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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奴隶主的乐园
熊熊燃烧的火炉光亮跳动如妖艳舞者的激情。
一群枯瘦如柴的男女老少靠墙紧挨围坐地上,人人都低着头脸,眼睛里闪动着恐惧,有些胆小的女孩身体止不住的在颤抖。
火炉前披以熊皮为垫的藤椅上坐着个一身银衫的男子,养尊处优的白皙皮肤比多少少女都更显得娇嫩。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神情慵懒的靠躺着,对屋里不时响起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对前面案台上血淋淋的场景无动于衷。
案台上躺着个血人,四肢都被捆绑固定在案台上,身体的曲线来看分明是个少女。此刻却让人看不出她是否美貌,头脸都是血和汗水混杂的污迹,她紧咬着下巴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时不时的疼痛刺激仍旧超出她的隐忍极限,每发出一声惨叫都会有一条皮鞭毫不留情的抽在她臀部。
案台旁立着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人,胡须长到前胸。他拿着工具,速度极快的一次次刺入少女的皮肤,每每停手时,旁边就有人拿水冲倒在少女背上,一时洗清了血污。但伴随皮肤被刺破,很快又被殷红覆盖。
寻常的纹身当然不会流这样多的血,但这是藤椅上男子的嗜好,他要刺的深,他要看见血红色的渗出,他要听见案台上的人痛苦的惨叫。
这时他已经没有兴趣了,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来回寻走,他在挑选下一个目标。
一屋子的奴隶都惊恐畏惧的低下头,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唯恐下一个被绑上案台的就是自己。那张台被他们私下称为十死九生台,很多人没支撑到纹身作业结束就因为失血过多丧命。
被绑上这张锈迹斑斑案台上的人即使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很快也会感染各种疾病,孱弱的身体在病痛折磨下日渐干枯,直至死亡。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人经历案台的折磨后没死,这张台就会被叫做十死无生台。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还是个女人。她这时正静静的站在奴隶主身后,同样无动于衷的看着案台上渐渐叫喊不出声音的女奴隶。
她身上纹了九头彩凤,九只凤头姿态各不一样的齐齐聚在她脸上。她衣服下的身体爬满了凤凰的图案。她从案台上活了下来,仍然是奴隶,但变成了奴隶主一个人的奴隶,自从老主人死后这里没有其它人敢对她下命令。
年轻的新主子每晚都会眷恋的搂住她的身体,亲吻她身上每一只彩凤。
年轻的奴隶主不满足于只有彩凤,他还要龙,还要蝎子,毒蛇、猛虎等等。于是每个月都会抽出两天时间只呆在这里,挑选被捆绑到案台的奴隶。
而这几天对奴隶们来说就犹如噩梦,每个人都心怀恐惧的被驱赶进屋,那些没被要求到这间屋子里的奴隶都庆幸自己安然渡过了一劫。每一次都会死上七八个人,但年轻的奴隶主不在乎。
他拥有土地数百亩,奴隶数百个。他如果需要,立即就有人堆着笑脸牵着大群的奴隶带上门让他选购。即使他不需要,不定时也会有军中的人送来战俘,或是巴结他,或是感激他家里提携帮助之恩。
就在几日前才有一批十几个的小奴隶被送到他的庄园。
案台上刺身的人忽然停手,低脸对年轻的主子道了声“没气了。”
年轻的奴隶主郑丕无趣的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了声“抬出去。”旋又不满的抱怨道“都是些废物!没下案台就死了,下回再找不出个像样的我就捆你上去!”
站在郑丕身后的一个壮汉子忙不迭带的保证下回一定挑几个像样的,末了又恭维说“主子您也别动气,像凤姑娘这般的神人总是少的,真不是小的不尽心尽力。这几个平日里身体多健壮,两天两夜不停做力气活都不带歇的,偏偏上了案台就是撑不住!”
年轻的奴隶主连理会这话的兴趣都没有,招手把纹身彩凤的女子叫道身边。
“去,把那副山水墨画拿来让照着刺。”
凤姑娘答应一声,挪着碎步出了门,踏着外头的白雪直往主子的书房去。
途中听见个看管工奴的喝骂声,皱了皱眉头过去了。这时分正碰着主子心情不好,倘若一会出来听见必定火上浇油。
走近些时听清那工奴嘴里骂的话。
“小兔崽子让你还犟!让你还犟!抽不死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打死你就像踩死个蚱蜢……”
凤姑娘走近些时看清那工奴正拿鞭子抽打个抬臂护着头脸的小奴隶,那孩子被打着还想站起来,身子还没爬起就又被人一脚踹倒在雪地上,手脚都奇怪的戴着镣铐。小小年纪遭遇这种毒打竟然不哭不喊,像鞭子没打在他身上似的面无表情的盯着工奴看。
凤姑娘看在眼里不由生出主意,考虑着送去刺身兴许能活下来讨主子欢心,又见那小奴隶双脚冻红,身上有伤,看来得先养些天身子。
便走近去叫了工奴住手。
“我们都是主子的人,要杀要剐是主子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个下贱东西敢说这种话了?主子的东西能由得你说杀就杀么!”
那工奴一见是她连忙躬身堆起笑脸问好。
“小的教训不听话的奴才倒惊扰了凤姑娘,刚才那话是小的失言,凤姑娘可千万别让主子知道了。”说着接连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凤姑娘见这工夫那挨打的小奴隶已经爬起来,身上都是鞭子抽打的血痕,偏还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就越发让她觉得这等坚韧性子兴许能活着走下案台了。
“把他镣铐取了,一些日子不许让做工,让他吃好喝好把伤养好了。”
那工奴愣了愣,不知这女人为何突然对个送来没几天的小奴隶动善心。
“可是……程将军特意叮嘱要严加看管这小子……说他不安分,今日他就……”
“少啰嗦!”
凤姑娘交待罢了不敢再耽搁,踏着碎步匆匆就走。
那工奴一肚子气,见那小奴隶满不在乎的表情就觉得又像嘲笑又像挑衅,只恨不得把他往死里打。见一群看着的小奴隶有人偷眼看自己,更觉得失了脸面,暗想这群小混蛋肯定都在心里笑话他。
便虚空挥了鞭子骂咧道“看什么看!别以为有谁会给你们这群下贱的兔崽子撑腰。她就是个下贱女人……”
那工奴话没说完就看见刚才被他毒打的小男孩嘴角挂起抹嘲弄的冷笑,还没等他发作就见那男孩张口高声大喊。
“凤姑娘,他说您是个下贱的女人。”
白茫茫的雪地上,这叫声异常的清亮。
那工奴当即傻了眼。
那小奴隶唯恐声气不够大,唯恐没走远的凤姑娘听不见似的又放声喊了遍。
才走开没多远的凤姑娘哪里能听不见,第一声喊时就停了步子。立时想起几年前的遭遇,她心里本藏着恨,但她毕竟还是个奴才。自从得了主子宠幸旁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寻不着由头报复。旁人也当然不敢提她过去的那些事情,议论也不敢传进主子耳朵里。
许久些时日她都忘记过去那些事情了。
这时候突然记起了,又羞又怒,暗自恨的咬牙切齿。原本他不记得这工奴当初是否欺凌过她,那时候能欺凌她的人太多了,记不过来许多。
眼下有人自己送上门让她撒气哪里还肯放过!
听见那孩子喊第二遍时她就转了身,也不过去。
远远冲那工奴身边的两个工奴喊叫吩咐着道“没主子的吩咐我是不敢说杀主子的奴才就杀的,但主子总归还让我管些事,这种胡言乱语的奴才我还做得主、教训得!你们把他给我打烂咯,打不烂我就打烂你们的!”
“凤……凤……凤姑娘!凤姑娘——”
那工奴脸色惨白的眼看着凤姑娘吩咐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吓的连声求饶喊叫。却也没用。他身旁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他架住按倒了地上。
“兄弟,兄弟!咱们是什么交情,你们可得悠着点,别真下狠手啊……”
那两个工奴互望一眼,低了声气道“哥,您可别记怪,这凤姑娘交待下来了我们不敢不从啊,您那东西打不烂我们俩的命可就保不住了!咱只能对不住你了!”
说罢便朝着被按倒的工奴胯间一阵狠踢猛踩,直踢打的裤子被血浸透了才停。两个工奴料想差不多了,念及往日的交情也不想把那工奴给打死,一齐摸了把脸上的热汗停了脚。
方才被毒打的小奴隶在旁边看着,一直不附和其它小奴隶‘打的好’之类的喊叫。见那两个工奴住手时就拖着镣铐走近过去。
“两位大哥怎么停手了?你们把他打成这样,就算是凤姑娘的命令他也会怀恨在心,凤姑娘只说教训他没说其它,将来他还是管着两位大哥,如果要报复你们……”那小奴隶年轻小小说话竟如大人,话到此时就故意拖长了声音不说下去。
那两个工奴听了一把将他推开,喝喊着叫他滚到一边站着。
双双对望一眼,都被这话提醒,不需言语交流的一并下了狠心。对着那早昏死过去的工奴更凶猛的发力狠踢。
嘴里犹自在大声叫嚷骂咧。
“敢胡言乱语编排凤姑娘的谣言,让你敢胡言乱语编排凤姑娘的谣言……”
如此踢打的雪地都被染红大片,两个工奴才又住手,低身试了鼻息确定没气才终于罢手。一个人跑去跟凤姑娘回报,一个人拿皮鞭驱赶牛羊般把小奴隶们赶回木棚子里。
回到木棚一群年幼的小奴隶纷纷围住那个被毒打的追问他说了什么。
那孩子年少老沉,丝毫不因为借刀杀人的计策成功而得意,装做无事般笑说道没说什么。其它孩子们多不似他般老沉,信以为真的直说那工奴死的好,死的活该。又都称赞那孩子勇敢,替大伙挡了灾难。
事情起因是当中一个少女被其它孩子怂恿了去厨房偷东西分吃被发现,那工奴喊问无人答话就把他们全驱赶到外头,要全都打。
结果那男孩承认说是自己偷的,还说东西也是他一个人吃完了。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也根本没有分得偷出来的肉食。
其它那些与事情相干的孩子当然就心里感激,待那个工奴关上木棚走后全都把没吃完藏起的食物拿出来给他吃。
那男孩看了看熟肉,尽管极想吃了,看见还有许多之前未曾分得食物的孩子都眼馋的看着,就忍着说不吃,让分给他们。
“我身子好,大伙不幸被抓来这里都饿坏了,你们身子骨弱些全分了吃吧。”
其它孩子听了都有些迫不及待,却没人真伸手哄抢,那几个拿出食物的忙劝阻,见他执意如此这才答应了让其它人分了吃。
男孩看着那些食物一会工夫就被哄抢瓜分完,一个个吃的津津有味,咕咕作响的胃部更觉得难过,却强自不让自己去看,不想吃的。独自靠坐墙角。
一个脏兮兮的瘦弱女孩挪身挨近了他坐。神奇的从怀里掏出个鸡腿,用油腻腻、脏兮兮的小手拿着递给他。
“你也吃!”
“我不吃,你多吃点吧。省的再去偷东西。”
第二节 自由
那女孩执意让他吃,信誓旦旦的保证再不去偷东西免得害他挨打。
男孩也不接,见她态度执着就伸嘴咬了口肉。
“好了,你吃。”
那女孩坚持要他吃完,推来推去,终于还是让他再咬一口后她才肯吃。
她吃罢了肉还把骨头都嚼碎,又把脏兮兮的双手上的油腻舔了的干干净净,还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恋恋不舍的仔细查看手上是否还有油腻。再没寻着后突然凑到男孩脸前,把他嘴角唇上的油腻也都舔了。
这举动让男孩意外之极,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说“难怪你会大胆的去偷东西吃。”
“我饿,从小就吃的多,所以爹娘把我卖了当奴隶。原先的主子就因为我吃的多才转卖到这里。”
男孩听了不由觉得好奇,打量着她瘦弱的身子骨实在不觉能装多少东西。
“你有多能吃?”
“从来没吃饱过,原来主子家里最多一回半夜进厨房吃了四只鸡,一条半鱼,还有七八碟剩菜,半桶的米饭。”
男孩失声好笑。
“难怪你爹娘养不起了!”
“是呀。”女孩丝毫没有被父母抛弃的难过和伤怀,因为她对父母的印象早已经模糊,连模样都想不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步惊仙。你呢?”
