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签约后的更新情况
本书终于成功签约啦!
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每更3000字左右,每晚六点和八点各有一次。
最后,求收藏求推荐,既然签了约老齐会对这本书负责到底,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此致鞠躬~
关于更新
人果然不应该太逞强呢,由于题材不同,我本以为我能像之前无限流那样一天1W+,对不起,是我天真了。
为了手上能够有点存货,也为了我所剩不多的头发,今天开始每天两更,每更2千字,周末会有三更。
最后,求推荐求收藏啊!
上架啦
下一章开始就是VIP章节了,没有想到我也能有上架的一天(笑)。
可是这个成绩说实话也确实有够烂的,下了试水推后收藏不见涨,反而每天在下跌。
我想问一下目前还在看这本书的朋友,是哪些部分让你们觉得非常劝退,如果可以的话请在评论区中留言,谢谢了。
最后关于上架之后的更新问题。
这个月的更新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变化,下个月开始每天至少会三更,每月更新我争取不低于24万。
最后,谢谢每一个喜欢这本书的朋友,也谢谢我的责编玄武大佬给了我这次机会。
谢谢你们。
新书已发,《天魔世界的打工仔》,希望大家不吝赐教
抱歉,说好的一两个月,结果过了四个月才回来。
这一次老齐有备而来,新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齐连死后被选中成为了公司的一员,“天魔公司”。
活着的时候给公司打工,死了之后还要给公司打工。
勾心斗角、部门摩擦、公司倾轧一样不少,只不过KPI指标开始变得不同了。
他必须去摧毁那些一心想要求得长生的修仙者,攫取他们的精华,腐化他们的道心,然后从公司的指头缝里捡一点好处。
就这样一点点强大,直到称为最强的——太上天魔。
第一章 银月城的奇拉尔
创新纪1798年6月15日。
十八岁的拉姆斯塔尔·万·奇拉尔在这一天终于从阿尔塔娜学院正式毕业,获得了进入教会大学进修的资格。
奇拉尔的父亲老拉姆斯塔尔公爵是希玛德鲁帝国的一名高级贵族,虽然公爵领早在他祖父一代就已经被卖掉,祖传的城堡也在他父亲一代变成了醇酒美人,但是这仍旧阻止不了他享受醇酒美人的决心。
平心而论,老拉姆斯塔尔并非没有重振家业的雄心,可惜美酒实在好喝,狩猎实在有趣,美人的大腿和肚皮又实在太过温柔,终于,在奇拉尔十岁生日那天老公爵死在了蓝色星空蜕衣舞俱乐部的包厢里。
债主们冲进了奇拉尔的家里,带走了一切值钱的玩意,包括一些祖传的附魔道具、艺术品以及一切贵金属制品,甚至还有一个颇得老拉姆斯塔尔喜爱的漂亮女仆。
最后,银月城的顶级贵族斯潘达姆伯爵手握一纸契约,将仅剩一个空壳的大宅收归名下,奇拉尔就此扫地出门。
不幸中的万幸,老拉姆斯塔尔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在生前留下了一笔基金以维持他最基本的生存,并且预付了阿尔塔娜学院六年的学费。
如今的奇拉尔居住在下城区的一处二层小楼内,这里充斥着一切你能想到的银月城内最低端、廉价和肮脏的人和事物,包括老鼠、蟑螂、瘾君子、偶尔客串劫匪的佣兵、各个黑帮的流氓以及喷着刺鼻的廉价香水的可怜女人。
如此环境下生长起来的奇拉尔当然不会是什么谦谦君子,打架斗殴只是最基础的生存技能,而在三年前在学校内修习了修辞学和律法学之后,奇拉尔已经进行了几次非常成功的“商业行动”,比如通过良好的口才和精致的外表,让一些贵妇人们对某项还没有、并且之后也很可能并不会有的产业和项目进行投资。
那些蠢笨的治安员当然追踪不到奇拉尔,他们将几次案件定性为流窜诈骗者的阴谋布局,并且成功被奇拉尔留下的一些误导性线索指引,把黑锅扣在了一名通缉犯“老鼠”沙内尔的身上。
作为希玛德鲁帝国的第二首都,银月城位于格洛莉亚大陆的中西侧,距离南方的精灵帝国和北方的因斯萨鲁特帝国都非常遥远,自千年前兽人帝国覆灭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到过战火的侵扰,再加上其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了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大陆的商业中心,多达三百万的常驻人口更是堪称大陆上第一大的城市。
奇拉尔就读的阿尔塔娜学院虽然号称贵族学院,但是在整个银月城来说也只算得上二流偏下,建校七百年来没出过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人物,但是有一句话叫“一流的学校重教学,二流的学校抓纪律”,阿尔塔娜学院将这个信条贯彻得非常到位,学生们在这里往往叫苦不迭。
可是二流学校也有它自己的生存之道,它最大的优势就是有资格推荐学生进入银月城的教会大学进修,虽然每年的名额并不多,可是在希玛德鲁帝国,进入了教会大学就意味着将来必然会成为一名神职人员,也就意味着家族的荣光得以延续,甚至可以更上层楼。
在这里的学生们大多是一些家世不怎么样的中小贵族,或者是奇拉尔这样落魄的高级贵族,自小接受的教育或者遭受的境遇让他们能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未来何处,因此虽然对学院的管理方式叫苦连天,但是却很少有什么刺头。
终于,在这天晚上奇拉尔完成了最后的答辩工作,拿到了一纸毕业文凭,最后在律师的见证下校长芙拉才臭着脸给出了推荐信,奇拉尔严重怀疑自己那死鬼老爹到底花了多少钱来买下这个玩意。
奇拉尔决定去喝点酒庆祝一下,他并不在乎什么文凭,对于教会大学也全无一丁点向往,根据老拉姆斯塔尔公爵订立的契约,奇拉尔只有成功进入教会大学才能够支取他父亲留给他的五百枚金币的遗产。
那可是整整五百枚金币,足够在中城区买下一座三层的小楼。
老橡树酒馆是在中城区少见的廉价酒馆,它位于银月城光明大教堂东侧,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小店里,一杯麦酒只需要三个铜版,如果舍得再添上五个铜版还能够拿到半磅香喷喷的烤猪排,比起下城区的酒馆来说当然贵上很多,但是在这里你至少不用担心你点的猪排是不是真的猪肉,麦酒里面会不会有老鼠屎或者酒保的口水。
奇拉尔推门进了老橡树,混杂着劣质脂粉、麦酒香味、汗臭味、肉香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因为要去拿证书,所以奇拉尔今天穿得颇为正式,虽然不是什么高档礼服,但是也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酒馆里的人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在确认是奇拉尔之后就该喝酒的喝酒,该调戏服务员的调戏服务员去了。
酒保斯兰德和奇拉尔笑着打招呼:“哟,大文豪又来了,今天喝点什么?”
对于这种调侃奇拉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从钱夹里拿出三枚银币拍在桌子上,大声叫到:“今天!我大文豪奇拉尔请在座的每一个人一人一杯麦酒!”
“哦干得漂亮大文豪!”
“我们爱你!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绝对会把你娶回家的!”
“阿尔忒弭亚的胸脯在上!万岁!!!”
尖叫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几乎要把房顶掀起来。
派酒的服务员们顿时忙碌了起来,时不时还会有尖叫声和耳光声响起,斯兰德为奇拉尔倒上了一杯麦酒:“哇,大文豪,你可要小心一点,你以为这里坐着的都是女神的虔诚信徒么?”
奇拉尔一口干掉了大半杯麦酒:“哈,这三个银币是我钱包里仅剩的积蓄,再过两天,我就要吃教会的饭了。”
“哇哦。”斯兰德夸张地叫了一声:“你拿到教会大学的入学资格了?嘿!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老橡树酒馆的大文豪奇拉尔要成为神父奇拉尔了!”
“哈哈,神父!神父奇拉尔!万岁!”
“愿神父你能摸到阿尔忒弭亚的胸脯和屁股!”
“啊!神父,我觉得我需要一个教父!你还缺教子吗!”
获得教会大学的入学资格当然并不代表会成为神父,只不过底层人士对于这其中的门道并不熟悉,道听途说之下形成了一定的固有印象。
奇拉尔也没心思为他们解释,光明教会是希玛德鲁帝国的国教,历任皇帝都需要教会的教皇加冕,所以教会的神职人员在帝国内是典型的精英阶层,社会地位要比大部分贵族来的都要高,这也可以威慑一部分见财起意的小贼,让他们不来打自己的主意。
三杯麦酒下肚,奇拉尔看人已经开始有了重影了,往常他是非常能够自控的,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但是今天,长久的目标终于达成,让他在各个方面都有所放松,其中就包括对于自己的限制。
老铁匠欧麦克举起了自己的酒杯邀战:“喂!大文豪、大神父!今天要不要和我来上几杯!”
奇拉尔松开自己的衣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欧麦克对面:“好啊,来啊!谁输了谁请客怎么样!”
欧麦克是个酒糟鼻子的老酒鬼,在把儿子培养成了成功的接班人之后每天大半的时间就都泡在酒吧里,每天最喜欢的就是和人拼酒,往常奇拉尔从来不会接战,今天一反常态,欧麦克当然也不会客气:“好,不过先说好,一口一杯,要是干不掉的话就算输了!”
奇拉尔打了个响指,叫到:“上酒!”
看到有人拼酒,酒客们纷纷聚了上来,甚至有人还开起了盘口。
“我赌五个铜版,大文豪两杯之内就会倒。”
“十个铜版,我赌他能够撑到三杯。”
“我赌一个铜版,大文豪能赢!”
就在这乱糟糟的气氛中奇拉尔开始和欧麦克拼酒,一杯接一杯的麦酒下肚,气氛也开始逐渐变得热烈。
最开始第一杯的时候,众人还在哄笑着叫好,等着看奇拉尔的热闹,但是紧接着,第二杯、第三杯,奇拉尔越喝越兴奋,一双眼睛亮得好像是月亮,欧麦克本来没把奇拉尔看在眼里,可是这时候也不得不开始小心应战。
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
很快场面上分成了两拨人,一拨给欧麦克加油,另一波则给奇拉尔助威,不过总体来看还是欧麦克身后的人更多一点,无论如何大家还是更加在乎自己的钱一点。
第十三杯酒举起来,欧麦克已经双眼迷离,握着酒杯的手也已经开始颤抖,杯子还没有端到嘴边就已经洒了一半出去,惹得围观群众一阵起哄。
“老麦克,你到底还行不行啊,今天难道要让大文豪喝躺下吗?”
“哟哟哟快来看哟,酒精考验的欧麦克今天要倒霉啦!”
砰!
酒杯被欧麦克狠狠摔在桌子上,他扫了在给他起哄的人一眼,顿时把众人唬得不轻,还以为他恼羞成怒想要动手,不禁都熄了声音。
紧接着欧麦克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指着奇拉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人听得清,因为他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大口酒、肉和黑面包的混合物,然后整个人仰面栽倒。
奇拉尔也站了起来,他的腿脚有点摇晃,但是显然还没有到达极限,大着舌头问一旁的人道:“怎么样了,老麦克没什么事情吧?”
有人过去看了看回头道:“没事儿,就是喝多了,大文豪大神父,你怎么样了,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奇拉尔看起来还正常,但是脑子其实已经一片浆糊了:“回去?!哈,我能喝到这酒馆倒闭!”
酒保兰德斯倒是一向心好,张口道:“算了算了,谁知道大文豪家在哪里,顺路的话送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才不回去!”
