗?”
不管店大店小,这三人一个都没落下,差不多午时左右,照这三人的速度,便已经将整个落河县城里卖粮食的铺子全都跑了一圈.
主街中段一个叫做客聚来的的饭店里,三人叫了几个小菜坐下,其中一人说道:“大哥,咱们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这些粮食铺子的粮食都太少,多的两三百旦,小的几十旦,看来咱们还得去和他们说的那个城南的杨家手里才能买到大批的粮食...”
三人正说着话,铺子里走进来一个满身补丁,头发凌乱,偏生小脸却又红润娇嫩,个子只有齐腰这么高的小女孩儿。
这小女孩儿刚刚从大门口跨进来,身后立刻咕噜咕噜的冲进来了一头七尺多长的大肥猪。
大肥猪不奇怪,关键是这头肥颤颤的大肥猪还穿了衣服,同样的满是补丁,衣服上还沾了不少的泥,除了那一身的肥肉之外,无一不透露着一种穷酸的凄惨。
这?
应该是小乞儿捡的一头猪,一直要饭养这么大的吧?
这年头乞丐多了去了,三人也是见怪不怪。
“晦气,特么的这些乞丐简直无处不在,平白让人心烦...”
这正在吃饭的三人心生厌恶。
其中一个满脸阴霜的站起来,作势就要叫店家将小乞丐赶出去,不料又被另一个男子呵斥住了:“老三,不要惹事,这店家开门做生意,这些事情他们晓得怎么办...”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却看见这领着一头大肥猪进了大堂的小女孩儿叉着腰扯着嗓子大喊:“小二哥,给我上十斤酱牛肉,三只烧鸡,再来七八个小菜...”
后堂端了菜上来的小二哥看见大堂的小女孩儿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又在女孩儿身旁的那头大肥猪身上扫过,当即眉开眼笑,扯着嗓子大叫:“好勒...十斤酱牛肉,三只烧鸡,松鼠鱼、白水虾、羊肉笼子...八个小店的招牌菜全上齐了,客官您就瞧好了,咱们店师傅的手艺保管让你满意...”
这...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乞丐都混到这么风光了?人家说的八个小菜,店家却要上最好的招牌菜?
这三人一脸茫然,正不解间,目光一转,落在大堂里别的食客哪里,顿时更是震惊得合不拢嘴了,只见哪些吃饭的人一个个的安安静静的吃他们的饭,不仅好像没看见一样,其中一桌的食客还端了一盘自己桌子上的菜给那猪吃。
可惜,那肥猪好像还不买账,凑着鼻子嗅了嗅,随即便很是嫌弃的走开了。
肥猪大步往前走,又一桌的客官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那肥猪开了口,是的,只是吃了一小口,顿时就听那一桌的食客高兴坏了,大叫道:“吃了,吃了...”
店小二应声唱道:“虎妞吃了三号桌的菜...三号桌免单...”
顿时,又听其他几桌的客人唉声叹气了:“哎,又是三号桌,今天咱们估计又没希望了...”
很快,大菜一个个的上上来,熟料那叉腰叫菜的小乞丐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翻了个白眼,气呼呼说道:“没意思...”
说完,小乞丐也不付钱,叫了一声:“虎妞,走了...”便直接转身就走。
饭店里的大肥猪立刻咕噜咕噜发了疯似的追出去,由于跑得太快的原因,那肥猪的脚绊倒了门槛上,身子一斜,直接向走在前面的小女孩儿撞了过去。
这一下,店小二可是吓得脸都青了,还端在手里的菜盘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满堂的客人都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然而正在此刻,一张枯瘦的打手横空出现,单手一托,硬是活生生的让那头急冲而来的大肥猪托站住了。
这猪起码也有三百斤吧?被人单手托了起来...
“这人好俊的功夫...”
那三人忍不住称赞。
随即,饭店的大门口出现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恍若竹竿,同样的满身补丁,乞丐打扮,他单手一拎,小女孩儿就直接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接着又听小孩儿愤愤不平的说道:“大哥骗人,他说乞丐在街上都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嫌弃...”
那竹竿男子说道:“恩,咱们家苏儿说的都是对的,你大哥是个大骗子咱们落河县城里谁不知道...”
“咯咯...”
小女孩儿笑得颇为高兴:“走,咱们找妍娥姐姐玩去...”
紧接着,那小女孩儿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教训起那大肥猪来:“虎妞,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这要不是有九叔在,非要把你摔成残废猪了不可...”
这二人一猪走越走越远,不一会儿便听不见那小女孩儿的声音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