“七月。”
“七月?”步惊仙不记得有这种姓氏。
“七月出生的呀,记得父母就这么叫的。”
步惊仙就知道她原来家里一定贫困,这种名字只有穷人才会起,稍稍过得去的也不会如此随意的叫喊儿女。心里止不住的感到悲哀,他过去常听父亲提起神魂族未被侵略和奴役时的世界有多么美好。
没有斗争,没有阶级,甚至没有富足和贫穷的概念。人人都不知道为生计发愁的意思,人人都遵循神魂意志追求自由,在神魂赐予的力量下快乐的生活,追逐和探索神魂的更深层奥秘。
每一个神魂族都是平等的相处着,极尽努力的指引幼者踏往神魂力量的道路。每一个神魂族都有象征神魂力量荣耀的姓氏,不为骄傲和尊贵,只为记录和印证前进过程中的发现。
而眼前这个女孩甚至连姓氏都没有了。更不会有人告诉她,在很久以前的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七月,想不想离开这里,获得自由?”
七月愣了愣,难以置信的反问说“可能吗?”
步惊仙胸有成竹的点头道“被送来这里时听说很多人逃亡到郑国襄城,郑国也乐意接受韩国难民。此地距离襄城不过十几里路,这里的奴隶主残暴不仁,其它人都提心吊胆度日,如果有可能他们必然愿意逃走。庄园内的情况经过这几日观察不过才几十个奴工,奴隶却有两百多个!”
七月万想不到步惊仙会说出这番话,虽然不能完全消化理解,却不由自主的感到倾佩。
“可是逃出去了我们又能去哪里?”
“怕什么!就算沿街讨饭当乞儿也总有自由,还有什么比当奴隶被人随意欺凌虐打甚至残杀取乐更可怕的吗?”步惊仙说这番话时语气里透着质问的严厉,让七月有些畏惧,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她不由自主的说了句:“我想要自由!”
步惊仙便露出微笑。
见一伙孩子都吃罢了,就喊叫让安静,说了离开的打算。
孩子们一个个听的呆若木鸡,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能成功。他们年幼力弱根本不会是大人的对手。
步惊仙早准备好了说词,费尽口舌的劝服诱导,那些孩子们原本觉得受他恩惠,心里对他都有些敬服,听他说的很有把握又把逃到郑国的将来描绘的美好,便动摇了,心里渐渐不觉得害怕,都认为一定能够成功,一个接一个的答应了听他号令。
“可是我们连武器都没有,而且门锁了出不去……”
有孩子提出疑问时步惊仙已经从木棚边的泥地里挖出跟短木,一头尖锐如刺。
“送饭的人来时我一个人动手,如果失败什么也不提,我一个人去死!如果成功你们就依计行事!”
众孩子都又心生担忧的默然点头答应。
至送饭的来时工夫,小奴隶们都觉得度日如年。
木棚的门被打开,一个人提着盛装稀粥的大桶和装了硬面馒头的大篮子进来。那工奴把木桶往地上一放,就让小奴隶们自己分食。又打开篮子抓了馒头边数便胡乱丢出去,馒头滚在雪泥混杂的地上,全脏了,但小奴隶们浑然不在意的捡起就吃。罢了,那奴工又从篮子里端出碗米饭,一碗肉菜。
嚷嚷着喊问“凤姑娘交待照应的小家伙是哪个啊?出来出来,他妈的不知道上辈子祖上积了什么德!”
步惊仙单手分两次接了放地上。
那工奴没耐烦的催促那些分食稀粥的奴隶快点,又喝骂威胁其中几个争吵抢夺的再吵就丢出去喂狗。
就在工奴注意力被吸引时步惊仙拿出背后的木刺,合身跃起飞扑,赌上全身的力量照准工奴的后颈猛的刺落!
带着他体重的全力冲击,尖锐的木刺一举刺入那工奴后颈三寸,将那工奴撞倒地上。步惊仙迅速翻身骑坐工奴背上,发狠拔出木刺,不顾一切的狠狠朝着扑倒的工奴颈侧一下下猛刺。
一众小奴隶都吓的不敢做声,眼看着飞溅的血很快染满泥地上。
步惊仙见那工奴再没有动静,终于住手。
如此残暴杀人他竟不害怕,一回过神就镇定的丢了木刺,端起地上的米饭菜肉一股脑的倒进盛装稀粥的木桶里,猛和一通,直到感觉匀散了为止。
“都拿碗来!多吃点我们才有力气,我有肉就绝不独食让大伙喝粥!拿碗来,我分,肉多肉少在所难免,谁多谁少了都不许眼红争吵!”
饥饿的孩子们,早曾见过血腥的孩子们很快从眼前血腥的杀戮场景回过神,迫不及待的递上自己的破碗,看着步惊仙一个个的分舀食物。
到最后时步惊仙自己只剩半碗米汤,就有孩子要分些给他却被他严厉拒绝。
“你们肯相信我,我就有责任让你们尽量过好,现在别的我没有,少吃一些聊表心意我还做得到!”
便直让孩子们快吃饱,仰头喝干米汤就从工奴身上拿了钥匙,又扒光工奴的衣裤鞋让人群里最瘦弱的穿上。见众人都一口气喝干稀饭,抓起木刺就道“走!”。
七月领了一干十几个小奴隶直奔厨房,里头火还烧着,还有许多做好的食物摆着。众人找了木头缠布浇油点燃,每人抓着三四根,分十三处而去。
不多久庄园里就燃起火焰。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在黑夜里高响。
“起火啦!有人杀人逃跑了,大伙也不要坐着等死,把那些该死的工奴杀光,抢光财物一起逃到郑国啊!郑国无条件接受难民,国富民强,韩国早晚被郑国灭国,现在我们不逃不反抗还等什么时候!”
十三处地方纷纷起火,关奴隶的地方本就简陋,火一烧起奴隶们就害怕,冲了出来正不知所措时听见黑夜里到处都是喊叫声,到处都是火光。顿时有些丧失亲友的奴隶就红了眼,跟着一喊一叫,形势立即混乱。
不过片刻就演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第三节 动乱
原本庄园的奴隶就远比护院和奴工多,暴走的奴隶狠了心又哪里是他们能够应付!
很快有奴隶杀进庄园,喊叫着要打死奴隶主郑丕,见到奴工就杀,见到珍玩钱银就抢,还有人跟着点火。整座庄园不多久便被火烧了大半,冬日里的寒气和积雪都抵不住火势的蔓延,融化的雪水里混杂了多少血色。
奴隶主郑丕初时还惊怒的叫人打杀,后来见状不妙只有惊怒交加的被人护送着逃走。
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外的军营时早就衣发散乱,狼狈不堪。
军营里的程将军得知讯息忙领兵回营,被气怒交加的郑丕当头一顿臭骂。那程将军问明缘由,跑出来的护院奴工回忆着说起初时喊叫的声音像是些小兔崽子。
那程将军被一通责骂竟然也不闹,反而皱眉道“郑少爷先不要激恼,如果任由那些下贱奴隶闹下去只怕少爷的祖业难保,我这就领兵拿下那群作乱的奴隶再说!”
郑丕一通发泄本已冷静许多,听程将军所言有理当即点头示意一切拜托。
程将军领了两千兵马赶到郑丕庄园时火都已快烧灭,但还有许多奴隶没逃,甚至互相厮杀着争夺财物,庄园的奴工大多遭杀害,只剩些女人还活着,也被那些奴隶凌辱的九死一生,没几个还有啼哭的力气了。
兵马一到那些奴隶都惊慌要逃,被射杀大半后剩下的才乖乖投降。
点算之后随郑丕逃出来的帐房先生庆幸说财物损失不大,立时被郑丕一脚踹倒地上。
“房子都烧完了你还敢说损失不大!”
知道说错话的帐房先生如焉了的茄子般跌倒在地上耸拉着头不敢起来。
郑丕也不理他,质问审出元凶没有。
“我家里几十年基业什么时候出过这种事情!必定有人暗中捣鬼。”
过不多久跑来个士卒报称奴隶说开始是些孩子拿火把放火喊叫作乱。
程将军一听立时瞪目喝问道“是否有人将我送去的一个小崽子的镣铐给解了!”
郑丕根本不曾见过步惊仙,左右帐房都摇头称说不知道。程将军立时命人去审问那些侥幸活命的奴工。
凤姑娘一旁听见,心里立时咯噔。想起那个被她下令打死的奴工曾说镣铐是程将军特意交待所戴,就怕事情与此有关。到时郑丕必然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即偷偷出了大帐,一路快步离开军营,谎称受郑丕的命令出去。
那些士卒都知道程将军与郑丕关系匪浅,无人敢留难。就这么让凤姑娘顺利的逃脱了出去。
等那士兵审问回来时凤姑娘早就逃了。
程将军一听果然如此,当即气恼的连拍大腿,斥责道“凤姑娘坏事啊!凤姑娘坏事啊!那小子自从抓来就未曾安份,就曾被士兵发现他拿火把,怕他生事才戴上镣铐!今日之事我看十之八九与那小兔崽子有关!”
郑丕不以为然的道“一个小兔崽子能做什么?”
“少爷有所不知!这小子是郑国寒枫将军剿灭神魂宗所生擒,途中跳车逃跑被郑军追赶到我国边境又为我所擒,郑军要人我军没给。神魂宗都是些什么人少爷难道不知道?个个痴人说梦疯疯癫癫又不知死活。”
“哼……”郑丕忽然发作,程将军一看就明白为何,忙解释道“正因如此我料想这小子日后必能熬过少爷的案台,本是为少爷着想才亲自送了过去,特意叮嘱绝不可打开那小子的镣铐,哪想到少爷的人竟然如此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哼哼!”
说到最后程将军反而一脸不快。
郑丕见状也不好发作。程将军与他自幼一起长大,是他家里老帐房先生之子,曾帮过郑丕父亲许多忙,从小没拿作下人对待。后来考得功名,又得郑家出钱打通关系,仕途一路得意。与郑丕自幼结拜为兄弟,很有交情。所以郑丕当他下属面发作骂人程将军也不生气。郑丕当然也不会真拿他做下人看待。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种话?一个下贱奴隶我哪里知道就里?全是凤儿那下贱胚子擅作主张,这就让人把她拿来!看我今日如何能够饶她!”
就有士卒领命去找,片刻回报说凤姑娘见势不妙早就逃了!
恼的郑丕又一通发作,一群闹事的下贱小奴隶没抓着,身边的人又畏罪潜逃。程将军见郑丕如此就劝道“少爷随我去追,料想他们必是想随难民往郑国逃!”
话说步惊仙指使一群孩子放火造乱,乱势成时那些孩子依计回到厨房集合。
在步惊仙命令下各自打包干粮熟肉。
正忙时又回来个小奴隶。
“王卡到庄园里抢银子去了!我们也去吧!”
其它人听说了都有些心动,却被步惊仙厉声喝斥。
“胡说八道!人人都去抢钱,我们去只会被其它奴隶杀死,幸运的有几个活逃,不走运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庄子!往郑国我们最需要的是食物,拿了银子也只会增加路途上被人劫夺谋害的机会!谁都不准去,王卡既然不听我言,无论生死都与我们再无干系!动作都快些,不要贪心拿太多,如果不尽快离开过一会恐怕连一粒米都轮不到我们带走!”
一群孩子都愿意信服,个个装了米粮包了些馒头拾卷些残羹剩菜跟着他就走。
路上步惊仙走在前头,见有人累了就出言鼓励,实在走不快的就让人帮着扶持。
十几里路本不太长,他们年纪岁小但都是奴隶,跑到边境时无一累倒。
看见往边境的路上全是逃亡的难民时,就有孩子忍不住欢呼雀跃。
“韩国畏惧楚国攻袭,大军都压在南面边境,因为畏惧增兵会激起郑国误解只能眼看国民逃亡,只要我们混在难民中间到达郑国就再不怕他们来拿人了!”
步惊仙说罢让大家再走快些,到达郑国时才能休息。他从程将军军营处被带到郑丕庄园,知道程将军必定先领兵镇压庄园的动乱,然后才可能回军追赶。时间上理当来得及逃出韩国边境。郑国强大,君王极其骄傲自负,只要进了郑国边境郑国军将绝不会因为韩国区区一个财主的要求把逃至的奴隶双手奉上。
他们一群小奴隶混进难民中后再走不快,只能跟着人潮缓慢前进。
眼看快过边境时,来时路上尘土飞扬,追来大队骑兵。
只是那统领愚蠢之极,老远就大声喊叫威胁让难民不许走。他如不喊追过来搜寻还好,这一喊,逃亡的难民眼看出境在即,唯恐韩军突然留难反而跑的更快。场面顿时骚乱,混乱中原本走一起的小奴隶们被冲散。
根本不知道其它人被挤去了哪里。
步惊仙极力随着前头的人移走,唯恐被挤倒地上后遭乱脚踏践。混乱中发觉有只手紧紧把他拽着,也不管是谁忙抓住了死命拉近身边抱住,嘴里只说抓紧别放。
就这么被人群挤压的险些喘不过气,一阵,突然人群散开,有人呼喊说终于出关了。
步惊仙这才看清了是七月一直在身边,两个人都浑身臭汗,面对时又相视而笑。
终于逃了出来。
进郑国边境时士卒毫不留难,过了境两个孩子就在路旁看着,只盼能遇到同伴。结果等了许久没看到别人踪影。
也不知道旁人出境后走去哪里,边境防线诺长,极目望去不见尽头,想要搜寻那是千难万难。
“只能各安天命了,料想他们也都逃进郑国境内的,必定不会有事。”
第四节 流浪的小小身影
七月颇有些不舍和失落的默默点头,又四面张望一阵只盼还能看到。却被步惊仙拉了疾走。
“韩军过来了,要让他们看见远远乱箭射过来郑国也不会为我们这些奴隶被杀死就如何!”