一挥手轰开了想要过来架住他的几个人,奇拉尔一把扯开上衣扔到桌子上:“我可没喝多!你们要是不信,我给你们跳个舞!正儿八经的贵、贵族舞!”
话音未落,奇拉尔踉踉跄跄地跑到酒吧中间的空地上扭动了起来。
一个酒客问旁边的人:“大文豪这跳的什么啊。”
旁边那位回答:“不知道啊,不说是贵族舞么,跳得好像确实挺贵族的……”
“贵族都这样?”
“啊,可能吧……不过听说贵族们家里都有大牲口,大牲口抖虱子时候就这样……”
第二章 血月
这一晚好生热闹。
等奇拉尔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酒馆的吧台上,身上还盖着自己满是酒渍的上衣。
翻身坐了起来,奇拉尔打了个悠长的酒嗝,四处张望一下,开口喊道:“人呢……有人没有……”
“呼……”
站在地上,奇拉尔感觉胃部一阵翻腾,酒实在喝得太多,但是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人呢……人……我怎么忘了今天的日子……”
本来想找人的奇拉尔放弃了这一尝试,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今晚正是一年一度的祭月仪式,故老传说月之女神阿尔忒弭亚会在祭月仪式这天打开祂的神国,于月亮上开启门户,为了避免冲撞月神的威严,除了参与祭祀的神职人员之外,整个银月城的居民都会在十点前入睡。
而作为贵族,哪怕已经没落,对于神的理解也远比平民百姓要更加深刻,在祭月仪式这天,月亮会部分拥有月之女神的特质,直视月亮无异于直视神本身。
神不可直视,曾经敢于冒犯神的威严的存在,要么失踪,要么发疯,所以睡或者不睡本身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决不能在这一天直视月亮。
宿酒未醒的奇拉尔将外衣披在肩膀,踉跄着推开酒馆的门。
银月城向来被称为不夜城,但是在这个夜晚却陷入了无尽的沉寂之中,奇拉尔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走,心中竟然渐渐泛起了一丝恐惧。
从老橡树回到下城区必然要经过光明大教堂,今夜这里是月神信徒的主场,整个银月城一千余位各级信奉女神的神官齐聚于此,向女神虔诚祈祷,在寂静的夜晚,齐声颂唱的赞美诗往往可以传达到周围数个街区,直到阳光破晓方才停息。
可是,今天为什么这么安静?
奇拉尔张大了嘴,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坏了耳朵,可是回荡在空旷街道上的脚步声证明着他的听力完好。
目光移到教堂的外墙,原本白色的大理石墙面今日却忽然变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不,不只是教堂,整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变了颜色,就好像、就好像原本银白色的月光在这一刻变成了猩红。
似乎,似乎从酒馆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月神在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月神已经堕……
啪!
奇拉尔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对于月神的信仰其实并不虔诚,并且没少拿女神的各类器官开过玩笑,但是今天这种变化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就好像一个一直相信大地是平的的人,忽然察觉到这世界竟然有可能是圆的,其震撼之深难以明言。
“我喝多了,或者是我想多了,阿尔忒弭亚在上,这一定是个该死的噩梦……”
奇拉尔劝慰着自己,但是脸上的疼痛却让他不得不认清这一现实,血色的月光没有丝毫变化的迹象,却反而越发浓重起来。
“也许,也许祭月仪式的晚上月光就是这样的,这是我第一次在祭月仪式晚上醒来,也许只是常态,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呢……”
这个想法让奇拉尔原本躁动不堪的思绪微微冷静了一些,但是紧接着,他便嗅到了一种浓重刺鼻的味道,血腥味儿夹杂着古怪的臭味钻到他的脑海中,这味道刺激到了他此刻脆弱不堪的胃,让他第一时间弯下腰去将昨晚喝下去的酒吐出了大半。
在他起身的时候忽然看到,教堂的小门门缝内,正有粘稠的黑褐色液体流出来,相信那便是这味道的来源。
此刻,奇拉尔的酒全醒了,他不再去想该死的天上的神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想知道教堂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只想快点、更快点去家里、去警局或者一切安全或者可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双腿没有接受大脑的命令,便已经自发动了起来,奇拉尔自豪地想到,即便是受惊的马此刻也绝对赶不上自己的速度!
他没有看到,此刻便在窗内,一个身披辉月大祭司礼袍的女人正冷眼看着他。
如果他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个人,因为她实在是太有名了,以至于奇拉尔家里还贴着她的两张海报。
作为月神的虔诚信徒和神眷者,同时也在担任银月城大主教的职位,十七级神术师——辉月大祭司司吉娜。
只是此刻,同样身披礼袍,司吉娜的眉眼却已经和海报上大不相同,原本象征着月之纯净的银色眼眸此刻变成了暗红色,而在眼眸之中有密集的气泡紧凑排列,如果再凑近些去看,便能够看到那是一粒又一粒微小的眼睛。
司吉娜透光窗户,向天上悬挂着的一轮红月深深一礼,在她一旁,一个身披黑色罩袍的人吹动了手中的一截骨笛,骨笛无声,旁边却有一具尸体轰然炸开,爆散的骨头在空中凝聚成一头猎犬形状,越过窗户向奇拉尔追击过去。
司吉娜面露不喜之色:“我不喜欢节外生枝。”
罩袍下的声音喑哑而干涩:“这是合约之外的内容,况且,我们只是合作,你无权指挥我的行动。”
“光明之神在上。”司吉娜在胸口画出了一副六边形圣徽:“你该离开了,神的神殿内不容异端驻足。”
“一个刚刚该换过信仰的家伙也和我谈信仰,真是可……。”
罩袍人本来想嘲弄司吉娜,但是最后一个字却没机会再出口,司吉娜双眸呈星月之相,额头上浮现出烈日盛辉,汹涌的血色圣光澎湃而出,而那罩袍人便在此等威势下几乎瞬间便化作飞灰。
司吉娜转身,面容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似乎从未发生过改变,举步向神殿内部走去,在她脚下,满是倒伏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无法辨别种类的怪异身躯。
另一边,奇拉尔已经奔跑到了城中广场,只要再有两分钟,他就可以找到最近的警局,但是此刻他却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骨骼碰撞产生的咔哒咔哒的响声,并且越来越近,几乎刚刚听到,那声音便已经临近了他的背心。
奇拉尔猛然转头,只看到一头骸骨猎犬的身影在面前不断放大。
骷髅猎犬的利齿贯穿了他的心脏,在他胸腹处留下了一个可怕的伤口,鲜血飞溅横流,而骷髅猎犬此刻完成了它的使命,轰然崩解。
仰倒在地的奇拉尔意识模糊,基础的生理知识告诉他在几秒种后,他的生命便要走到尽头,目光无焦点地移动,最终凝聚在天空中的月亮上。
那是如血般浓稠的月,那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光景。
只要一瞬间之后,不需要等到身体的生机耗尽,他的灵魂便会因为直视红月而消融。
一道流星划破天际,遮挡住了奇拉尔的视线,那团流星燃烧着紫色的火焰,看起来神圣而威严。
自天际坠落的流星坠下没入奇拉尔的额头消失无踪,而他原本墨黑色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浓浓紫意。
破损的心脏悄然愈合。
没过多久,奇拉尔忽然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口中吐出一种生涩的腔调:“这具身体的素质还不错。”
说罢他看向天空,蕴着浓厚紫气的双眸紧盯着一轮血月,喟然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我既然已经输了一次,何必再来争胜,这一界的生死存亡,还是要这一界的人来争取。”
便是格洛莉亚大陆上最博学的人来听这句话,也绝对是听不懂的,因为此人口中吐出的赫然是标准的中文普通话。
奇拉尔眼中的紫气敛去,整个人再次软倒在血泊之中。
奇拉尔来到了一处空洞的环境,无尽的虚空之中,蒙蒙紫气充斥,这氤氲的紫气并没有给人以压迫感,反而让人心生亲近,这极大的安抚了奇拉尔的情绪。
忽然,一个面容有些奇怪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奇拉尔被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这人一遍,道:“你好,请问……我现在在哪里?我是死了么?”
那男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开口说到:“拉姆斯塔尔·万·奇拉尔,现年18岁,无信者,有过三次诈骗经历,但是没有造成过什么严重危害,平时还会定期资助月之脊孤儿院,目标是拿到五百金币后辍学成为一名法师?”
听到这男人这么说,奇拉尔越发确信这是一位冥界的存在了,只是不知道这是个神仆还是从神?他对于死亡神系的了解并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这时候讨好对方一下:“没错,我还年轻,只是犯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错误而已,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了,所以希望能够放我回去,我活了之后一定会多做好事的!如果您的教会需要传教,我也可以帮忙,真的!”
男人点点头,使出了一点小手段撼动了奇拉尔的灵魂:“你爱这个世界么。”
奇拉尔本来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去,但是此刻却忽然动了真情,他眉目低垂,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我不清楚,我的生活虽然一团糟,但是比起我的很多邻居来说已经好很多了,大人物们成天勾心斗角,神殿的神官们说着一些漂亮的话,可是却很少愿意施舍给贫民们一点面包。那个该死的斯潘达姆活该下了地狱,但是他却是银月城政坛上一颗闪耀的明星。”
“除此之外的话,其实黑面包也很好吃,虽然我更向往白面包或者从北方的因斯萨鲁特帝国进口的米饭。红酒其实很难喝,我更喜欢老橡树的麦酒,还有那里的家伙们,虽然他们很多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愉快;坐在我前桌的米里蒂人很好,很温柔,但是她家里是实权的伯爵,我一个落魄的家伙配不上她,不然的话我其实很想和她结婚,然后生上一大群孩子。”
“月之脊的那些孩子们其实都很好,很好很好,他们比我小时候懂事多了,也让人很可怜,你见过么,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在拿到糖果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不是自己吃掉,而是去和四岁的妹妹分享,她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啊。哪怕每顿只有一小片黑面包和一碗涮锅水一样的汤,他们也会尽可能地少吃一点,让他们的温莎妈妈不那么操劳,少缝两件衣服。”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这个世界,我……想活下去,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我关心的人们能够活得更好,我希望那些孩子们能够健康成长,希望他们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
听到奇拉尔的自剖,男人笑了,他说:“很好,很好,就是你了。”
第三章 莫奇警探
没等奇拉尔想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男人的身影忽然虚化无踪,融进漫天紫气,随后奇拉尔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向他压了过来。
天旋地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奇拉尔终于回过了神,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并不很大的空地上,周边是无尽的虚空,而在他头顶上是一团仿佛天体一样硕大无朋的由漫漫紫气凝结而成的球体。
很多莫名其妙的知识突兀地出现在奇拉尔的脑海中,比如他知道此刻自己所处的地方其实便是自己的灵魂内部,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就是他精神力的具现化呈现,而头顶那团硕大无朋的天体,便是齐礼留给自己的遗赠。
是的,齐礼,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为了尽可能在奇拉尔薄弱的灵魂内塞进更多的知识,齐礼只把自身过往的极小部分灌注进了奇拉尔的脑海中。
奇拉尔由此知道,齐礼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世界,他肩负着彻底改换这一重世界的信仰的使命,带着他的神祇的神谕而来。
而在执行的过程中,齐礼逐渐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感情,察觉到了隐藏在帷幕之下的巨大危机,以22级传奇元素法师的实力挺身而上,最终功败垂成。
危机的源头齐礼并未告知奇拉尔。
“仅仅是想起那个名字,都是你此刻无法承受的负担。”
齐礼如是说。
除此之外,齐礼给奇拉尔留下的还有一些关于灵魂世界的基础知识,关于神的认知,还有就是庞大的汉语知识,包括基本的字、拼音、读写,以及数百种道教典籍。
这只是齐礼留下遗产的极小一部分,余下的绝大部分,此时都漂浮在他的灵魂上空,也就是那一团巨大的紫色天体。
而其中除了浩如烟海的知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齐礼带入这个世界的奇妙构造,它被称为天庭架构,是一座完整天庭的胚胎。
而供其孵化的养分,齐礼称之为愿力,不过奇拉尔更愿意称其为信仰。
“为什么不留给我成为元素法师的知识啊!我想成为法师啊、法师啊!”