却说恼怒的郑丕随程将军追到边境,听见军士说看见有些小奴隶逃进郑国边境。郑丕就让程将军领兵追进去拿人。
郑军见韩军来了人马立即集结挡道。
得知究竟后郑国将领满不在乎的让韩军请回。
郑丕盛怒之下又觉他们人多,直催促说闯过去,但程将军知道军事根本不敢。交涉无果后就又劝又拉的把郑丕带回了军营。
郑丕一路直骂,程将军也不生气。
回到军营后又亲自给郑丕倒了杯酒,这时才开口道“少爷啊,你我兄弟一场,今日责怪我不会在意。可你也别怪我说句实话,不错,少爷在韩国也是知名的大贾。但少爷毕竟是商贾,并非朝堂中人。今日别说少爷你,就是我国当朝大将军来了也不敢犯郑国领地丝毫啊!那可不是给些钱就能打发的问题,郑军如果以此为由大举动兵该如何?我们韩国防范楚国尚且不暇,哪里能是郑国这般霸主的对手?”
郑丕本也知理,只是自幼未曾受过窝囊气,自尊因此遭受重创。尤其郑国守将当时一句“你算什么东西……”的话更让他难堪又激恼的险些气晕。
听程将军说过之后犹自气愤不平。
“堂堂韩国如今竟要看郑国脸色做人!朝堂的那些人都在做些什么!一群废物!”
程将军忙道“少爷这话对我说不要紧,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
郑丕的抱怨本有因由,韩国原本就是勉强跻身七强。数年前天下纷乱时与郑国同盟,那时韩国上下面临生死存亡的大事,多少部落联盟意图占领韩国的土地城池,韩国上下团结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经历大小战斗无数,跟随郑国的步伐击败百多个部落,因此分得土地,跻身七强。
不料诸国在郑国倡导下达成停战协议后韩国开始变的安逸,上至韩王,下至臣民都以列身七强而骄傲自负。朝堂对郑国从不敢开罪,区区一个郑国的太守过来,韩王都要亲自相迎。又相信郑国的承诺而大肆裁军节俭开支发展经济,然而国内充斥大量来自郑国的生意人,他们践踏法律,破坏规则。不仅让韩国许多地方商贾利益受损,也让韩王的许多政令不能施行。
大战刚结束时郑、齐、陈、楚、韩、魏、燕七强中韩国国力还排行第五,如今已经沦落为七强最末。小如燕国如今也比韩国强盛。
那时长达几十年的大战导致以部落为主体的结构走向以国为主体的模式,原本的皇室如今只剩一座城池。就紧邻于郑国北面疆界外,偏偏郑国没有攻取,反而还继续恭称其为统领天下的天子。
诸国休战后大多在发奋图强,除陷入储君内乱的陈国外,就只有韩国的国力不进反退。偏偏朝堂的官员仍旧不思做为,每日里花天酒地,而韩王也每晚歌舞宴席,沉溺酒色,醉生梦死。
郑丕激恼半响,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时突然一把抓住程将军的手道“你我兄弟一场,如今我求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万万不要拒绝!否则我必定气恨你一世,宁可从此绝交!”
“少爷有事但说,何必发这等气恼誓言!你我兄弟一场,即使真要我性命那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我要从政,此事必需你相助打通关节,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不在乎!”
程将军瞪大了眼睛,愣愣无语,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自尊心何等之强……
话说步惊仙与七月入了郑国境内后,一路向北。
到第十天时带的食物就已经吃完,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能沿途乞讨度日。但七月的确能吃,哪怕步惊仙总把讨得的食物几乎全让给她,仍然不能满足她那神奇的胃。好在七月从不抱怨,一路跟着步惊仙走,竟然也显得无忧无虑,尽是欢笑。
只有看见吃的东西时,才会失了魂般嘴馋的定定看着。
他们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碰到咕噜果树。
咕噜果是这天底下最神奇的果子。它们呈椭圆扁形,颜色各异,肉汁或甘甜或酸。无毒无害。咕噜果的神奇在于会说话。不错,就是说话。咕噜果是会说话的果子,他们一面如人的脸,有两条缝隙,睁开是眼睛,眼睛下面长长的缝隙咧开如人的笑脸。这种果子离开树就会开始干枯,也就是死亡。摘下来后不能长放。
咕噜果是植物,但会说话,还能听懂人的话。两个孩子每次碰到咕噜果树都会搜寻了摘下,不管甜酸全部带上。路上累了时跟果子聊聊天,直到果子实在不能放时他们才会狠着心吃掉。
咕噜果陪伴他们一路,让他们感到没有那么孤独,让他们寻到了些欢快。
“等我们到了北灵山一切就好了。我父亲叮嘱务必前往拜师学艺,有了师父照应不必担心生计。”
“好。”
天下大乱多年,休生养息不久,到处都有难民乞儿,他们两个孩子一路流浪也没有让人感到吃惊。好心些的多是叹息声说“可怜的孩子”。也有人想收养他们,却被步惊仙谢绝推辞。
七月知道步惊仙身世,一路同行患难与共,步惊仙又待她极好,也不愿意与他分开。
七月吃的多却体质弱,走累时就步惊仙背负,后者总笑话说不知道她东西都吃去了哪里,吃的多身子骨却没有几两重,背起来根本不花力气。
说是如此,七月却觉得步惊仙是怕自己心里不安,每每被背负前行都见他满头大汗的,如非实在走不动绝不肯让他背负。讨到吃的时就总想推让,奈何她坚持,步惊仙比她更坚持,最后总是她吃了许多。
两个孩子最高兴的就是在旅途中碰见携带兵器的江湖武修者。只觉得个个都像武功高强的高手。七月每看到一次,就会问步惊仙“步哥哥,到了北灵山将来我们学会武功也能当这么威风又有本事的游侠吗?”
“是。”
“嗯,将来就不怕被奴工打了,那些可恶的奴隶主我全都要把他们杀光。”
七月很向往的目送那些江湖武修者走远。
他们沿途乞讨,富强的郑国虽然流民多,但日子还过得去的人也多。见他们两个孩子一起,都以为是兄妹。稍稍有些善心的都会施舍些吃喝。
而一路上,他们也碰到许多神魂意志追求者。
他们一群群的聚集一起,很少有人讨饭,即使讨饭,别人一看他们行的是不灭神魂的谢礼,立时就变了脸。
“年纪轻轻不想办法找生活,学神魂宗歪门邪说那套整日里就会妄想,不干活哪来的饭吃,哪来的衣服穿,走走走,走远点。一群神经病,傻子,信神魂宗的百日梦话,神魂山都让寒枫大将军剿灭了还不知道醒悟悔改……”
七月总会拉拉步惊仙衣角问他“步哥哥,为什么不灭神魂的人这么不被人们喜欢呀。”
步惊仙不知道怎么回答。在神魂宗时,山上的人都说那是因为世人皆醉。但步惊仙总会想,既然神魂宗的意志理想是对的,世人为什么宁愿醉也不愿意醒呢?
他们如此乞讨着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达北灵山下的小城。
小城沐浴在冬日的暖阳照耀下,睽睽白雪覆盖城墙上,不时有马车行人经城门进出,倒也不显得冷清萧索。小城的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山岭地,其中有座巍巍山峰独高于众,直入云雾。
第五节 小城客栈
问明路人确认遥遥可见的就是北灵山时,两个孩子的欢喜都露在了脸上。
接近了目的地一路积累的疲惫都发作,七月比往常更觉得饥饿,入城没几步就走的没有力气。步惊仙强自压下疲惫,背着七月走进家客栈。那小二本要驱赶,听步惊仙说了几句好话恳求又保证绝不惊扰食客后才放他们进去,也是见到他们两个孩子可怜。
此刻不是吃饭时分,客人仅有一桌。
两个孩子都知道能走进来不被驱赶就很不容易,也不敢奢求再去别的客栈。一并坐在角落地上,隔了两张桌子看着,只盼那客人早些吃完走,留点残羹剩饭让他们充饥。
七月坐到地上伸直了双腿,步惊仙看她神情难受,知道是走痛了。忙替她揉捏舒缓。有时捏的痒了七月就忍不住笑,又很快掩住嘴怕吵着食客遭人厌恶被驱赶出去。
那张桌上坐了五个人,只见两个男童一样的银锦加身,面白如玉,一个眉清目秀透着俊秀气,一个剑眉大眼透着几分英武之气。碗旁都摆着镶嵌宝石的华贵连鞘宝剑。而那个女童则肤里透着粉色,眉眼如桃花般美,披了件狐皮外衣更显精致可爱。
两个五十岁开外的年长人像是夫妻,互握着对方的手并肩坐着说话。男的穿着倒显得平常,蓝色粗布加身,单薄的不似在冬日。那女人穿的也少,但外袍确是华贵的绸缎。
七月忍不住又笑时,坐着的女童又张望过来。
遥遥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两个孩子见她脸藏善意笑容,料想是碰上好心人,忙走近了过去。
步惊仙单手抬起,小小的手掌轻按额头,微微点头道了声“幸遇小姐。”
这动作很是古怪,立时引得饭桌上的三个孩童好奇。
原本侧对步惊仙而坐的两个成人停止了交谈,一起拿眼打量。
“你那是什么动作呀!”叫他们过来的女童止不住好奇的追问,不待步惊仙答话,那身着银袍的女人已经含笑问道“神魂宗人?”
“是。”步惊仙忙答话道,没敢一直盯着那女人打量,却也从其眉目五官感觉出她年轻时必定美貌绝伦,这等年岁看着仍让人觉得风韵犹存。若不是皮肤和白发的缘故,仍是个美人。
那女童轻笑着说“原来这就是神魂宗人的礼节呀,师父,果然奇怪的很。”她嘴里说着,已经拿了碗拨米饭,桌上的两个男童见了都帮忙夹菜,不片刻就凑了满满两碗。分别递了给步惊仙和七月,直说让他们吃。
见他们接过道谢后就要走开,银袍的女人忙笑说让他们坐着吃。他们五人只占了方桌三面,步惊仙忙道谢挪了椅子离远些,招呼七月坐着端碗吃饭。嘴里谢过了又道“我们身上脏臭,太近不好。”
那女人也不过份坚持,由得他们。转过脸就对那男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嘴里道了声“缘份。”
那男人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银袍的女人又道“郑国实在可恶可恨,竟然派大将军寒枫灭了神魂宗派,天下神魂宗人谁不憎恨气恼……”
吃着饭的七月听了立时问道“你们也恨郑国吗?”一旁的步惊仙按她肩头都没来得及。
银袍女人不禁失笑,见步惊仙神情警惕更觉好笑。
“你不怕承认是神魂宗人,为何又怕人知道你暗恨郑国?”
七月不知所措的看看银袍女人又看看步惊仙,害怕说错话闯祸。
“神魂宗人遍布天下,没有犯事者也不会被哪国官府悬赏捉拿,何惧承认。然神魂山上的逃犯又另当别论,在下当然有所顾忌。却还谈不上害怕,只是如此舍身愚蠢不智,不可为罢了!”
银袍女人失笑望着身旁的男人道“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机风骨。”
“确实不易。”那男人淡淡应了声,自顾喝茶。
步惊仙警惕的看着他们,发问道“两位要拿我去领赏么?”