奇拉尔大声地抱怨了一句,不过紧接着就说到:“放心吧,我会帮你完成未竟的事业的,嗯……但愿吧。”
虽然接受了齐礼的遗赠,但是奇拉尔并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宽阔胸怀,一个有名的纨绔前辈曾经有一句名言,也是奇拉尔的座右铭: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当然,目前的奇拉尔只能是睡觉睡到手抽筋,数钱数到自然醒。
忽然奇拉尔一拍自己的脑门:“我现在是不是还在街上躺着呢?”
一想到这里,奇拉尔心中默念一声,周遭景物消弭,恍惚之间,奇拉尔体会到了重新掌握身体的感觉。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鼻子里面是金露花药水的味道,奇拉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家医院的病房内。
身体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完毕,动起来也没有过分的疼痛,昨夜齐礼只是用手段修复了破损的心脏,并未理会其它并不致命的伤势,看来自己似乎是经受过了精心的照料。
房间内的布局非常精致,符合当前银月城的主流审美品位,似乎是一家档次颇高的医院,联想到昨夜见到过的景象,奇拉尔猜测自己应该是被当做重要知情人士或者嫌疑人被禁锢起来了。
奇拉尔拽了两下病床边悬挂的绳索。
莫奇先生今天过得非常糟糕,作为一名银月城中央警局的干探,他本来正在享受每年难得一次的休假,也只有拜月祭典前后罪案数量才会急剧下降,让他可以短暂的休息几天,去莫桑那老家的乡村休息几天,不与恼人的罪案打交道。
可是今天一早他的马车还没出城,就被顶头上司阿拉索亲自拦了回来,紧接着就被带到了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的银月大教堂。
见识过各种恐怖凶案的莫奇先生久违地在案发现场大吐特吐,差点把隔夜饭从大肠里呕出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案子接不了。
他只是个七级的城市猎手,丰富的经验、利落的身手让他可以应对绝大多数十级以下的罪犯,但是大神殿内的受害者们最低也是五级的神官,最强大的受害者更是高达十五级,这根本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这可是一千多名受害者,他们就是整个银月城的光明教会,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警探,这个案子就算是整个银月城警局也抗不下,何况教职人员德行他平时都看在眼里,这件事情就应该直接由光明教会教廷直接出手接管,于情于理他根本就碰都不想碰这种案子。
这种案子到最后没有功劳都是好的,到时候教廷的大人们一生气几口黑锅甩下来,那才是最难受的事情。
利弊都和阿拉索说了个清楚,结果上司开始给他倒苦水。
这一次一千多名神职人员的死亡简直是一颗超级炸弹,将整个希玛德鲁帝国的政坛搅成了一锅乱粥,光明教会内部更是极为震动,今早上消息刚刚一出,教廷那边就下了命令,银月城教会剩下的中低级人员全都打发去安抚教职人员的家人了。
而且据说教廷内部也在为了谁来处理这件事情争论不休,主要是烈日和辉月两个分支争吵不休,前者认为这是后者亵渎神灵带来的灾祸,后者则坚称是异教徒的袭击,并且暗指教内有叛教者,双方口水仗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打不完。
在这种情况下,警察局不得不暂时接过这个烂摊子,不过目前来说也没有什么好调查的,只有一个昏迷在旁边的奇拉尔公爵可以作为线索。
阿拉索局长思前想后,最终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莫奇先生,只有他经验丰富,手段过硬,而且值得信赖,连懵带吓,总算是把这个烂摊子交到了莫奇手上。
莫奇的心情依然糟糕,就算只是个没落公爵,那终究也是个公爵,只要他的爵位一天没有被剥夺,自己就不能上什么强硬手段。
莫奇警官臭着脸拿出笔和记事本,开口问到:“拉姆斯塔尔·万·奇拉尔?”
奇拉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家伙,但是也没太放在心上点点头:“没错,是我。”
他继续问到:“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奇拉尔道:“记得,昨晚我从老橡树酒馆出来,路过大神殿的时候被一条骷髅猎犬袭击了。”
莫奇的笔顿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奇拉尔问到:“你确定?”
奇拉尔点头道:“我确定,是一头骸骨猎犬,他的牙齿贯穿了我的胸膛,我几乎以为我是个死人了。”
莫奇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他将笔记本扣住,一手扶着病床的栏杆,声色具历地说到:“奇拉尔公爵,我想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神殿内上千名神职人员丧生,就在你倒下的地点附近,你倒下的时间前后,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一手,莫奇已经用到了城市猎人的2阶技能恫吓,城市猎人这个职业比较特殊,说是专门为了警察和赏金猎人而生的也不为过,在拥有一定的武器使用技能和格斗技能之外,他还拥有极强的审讯和洞察能力。
二阶技能恫吓,可以极大的震撼对方的心灵,在审问的时候往往无往不利,能够震慑住大多数五级以下的职业者。
但是奇拉尔此刻偏偏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他的体格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灵魂的坚固程度和之前却不可同日而语,他灵魂本身的变化还在其次,实在是内部那一大坨知识外加天庭框架太过变态,别说是这种小小的二阶技能,就算是等闲的传奇技能,也别想撼动他的精神。
不过奇拉尔知道对方为什么怀疑自己,因为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如果没有齐礼这一档子事,那么他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一样满口胡话,但是在见识过更高远的世界之后,奇拉尔观察世界的角度已经全然不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是却已经有了全新的颜色。
奇拉尔耸耸肩回答说:“上千人原来都死了么……真是可怕的消息。不过警官先生,我确定我说的话是真的,一头骸骨猎犬袭击了我,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莫奇有些恼火,他看过奇拉尔的相关资料,确定这小子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刺儿头,但是对方的公爵以及唯一目击证人的双重身份让他不敢动用什么特殊手段,只能够气哼哼地打开笔记本继续问到:“那么在那之前呢,你都看到了什么。”
奇拉尔回道:“你确定要听么警官先生。”
莫奇道:“我确定。”
第四章 魔鬼的獠牙
如果说莫奇警官有什么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第一件是年轻时候不应该偷走母亲房间里的玩具,第二件事情是不应该以城市猎人作为自己的职业。
第三件事,就是不应该说“我确定”这三个字。
奇拉尔说到:“我看到月光是血红色的,粘稠的血水从教堂小门的门缝中流出来。”
莫奇警官的第一个反应是笑,第二反应是思考,第三个反应是恐惧,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冷汗几乎无可遏制地流了出来。
他想要大喊,想要尖叫,想要指着奇拉尔的鼻子开骂,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奇拉尔看着莫奇,心中有些同情意味,在他意识到月光变成红色的瞬间,和莫奇的反应是全然一致的,不过莫奇的自制力显然更好,当然了,也许这也和他没有直接目睹有很大关系。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奇拉尔摸不透光明教会对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态度,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越多人知道这一信息,他相对来说就越安全。
奇拉尔忽然站起身来,粗暴地掰断了手中的钢笔,黑色的墨汁渐了满身,而后发泄似得将手中的笔记撕成了漫天的碎纸。
他的面孔抵近了奇拉尔:“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奇拉尔平静说到:“你自己说了你要听的。”
莫奇转过身去,粗暴地扯开自己的衣领,他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了,再转过身,他几乎以一种哀求的声音说到:“拉姆斯塔尔公爵,公爵大人!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小小的警探帮不了你什么忙,我还有妻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我不想让孩子没有父亲!求求你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可以么?”
奇拉尔不为所动:“如果你不想孩子没有父亲,妻子失去丈夫的话,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更多的人直到这件事情,让你的顶头上司、你上司的上司知道,知道的人越多,地位越高,我们才越安全,如果整个银月城,不,整个帝国的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就会无比安全。”
他心底微微叹息,如果有其他方法,他也不愿意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在教廷的态度还不明朗的时候,越多人知道这件事,他的处境和每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就越发安全。
莫奇压低了声音,唾沫都溅到了奇拉尔的脸上:“你简直就是个魔鬼!”
奇拉尔笑了一声:“如果教会像他们宣称的那样仁慈,那么魔鬼不会诞生。”
莫奇噎住了,他本来有很多谴责奇拉尔的话要说,但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忽然理解了奇拉尔的无奈,就好比他被顶头上司逼着来接这个案子一样。
转身走到门口,莫奇忽然回头说到:“奇拉尔,我记住你了。”
奇拉尔微微一笑:“我也记住你了,你是个不错的人,莫奇警官。”
莫奇摔门而去,他没有问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也许是笔记本被撕碎的扉页上记录着的名字,也许是被自己刻意掩在胸口的号牌,这并不重要。
当莫奇警官将小心重新抄好的资料上交给阿拉索的时候,看到了对方和他一样甚至更为不堪的反应,心中不由得有些快意,他知道奇拉尔说的没有错,知道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安全,就算是教廷内的大人物恼羞成怒想要杀人泄愤,那么最终的目标也只会是罪魁祸首奇拉尔而不是他。
短短半天时间,这条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通过魔晶法阵送到了整个帝国,当然也包括教廷内部,诡异的是,就算整个帝国的上层都知道了这个信息,但是却没有人发表任何意见,他们都在等待教廷的反应,可是教廷内部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身在病房的奇拉尔当然是预料不到这一点的,他在等待来自光明教会的提审或者询问,但是一连三天过去,他不仅知道了这家医院是帝国西部最有名的圣凡切瑟尔医院,弄清了每天来给自己换药的护工的名字、爱好、年龄和家庭住址,甚至连这边一共有多少护工多少医生整个建筑大体是个什么结构都弄清楚了,就是没有等来光明教会的人,却等到了医院护工的出院通知。
“我现在可以出院了?”
看着一连讶异的奇拉尔,米娜拉小姐点点头:“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
奇拉尔接过纸笔有些发愣,他想过很多可能,包括从此进入暗无天日的生活,甚至是因为激怒了教廷的大人物而被杀人泄愤,维度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可以就这样离开医院。
见奇拉尔愣在那里,米娜拉开口催促道:“你不是说你认识字么,难道是在吹牛?还是说想要多赖在这里几天?”
奇拉尔和这位护士小姐已经很熟了,倒是没有理会这具调侃,三两下签了自己的名字问到:“米娜拉小姐,请问我的随身物品在哪里?”
奇拉尔随身携带了一个羊皮纸袋,里面装着他的毕业证书和推荐信。
米娜拉说到:“我不清楚,我们收到你的时候你就没有什么随身物品,你也许应该去警局问问。”
奇拉尔一拍脑门,觉得自己有点傻了,自己在案发现场附近被发现,第一时间是很难确定自己的身份的,拿走自己的随身物品做检查才是应有之意:“抱歉,这几天有些糊涂了,谢谢的提醒。”
离开了医院,奇拉尔直奔警察局,毕竟事关五百枚金币,他可不想让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打了水漂。
整个大街上都乱糟糟的,贵族们虽然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高贵姿态,但是整体出行的人数却相比往日多了许多,看起来拜月祭大屠杀的影响正在扩散,并且没有丝毫消弭的趋势。
中央警局的门口也是乱糟糟的,出入的人很多,不过让奇拉尔有些意外的是这里面相当多的人都是衣衫破烂的下城区居民。
就在奇拉尔向内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一回头,发现还是个熟人,他的邻居莫拉蒂女士。
莫拉蒂夫人今年大约有四十岁,比奇拉尔高出一个头,重五倍宽三倍,但是为人很好,奇拉尔早先刚到下城区的时候没少受到她的接济。
奇拉尔道:“嘿,莫拉蒂女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拉蒂用手绢擦了擦眼角,她的眼圈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哦,奇拉尔,能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失踪了呢……”
奇拉尔问到:“也?难道小莫拉蒂失踪了?”