桌上招他们来食的女童当即变脸大怒拍案而起,斥道“胡说什么!师父是何等样人,岂会行这等可耻之事!你们两个无知乞儿……”
“然儿不必与他计较。”
那女童十分听话,恭谨的抱拳应是,重又坐下。
“小人失言冒犯,敢请恕罪。”
见步惊仙一本正经的模样,那女人含笑端杯一饮而尽,又问他们要去哪里。
“北灵山。”七月抢着答了,见步惊仙没有责备的意思才放下心,她心里觉得问话的女人并非坏人,看着十分喜欢。
“寻北灵老人拜师。”步惊仙暗想左右已经说了,倒不如大方些。又从那女童话里得知关系,猜想那女人必是哪派有名的宗师,寻常武派中人根本穿不得这种华贵衣裳,所以先前他根本料不到这桌人是武修者。
如商不及绸的阶级划分,寻常武人如此盛装就是叛逆重罪。故而步惊仙先前只道他们是哪里的官家。
“北灵老人……正巧我们也上北灵山,路途险峻你们两个孩子就跟着我们吧。”
那女童忙道“你们还不谢过我师父!北灵山险峻轻易上去不得,没有师父带着凭你们也想上去?”
步惊仙见桌上两个少言的男童神情有些异样的看着那个只管喝酒的男人,心理不由生起了疑虑。
“不敢叨扰,谢过好意。今日赠饭之恩必当铭记,它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报。我们一身恶臭不敢一路打扰,就此拜别。”步惊仙说着又抬掌轻按额头,微微点头行了神魂宗的礼节。
那女童大为不快的就要发作,却被那女人叫住。
“随他们去罢。”
“哼!如此不知好歹!”那女童撇嘴抱怨着,如玉的丽颜因这番愠怒更显可爱。
七月随步惊仙走开远些蹲地上继续吃饭,不时抬头看那桌上的女人,只觉得她并无恶意,却又不想拂了步惊仙的决意。
那桌上的女人不时侧目看眼大口吃饭的七月,眼里尽是笑意。看见步惊仙端碗一直没吃,把饭菜都拨给了七月,碗里快空时七月发现了忙又要拨回给他,两个孩子推让一番,步惊仙答应剩下的自己会吃,七月才不再坚持。
桌上的女人见状招来小二,让再拿两只熟鸡,两碗莲子羹,炒一桌菜带一桶的饭送去,又拿了银子道让那两个在旁边桌上吃喝。
“师父何必对这两个乞儿太好,他们如此不知好歹!”那女童不满的抱怨,那女人轻笑道“权当看看那小女孩有多能吃罢了。”
那女童果然相信了,也满脸好奇期待之态的偷眼打量。“看她年岁比我稍小些,身子骨那般瘦弱怎么吃的这么多呢……”
那女童眼看一桶米饭被七月吃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见底时还犹自不够般把桶里粘着的米粒都吃干净了。而桌上的菜肉也扫荡的连一点汤水都没剩下。女童从最初的好奇到吃惊,又变成惊诧、震惊,到最后只剩下难以置信。
那个木桶能把七月半个身子装进去!
而七月此刻还在意犹未尽的把鸡骨头逐个喂嘴里嚼碎。
女童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如此能吃,更不敢相信有人吃相如此难看!
她正愣愣看着,突然听她师父道了声走吧。这才回过神拿起桌上的鞭子,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出了客栈。
七月吃的入神根本没注意女童一桌人何时离开。
见步惊仙面前的鸡骨还放着,就伸手拿,嘴里咬了一块后又拿起一块。
“你试试呀,骨头里的东西很好吃的!”
说话间骨头已经硬塞步惊仙嘴里,后者哭笑不得的拿住骨头一端,见七月满面殷切期待,想了想就嚼碎嘴里的骨头。不料骨中果然有些独特滋味,才知道七月独爱嚼骨的个中缘由。
“真的不错!”
“如果是大块的猪骨,里面的髓肉更香滑!”
七月见步惊仙喜欢,双手托着下巴不吃了,静静看他一个人吃。后者连吃几根才发觉,忙叫她一起吃。
“我早吃差不多了,就你一直没吃。”
“好!这东西嚼着还真有滋味,我就不客气了。”
第六节 患难与共
客栈的小二早等着收拾桌子,好在没有旁的客人来他也不催促驱赶,见鸡骨都被嚼碎完了才过去收拾,边自笑说“你们俩个可真是福气,这样好心的贵人啊——哪里都难遇!”
步惊仙忙起身道“大哥也是位善人,换作别的地方哪里容我们进门。”
那小二不由欢喜,嘴里却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你们吃完就赶紧走吧,稍会客人来的多了肯定要说。”
“多谢大哥帮忙!”步惊仙再度道谢后才领了七月走。
七月吃饱了就有力气,步惊仙却跟她相反。长期不曾吃饱,今日到达目的地精神放松又吃的腹饱,积累的疲惫竟然因此释放出来,走不多远就想歇息。反变成七月一路在前头催促叫喊他快点。
冬日里山中风寒,步惊仙一路支撑到上山时,越发觉得全身发冷,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料想是病了。眼看北灵山就在头顶上云雾环绕之处,这等荒山更没有合适的地方歇息,走的越高风越寒,不早些到连累了七月一起病倒会更危险。
便强撑着迈步攀爬。天色渐黑,他们爬上云雾环绕的半山腰,本以为距离山顶已经不远,抬头看时根本不见山顶。
步惊仙这时再难支撑,走不两步就一头栽倒冰雪里。吓的七月连连推拍呼喊仍不见醒,好在七月也还冷静,虽然怕的眼里流泪,却立即拖拽着步惊仙找寻能回避寒风的地方。周遭没有山洞,七月只能找了处大石内的缝隙,又背靠缝隙风口而坐。
拿了火折子点燃带着的简陋火把。
半响仍不见步惊仙回醒,怕火把熄灭忙又去寻些枯枝,忍着冻痛来回多趟总算点燃了火堆。又背靠石缝坐了,将步惊仙拖到怀里。
寒风阵阵吹动,火焰烤的她前面温暖,后背却被风吹的冰冷。不知觉间冻痛的流泪,又害怕步惊仙出事,就一声声的喊他名字盼能醒转。
“步哥哥,步哥哥,你快醒醒呀步哥哥……”
火堆的木炭快烧完时七月忙又去折,刚燃起来天竟飘落大雪。担心熄了刚燃起的焰火七月忙起身用小小的身子挡在火苗上方,直到火烧的大时才敢走开。她眼睛已被烟火熏烤的干燥疼痛,忙抓把雪往脸上胡乱抹。
稍稍舒服了些怕火不够旺,又跑去拾取大堆柴枝回来。灵机一动的拿柴枝堵塞石头的缝隙,就不再受那寒风顶背吹的苦楚了。旋即想到雪地冷寒,又折许多树枝铺地,费尽力气才把步惊仙拖拽到上面。忙完见烧的柴枝剩下不多,又去折树枝。
到拾够时寒夜已经过去大半,隐隐能看到天色放光。
又累又饿的七月实在支撑不住,见步惊仙虽然没醒但气息还足,就放松的合眼瞌睡。睡不上多久又醒来查看火堆,这样几番睁眼几番合眼。不觉天亮了,不久日从东出,照的满山一片金红。
七月腹中无物,她饿极了就完全使不上力气,丝毫不能勉强。忙累一夜更消耗她太多体力,本想去找寻食物,结果站起来就一头栽倒。
高山上。立着个一身银袍的女人。昨日步惊仙谢绝同行的好意后她就在山头等。她并非寻常人物,北灵老人的名号其实并不广为人知,而这个女人的名号却威震天下。
当今天下三大宗派之首——飞仙宗宗主。也是郑国国君一母所生的王妹——郑飞仙。
她所掌的飞仙宗归派弟子就有三万,出师及记名弟子总数超过十万,几乎都在郑国任事。郑国有今日的强盛可以说有她郑飞仙至少一半的功劳。
北灵老人过去毫不知名,一年前根本就无人听说过。因为郑飞仙的极力推崇才得到郑国君王加倍的礼遇,又通过几次与武林名宿的比较中大展威风,这才有人知道他的名号。北灵山本是郑飞仙的封地,半年前赠予北灵老人。
许多人说郑飞仙与北灵老人关系不寻常,他们也并不忌讳旁人这种说法,但人前并无非礼之举,然而私下言举却亲密无间,仿如一对相濡以沫的中年夫妻。
许多人知道北灵老人要开宗立派,欲拜师者本不在少数,却根本没能见到他的面。
此番郑飞仙陪同北灵老人来此,巧遇步惊仙时她知道北灵老人与神魂宗派宗主昔日的交情关系,知道北灵老人即使曾决意只收两徒此番也势必会留下步惊仙无疑。
昔日北灵老人曾身陷劣境,就是步惊仙之父,神魂宗宗主所救,那之后两人更曾并肩作战,经历了许多凶险。神魂宗宗主原本的武艺平平无奇,全因为那段时日与北灵老人的相处学到许多,但北灵老人视其为友绝不答应师徒相称。神魂宗宗主多次试图拜师不成,分别时北灵老人曾许诺异日神魂宗宗主如有后人,有意随他学艺必然收为弟子,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如今神魂宗灭,步惊仙逃出生天又寻到这里,郑飞仙不由在客栈时感叹说缘份。
昔日神魂宗宗主与北灵老人并肩战斗就是面对她飞仙宗的追杀,因此她对神魂宗宗主并不陌生。神魂宗灭派之事与郑国朝堂利害有关,与宗派争斗却无关。郑飞仙事先虽然知情也只做不知,北灵老人也清楚此事并非个人能够挽救改变,是故也只能在心里为昔日好友唏嘘感叹。
这北灵山高处一片陡峭,等闲之辈根本上不到山顶,更别说是两个孩子。
北灵老人不便表示过多,与他心有灵犀的郑飞仙便不惜贵体的苦这一趟。
她修为高明惊人,早被世人视作神明般的人物。在山头静站一夜毫无苦楚可言,见到七月那般模样,不由想起往事,心里对七月更多了几分喜欢。在客栈时她就有意收七月入派,本来收这等年纪的孩子为弟子十分不妥,但左右已答应王亲而收下了一个,再多个倒也无妨。
见到七月饿的无力而一头栽倒地上时郑飞仙不惊反喜。因为事实证明了她的推测,七月这小女孩果然是少见的精能之体。寻常人绝吃不了那么多东西,也根本装不下。然而精能之体的人却可以,因为吃下的食物迅速变成了能量储存在体内,只有吸收的能量充盈了身体时才觉得饱,而能量时刻都在消耗,所以这种体质的人感觉饱的时候很短,总处于想吃东西、刚吃饱又觉得需要食物的状态。这种体质的人能量一旦用尽就绝无法强行支撑,不像寻常人饿上很久还能够劳作走动。
郑飞仙本身就是精能之体。年幼时曾因为能吃遭到许多王宫里的人笑话。大些时学会在人前保持仪态,只能躲在房里尽情吃喝。后来修为高了,能量不再凭借食物获取时反而能长久不吃不喝。
当初她所以舍弃金贵身份走上武道,一则志趣所致,二则却是因为精能之体。
一个公主,把一桌几十道美味佳肴吃的汤水不剩,又消灭两桶米饭。末了还拍案呼叫‘照样再来一桌!’那种场面她自己想想都脸红。但离宫在外闯荡则全无顾忌,只要吃的起,哪怕她把一间客栈的东西全吃光也没关系。
第七节 神魂宗遗子
神魂族天生具备适宜修行体质的人很多,但精能之体却很少。素来是有见识的武道中人深为羡慕的天赋之一。飞仙派的十方九五之尊神功与精能之体更属于完美搭配。过去郑飞仙苦寻而难得这种弟子,如今遇见了哪里还能不动心?