莫拉蒂夫人点点头,面容上悲戚难掩:“是的,已经四天了,我去过普雷西亚警局,但是他们却不肯立案……天哪……”
奇拉尔道:“这次呢,中央警局的反应怎么样?”
莫拉蒂夫人愤愤说到:“还能怎么样呢,就是那套流程,好像我们这些普雷西亚出身的人身上带着什么致命的病菌一样,满脸写着的都是嫌恶,不过好在这一次应该算是成功立案了吧……哦,我可怜的小莫拉蒂。”
奇拉尔看着旁边汹涌的下城区居民,问道:“这些人难道都是来报失踪案的么?”
莫拉蒂夫人回答说:“是的,都是这样……光是咱们普雷西亚据说就有几百个人失踪了,还有从别的城区赶过来的。”
又安慰了对方几句,奇拉尔告别了莫拉蒂夫人向警局内部走去。
下城区是银月城十四个城区的统称,很多时候也被贵族老爷们称为贫民区,它们位于银月城的西部,总共大约有九十五万的常驻人口,以及数不清的从鲜血荒地偷渡来的偷渡客以及流窜者、通缉犯。
奇拉尔居住的普雷西亚在十四个城区中只能算是中等规模,仅仅一个普雷西亚就有几百人失踪,如果十四城区都有大规模的失踪分布,那么这个数字就非常恐怖了,足够再次引起居民的大规模恐慌。
警局的前台排起了长队,十个接待窗口人满为患,奇拉尔不得不找到了一旁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开口:“你好,我是来找莫奇警探的。”
奇拉尔本来穿着的那身衣服已经坏得不能再穿了,好在外套基本还算完好,现在奇拉尔身上穿着的其实是医院的病号服,只是外面罩了一件外衣,好在圣凡切瑟尔的病号服本身料子就非常好,所以乍一看上去只会觉得奇拉尔是某个中产家庭的子弟。
警员审视了奇拉尔一眼:“你找哪个莫奇?”
奇拉尔回道:“就是破获过好几起连环杀人案的那个莫奇警探。”
警员又问说:“你和他什么关系,找他有什么事情?”
奇拉尔说到:“之前有个案子我受过他的帮助,现在这个案子有点新的进展,我想找他反应一下情况。”
奇拉尔的对答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而且看他的态度确实也是有的放矢,警员不由放松了警惕:“你先去那边登记一下,然后前面右转,升降梯上到六楼,门号608就是他的办公室了。”
奇拉尔点头道谢,按照警员的指点一路来到了六层,敲响了莫奇警官办公室的大门。
此刻的莫奇警官的案头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案卷,全都是发生在普雷西亚的失踪案,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不由得恼火地说到:“进!”
奇拉尔进了屋子将门关上,笑嘻嘻地说到:“你好啊莫奇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第五章 普雷西亚的皮条街
莫奇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惊讶问到:“奇拉尔?!你来这里干什么?”
奇拉尔道:“这不是出院了过来看看老朋友嘛。”
莫奇一翻白眼:“米尔豪亚神在上,谁和你是老朋友!?我已经被你害的够惨了,而且我希望你能清楚,如果你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的话,我有权羁押你七十二小时。”
奇拉尔说到:“别那么生气嘛,现在我都出来了,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说到正当理由,我还是有的,你应该在负责最近的失踪案吧?”
莫奇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的?”
奇拉尔道:“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了来报案的邻居,仅仅是普雷西亚就有数百人失踪,整个下城区加在一起有多少,超没超过一万人?”
莫奇明白了奇拉尔的内在逻辑,这种程度的大规模失踪案件,一定会引起中央警局的重视,而莫奇既然能够负责对奇拉尔的审问,就一定是有经验的高级探员,这种大案不可能不拿出来用。
想通了这一点,莫奇对于奇拉尔的重视程度不由得上了一个台阶,他说道:“没到一万,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奇拉尔说到:“我可以帮你调查这件事情。”
莫奇咧嘴一笑:“哈,就凭你么,整个银月城警局一万名干探,还比不过你一个贫民窟出来的臭小子?”
奇拉尔道:“如果你能够调动这一万名所谓干探的话,我当然是比不了的,不过从目前的情势来看,你能调动的除了你自己之外也没有什么人了吧?”
莫奇差点咬碎了刚刚放进嘴里的烟斗,恨恨地瞪了奇拉尔一眼。
奇拉尔没有说错,我们的莫奇警官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不仅仅没有了假期,并且还被阿拉索“另眼相看”,直接把莫雷西亚的案卷全都甩到了他的手里,以人手不足为理由没给他派遣任何支援,摆明了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奇拉尔。
奇拉尔也不得寸进尺,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手里的案卷是哪个地区的?”
莫奇道:“普雷西亚。”
奇拉尔一扬手:“你看,这不巧了么,我正好就是普雷西亚的人,对于普雷西亚我敢说我比任何一个警务人员都要熟悉,如果你想做深入调查,完全可以依靠我。”
莫奇思考了一下,他在认真考虑奇拉尔的提议,末了抬头问到:“你为什么想要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奇拉尔道:“我生活在普雷西亚,这件案子越早调查清楚,我的处境就越安全。而且,我还要和你改善一下关系不是,我可不想每天被一个高级警探惦记。”
莫奇点点头:“你说服我了。”
奇拉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放在莫奇面前。
莫奇警官道:“你这是干什么?”
奇拉尔理所当然地说到:“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啊,搭档。”
莫奇一翻白眼:“鬼才要和你做搭档。”
话虽如此,莫奇还是不情不愿地和奇拉尔握了握手。
之后莫奇继续翻看手中的文件,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关门的声音,抬头一看奇拉尔还站在那里,开口问到:“我还要看案卷我的公爵大人,如果需要你的帮助我会去你家找你的好么,现在请您出去不要打扰我的工作,或者说你想让我请你吃一顿警局的食堂?”
奇拉尔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个,我听说我的随身物品都被你们警局收走了,你看现在我是不是能拿回去了?”
他本以为莫奇会在这个事情上刁难他,没有想到莫奇却只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地答应了下来:“行,也不用去别处,就在我这里呢。”
说着话莫奇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交给了奇拉尔,奇拉尔放松地舒了口气,五百枚金币,我要来了!
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他干瘪的钱袋,一串家门钥匙,以及……一个被血液浸透中间被戳了一个大洞的羊皮纸袋。
奇拉尔觉得自己受到了九阶冰系魔法的直接攻击。
莫奇砸了咂嘴道:“医生说了,如果不是这玩意垫了一下攻击的话,那一击不止会击碎你的胸骨,还会戳爆你的心脏,所以,凡事看开点吧。”
奇拉尔欲哭无泪,毕业证书反倒在其次,这东西随时都能够补开,关键是那一封推荐信实在是太过重要,芙拉那个老变态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不可能再给自己补开一个。
而且有一说一,如果没有齐礼降临,那么现在自己恐怕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和这个羊皮袋子有什么关系,诶,袋子啊袋子,你死的好不值得啊……
“诶……”
奇拉尔悠悠叹息了一声,开口问到:“那啥……协助你调查的话,有线人费什么的么……”
莫奇想了想,说到:“有倒是有,不过走手续比较麻烦,而且也不会多。”
“好吧……”奇拉尔拉长了声音,垂头丧气地走到了门口:“记得帮我申请一下,我先回去了,再见……”
一路上奇拉尔的心情非常低落,眼看着快要到手的五百枚金币飞了,这可是整整五百枚啊,看起来数量不多,但是即便是在银月城也足够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过着中产生活活到死。
三小时后,奇拉尔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普雷西亚,往常上学的时候他会选择早些起床乘坐公共马车前往学校,放学后在徒步赶回,虽然徒步的时间要比乘坐马车慢上整整两个半小时,但是却可以省下五枚铜版,一个月二十四天往返就可以省下1.2枚银币。
要知道他每月的基础生活费只有三个银币啊,不过这能怪谁呢,埋怨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老爹不知道公共马车的价格么?算了吧,奇拉尔甚至怀疑那个老家伙是否会计算百位以上的加减法。
由于这里遍布着大量工厂,普雷西亚的空气一向糟糕,离着老远奇拉尔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味儿,林立的烟囱上不时冒出零星的蓝色魔法火花。
这是银月城仅剩的工业基地,以魔晶石为燃料制造各种各样的低端附魔产品和各类器具,能进入工厂工作是普雷西亚的居民们梦寐以求的工作。
此时正是正午,西边的阿尔忒弥斯河港吸收了大量的劳动力,工厂也正是开工的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偶尔有行人,大多也都面黄肌瘦,这些都是被银月城压榨之后留下的渣滓,因为赌博、疾病、药剂成瘾等各种原因失去了劳动能力,只能够通过乞讨或者教会偶尔的布施来勉强维持生计。
奇拉尔想到了很严重的问题,仅仅是报案的就有数百人,那么这些即便死去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们之中又究竟会有多少人失踪呢?
忽然爆发的失踪案,和血月之夜究竟又有什么联系?
奇拉尔将目光投注到天空,那里红日高悬,而他的目光已经透过太阳看向了更深的层面。
光明教会以太阳神米尔豪亚与月神阿尔忒弥斯作为主神,以战略女神、丰收女神、钢铁之神、贸易之神作为从神。
神本身的变化将直接体现在祂的象征之上,如果万物在不自然的时节凋零,那么代表着丰收女神神力的衰落,同样的,原本银白色的月亮忽然变得猩红,也就代表月之女神出了问题,或许是对于自身权柄掌控力的下降,或者是受到了更高层次力量的袭击,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这个结论来自齐礼遗留的知识,奇拉尔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比如“权柄”代表什么,“更高层次的力量”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也许等他的实力一步步提高,或者天庭神系开始孵化,他才能够明白其中的奥妙。
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奇拉尔在责怪自己好高骛远,明明连个一级的职业者都还不是,却想着诸神之间的事情,还是现在这一场事件中活下来吧,他有种预感,这一场事件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余波也许远比事件本身来得更加恐怖。
奇拉尔的家位于皮条街22A号,原本以这条街上出色的皮匠店命名,结果数百年过去,皮匠店早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了这条街的名字。
22A号位于整条街的正中间,是一栋二层小楼,楼内的空间并不宽绰,但是对于一个独居的人来说刚刚好。
奇拉尔拿出钥匙,先是轻轻敲了敲门,低头看了一眼门缝之后开门走了进去。
在门后一米左右,一枚羽毛躺在地板上。
这是奇拉尔用来示警的一个小小机关,如果没有人动这扇门,那么这枚羽毛就会被夹在门上,但是一旦有人试图闯进来,只要轻轻撞一下门,这枚羽毛就会飘走。
屋子里的陈设和他离开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如果没有这枚羽毛他不会发现曾经有人进来过。
到底是谁来过,善意还是恶意?