更何况她过去忙于宗派和国事,几十年争杀打斗时身边弟子虽多却无暇静心教授,近些年世道太平些了,那些拜在她名下的弟子大多战死,剩下的也都为诸多事情忙于奔波被迫出师,始终没走的那些资质又不足以担当大任或已经不需要她手把手的教养了。
郑飞仙一生未嫁,这几年越发希望身边有几个资质好的徒弟让她悉心调教,因而收了好几名弟子为将来补缺四季十二月堂做准备。还答应了亲族的恳求挑选几个入派,此次随行的女童就是在她看来资质优异将来有望担当大任的人选。
而七月,从名字到体质性情模样都让她喜欢,这时已经打定主意非收为徒不可。
正要飞身落下去救助时,又见摔倒的七月竟把步惊仙砸醒了,忙就停住势子旁观。
步惊仙被七月摔倒身上砸醒,见七月昏迷不醒大急,打量清楚周围的状况,又不见七月有冻病的症状,知道她是饿极了所致。忙扶放柴枝上,又拿些柴枝堆她身上。撑着动身就去找寻吃的。
在山腰走了一圈,回忆上山时的情况。不由坐倒雪地上气恨的击打冰雪。
这种季节,这种山地哪里能找到吃的!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这孩子身上,那情景犹如雪的冰冷,丝毫不知怜悯这个可怜的孤儿。
步惊仙望着漫山遍野的雪白,满山无叶的枯枝。他知道这么下去他和七月必定会活活饿死。
激恼一阵担心七月状况忙又动身回去,见她还是昏迷未醒。知道即使叫醒了七月如果没有东西让她食用也救不了她。看到石头间的雪地摆的许多柴枝,步惊仙料想七月不知疲累了多久,唯恐受不得饿的她就这样丧命。
情急之下他抓起树枝磨尖锐些后就往胳膊上刺。
伤口抵着七月苍白的唇,涌出的鲜红血液流入七月嘴里。
如此片刻后,七月的身子很快有了温度,渐渐睁开了眼。见到眼前情景忙要动时就被步惊仙一手捧脸按住。
“别乱动浪费我的血,多喝点我们才有力气上山,今天如果不能到山顶就死定了,相较之下这点血不算什么。”
七月便不再挣扎,安静了一会又拿手推嘴前的胳膊。
步惊仙这时也觉得血失的多了,有些不能支撑,又见七月气色好转,便抓把冰雪按在伤口止血。
七月做坐来后就哭,步惊仙忙劝慰她道“是我的错,不该拒绝了那几个人的好意,否则也不会连累你。”说罢见七月不能释怀忙又打断她的连声自责话道“不说这些,我昏迷了多久?你这会有力气了吗?”听七月说只过了一个晚上时他就暗松口气。“好,我们赶快上山。现在骑虎难下,回头也没有活路,只能继续往上!”
话虽如此,但步惊仙病体未愈又失血,受一夜冷寒全身上下无不酸痛。咬着牙强撑也走不快,气力失的太多,几度险些滑倒。
两个人足足攀爬到日头移至头顶上的正午时分,才看见云雾环绕的山顶黑影。但面前却没有路可走,一面如剑削出来的山崖。两个孩子不甘心的绕着陡壁绕走一圈,终于绝望的意识到根本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
七月失措的盯着面前的陡壁。
“我们怎么上去?”
步惊仙皱眉沉思,忽然有了主意。
就朝着山顶方向放声呼喊“在下神魂宗宗主之子——步惊仙,遵宗父遗命前来拜师。今立于不可攀越之崖壁前,如北灵老人前辈尚且记得昔日之诺恳望搭救——”
山上的郑飞仙一直看着,听见步惊仙呼喊时不禁失笑。身旁这时忽多出个人,不必回头她已知道是谁。
“神魂宗宗主是个死心眼的人,怎么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原本我很愿意履行昔日诺言,但如今却实在不想收此子为徒!”她身旁立的就是北灵老人,也就是昨日客栈里桌上的男人。其实他并不算老。此刻换了身白色道袍,迎着山风的吹拂衣发飘动,目光深邃如汪洋,竟有几分远离凡尘的飘逸仙气。
他嘴里虽然如此说,人却已牵着郑飞仙飞跃飘落。
正落足在两个孩子面前。
见到是他们,步惊仙立时醒悟,知道昨日遇到的就是北灵老人!忙跪地磕头,口呼师父。
北灵老人也不多话,与郑飞仙一人抱起一个飞身上了山顶,大步如飞的前走。
山顶上竟有六百多丈方圆,都平坦的好似被巨剑削砍所成。
一排排的屋舍中竟有青砖铺垫的练武场,兵器架上样样俱全摆满外围。演武场的围墙外似乎还有园林,远远可看见微缩的湖景。真不知道这等高峰之上如何建成的这些。
居中的屋舍宽大如殿堂,步惊仙和七月一路被带进里头,见宽敞的足可容纳几十人同处而不拥挤。
昨日客栈见过的两个男童和女童都在等着,见到是他们,都拿眼打量。
北灵老人着两个男童端来饭菜,长相俊秀的男童见步惊仙要拨给七月时就笑言道“她要吃多少都够的,不必客气。”
步惊仙忙道声谢,这才放心的与七月同吃。
七月反而客气了,只吃了五大碗就说够。
步惊仙不信让她只管再吃,七月小声道晚些再吃个够,待他先正式拜师。
步惊仙低声道好,忙起身过去对着北灵老人跪倒磕头,口呼师父。
北灵老人放下茶碗,神情冷冷淡淡的道“于理,我曾公而宣言只收两名可望继承衣钵的弟子,故而并不愿收你。然而昔日交情与誓言从不敢忘,如今你既然寻来也不能不收你为徒。但北灵派有北灵派的规矩,本派真正高深的功法只有两种,一是神诀,二是王诀。分别为他们所学,其它功法只是早年所创所用,比之这两门威力相去甚远。既为昔日之誓收你为徒,势必会倾囊相授。神诀已立意传授凌落继承,王诀已立意传授楚高歌继承。你可择其一而学,异日凌落与楚高歌分别会是神诀和王诀两支的宗主,学的什么你就需要为谁效力。”
步惊仙跪地不敢抬头,心里一片冰凉。眼前的拜师场面与这些日子的满怀期待截然不同。这个师父不喜欢他,收他只是为守誓约。原本这也罢了,却要求他日后效命于两位师兄。他神魂宗秉承不灭神魂的理念,以发扬和追寻神魂力量雪族恨为坚定不移的理念和意志,他怎么可能效力于两个并非神魂意志追求者的人呢?
然而步惊仙记得神魂宗灭派前宗父的千万叮嘱。
“务必要拜得北灵老人为师,神魂理念唯有学得真正高明的本事方可有望实现!为父昔日无此机缘,一切希望唯有寄托在你身上!当今天下大乱,人心不古,神魂意志早为人们所遗忘,弱肉强权,仅凭热血和理念断无法让世人明白神魂意志的不可丢失……”
“徒儿大胆恳请师父开恩,徒儿实不能在日后为两位师兄效力。”
“那倒为难了,北灵派的规矩,欲学得圆满本事必当全尊师命,若不能够办到就不能学得全部本事。总不能有违誓言的让你学那些早已被为师弃置不用的本领吧……”
那样的本事步惊仙当然也不愿意学。他疑心师父是有心为难,因为北灵老人没理由不知道神魂宗的理念和意志。偏偏开出这样的条件,当头顶上师父的面他又不能选择欺骗暂时答应的做法。倒非他不知变通,只是师徒关系甚大,今日答应异日反悔势必为天下人所不齿,那样的人如何配谈论神魂意志?就算将来武功练的再高,也不能有做为。
两相权衡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自然不能有所欺瞒。
第八节 命运抉择
“你不收,我可要了。”一旁悠悠然喝茶的郑飞仙忽然口出惊人之言。立她身旁的女童大惊失色道“师父!他这等下贱污秽之人怎可加入本派!”
跪着的步惊仙听见这话并无太大反应。他早知这女童和那两位师兄身世都不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用轻视的目光看待他自己非常正常。有善心的富贵人不等于没有平等贵贱的阶级意识,就算是贫民都还会把奴隶视作低贱。
他们的施舍自然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恩赐意味。
北灵老人失笑道“你知道我为人,岂会言而无信?但为难处也确实难办……不若如此吧。为师给你个机会,门派一应功法七种,凡本派弟子都将佩带标识所学不同的黑铁腰牌,如今让你自己挑选,即使选到神诀和王诀,为师也一样倾囊相授且不必你立誓日后效力于面前两位师兄。”
步惊仙想了想,只能点头答应。只盼命运不要作弄于他。
凌落拿了七面腰牌,都反过来摊开摆放在步惊仙面前。
放时他使眼色望向左数第二面,见步惊仙注意到了才退回北灵老人身畔。
“你选罢!”
步惊仙定定看着背面一摸样的七面黑铁腰牌。
凌落的眼色他看的清楚,却犹豫着不知该否相信。这时候他已经大概明白北灵派规矩背后的深意,各种功法不许互学,神、王两决分为两支,凌落与楚高歌分别为这两支日后的掌事人。未免他人学得功法又闹出利害冲突自相残杀,故而立此派规。
如此凌落岂会愿意他学得神诀?他们不过一面之缘……步惊仙因此决意忽略凌落示意的那面腰牌,推想那面必然不是神诀。
他迟迟犹豫着,却没有人催促。
喝着热茶的郑飞仙目光一直盯着,似乎很关心决定步惊仙命运的选择。
步惊仙思索良久都无法可想,除了第二面腰牌他根本没有任何用以推测的线索。他知道抉择关系命运。目光在六面牌子背面来回巡走,久久拿不定主意,不觉已经汗流满面,呼吸急促。
然而就这么犹豫下去也并非办法。
步惊仙最终选择了从左往右的第七面,取七之数,只盼与七月相遇的七之数能为他带来好运。
他握住牌子,缓缓翻转。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牌子的正面,清晰分明的看见一个红色的‘魂’字。
他拿了一张莫名其妙的魂字腰牌!
步惊仙脸色惨白,痛苦的低下了头脸。
“凌落,把牌子收起来吧。”
北灵老人无动于衷的淡淡吩咐,凌落忙快步过去,逐面拾起放在手里,其它五面都反着不让谁看见正面的字,独独收到第二面牌子时翻起直让步惊仙看清上面的字。
原本呆若木鸡的步惊仙看清楚那面牌子正面的‘神’字时,只觉当胸犹如被击打了一锤,再看凌落平静无怒的目光时,竟觉脸上阵阵灼热。
是的,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凌落的暗示满藏善意,暗示的那面牌子就是神诀。
他与机缘失之交臂,如昨日对郑飞仙善意帮助的拒绝般,误了自己!
“即刻起,你正式成为北灵派三弟子。凌落是你的大师兄,楚高歌是你的二师兄,本派不拘过多礼节,你全可行神魂宗之礼拜见。”
步惊仙稍稍收回心神,一本正经的抬掌按住额头,微微躬身见礼。凌落与楚高歌态度尚好的分别答应,着他不必多礼。
这时步惊仙记起七月,忙又跪倒磕头,请求师父收留七月。
不料北灵老人尚未答话,郑飞仙已抢着道“你师父留你已属特例岂会再收七月?你可知道天下大小诸国贵人为求拜在北灵门下都肯付出何等代价?记名弟子学艺一年价格千两黄金,住山顶的归派弟子学艺一年价格三千两黄金!至于想得你师父每日悉心的亲自传授本事,一年则需要万两黄金!”
步惊仙哪里听说过有人如此出售般教练武艺,还开出这等不可思议的天价!他与七月哪里有钱交付学费?他们连一钱银子都没有!然他绝不肯就此丢下七月,想到她的食量以及一路的艰辛以及他给予的希望和承诺,决意她不能留则他也走。
不料郑飞仙一番话说罢了又道“不过我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且见七月这孩子挺喜欢,往后她就拜我为师学艺吧。”
北灵老人难得失笑道“小姑娘,还不快拜见师父?”
七月颇有些不知所措,她心里希望跟步惊仙一起,又对郑飞仙颇有好感,知道这北灵山她根本不能留。不由拿眼看着步惊仙,盼他能帮忙拿个主意。但他连郑飞仙是谁都不知道,是好是坏更不知道,怎么拿得定主意?
许多武宗专做些罪恶滔天的买卖,北灵老人卖艺的行径就让他感到疑虑,与北灵老人相熟之人品行如何实属难料。
他的犹豫众人都看在眼里,北灵老人不由正色道“堂堂飞仙宗宗主要收徒弟难道还有人拒而不受?”
步惊仙大为震惊,忙朝七月使眼色,后者反应过来就跑到郑飞仙面前扑地跪倒,似模似样的磕头,口呼师父。
郑飞仙欢喜的很,叫她起来说话,说了一路随她同来的女童名字,叫郑凛然。让七月称之为一月师姐。飞仙宗内分四季十二月堂,四季都有派中长老掌管,以下十二月分别为归派弟子组成,其中就有七月堂,所以郑飞仙才喜欢这新徒儿的名字。派内弟子通常都有分属的堂口,相见不知名姓都自报归属的月堂和入派年月,与北灵派一样以入派先后次序排列。
见七月乖乖叫了声师姐,郑凛然却不大愿意搭理,嫌恶的走开了步,见到师父沉眉怒目不由忍着委屈答应了声师妹,就不再看七月。
郑飞仙知道郑凛然出身王宫,此番第一次随她离宫,对外面的世界虽然好奇,也带着惯有的优越,绝对不会看得起七月这种流浪儿,也不过份勉强她如何,转而问步惊仙道“你知道本宗?”
“天下恐怕只有聋子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才不知道飞仙宗的大名。”
步惊仙一本正经的回答让郑飞仙轻笑着又问“既然如此,你怎么愿意让七月加入本宗?不怕日后成为你复仇的阻碍么?”