奇拉尔惊奇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如何紧张,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深知,如果允许使用各种手段或者工具,在详细布置的情况下他有把握对付3级以下的职业者,对上5级的家伙也有一丝微不足道的机会,但是如果是七级以上的家伙,那么自己一定不得好死。
而能够策划血月之夜和上万人集体失踪的大手笔的组织,真的想要杀掉自己那么他其实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手段。
与其紧张,倒不如静观其变。
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人在家里守株待兔,并且不知道是不屑于还是没有发现,奇拉尔精心收藏的钱袋还在它的位置。
一共三枚金币,是这些年奇拉尔省吃俭用地攒下来了,而那三次“商业活动”赚来的共计三十几枚金币,这两年也被他分批次地捐赠给了月之脊孤儿院,早已经一点都不剩了,当然了,都是匿名捐赠的。
一想到月之脊孤儿院,奇拉尔连忙换了一身衣服,决定去那里看看。
如果说除了流浪汉还有什么人很少被社会关注的话,那么就是孤儿院内的那些孤儿了,他们是这片土地中底层的底层,即便是失踪了也会因为没有父母、没有家人而并不会受到重视。
普雷西亚的建筑总是肮脏、灰突突的,就如同这里的天气一样,只有月之脊孤儿院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在温莎妈妈的教育下,这里的孩子们总是会把着一座不算小的宅院打理得干干静静,就像是整个普雷西亚乃至整个下城区仅有的净土。
相对于往常,今天的月之脊安静得有些诡异。
第六章 天真警探
平日里月之脊的门前总会有几个小家伙在站岗,防备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或者是药剂成瘾发作的瘾君子们,但是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
大门紧闭着,内部用铁链牢牢拴住,奇拉尔摇晃着大门喊了几声,却始终没有听到有人回答。
“别喊了你这小混蛋,晚上不让睡觉,白天也不让人好好睡一觉么?”
光听声音奇拉尔就知道这是长期徘徊在附近的流浪汉老汉斯,他晚上会出去鬼混——比如去酒吧混混酒喝,顺带摸一摸酒客们的钱夹和钱袋,然后用偷来的钱买上一块黑面包和几瓶酒,醉上一天或者几天,然后再出去,如此循环往复。
至于为什么非要在月之脊附近,他没有说过。
如果平常时候奇拉尔很愿意逗一逗这老醉鬼听他吹吹往日的牛皮,但是今天奇拉尔没有这种心思,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肮脏的脸颊问到:“嘿,老汉斯,你先别睡,你说昨晚怎么了,希望屋这是怎么回事,人都哪里去了?”
老汉斯张口吐出一口酒气,差点熏得奇拉尔吐出来,他看到奇拉尔脸上露出笑容:“嘿嘿,嘿嘿,你小子啊……嘿嘿,你来晚啦!酒我都给喝啦!”
奇拉尔听到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话,都有一种先一拳打在他鼻梁上给他醒醒酒的念头了,但是就在他要发怒的时候却看到老汉斯的眼神之清明,哪里是喝醉了酒的样子。
强忍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馊臭和酒臭混合的恶心味道,奇拉尔将脸贴了上去小声道:“老家伙,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老汉子把眼界斜向一旁大叫道:“我才不会告诉你我的酒藏在哪里了,绝不会!就算是你用三个银币来换也不行!”
奇拉尔拿起酒瓶,在手心里攥了一圈擦干净上面的浮土,一边调整角度看着瓶身,一面大声说到:“嘿,你最近发财了啊,这瓶莫兰迪干红是新的,光是酒瓶就要值半个银币呢,你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把它拿走了!”
透过瓶子表面光的反射,奇拉尔看到在三点钟方向,正有一只猫头鹰立在树枝上,猫头鹰是夜行动物,在白天可并不常见。
“我现在就拿它去换钱然后去银龙的赌场去赌钱,如果能赚到的话我就还给你五个铜板!”
奇拉尔拿着酒瓶原路返回,至始至终都没有去正眼看那一头猫头鹰。
等转过两条街,确定自己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奇拉尔才忽然大喘了几口气,整个人软了下来,近乎脱力地靠在墙边。
月之脊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情,那只猫头鹰无论是某个职业者的宠物,或者干脆就是某个职业者变化成的,都已经足够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其阿里尔觉得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让他恐惧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这其中的无力感,这种感觉着实太过糟糕。
明明很多事情在发生着,明明自己的生命都时刻在遭受威胁,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依靠别人的力量。
到这时候,他越发埋怨齐礼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些更加实用的知识,比如元素法师的修炼方式,哪怕现在只是个一级法师只能够使用点戏法和威力不大的一阶魔法,也总比现在好得多。
更多的知识,需要更多的信仰。
而目前的情况是,想要获得信仰,就必须要有如何变强的知识。
无解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精神太过紧张,奇拉尔总觉得整个普雷西亚的街道上充满了紧张和危机的味道,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每一片阴影中,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
刚刚回到皮条街,奇拉尔就听到了莫拉蒂夫人标志性的尖细嗓音以及一阵碰撞声,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莫奇警官被莫拉蒂夫人连推带打赶出了门。
莫拉蒂夫人摔门回到了屋子里,莫奇警官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坐在地上呆呆地发愣。
奇拉尔上前伸出一只手招呼到:“嘿,这不是尊敬的莫奇警官么,普雷西亚的地板舒服么?”
莫奇没有理会其奇拉尔伸出的手臂,径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说到:“米尔豪亚在上,你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见莫奇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意思,奇拉尔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一边向月之脊的方向走一百年说到:“我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现象。”
接着奇拉尔将自己在月之脊孤儿院的所见所闻一丝不差地讲述给了莫奇。
莫奇眉头紧锁:“你确定那只猫头鹰是个职业者?”
奇拉尔摇头道:“我不确定,我又不是个职业者,看不出来,但是你不觉得一头猫头鹰在白天出现很奇怪么?”
莫奇道:“我觉得遇到这种事你第一时间应该去普雷西亚的分局去报告。”
奇拉尔以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着莫奇,直到后者被看得有些发毛才夸张说到:“不是吧我的大警探,您真的是个高级警探么?”
莫奇恼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破获过六起连环杀人案!”
奇拉尔眼皮一番:“好吧,那我换个方式来问您,您应该没有在下城区生活过吧?”
莫奇点头承认:“确实没有,我出生在莫桑那,六岁以后就一直在圣月区生活,有什么问题么?”
奇拉尔忽然说到:“整个普雷西亚在册人口十三万六千零九人,外来者据我的估算大约是两万人左右,而负责这多达十五万人口的治安的警局,只有三百二十九人。”
“当然了,如果普雷西亚和圣月区一样海晏河清遍地是贵族和良民的话,三百二十九人足够了;如果这些警察人均是三级以上的职业者,并且刚正不阿认真办案绝不收黑钱的话,三百二十九人也足够了。”
莫奇惊诧道:“难道这里的警队有人收黑钱?”
奇拉尔道:“你应该问问有几个人不收黑钱,他们在普雷西亚就只是合法的黑帮而已,走私和贩毒才是他们的主业。”
莫奇愣住了,似乎他的世界观在破碎,几乎是本能地发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着要去、要去揭发么?这样的警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奇拉尔耸耸肩,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奇一眼,然后继续动起了脚步。
莫奇一把拉住奇拉尔:“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奇拉尔无奈道:“三年前,普雷西亚警事局新任副局长墨兰斯特上任,想要整顿普雷西亚警局,遏制贪污现象,结果饮酒过量死了,当时成为了银月城的一时笑谈。”
“五年前,普雷西亚小学的青年教师普林西普搜集了足够的材料,想要前往银月日报曝光这件事,但是那天晚上他的家起了火,普林西普连同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葬身在了大火中,甚至没来得及呼救。”
莫奇铁青着脸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奇拉尔道:“这两个都是比较典型的,你们中央警局应该有案卷,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案卷不就知道了?”
听到奇拉尔这么说莫奇转身就走,奇拉尔连忙抓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去?”
莫奇咬着牙道:“我要去看看案卷,如果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奇拉尔哭笑不得:“你要看案卷也等这件事情结束吧,先去月之脊看看好不好?”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段路,莫奇忽然回过神来有些羞恼地以手掩面,不过好在他走在后面并没有被奇拉尔发现。
他只是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自己这个三十多岁的高级警探,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给上了一课,并且中间的表现也实在难以称得上成熟稳重,整个谈话的节奏完全被奇拉尔把持。
一定是这小子的错!以后听他说话一定要多加小心。
走在前面的奇拉尔完全没有注意到莫奇的心态变化,他心里其实也在感慨,银月城内不同阶层之间的割裂实在是太过严重。
不知道安全为何物的孩子与不知道混乱为何物的孩子,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自己家道中落,年纪轻轻便落到了普雷西亚并在此生活了足足八年,那么自己看到的世界一定比莫奇更加安全和干净,对于所谓的民间疾苦也就只能停留在书本上。
即便是曾经破获过六起连环杀人案的莫奇,他对于社会的理解也仅仅停留在上城区和中城区,他见过的罪犯可能很多,可能很邪恶,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下城区赤裸裸的黑暗。
而这样的黑暗,在下城区居民的眼中其实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这样想着,奇拉尔忽然听到莫奇说到:“你说的猫头鹰,是蹲在那边树上的那一只么。”
奇拉尔抬头顺着莫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远处模模糊糊的一棵树,根本看不到更多的细节:“我看不清啊搭档,不过如果你说那只猫头鹰是灰色、尾巴上有密集的波浪形灰白相间的花纹的话,那应该就是那一只了。”
奇拉尔忽然感觉有一块冷冰冰的东西被塞到了自己手里,低头看去,正是一把左轮手枪。
只听莫奇说到:“这玩意你应该会用吧,暂时借给你了,自己多加小心,你的判断没错,那确实不是寻常的猫头鹰。还有,不要叫我搭档。”
奇拉尔顿时紧张了起来:“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莫奇道:“走过去。”
第七章 意外发现
“什么?”其阿里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莫奇已经动了起来,迈步向前走了过去,奇拉尔慌忙将手枪揣到怀里跟了上去。
回头瞥了奇拉尔一眼,莫奇心中得意一笑,心想这小子看起来处事不惊,真遇到了事情还是要看我莫奇的。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眼眸中猫头鹰的影响越发清晰,最终凝聚成一枚清晰的印记。
使用了三阶技能狩猎徽记,这个技能可以为目标附加一个无形之印记,有效时间是七十二小时,在这段时间内只要目标出现在他附近五千米的范围内,他就能够精准定位对方的位置,而只要不超过五十千米,他就能够对对方进行模糊定位。
不过这个技能同样也有限制,比如种下印记时候必须亲眼见到目标,并且同一时间只能够维持一个印记,如果转换目标那么之前的印记就会直接消失。
老汉斯仍旧躺在他的铺盖卷里面,莫奇在他面前站定,奇拉尔也随后赶了上来。
莫奇问到:“这就是你说的老汉斯?”
奇拉尔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振翅的声音响起,奇拉尔回头正好看到那头猫头鹰腾空而起,长唳一声振翅离开。
莫奇似乎并没有感觉意外,他开口问到:“他有什么家人么?”
奇拉尔道:“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
莫奇蹲下身子,掀开了罩在老汉斯身上的棉被,刺鼻的血腥味儿瞬间溢满了奇拉尔的鼻腔。
老汉斯死了,他双目圆睁,双手握着半块被敲碎的酒瓶,锋利的边缘刺进了他的喉咙划开了颈部动脉,由于被棉被和毯子遮掩、吸收,这些血液并没有流到外面。
莫奇平静说到:“死亡时间大约半个小时,是自杀,是否有外力介入还需要带回局里再做检查。”
奇拉尔脑中一片空白。
他并非没有见过尸体,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只是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个在一个小时前还在和他说话、为他示警的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莫奇将老汉斯重新盖住,平静说到:“这是一个警告。”
奇拉尔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你不是说他是自杀么。”
莫奇咧开嘴冲奇拉尔笑了笑:“相信我,就算不是职业者,也有很多方式可以让一个人去自杀。”
奇拉尔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老汉斯的死确实很奇怪,如果是自杀的话完全可以去西边的阿尔忒弥斯大桥,总要比这样死来的轻松,而且时间也非常怪异,在临走之前李拉尔暗示他自己会在下午五点回来,但是现在刚刚三点。
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大约是两点十分,也就是说自己离开后不到二十分钟,老汉斯就死了。
终于,奇拉尔道:“我们可能来晚了。”
莫奇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杀掉老汉斯一是警告,二是在表示,他们已经不在乎引起人们的关注了,这意味着他们在月之脊的工作已经完成。
利用手中的一根铁丝莫奇打开了月之脊的大门,奇拉尔将左轮手枪握在手里,吞了几口唾沫。
没有任何异常,只有无尽的平静,往日里欢乐喧闹的月之脊此刻仿佛一栋空屋。
奇拉尔和莫奇的脚步声回荡在建筑内,让人无由多了几分紧张,奇拉尔感觉自己后背上的汗毛孔此刻都已经竖了起来。
莫奇看出了奇拉尔的紧张,心里面暗暗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在某些方面甚至要比他来的成熟的家伙看来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一面。
在奇拉尔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位于一楼的院长室,它处在左手边的尽头最阴暗的角落,为了给孩子们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温莎女士将自己的房间安排在了最偏僻阴暗的角落。
光看布局的话,这里让人很难想象是一个女士的房间,两排破旧的货架紧贴着墙壁,上面放满了装着各种杂物的箱子,再向里面是一张看起来足有三十年历史的劣质书桌,漆面都已经斑驳不堪,一盏老旧的油灯放在上面,旁边是三支已经用秃的羽毛笔。
桌子的右手边有一扇小门,里面就是温莎女士的卧室,仅有一张床、一个小型的梳妆台以及半个破碎的手镜。
没有外人来过或者翻动过的痕迹。
莫奇警探展现出了他老到的一面,作为一个资深警探他很清楚大多数普通人藏匿隐秘物品的习惯,于是开启了翻箱倒柜的工作,试图找到一些可能存在的线索。
奇拉尔看着莫奇警官的动作,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
老汉斯的死是在是太蹊跷了,那双圆睁的眼睛烙印在了他的心里,一想到那副画面,他的整个灵魂都在战栗。
“不对!”
奇拉尔忽然叫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莫奇警探不知道这小子在发什么疯,起身就要追过去,但是看了一眼手上刚刚搜索到的文件,他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奇拉尔跑到老汉斯的身前,一把将盖在他身上的棉被掀了起来。
老汉斯和之前一样,仍然保持着他的动作,奇拉尔闭合他圆睁的双眼,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并非是贪图财物,因为奇拉尔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老汉斯为什么能够知道那只猫头鹰的不寻常?
一个只知道睡觉喝酒的老酒鬼,为什么会发现有一头猫头鹰在监视他?奇拉尔自问就算是自己,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也很难注意到树上的一只鸟,他之前来的时候就并没有注意到那只鸟就很能够说明问题。
这说明老汉斯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样只是一个酒鬼,他很可能拥有更为隐秘的身份,甚至他本身可能就是一个职业者。
遗憾的是,哪怕是沾了满手的血污,奇拉尔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低声告了一声罪,奇拉尔拉住了老汉斯的手臂,尸体此刻已经开始僵硬,奇拉尔费尽了力气才将他的双手拉出来。
伴随着酒瓶的脱落,一股已经半凝固的残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奇拉尔忍住胸腹中的翻腾感,把手伸进了伤口中,而手中的触感告诉奇拉尔,那里确实有一样东西。
是一个团得极小的纸团,只有不到小指甲盖大小,凝固的血液在上面包覆了一层暗红色,但是并没有渗透进去。
而当奇拉尔试图将其打开的时候,却发现这小小的纸团似乎浑然一体,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这个玩意,甚至无法造成任何形式的破坏。
等奇拉尔回道院长室的时候,发现莫奇警探正瘫坐在椅子上,身后墙角处有一处墙砖被拿了下来,面前散乱摊放着一份资料,从上面的灰尘来看正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莫奇双眼无神,哪怕是听到了奇拉尔的脚步声也懒得抬起头看一眼。
奇拉尔心中疑惑,一边去拿那份资料一边说到:“莫奇警探?你怎么了?”
还没等奇拉尔碰到它,莫奇忽然大喊起来:“别碰它!”
奇拉尔被吓了一跳缩回了手,然后就看到莫奇警探又颓然叹息了一声:“算了,看吧,看吧……”
奇拉尔瞥了莫奇一眼,拿起那份文件翻看起来。
仅仅是第一眼,奇拉尔就差点把这玩意扔出去。
在抬头上印着一枚山羊头徽章,而通过纹章学的基础知识,奇拉尔瞬间便判断出这是上古死神最具代表性的两个神徽之一。
死神活跃于上个世代,自创新纪前后连同数名古神一同陨落,但是传说中死神的信徒们却从未消失,他们潜藏于阴暗之处,时刻密谋着让死神重临大地。
而文件的内容非常简单,这是一份名单,只是上面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数十页名单,总计近千人,上面详细记录着这些人的名字、性别、年龄和健康状况,而最重要的,则是后面所记载的“捕获”和“转运”时间。
这是一份人口捕获和中转的记录名单。
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十年前,也就是说这十年平均每年月之脊都会捕获近百名无辜者,并将其转运出去。
不过惹眼的是,这份记录的最后名单停留在了今年的3月2号,那之后再也没有捕获和转运的记录。
也就是说这是一份旧记录,联想到如今沸沸扬扬的失踪案,很可能那之后月之脊便已经在筹备新的掳掠计划。
奇拉尔心中被震撼填满,他从没有想过,一个慈眉善目、仿佛天使化身一样的温莎女士,竟然会是隐秘的邪教徒,并且这些年来一直在秘密进行着人口掳掠和转运的行动。
那孤儿院里这些孩子们呢?他们去哪里了?
还是说整个福利院,实际上就是死神教团在普雷西亚的一处据点,这里的所谓孤儿们,相当一部分实际上是死神教团的信徒?
奇拉尔楞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关于月之脊的种种信息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月之脊孤儿院成立于五十年前,据说那一年普雷西亚的数个工厂连续发生了爆炸事故,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很多工人的子女都因为这件事情失去了双亲,在银月城法院的仲裁下这座曾经的工厂就成为了一个全新的孤儿院。
在最初的三十年里,这里是由光明教会直接管辖的,但是在教会的牧师的管理下,月之脊的情况每况愈下,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在那段时间里月之脊几乎成为了整个普雷西亚的渣滓培训班,每年都会向普雷西亚输送大批的流氓。
直到二十年前,牧师因病去世,光明教会也不愿意再为月之脊注资,虽然当年法院裁定的赔偿金额足够月之脊这样规模的孤儿院再运作至少五十年。
然后温莎女士出现了,虽然现在奇拉尔知道那是彻彻底底的伪装,但是至少在当时她天使一样的温柔和慈悲带给了孩子们迥别于牧师的温柔体验,在这十年来,月之脊的孤儿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恶劣不堪,一些实在养活不起孩子的贫民们也开始偷偷将婴儿放在月之脊的门口。
这二十年下来,随着孤儿院人数的增多,有相当一部分孤儿在长大成人之后选择留下来成为护工,现在整个月之脊一共有四百零九人,其中包括温莎女士、十二名护工和义务教师,以及各个年龄段的孩子。
其中十岁以下的占了大多数,十一到十六岁的孩子大约只有不到一百人,剩下接近三百个孩子,全都只有不到十岁!
奇拉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将这份资料拍在桌子上,痛苦地呜咽起来,孩子们纯真的眼神和稚嫩的话语变成了直刺灵魂的利刃。
自责、愧疚、愤怒,种种情绪开始在他脑海中放大,这让他痛苦不堪,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
莫奇被奇拉尔的表现吓呆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嘿,你怎么了?这……”
第八章 绽放的黑玫瑰
莫奇问到:“你怎么了?还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奇拉尔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喘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被热泪融化的血液在他眼角边留下殷红痕迹,仿佛血泪。
他张张嘴,半晌,只说出了一句话:“月之脊有近四百个孩子,有三百多还不到十岁。”
听到这话,莫奇也是愣在当场,顾不上再去问奇拉尔手上鲜血的事情,他被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惊呆了。
神官的死亡让他觉得恶心,可那只是生理上的厌恶,教会的神职人员平日里的行径让他根本无法对他们生出同情。
而且孩子和成人的死亡,在人们心中的观感往往是不同的,对于针对孩童的犯罪,无论在哪里、什么社会,都是让人无法容忍的底线。
莫奇低声喃喃,似乎是在安慰奇拉尔,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想好一点,邪教徒也不全是反人类的疯子,他们也许只是想把这些孩子转运走而已……”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并没有能够说服自己,孩童向来是各类隐秘教团血祭的最佳祭礼,哪怕此刻只是被转运,他们的未来也只有一片黑暗,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有可能成为教团的一员,其中的大多数很可能会成为献给邪神的生祭,成为奴隶反而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奇拉尔此刻冷静了下来说到:“再找找。四百名孩子,就算是分批次离开也不可能走到大街上,那样太扎眼了。”
莫奇道:“你是说这栋建筑里可能有密道或者传送法阵?”
奇拉尔道:“我个人更倾向于密道,根据记录来看每个月他们都要定期转运走一批人口,据我所知传送法阵耗能极大,并且有非常强烈的魔法波动,很难不引起注意。”
月之脊实际上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占地面积达到了一千三百平方米,想要在这么大的一片土地上找到一个密道实在并不容易。
但是好在,莫奇是一个高达7级的城市猎人,虽然只能够学习一个4阶技能,但是作为区分中高级职业者的分水岭,四阶技能往往超越了人们的常识,拥有着匪夷所思的诡异能力。
莫奇肃然站立,忽然嗑破舌尖,口中颂念着玄奥咒文,以双手中指蘸着舌尖鲜血描在了自己的眼皮上,鲜血一抹上去几乎瞬间干涸,在他眼皮上构成了繁复的血色花纹,看起来精致而危险,而他的瞳孔则从深灰色变成了暗红色的竖瞳,仿佛传说中的巨龙一般。
这是城市猎人的四阶技能“猎手视界”,在这种状态下莫奇可以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一切痕迹,哪怕是重叠着的十份脚印,他也能看出这十份脚印的不同,以及其各自主人的身高体格。
此刻在莫奇的视野中,世界的颜色已经完全不同,他走到一旁的墙角指着那里说到:“这里有血液反复喷溅流淌的痕迹,不过时间非常久远,大概有五年之久,五年前这里应该有一座死神的祭坛,专门用以血祭。”
顿了顿,莫奇咬着牙说到:“从血液喷溅的高度来看,牺牲者的身高不超过1.2米,很可能是……”
他没有说出口,奇拉尔却已经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然后莫奇又走到门口:“最后的脚印是从这里延伸出去的,跟我来。”
莫奇的行动很有目的性,但是并不急迫,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慢,目光落处都很有目的性:“最后留下痕迹的时间是一致的,从脚步上来看行动比较有序,并没有特别慌乱,是有组织的撤离。”
奇拉尔跟着莫奇一路行走,最终来到了一处角落中的破旧铁门旁,只听莫奇说到:“脚步最终全部汇聚到了这里,这下面是什么你知道么。”
奇拉尔道:“我之前来的时候问过,据说是当年这间工厂的地下仓库,但是被封存很久了从来没有打开过。”
莫奇点点头,伸手推了一下被封闭的大门,一缕浓厚的血腥气从门缝中中喷涌出来,在他视野中勾勒出一团鲜艳的红。
奇拉尔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为什么会这么香?”