众人都想步惊仙会如何回答时,就见他神容沉静的一字字道“神魂宗灭派一事,不是私仇,不是家恨,也不是派怨,而是族辱!”
“好——!”郑飞仙不吝喝彩叫好。“盼你日后有那等能耐雪此族辱。”
步惊仙却神情黯淡的望着手中那面印刻魂字的腰牌……
第九节 天堂地狱之别
他千辛万苦的来到北灵山为的就是学到高明的武功,而如今,他与机缘失之交臂,却又怪不得任何人。
数日后,北灵山开始有客人来访。
都是些前来拜师学艺的,上来的人不少,但在那面陡崖下上不来的更多,任凭下面上不来的人如何呼喊北灵老人都充耳不闻,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些人带来的重金。后来步惊仙才知道北灵老人的规矩很多。
价钱是一回事,能否上山见到他的面又是一回事。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规矩,凡来学艺者无论身份如何,学艺期间生杀大权都归了北灵老人所有,不许带奴仆,学艺期间未经许可不得离山外出,不许同门私斗等等。但有触犯者轻则驱逐离派,重则废除武功,甚至处以死刑。
如果有不能接受这些派规的,从一开始就拒收。任你是谁,任你有何等声名背景都没有通融的余地。
纵使严苛至此,携带重金来求学者仍旧络绎不绝。
步惊仙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的有钱人如此多。
其中多是诸国王公大臣之后,其次是些富商巨贾,再者就是诸国的年轻将领被送来学艺。山顶的房子空着许多,山腰却搭建起许多房屋。来的大多是记名弟子,只能住在山腰。
步惊仙入派的第十天,北灵宗派举行立派大典时住山顶的弟子数目为一百零九,山腰的弟子数目为五百六十七人。前来道贺或送来贺礼的武派数过三百。
如此多弟子只有北灵老人教授是否忙的过来步惊仙不知道,但他知道短短十天前后,他的师父就变成富可敌国的有钱人。
立派大典之后才开始教练武艺,前来拜师学艺的富家子弟同来的护卫都需离山,有些年幼未曾离过家的孩子哭喊成一片。
七月也随郑飞仙告辞,分别时她泪流如线,步惊仙心里不舍得,却比她看的开,未曾落下一滴眼泪。北灵山上有咕噜树,分别时步惊仙挑选了一个最大的送给七月。
“让它陪你说说话,只当是我为你送行。”
他却不知道七月到达飞仙宗的头一天晚上就挨了顿打。
当晚七月偷入厨房找吃的被发现,送到郑飞仙面前,后者就让人拿板子抽打。打了十下,郑飞仙问七月说“知道师父为何打你?”
七月早痛的哭喊,这时忙认错答话道“因为我吃太多……”
一句话没说完郑飞仙又着人打。又十下过去,七月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
“知道师父为何打你?”
七月忙道“我不该偷吃东西。”
郑飞仙冷着脸又问“是不该偷吃,还是不该偷?”
“不,不该偷吃……”
“再打!”
又十下过去,郑飞仙再问时七月忙答说“我不该偷。”
郑飞仙这才让弟子下去,亲自抱了七月到药房,小心的撕开她臀背上粘着血肉的衣裤,涂抹了药,神容慈爱的道“师父既然收你就不怕你吃的多,随时饿了就跟师姐说,怎么能偷?堂堂飞仙宗宗主的爱徒竟然偷东西!你让为师颜面何存!”
七月犹自抽泣着。“我吃太多,怕半夜里吵醒师姐做饭不好所以才自己到厨房做了吃……”
“这考虑的也对,但你下次该堂堂正正从门进去,不许翻窗!”
“可是师父,门锁了……”
“寻师姐拿钥匙亦可,寻把刀剑砍烂了锁亦可,这些为师都不会怪你。因为你堂堂正正,我郑飞仙的弟子砍烂把锁算得什么?但让人说带回来个半夜翻窗入厨房的小贼却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师父,我知道错了,再也不偷了……”
郑飞仙虽然让弟子打她,实则早以眼色示意轻打,否则十板就要了她命,不至于三五日就能下床。
七月几日来没吃饱,伤一好的晚上就又跑去厨房。寻不到开门的师姐住哪里,她本想回去又觉得饥饿难忍,记起郑飞仙的话跑回房拿了佩剑,跳着一下下的砍那门锁。竟然力大的几下砍断了。
响动惊醒了厨房的师姐,跑来看见是她,见锁都坏了。哭笑不得的叫喊道“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寻不着师姐,师父说只要堂堂正正从门进弄烂了锁也不要紧。“
那师姐听了苦笑道“你是不要紧!这锁却要我这当师姐出钱去买来配。我就住隔壁屋,往后你半夜要吃东西就尽管敲门。“
“让师姐大半夜的起来做那么多饭菜我不忍心。“
“你自己做得了么?那些东西拿得起?上得了这么高的灶?“
“上得!爬上去。“
那师姐哭笑不得的道“好好,我就看着你自己做,真做的了明日买来新锁我拿一副钥匙给你。”她说完就在一旁看着七月忙,见她果然拿得起装米水的重木器具,惊诧她力大之余倒也服了,见七月爬上灶台拿刀切得肉菜,又困意重重袭来,便安心的回房睡下。
七月作罢吃饱天已快亮,舒服的伸展着懒腰走回房休息。倒下时觉得师父教的对,这么吃又不怕别人发现,想吃多少就多少,不是胜过偷呀?活该她挨打,舒服的办法不用,偏偏去偷!
她不愁饥饿之苦了,又敬爱郑飞仙,一日比一日觉得来了飞仙宗实在好。
时过几年仍还会想起在北灵山的步惊仙,可惜总不知道他的状况。七月央求过郑飞仙多次,总没被答应带她去北灵山。
七月万万想不到与她在飞仙宗每日的锦衣玉食相比,步惊仙这几年犹如在地狱。
当年来北灵山一路流浪时为了多博些同情,步惊仙和七月都不敢清洗衣发头脸,但身子是有条件就清洗的。神魂宗虽然清贫但并不邋遢,反而很在意洁净。穿的虽然都是麻布衣裳,却总保持的很干净。
十天只能梳洗一次对步惊仙而言,那是不能想象和接受的。
但拜入北灵山的五年中,他一直都只能十天梳洗自己一次。洗完了澡又必需找个有泥土的地方打滚,把全身都弄上层尘泥了才准起来做别的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有这种奇怪的要求。而且整座北灵山上,北灵老人只对他一个人有这种奇怪的要求。
如果是为了练功倒也罢,但不是。五年了,北灵老人没有教授过他任何武功。只传了他一套魂诀心法让练。别人每日都练招式,就他没有。除了不准下山,他做什么都可以,发呆可以,睡觉可以,看旁人练功可以,甚至大喊大叫在练武场高歌都可以!
这些事情步惊仙都做过,因为他实在闷疯了。但他发现这么做没用,北灵老人仍旧不会理他。旁人也不会管他。照宗派里的规矩只有大师兄凌落和二师兄楚高歌能管束他,但这两人得了师令,其它人都要称呼他为三师兄,哪里有权管他?
第十节 灵之秘
头两年步惊仙知道师父忙,以为无暇教他招式,耐着性子的等。那时候北灵老人时常三五日不眠不休,将山顶山下弟子分成多批,教完这里教那里。凌落和楚高歌也只是学习心法不得传授招式。
两年后开始有弟子能帮着教授别人,北灵老人才清闲些,就开始教授凌落和楚高歌。然而一晃又三年过去了,对步惊仙这个弟子却依旧不闻不问。
原本步惊仙是该有逃离念头的。但他从派中弟子口中听说太多北灵老人创造的神话,实在无法放弃。一年间把本不会武艺的孩童调教成十数招击败十人敌高手的这类神话早已经变成人所皆知,人人都懒得谈论的、不新鲜的废话。
北灵派的弟子因为北灵老人授艺几年的教导有方,人数增加了十倍!拿不出钱而来求学,苦跪几日几夜的多如野草,至今还有形容如乞丐般狼狈,每天找完吃的就在山腰陡壁下跪求,累了就睡,醒了吃完又跪这样的人在坚持。
有人说,北灵山的飞禽走兽都被这种人捕杀完了。
但这种人没有一个能够感动铁石心肠般的北灵老人。对于这种人北灵老人从不搭理,连面都不见。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放在北灵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这种人偏偏络绎不绝。因为北灵老人的声名太巨。外头早有传开的论调,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到了北灵山全是小儿的把戏,没有招式是北灵老人破解不了的。
没错,天下有数的大门派武艺因为北灵老人的缘故在几年里修正了多次。还有多少门派都因为绝技被破,被寻仇的或是敌人轻易消灭。
一年前天下的大宗派都送来重金,与北灵老人达成协议。用黄金白银购买门派的声名和稳定,北灵老人收下钱银后则答应不再出售破解该门派绝技的许诺。那些有目的的人来购买破招之法时,北灵老人则谨守承诺,拒绝接见。
别人来寻晦气不能,于是只能跟风效仿花钱买安心。
北灵老人因此变的更富有,飞仙宗办起收养流浪儿的善事筹资时,北灵老人出资二十万两黄金,手笔之巨震惊天下!
但北灵老人几年来的劳心劳力,步惊仙也看在眼里。比起几年前,北灵老人苍老了太多。如今已是满头银丝,额头爬满皱纹。让人绝不敢相信五年前的他还是个根本没有老相的男人。
步惊仙每日睡醒就往山顶中央的广场。
这里清早和正午都有特别的场面可看。
清早时分会有大师兄凌落带着七个修学神诀的师弟妹修炼心法的场景。
他们会盘腿座在中央的屋顶,身子神奇的距离瓦片一寸至三尺距离悬浮,闭目打坐。除了瞎子谁都能看见漫天的白雾环绕他们旋飞。那场面让每一个初上山顶的归派弟子都为之惊羡!神诀心法弟子又都穿白袍,个个都似天上下来的仙人般飘逸非凡,朝阳映在他们身上时犹如金罗大仙。
原本神诀宗人丁应该兴旺,但一则学费太贵,二则严求资质,三则有极其特别的规矩。导致能学者寥寥无几。修习神诀心法资质是一难关,从此不食凡俗物又是一难关。但凡沾染凡尘都会破坏修行,甚至于细微到吞吐尘埃的程度。
这些种种哪里能不令人灰心?