莫奇头颅低垂,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到此为止吧,你该离开了。”
奇拉尔皱了皱眉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莫奇回答,奇拉尔便已经想到了这句话内藏的含义,他越过莫奇飞起一脚将破烂的门板踹飞了出去,浓郁的香味儿钻进奇拉尔鼻腔,让他此刻想要呕吐。
门内一片漆黑。
奇拉尔伸手摘下挂在墙上的烛台用随身的火柴将其点燃,刚刚走出半步就被莫奇拽住了手臂。
奇拉尔怒视着莫奇:“你干什么!?”
莫奇叹息一声,没有说话,伸手夺走那盏烛台吹熄,伸手一指点在了奇拉尔的额头。
城市猎人作为一个混杂职业,在到达五级之后可以使用部分阶位不高的类法术能力,黑暗视觉就是其中之一。
做完了这些莫奇率先走了下去。
奇拉尔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跟了上去。
原本黑暗的世界此刻在奇拉尔眼中纤毫毕现,可是此刻他宁愿自己是个瞎子。
原本应该是空旷仓库的地下空间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了一座大型祭坛,祭坛正中是身披罩袍、面带纱巾、手握巨镰的死神塑像。
奇拉尔忽然觉得自己的脚下有些粘稠。
他低下头去,只看到一片灰黑色的粘稠流质,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发现和地面是一样的颜色。
那是已经开始凝固的血。
祭坛脚下是一片池塘,内中同样满是这样的物质,而在更加外围原本墙壁的周遭,紫黑色的花丛茂盛生长,枝条无风而动,开满了带着馥郁香气的墨色玫瑰。
奇拉尔忽然想要呕吐。
十三具身披罩袍的尸体跪在祭坛正面挺立着上身,他们身上缠满了枝条,玫瑰绽放,而围绕祭坛有三十多具倒伏下去作着颂唱状的尸体。
奇拉尔的手指抽了抽,巨大的恐惧灌进了他的脑海,然后被转化成无比的愤怒,他在脑海中咒骂、质问。
神不是需要信仰才能够存在么!?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这种需要收割生命的邪神!
灵魂中的天体微微颤动,流出一句话:“恐惧和绝望,同样是一种信仰;而灵魂从来是最美味的食粮。”
带着恐惧和愤怒,奇拉尔上前想要去掀开为首者的面纱,但是莫奇却已经先他一步用不知从何处取出的一支警棍挑开了那人的罩袍。
是温莎女士,她双手在胸前握成玫瑰状,面孔和往日一样慈祥而柔和,一朵玫瑰从她口中绽放。
奇拉尔一把拽住温莎的领口发泄似的摇晃,他带着哭腔吼叫着:“孩子们呢!?孩子们呢!?”
似乎是在回应他的问话,温莎的一条手臂软软垂下,奇拉尔顺着手臂的方向,只看到墙边的一丛玫瑰。
奇拉尔明白了。
莫奇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后,二人光着脚并肩坐在月之脊门口的阶梯上,奇拉尔双眼通红,内中带着仇恨和恐惧,不时抽吸几声,而莫奇的表情则更加复杂。
在他们中间摆放着此行的全部收获,包括那份资料,以及刚刚从地下祭坛中找到的一本教典以及一枚黑水晶制成的黑玫瑰圣徽。
半晌,直到日光渐渐暗淡,月亮露出踪影,奇拉尔才勉强恢复了些精神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奇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奇拉尔问了第三遍才回到:“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奇拉尔被他气笑了:“女神的屁股在上!我的莫奇警探!你是警察局的高级警探,地下室这么大的场面,你说得那银月城的一万警探是吃干饭的吗!?”
莫奇叹了口气道:“你看看那份资料第三页背面有什么。”
奇拉尔疑惑地翻开资料,看到第三页的背面印着一些墨痕,似乎是另一份文件被压在下面之后拓上去的。
上面的文字并不清楚,最清晰的部分全被一团墨痕遮掩,看不出写的究竟写得是什么。
莫奇道:“七年前我刚刚上班的时候,局里采购了一批墨水,这种墨水写起来虽然很流畅,但是变干的时间非常长,那段时间经常有文件因为墨水无法及时干涸而粘连到一起,惹得整个警局怨声载道。”
“后来负责进这批货的警员被罚降职,直到三年前他忽然因为破获了数个大案而声名鹊起,成为了银月城中央警局局长,他叫阿拉索,我现在的顶头上司。”
奇拉尔被震惊到了,他知道莫奇说的是什么意思,银月城警局的现任局长很可能是死神教团的人。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用这种墨水的人可能很多。”
莫奇道:“但是这种签名方式和笔迹,只有他一个。”
“对了。”奇拉尔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还沾着血迹的纸团递过去:“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从老汉斯身上找到的。”
莫奇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是秘光纸,光明教会用来传递机密消息时候才会用到,如果他出现在老汉斯身上,那么他应该是一名潜光者。”
所谓潜光者是光明教会培养出来专门针对秘密教团和教廷内部信仰纯洁问题的特工。
奇拉尔道:“也就是说,教廷已经关注到这里的不寻常了?”
莫奇嗤笑一声:“米尔豪亚在上,谁知道那些教会的狗屁人物在想什么呢。”
奇拉尔问到:“你能打开它么。”
莫奇摇头道:”这种秘光纸只有用特殊的光辉神术才能够打开,如果强行开启的话内部的内容会被完全摧毁。”
相顾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奇拉尔再次开口:“现在怎么办。”
天上的月亮正圆,在格洛莉亚大陆上,月亮从不有缺憾,莫奇看着辉光普照的银月说到:“只有神知道。”
第九章 北极星初次闪耀
奇拉尔坐在自己的床上,靠着墙壁偏头注视着窗外洒然辉月,耳中还能够听到墙壁另一边莫拉蒂夫人的低声饮泣。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对方的话,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公爵而不是徒有虚名,那么凭借一个公爵的地位和人脉,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如果他是一个大魔法师,就不会面对着这样多的线索束手无策,最少,他可以把老汉斯救下来,他本来不必死的。
轻轻摇头讲这些无谓的臆想甩出脑海,奇拉尔手捏着明黄色的纸团,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答案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以他目前的地位和能力,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被早早的掐死在根源上,奇拉尔相信既然死神教团能够将触角延伸到警局,那么其它机构的高层很可能也存在大批的污染。
仅仅一个小小的月之脊,便能够每年捕获近百人,这还只是普雷西亚一个区的数量而已,如果放眼到整个银月城,这个数量很可能要膨胀十倍甚至几十倍,这种大数量的人口转运如果说上面没有几个保驾护航的反而是在开玩笑。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莫奇的觉悟,他的社会地位和个人能力,如果舍得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的话,那么将会给银月城的政府带来巨大的压力,而光明教会则不可能不重视这样的事件,到时候只要他们强力介入,至少可以短暂地肃清银月城地下的死神教团。
但是这一切都需要莫奇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以奇拉尔对于银月城大人们的一贯了解,只要莫奇胆敢将这件事情捅出去,明面上他们只会惊讶和夸赞,但是暗地里有的是手段可以打压他,至少明升暗降,彻底断送掉他的职业前途和生涯只是最基本的操作,运用手中的资源让他身败名裂更是应有之意。
便是奇拉尔自己,仔细想下来如果异位而处,把自己放在莫奇的位置上的话,能否做出这种抉择也很难说清。
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别人做出奉献和牺牲。
轻叹一声,奇拉尔站起身来拉上窗帘,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作为合格的下城区居民,他家里只有一只六年前买来的蜡烛,更别说每月线路租金就高达两枚银币的魔晶灯了,对于他们来说月光已经是足够好的光源。
奇拉尔面北而立,口中以汉语低声颂念:
“大罗天阙,紫微星宫。
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
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
旋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
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
万象宗师,诸天统御。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万星教主,无极元皇。
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奇拉尔未曾看到,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极北之位一颗明星闪烁,瞬间竟似乎盖过了银月的辉光。
熟悉的恍惚感过后,奇拉尔来到了自己的灵魂之内,他头顶的紫色天体仿佛亘古不变一样高悬。
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情景瞬间变成了奇拉尔的卧室样子,只是原本清亮的银辉变成了此刻紫色的柔光。
他走到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而在他生成的却不是已经书写多年的米尔豪亚文字,而是中规中矩的汉字。
他在熟悉齐礼留给他的知识,数百种道教典籍哪怕是普通的地球人来看都显得艰涩难懂,奇拉尔自身虽然继承了一些知识,但是由于世界观和文化的全然不同,接受起来也很有难度。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奇拉尔在抄写道德经,这是道教的根本经典,其中浓缩着道门最根本的思想,理解了道德经,也就理解了道门的本质追求。
奇拉尔被这种奇妙的文字和其中的含义彻底吸引了。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哲学和世界观,和格洛莉亚大陆的文化有着本质的不同。
如果奇拉尔敢把道德经的第一章翻译后发表出去,那么不等这篇文章见报,他就会第一时间被光明教会抓起来然后秘密处死。
因为从一开始,道德经就在否定神的正当性和合法性。
可以被表述的、形容的、命名的,都不长久,而神该是永恒的。
不知是否是错觉,随着他一点点地抄写,头顶的天体似乎在有规律的律动。
奇拉尔停下了笔,这时候纸上的文字停在了“上善若水”四个字上。
他靠在椅背上凝望着头顶上庞然存在,脑中却已经全然放空,一些固有的观念正在破碎,而新的观念还未完全形成,这时候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忽然间奇拉尔觉得自己正与天体产生一种奇妙的联系,自己正在获得天庭框架的认可,似乎对于道教知识的理解越是深刻,自己与天庭框架的联系就越深。
通过齐礼留下的信息来看,如果这种联系继续加深,那么自己很可能可以调动部分天庭框架,让自己获得一定的超自然力量。
这个发现让奇拉尔有些振奋,不过他很懂得节制,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多,而自己也需要休息一会儿了。
就在他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忽然间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景象。
在他的床上,代表死神的黑玫瑰圣徽和那一团秘光纸正分别躺在那里,而并没有本该在它们下面的那一叠资料和死神教团的教典。
奇拉尔确定自己只是构型出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并未在此重构它们本身。
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奇拉尔伸手拿起了那一小团秘光纸。
“我能打开它么?”