凌落自从修炼到三层神诀心法后周身时刻被层淡淡的白色能量场包围,永远不会有尘埃能够透过能量场的过虑而沾到他的身体,进入他的口鼻。除非他自行撤功或者被人打死,否则这层能量光就一直会存在。
当然,这种异象也让神诀宗弟子更显现出与众不同的超凡脱俗气质。
凌落身为大师兄,资质过人,修行进展极快。早被派内弟子敬为神人般看待,无人不认为其功力高深莫测,至于那些对其芳心暗许的女弟子真不知道有多少。
午时的异象则为楚高歌所创造。
二师兄楚高歌也在屋顶上修炼心诀,带着三十多个王诀宗弟子。他们总手持华丽的宝剑,闭目凝息。浑身上下透着金色的外放内气,乌云罩顶时灿烂如烈阳,映得山顶一片金黄。虽然楚高歌练功的声势不如大师兄凌落,但王诀心法般配的武功劲力雄厚,动如山崩海啸,守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较之神诀的飘然若仙,另有一股压人的威势。绝没有人敢以为王诀就不如神诀高明。
楚高歌的地位犹如王诀的威势,在北灵派内除凌落外绝无他人可比。
神诀,王诀之下,还有人诀,战诀,影诀,策诀四种。看切磋比斗似乎各有千秋,修炼好的切磋时也未必输神、王两决的个别弟子太多。但步惊仙知道修炼到日后的差别绝无法相提并论。
说北灵老人根本不当他为徒弟,步惊仙又无法如此想。
因为神、王两决的秘密本只有修行者才能被告之。偏偏当时北灵老人叫了他与凌落,楚高歌一起听教。
北灵老人将人的能力分为几种。
分别是体,内,神,灵。
未曾修炼的普通人的体力大多在10至100间;内为0至100;神为0至10;灵为0或1。
敌我双方的伤害和承受能力分为内外两种。取决于体力、内力两项数值。单纯的物理性伤害取决于体力,差异值即为伤害值。内力招式几乎不消耗体力,造成伤害取决于敌我内力的差异值。
体力、内力的消耗会影响杀伤力和抗打击能力,但精能、精内之体者则例外,除非体能降低到10以下,否则体力和内力的下降丝毫不会影响杀伤力、抗打击力能力。
当体力数值为0人也就是死亡之时,内力损伤优先于体力,当内力消耗为零则伤害体力。
训练者根据训练程度不一,心法优劣不一,同样修炼时间提升的体力程度也不一样,因而所学的心法优劣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修为成果。人在走动,奔跑时体力都会消耗,但自然恢复能力通常跟得上行走的消耗,因此极长久的连续赶路也不会让人失力致死。而奔跑和快速移动消耗的就多些,正常情况下自然恢复绝不能弥补,长期锻炼和修为高明者的自然恢复能力高于常人,才能应付远途奔走的情形。
普通人的内力天生0至100.有的人天生练不出内功,那种人就是天生为0者。其它的就能够练成内功心法,逐渐提升内力的程度。内力的高低完全取决于心法本身的高明和时间积累,最低劣的心法修炼一辈子也比不上最高明的心法修炼数月。
体力和内力的天生高低对修炼武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通常所说的资质优异者就是指体力和内力天生就高。这样的人直接就能修炼高明的心法或外功招式,如果天生数值较低则需要先修行较浅的心法武功,当提高至达到高明武功要求时才得以修学。资质高者通常能节省好些年的时间。
神则是项比体更复杂的数值,天生如何就是如何,后天再怎么锻炼学习都只能决定所能发挥的天生能力的多少,无法提升。一个人的反应能力,出招的准确率,胆识、对速度及力量感的把握等等一切玄妙不可数量化的东西都由神的能力高低所影响。神低者与神高者交手,近身搏斗招式就会变的难以命中,变的更容易被对方招架和闪躲。在实战中神的影响非同小可,往往能够弥补体和内的差距。
神这个归纳性的概念是北灵老人所独创。因为实战中经验和见识的因素影响技巧的发挥,影响战斗的结果。因而旁人把神造成的影响都归纳成经验,根本不知道经验接近时主导胜负结果的其实是另一种天生注定的特殊能力。
因此北灵老人的武功理论体系大异于天下别派。他教授山腰弟子招式,教授山顶弟子各心决般配的招式绝技。但他不推崇招式,神决定战斗中敌我双方能发挥的速度和判断精确性的能力,所有招式的技巧只是被神所迷惑的产物。如何闪躲、命中敌人的招式技法在北灵老人看来都是不上乘的武功。
因为神的天生性质和复杂性,运用程度和技巧全凭个人的领悟和学习。决定强大与否的在于功力。功力高深,即使敌我神皆为10,一拳过去对方招架住也只有因力不敌而被重伤的结果。
当被问及如何判断对手的神高低时,北灵老人答曰:最可靠的判断方法在与胆识。其它皆容易误判,因为大多数人神的其它能力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够运用到极致,但许多情况下会短暂性的达到极限能力。唯有胆识浮动极小。
当时楚高歌不解称有的人平素胆小,突然会变的不怕死该如何解释。
北灵老人失笑答曰:那非胆识,而是智慧。人痛失其亲,拼死理所当然;人面临绝境急而拼命也是理所当然。这些都是智的范畴所能事先预料。胆识者,果敢而能识也,因能识而敢于行,因敢于行而能识。所谓一胆三力十巧,胆识之重要岂是与绝境的无畏生死行径所类同?执剑的孩童不怕死的拼命有何可惧?不可惧!然而极有胆识的孩童却可能要了大人的命!
原本似懂非懂的步惊仙这时恍然有所悟,稍稍明白所谓胆识的具体形态,觉得那也许就是一个人胆量,行动力,智慧三者的结合。
“体、内两者天下武人虽大多不能量化说明,但知之要义者许多。各大门派都有如何培养和运用这两者能力的诸多方式和技巧。今日不与你们细说太多,日后只需依照为师的安排修行即可。至于神你们必需了解,但因其天生注定的关系谈论太多也是无用。本派所以叫北灵,皆因为师一生所获都在灵之一字!寻常弟子对灵的究竟都不能了解,因为他们知之也无用处。”
当时不但步惊仙,凌落和楚高歌都尤其凝神倾听,料想灵必定关系非同小可的大秘密。
北灵老人不急于解说,反问楚高歌道“你自幼随父见识过沙场阵仗,可曾见过些人明明垂死却还能够战斗许久才死或者不死的勇士?”
楚高歌忙抱拳答道“回禀师父,徒儿不但见过,且父王军中就有这等勇士!当时身中十箭不但未死,反而奋勇跟随我父王斩杀数十敌兵将卒,其后连宫医都说伤重不可能治,偏偏奇迹般活过来,至今还出入沙场,身手矫健异常。”
北灵老人面露微笑,这才解释了灵的奥秘。
灵与内一样,人生而注定。无灵者也只有修炼天下有数的几种神功才可能练出来,而天生有灵者还可通过神、王两决提升。灵之奇效如何?1个单位的灵能够在体力尽时转化为完全的体与内。
“这就是勇士创造奇迹的奥秘,这就是神、王两决绝非本门其它心法所能比的根本……”
第一节 师兄弟
灵!
步惊仙每每思及这个字,就想起师父北灵老人当时的话。不由对神、王两种心法的修炼者羡慕又遗憾。那是何等强大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如往常般在练武场看着其它人修炼,在一旁模仿那些招式动作。虽然只能学得其形,他觉得聊胜于无。真正的招式都有各不相同的运劲方式,有些能够推敲,有些则不能只凭想像确定。
譬如同样的劈斩,可能附带震退的劲道,可能附带寒冷如冰的内气,可能是灼热如火的内力,可能是螺旋高破坏力的气劲,可能是分散的覆盖型杀伤气劲,可能是集中性的穿透性气劲。
一般人修成一种特性就不容易,高手却能修成多种特征。施展时根据战况对手不同区别运用。错误判断即使格挡住了也会适得其反,不但招架不住反而会死的更快。
不知招式口诀就无法知道招式运劲的真实目的,也就无法有效应对。招的形式偷学容易,招式的口诀却难以偷学获得。
辰时刚过,凌落就如常从屋顶落下,回应着众师弟的问候,最后走近到步惊仙面前道“师弟今日去后山崖么?”
当年步惊仙误会凌落的为人和气度,事后思及尤其感到钦佩。而凌落也是北灵山上唯一与他亲近的同门。楚高歌虽然从不笑话他,见面也都和气的打招呼,但从不愿跟他多余交谈一句话。
楚高歌所以态度和蔼,步惊仙知道那是王诀心法般配的王道行事准则所驱使,实际上楚高歌对他毫不在乎。
神诀讲究修心养性,舍弃功名利禄之心,超然于凡尘俗世。
王诀讲究海纳百川,需修身养德,以德取众心,以武威让众畏。畏而有德则天下归心,王之道也。
北灵老人的每一套心诀都配合有为人行事之道,还有所必需修学的文韬武略。他所授不仅是武功,而是人生。楚高歌遵循王道,故而不会如旁人般对步惊仙流露轻视和不屑,无必要绝不出一字恶言。
步惊仙知道这些,所以对楚高歌也没什么感觉。
凌落并非为练功而如此,他的神诀并无这种要求。他可以当个不近人情的修道者,也可以当个玩世不恭花花世界的修道者。但凌落不是这两种人。
所以步惊仙也愿意跟他亲近。
两年前凌落就想教他招式,但练时步惊仙总觉得气血翻腾,后来才知道其它心法根本不能使用神诀的武功招式,照神诀的气劲方式运作只会伤己,日久要命!北灵派所有不同的心诀武功运劲方式都无法用于别的心法。
步惊仙魂诀心法早练过了七重,他只有无奈的接受命运。
凌落也非常无奈,也曾试图说情,但北灵老人听过就算,仍旧不教步惊仙魂诀的武功。甚至于魂诀到底高明与否的问题都从北灵老人嘴里问不出个究竟。学魂诀者,北灵山上下只有步惊仙一人,其它人的学艺选择里根本没有魂诀一项。
虽然学不到招式,但总还可以练习心法增进体力。
北灵山上能与凌落一样心静如水般修炼心法的人其实只有步惊仙一个。
其它修炼神诀的说是同修,实则总请教修炼的心得,扰的凌落都无法安心打坐。非是凌落耐性不好,日积月累如此他自己都不能好生练功影响修行进度,哪里能够忍受?除神诀修炼者外倒也有许多人愿意陪他,但凌落自己都看得懂那些师妹眸子里透露的情意,他躲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邀请同修。
凌落并非天生的圣人,更不是什么神人。
他也是个孩子,同样会感到孤独,这几年虽然适应了。但过去非常难过,那时候就是步惊仙陪他在后山崖打坐练功。虽然练功时都不说话,但有个人在身边孤独的感觉就会消退。日子久了,既是习惯也是积累的感情。
每日晨课后凌落总会相邀,步惊仙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去。
两人一路步行穿过练武场,凌落忙于应付一声声大师兄的尊称和回礼。直到走上墙外的山道才清净下来。
“有一事师弟若知道必定欢喜。”
步惊仙突然听凌落这么说,立时激动的反问道“莫非师父要教我武功了?”
凌落不由失笑摇头。
步惊仙习惯了失望也不沮丧,转念一想就猜到说“是飞仙宗主要来,并且带了七月?”
“师弟果然猜中!”凌落说着见步惊仙并没有欢喜之态,不由奇道“师弟莫非忘了七月?”
步惊仙失笑摇头道“曾经患难与共,这些年我又不是经历百般多事哪里可能忘记?只是如今见不得她。”
凌落不由皱眉,疑惑不解道“师弟并非自卑之人,难道还因为此刻境遇认为无颜相见?”
“当然不是!北灵山上多少师弟妹拿我当笑料都可满不在乎,七月又非这些优越惯了的人哪里会笑话我的形貌?只是师兄也说过飞仙宗主待七月极好,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我已安心,而她必定也以为我在这里很好。如果见面知道我的境遇势必担心,对比她的情况甚至会于心不安。我又何必让她徒增烦恼?难得她有精能之体又幸蒙飞仙宗主收为徒弟悉心教授,专心致志修炼武功才是正道。朋友就应该希望并且能够让对方越过越好,让人越过越糟糕的朋友不是好朋友。此刻我不令她多余分心就是拿她当朋友。师兄以为是否这道理?”
凌落连连点头称是,口中直赞道“师弟所言极是,也只有师弟从来都有这等惊人之语。到时七月如果问起,我必不让大家多嘴。就说师弟闭关练功,未得师父准许前不能离关吧。”
“劳烦师兄帮忙担待了。”
“小事。不过反正她不可能还认得出你,到时远远见上一面也无妨。说来到时还有一人与飞仙宗主同行,师兄希望你无论如何能够见见。”
“是谁?”
“郑国天籁公主。”
步惊仙大感意外,又不觉意外,心里滋味百般,一时非常感动。
第二节 天籁公主
天籁公主据说美如天仙,因此被郑王赐予天籁之名。她是个很奇特的人,许多人说她心地出奇的好,因为自幼反对战争,厌恶国内诸多不利于民的政策,憎恶欺压民众的权贵富商,又求得郑王准许,时常到民间巡察。
也有许多人说她冷血无情,因为她对于犯禁律者从不宽恕。曾有王室宗亲的不法之事被她知道,也因为她的力主,最终迫使郑王下令依律处置。对触犯律法的王室宗亲尚且如此,其它国人更不必说了。
原本郑王气恼她,一时不再理会。因为处死宗亲的事情招致许多王室贵族的不满和责怨。但后来郑王出巡时过处万民自发跪迎,欢呼歌颂功德。场面之浩大远非过往蓄意安排所能相提并论,知道是因为感恩他郑王公道处置王族的事情所起后,郑王记起天籁公主当时的劝言,深有感触。自此重又疼爱天籁公主,对她外出巡查的请求更不阻拦,甚至予以君王宝剑,许先斩后奏。
天籁公主就是这样一个奇公主。让许多人感叹她可惜是个女儿身。
但她的奇并不足以让步惊仙觉得非见不可,她的美同样不足以让步惊仙认为非见不可,她高贵的出身更不可能让步惊仙因为能见她一面而心生感动。
所以如此,只因为天籁公主与凌落早已订婚,她是凌落的未婚妻。凌落的出身并不平凡,其父为郑国左庶长,对郑国王室有诸多大功,深受郑国王室宗亲的敬重。在郑国群臣中是唯一能够见郑王而不必跪拜的重臣。郑王一生说过三次没有凌落的父亲就没有郑国这句话,郑国王亲宗族曾一起对凌落的父亲跪拜致谢。
因为昔日郑国曾是弱国,曾被敌国打的迁都避难,当时迁都逃亡,是凌落的父亲独自拼死断后争取出来了时间。也是那一战让诸国为凌落父亲独战万军、证实万人敌的毫不夸张而震撼胆寒。
多番危难之际敌国公然许以高官厚禄都不为其所动。
其忠、其勇均可谓冠绝天下。
当今郑国的大将军寒枫也是其亲手教授的徒弟。
郑王待其如此优厚,甚至于免其行君臣之礼也没有多少人敢有异议。
天籁公主出生时据说天有异象。国师称天籁公主是天仙下凡,大喜之下的郑王当即招来凌落之父,下旨赐婚给当时才一岁的凌落。还当场言道“本王最疼爱的天仙般的女儿谁也不舍得许配,就舍得许与左庶长之虎子为妻!”
凌落说步惊仙必需见见天籁公主。言下之意包含着太多感情,以步惊仙如今污秽不堪的形容,寻常人与他走一起都觉得丢脸。凌落却说必需介绍未婚妻与他认识。如果不是心中真拿他当作朋友,怎么会有这种决定?
“恭喜大师兄与心上人相见。”凌落是喜欢天籁公主的,因为不止一次的对步惊仙提起过。说她那些让人倾佩的事迹,说她的胆识与智慧,还有她的美貌。
“说来不怕师弟笑话,当年我很希望拜入飞仙宗门下,想着能时常与公主见面。实在愚不可及吧?”
这一节步惊仙也知道。飞仙宗宗主那时告诉凌落的父亲左庶长说以凌落的资质要成就非凡必需求师于北灵老人。左庶长对飞仙宗宗主素来敬佩,更知道她这番实话的良苦用心,于是狠心与幼子离别,送与北灵老人带走。
送走凌落时还道了句严厉之极的告诫话。
“过去为父指望你能成为不辱没门庭的沙场战将即可,如今郑王莫大恩赐于你,你就必需变成足可般配起公主的龙!离山出师时倘若你没有严于律己练就一身能般配起公主的本事——就不必回来了,自己寻个地方自裁吧。我绝不容你活着让人笑话公主嫁了个无用之人,也不容郑王被天下人耻笑说言而无信。”
凌落从不敢忘记。
他与楚高歌都是北灵山上最认真求学,最不敢分心之人。因为他们都背负着不容懈怠的沉重责任。区别只是楚高歌重修王道学论,而他更专注于武。
凌落从不认为其父告诫的话冷酷无情,因为他认为天籁公主的夫君本就不该是个无用之辈。
“师兄该否多加护卫,公主从王宫起行,十之八九不会等着飞仙宗宗主接,北灵山下一带多有贼寇……”
许多没有足够金银而来拜师不成的人,后来因为钱财用尽也没有求得北灵老人心软而纠结流民做起拦道抢劫的买卖。有些专门盯着携带金银前来拜师的人。如今早发展成成群结党的山贼,地方军卒追捕了多次都因为地形问题无疾而终,近几个月情况愈演愈烈。说有声势大的竟集结了上千人,其中许多是附近州县的难民组成。
凌落经此提醒也意识到问题,天籁公主是个很有主张的人,胆量也大。的确不会辛苦飞仙宗宗主多余走许多路去接她,必定约好在北灵山下会合。她又从不喜欢带太多护军,认为声势过大不利于亲近民众。
“恐怕此时通知来不及了。不若……我们去山脚接应吧!不到山脚下不算离山师父也不会责罚,真若有事还能借机经历实战。师弟以为如何?”
步惊仙知道凌落也想万一有事时能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自己,再者凌落也一样如其它弟子般希望知道修行的成果。成果势必需要实战验证。
“师兄打算再叫上谁?”
“不必了,有我们师兄弟接应足可应付。”
步惊仙知道天籁公主随行护卫武功不凡,一带的盗匪也不该太过利害,真是高手哪里会来此拜师苦求直至盘缠耗尽而落草为寇?平日里听许多人说修炼一两年出去的师弟妹就已经如何利害,凌落资质和所学都是北灵宗最优,对付些蟊贼哪里会是问题?也就不加劝阻。
次日早课结束后凌落就说推想日程公主应该快到,两师兄一路闲聊着下了山,直到北灵山岭地边缘的山脚前时就再不敢走出去一步,只远远眺望小城方向的道路。
寒冬季节,山下的道路早被冰雪冻结,又被来往的车马路人踏碎,和着湿润的稀泥,并不好走。
就这么等到正午时分,终于看见有马过来。
一匹毛色纯白的良马在两匹长毛红马的前后护卫下直奔山脚而来。
前头的戎装护卫远远看见久候的两人就加速先到,抱拳作礼询问他们是否北灵派弟子。听说是凌落又见过证明他身份的金牌后连忙下马拜礼,又欢喜的说要立即回禀公主。匆匆忙上了马又回走。
其实公主的坐骑已经走近,得了护卫禀报时就抬头眺望过来。只是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模样。
步惊仙只见天籁公主一身黄袍加身,腰悬金龙图案的郑王剑,手握镶金的马鞭,驾马加速飞奔过来。
第三节 神决
凌落早整了衣冠,见礼道了声公主安好,又忙道明北灵派门规,只怕公主以为他傻站呆等不知恭迎。
“信侯多年不见,英姿更胜往昔,如此殷切久待让天籁受宠若惊。”
凌落早被郑王封为信侯,所以公主如此称他。
步惊仙听她说话口齿清晰,声音婉转动听而又毫不娇弱。忙抬掌暗在额头,躬身致礼。
天籁公主见了奇道“这位是……不灭神魂族人?”
天下人将追求神魂意志的人称呼为神魂宗族或者是不灭神魂族,后者的称谓方式多是普通民众的叫法。步惊仙就知道面前的公主果然常亲近民众才会习惯这么称呼。
“是。”
凌落连忙介绍道“他是本门三弟子步惊仙,魂诀宗未来的宗主。也是我的知己好友。”
天籁公主忙朝步惊仙屈身作礼,俨然一副内人模样,予足凌落面子。更让后者心里万般欢喜,觉得公主并没有忘记他。
“我们上去再叙旧。”
两个护卫本要随行上山,却被公主叫住。
“北灵山素有规矩,除拜师和邀请的客人外不许他人进入,有信侯陪同不怕有事,你们在城中歇息等候。”
那两个护卫虽觉不妥,但不敢违令,只能目送他们上山。
步惊仙暗觉不安,恐怕只他和凌落不足以确保公主安危。但见凌落信心十足就不便多说,否则就是在公主面前扫了大师兄的面子,质疑大师兄的本事。
开始他还担心公主体弱,没想到天籁公主不仅走的快,还比他们更轻松。
凌落问及才知道她早拜入飞仙宗门下。飞仙宗宗主说她虽然不是精能之体但却是精内之体,天生修炼内力较别人更快更容易,修炼十方九五之尊神功倒也能有不凡成果,于是收为弟子。虽然没有让她归派,但顾念亲情也悉心教授。
上山路上凌落说的话比往常一个月还多,不厌其烦的主动介绍北灵山的景色以及曾经发生过的历史旧事。
步惊仙跟在后头,便发觉天籁公主体态极佳,而且经过她身体的风都带着股与其它贵族女子不一样的独特淡香。心里不由觉得凌落跟这位公主的确是天生一对,再合适不过。只是凌落也许是盼望天籁公主已久,今天显得沉稳不足,反不如公主成熟稳重似的。
这让步惊仙暗自替凌落担心,他总觉得这公主会更欣赏凌落平常在北灵山时表现的那份沉静与稳重。
又走一段,步惊仙听见阵阵山鸟惊飞的声响。凌落虽然全神贯注却也没有浑然忘却注意周遭动静,立时住了嘴,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再没有微笑,目光竟深如湖海,浑身内气推动自然散放于体外,那层原本颜色淡如不在的能量护罩霎时光亮,映的周遭蒙上层白。
他只顾留神动静那头的方向,没想到被他挡在背后的公主抬高了脸在看他,显是为他刹那间判若两人的变化所惊讶。
“隐隐可闻阵阵脚步声响,师弟,劳烦你藏往那里的树丛中,稍后出其不意杀出乱敌阵脚,公主这里有我保护。”
“是。”步惊仙本也有此主意,见凌落也想到了更觉得好,当即甘愿为将听从指派,让师兄在未婚妻面前好生表现。他自己虽然多年没学得真正的招式,但魂诀内功修炼进度很快,自觉体力很强,并不惧怕极可能到来的战斗。
拿了剑就钻进树丛里小心埋伏。
凌落又对公主低声道“前方也有未知敌人挡道,稍后公主见我走时也走,只做未觉异样模样,必能引得敌人以为能袭,轻易杀他们几个再说。”
“信侯思虑周全,临危不惧,天籁听命就是。”
他们站了片刻,听见响动接近时凌落迈着慢步就走,神情轻松愉快的手指身旁崖下说道“公主请看,这是痴情崖,二十年前曾有一对武道爱侣,他们彼此相恋极深但却因为立场冲突被迫争杀。其中一人在此被打飞出去,另一人虽然得胜却不愿见心中所爱坠崖身亡,浑然不顾的飞身出去,他们彼此相拥坠落,犹自口中高呼‘今生不能朝暮,只盼来生。’此地的人后来就称之为痴情崖……”
天籁公主也很有胆识,倾听投入认真般只看崖外,仿佛浑然不觉背后五个绿林大汉的接近。
就在那五个绿林大汉身动欲发起袭击时,凌落猛然回转,浑身内劲顺掌外吐。
强大的内力同时将五个大汉震飞出去,直将后面下来的七八人都撞倒。
埋伏的步惊仙看呆了眼,虽然知道神诀提升的内力惊人但也想不到会如此厉害!想他父亲昔日也算颇有声名的,灭派前五年也才修成这种同时震飞数人的强横内力。神诀心法每层的提升都能让修行者内力成倍增涨,凌落如今才练到第六层,北灵老人曾说他二十岁时必过十重层,那时会有何等厉害?简直不可想象!
眼见凌落如此强横步惊仙就决意等来犯的贼寇下去多些时再杀出。
这些贼寇果然早有预谋,他们来的后路,前进的道路都奔来大群敌众,一时形成包围声势。
凌落虽然初经阵仗却胆识过人,冷静无惧。散发白光如仙人下凡的身体里传出如惊雷般的炸响,冲来的敌众顿时有十七八个耳鼻眼渗血的毙命栽倒。这工夫凌落双手挥袖甩动,动作看似轻描淡写,生出的内劲却雄厚之极,将他们三面的二十余敌众全部震死当场,那些兵器全抛飞上天。
这分别是神诀的惊雷与神来剑气招式。
紧接着只见凌落手举过顶,轻而快的那么一挥,抛飞起来的兵器全被强风吹动般四面飞射,刹时杀掉十数贼寇。
这些盗匪多只是寻常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们眼里看来再厉害的人也是武功高明,拼杀时威猛如虎不可抵挡罢了。眼看凌落白光附身犹如仙人下凡,几番出手轻描淡写犹如玩儿,他们的同伴就成群成群的毙命倒地,哪里还敢再冲!
一个个惊惧莫名的围而不攻,十之八九紧张的满头汗水,瞪大着眼睛不敢丝毫松懈,唯恐凌落再施妖法杀人。
步惊仙看这些贼寇如此害怕仍不撤退,料想是还有厉害贼首的威压所致。就继续潜伏不动,计较着如有必要也能突然冲出偷袭强敌,但却相信没有那种必要,以凌落的本事,区区贼寇根本不是对手。
思想间果然听见把粗大的嗓门愤怒吼叫着过来。
“你们这群王八蛋为何停手了!”
一个黑脸大汉从高处接连三跳落了下来。目光投到凌落身上,来回打量几遍,冷哼笑道“北灵派弟子?姓什么名什么,本大王仰慕北灵老人威名,去年求学足足在山腰跪求七天七夜!他北灵老人好大的架子,好冷酷的心!竟然连面都不见。后来我气愤不平决意在这里落草为寇,看哪日能让他北灵老人露头除贼,也好看看他的本事有没有他的架子大!如果你只是北灵派的无名小卒本大王也不屑跟你动手。”
“妄想见识宗主本事,凭你也配!北灵派大弟子凌落,今日足可让你这鼠辈知道本派的厉害!”
“狂妄小儿!”黑脸大汉勃然大怒,飞身挥拳扑上。
看那架势十足莽汉,看那架势绝非擅常内力的高手。
步惊仙觉得已经能够看到下一刻这黑脸大汉被凌落一击震飞的狼狈场面了。
然而形势的发展却出人意料,让人难以置信的荒唐。
那黑脸大汉看似鲁莽的一记直拳,竟然打偏了凌落提聚内力格挡的手掌,而后又穿过那层防护的内力罩,正正抽中凌落的腹部。凌落强横的护体神功好像不存在似的,整个人被这一拳抽的躬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