并没有开口,奇拉尔只是动了这个念头,头顶上天体之中便有一条紫气垂下,将秘光纸包裹其中,一丝光芒从中炸开,但是却被外围的紫气包裹吞噬,分离成一大一小两个光团在空中飘浮。
啪。
秘光纸落在他的手心,裂开一道缝隙,不过奇拉尔此时的心思却不在秘光纸上,他看着这两团光,心中满是讶异,其中还带着一丝丝喜悦。
大些的那团光有人头大小,呈现出明亮的橘红色,而小一些的则如同萤火虫的尾巴,只有一点点淡白色的荧光。
奇拉尔小心翼翼地将用手指碰了碰那朵荧光,周围景物忽然开始变化起来,让奇拉尔有些措手不及,就在他想要动手停止这种变化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场景异常的熟悉。
这是月之脊的门口,而从阳光的角度来看正是下午,只是视野非常狭小,只映照出了一部分。
他回头看到了躺在墙边的老汉斯,这边的情景要比月之脊大门那边清晰一些,但是仍然有很严重的缺损,尤其是老汉斯,面部只有一团代表鼻子和部分胡子的虚影,整个胸部以上全都是黑色的,只有下腹和盖在大腿上的部分毯子比较清晰,如果不是这些奇拉尔自己还认不出来他。
老汉斯咳了一声,吓得奇拉尔向后蹦了几步,不过老汉斯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忽然开口说话,那声音很轻很微弱,却非常清晰:“潜光者劳格斯的信息如下:拉姆斯塔尔公爵似乎并不知晓此次事件内情,可确定并非死神教团核心,仍有外围人物嫌疑;现在是6月19日下午2点十五分,十八小时前月之脊关门后未曾再次开启,申请进行搜查;在我视野左侧三点钟方向,有一只猫头鹰在监视我,已经持续十三小时,不确定身份是否败露,请求上级进行反追踪。”
第一句话听完,奇拉尔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灵魂世界里其实并不凉,他其实也吸不到什么气。
其中的隐藏信息似乎表明,这个老汉斯其实并不是原本的那个,而是被潜光者秘密替换过的,而且刚到这里不久,也许就是自己遇刺后的一到两天。
如果从很久之前他就在监视月之脊的话,不可能这时候才去汇报关于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情,而且如果一早知道死神教团的存在,月之脊不可能存在这么久。
现在奇拉尔明白了,这团秘光纸内记录的是一段老汉斯、不,应该说是劳格斯的记忆,这种缺失的视野实际上就是当时老汉斯自身视野的重现,那低而微弱的声音实际上就是老汉斯的喃喃自语。
如果自己有能力在外界打开它的话,得到的体验就应该是以第一视角体验他的记忆。
就在奇拉尔以为记忆已经结束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再次产生了变化,劳格斯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但是他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做梦吧!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的!”
奇拉尔四处看看,在走了两步之后发现自己刚刚站立的位置上正有一个残缺不全的身影,从影像上来看他身披着罩衣,面容被黑布遮住,只露出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他的面罩动了动,吐出了让奇拉尔颇为意外的清澈悦耳的声音,奇拉尔才知道这个人应该是她:“在女神的领域中,没有人能够隐藏任何秘密。”
啪!
奇拉尔听到了酒瓶破碎的声音。
劳格斯的声音响起:“在那之前,我至少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
罩袍女双手在胸前捏成玫瑰状:“死亡是万物的归宿,错跟了牧羊人的羔羊哟,回归你真正的归宿吧。”
“永恒的日月才是万物的起源之父、孕育之母!太阳神米尔豪亚再上,我将在祂的神国中祈祷,而你和你的伪神终将被净化!”
伴随着这句话,整个记忆终于结束,凝缩回了那一点荧光。
最后这段记忆应该是临时录制出来的,显得有些没头没尾,让人即便是看完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死神教团切切实实在银月城还有不少力量,虽然劳格斯的视野里只有一个人,但是从他还能够动作却没有选择逃跑的情况来看,对方应该还有帮手。
“不好,糟糕!”
奇拉尔忽然跳了起来!
第十章 解密
奇拉尔忽然想起来,既然这个劳格斯是向组织报告调查进度,并且他明显不是跟着自己的那个,这就说明应该会有一个潜光者在时刻盯着自己才对。
其它方面都还好说,对方既然打定主意不想让自己发现,那么应该不会趁夜摸过来,但是问题在于这玩意怎么办?
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秘光纸,奇拉尔欲哭无泪,那些潜光者应该是知道自己拿了它的,要是让他们看到这玩意被打开了,自己的嫌疑那可就太大了。
假装是弄丢了?
不行……他们估计巴不得我真的把这玩意弄丢呢。
奇拉尔忽然抬头指着天上悬挂的紫色天体喊道:“你下来啊!来啊!”
你把它弄开了,现在你再把它给装上啊!
可是头顶上的天体都没有丝毫变化。
“好奇害死猫啊……”
虽然这样说着,奇拉尔却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心理将手指伸向了那一团更大的光芒。
痛!
在灵魂世界里本来应该是无法感受疼痛的,但是当手指碰触到这团光球的边缘时,奇拉尔却感受到了剧烈的头痛,就好像有人掀开了他的脑壳用手指在里面搅动一样。
本能地向后拉扯手指,那团光球却在肉眼可见地被吸收进来,而此时巨量的知识涌进了奇拉尔的脑海。
这一瞬间奇拉尔明白,这是混杂着虔诚信仰的一丝丝神力,属于太阳神米尔豪亚的神力,正是有着这种力量,秘光纸才能够拥有如此神奇的功能。
周遭的景色倏忽变化,就像是百倍快放的影像,这一丝神力内包裹着狂热而虔诚的信仰,也因此将制作这一片秘光纸的全部过程记录了下来,从最初的材料收集、整合、调配,到最后勾勒法阵、祈祷并使之成型。
虽然是在灵魂中,奇拉尔仍旧觉得难以呼吸,整个头脑无比昏沉。
其中属于制作者的狂热信仰让人有些吃不消,制作秘光纸的整个过程长达三个月,奇拉尔这种贸然的碰触让他在短短几十秒内体验到了一个狂信徒三个月的人生。
记忆褪去,然而这并非终结,信仰的外皮被吸收殆尽,便露出了内中纯粹的核心,一缕神力,太阳神的神力。
最纯粹的光与热在此刻以最为奔放的方式展现出来。
哪怕天庭框架隔绝了这一丝神力与太阳神本体之间的联系,其内部蕴含的威能仍旧磅礴。
我要死了!!??
这是近乎直面死亡的危机预感,奇拉尔有一种感觉,下一瞬间自己的意识、灵魂连同整个身体都会在这世界上消失,被这光芒蒸发干净。
忽然间,这种感觉褪去,奇拉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然有条条紫气笼罩了自己的全部灵魂,一丝丝橘红色的光芒从地面的缝隙中被析出,最终再次凝结成一个光团。
地面泛起浮尘,这是灵魂被摧残后的表征,奇拉尔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的灵魂焦灼不已,这种痛苦让他想要发狂。
至少,现在安全了。
这一丝神力之微小,恐怕不如太阳神本体的亿万分之一,就是这么一点点神力,却能够轻松毁灭自己的灵魂。
这还是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被齐礼强化过一番,否则恐怕撑不到天庭框架来救场。
不过这代价也有回报,至少现在奇拉尔已经知道从操作上如何去复原这团秘光纸,并且对于太阳神神力的理解、对于信仰本身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灵魂疲惫已极,但是奇拉尔知道自己此刻还不能休息。
他静下心来,回忆着之前自己是如何无意间驱动了紫气,终于,随着他的心神一点点沉静,一条紫气垂下来到了他的面前。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奇拉尔对于天庭框架的理解又加深了一点,紫气之所以能够将秘光纸的内容分离出来,是因为其具有极强的破魔属性,抹消了秘光纸上用于封印的法阵。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操纵紫气将这个过程逆转。
回忆着刚刚得到的知识,奇拉尔伸手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法阵,将秘光纸放于正中,刚想要开口念诵祷词,察觉不对后又赶忙止住。
原本这一步骤是要颂念米尔豪亚的神名,其具体格式为:
“您是孕育万物的起源之父。
人类的守护者。
白昼与烈日之神米尔豪亚!您虔诚的仆人恳求您的恩赏!”
颂念神名,虔诚祷告,以期神祇降下神力来构成封印,但是这种情况下就不合适了,要是自己真的念了出来,没有得到回应还好说,要是真的惹到了太阳神的关注那才叫自掘坟墓。
最后这一步那个制作者是依靠太阳神的神力来完成,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借助天庭框架本身的神力?
想到了自己进入灵魂世界的“钥匙”,之前念诵过的紫薇宝诰,奇拉尔稍稍更改了措辞,开口道:
“您是北极中天的守护,亿万群星的主宰。
您掌控天地万物,统御世间所有。
神圣而慈悲的规则制定之存在!我祈求您的眷顾!”
伴随着颂唱在灵魂世界中回荡,奇拉尔不由得老脸一红,这份祷词实在是有些粗劣和直白,让他心中多少有点羞赧。
不知是不是他的赞颂起了作用,紫气将一大一小两个光团吞噬进去,伴随着法阵的明暗律动,三者再次合而为一。
啪。
秘光纸落在地上,奇拉尔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把它复原了,不然的话自己恐怕要筹划逃出银月城甚至是逃出帝国的计划了。
正想要离开灵魂世界,奇拉尔的视线触碰到了躺在那里的黑玫瑰圣徽。
地下祭坛内血腥而带着邪恶美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
其实直到现在,奇拉尔都不愿意相信那个温柔善良的温莎妈妈竟然会是一个残酷冷血的邪教徒,那些孩子大多还不到十岁,她怎么能忍心呢……
他本来认为再也无法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死神或者死神教团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让人狂热到全然失去良知,但是刚刚的一番经历让他有了全新的想法。
如果温莎真的那么虔诚,那么这枚圣徽内很可能也饱含着狂热的信念,也许借此机会,自己可以找到一些方式和线索。
像死神教团这样庞大的地下组织,想要以武力将其彻底扑灭实在太过艰难,如果能够清楚这个教团是如何蛊惑信徒的,也许在将来还有将其连根拔起的机会。
最终,奇拉尔还是选择离开灵魂世界,他的灵魂此刻疲惫不堪,至少在三五天内没有余力再去做这种事情了。
刚从灵魂世界中出来奇拉尔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噩梦自他闭上眼后便缠绕上来,地下祭坛中,数百被献祭的孩童流着血泪围绕着他,他们不说话,不动作,只是盯着奇拉尔在看,眼神空洞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景象才彻底消失,老汉斯的脸又突兀出现,满脸血污,却仍拿着瓶子在喝酒,猩红的血水从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他似乎看到了奇拉尔,伸手递过来一个酒瓶,奇拉尔鬼使神差地接到手中,却闻到了馥郁的花香。
“啊!”
奇拉尔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只感觉浑身都湿漉漉的,被褥潮热。
灌了一口放在床边的水,奇拉尔拉开窗帘,看到了太阳开始西沉的普雷西亚。
看到太阳,奇拉尔便想起了昨夜那难以言表的灼痛,而老汉斯的面孔挥之不去。
手指轻轻颤抖,奇拉尔忽然想到,既然这个劳格斯是两三天前才替换了老汉斯,那么原本的老汉斯去哪里了呢?
这该死的世道!
奇拉尔焦灼地踱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烦躁,为什么要愤怒,这世道本来如此,从来如此,从他出生前就是如此,在他这十八年的人生中也从未改变。
也许百年之后,这世界还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是奇拉尔就是觉得不服气,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人不应该悄无声息的死去,不应该被什么狗屁真神牺牲,更不应该因为大人物的“方便行动”便从此被从这世界上蒸发。
天色已晚,但是莫奇还没有来。
奇拉尔心头一松,有些失望,但是并不意外。
事情停止在这一步似乎也很不错,至少光明教会已经注意到了死神教团的活动,事态应该不会进一步恶化,至少在光明教会放松之前他们应该有所收敛。
而他自己,也该考虑一下今后的生计了。
第十一章 未来的转折
就如奇拉尔所想的那样,银月城从来就是如此,今天如此,之后也会如此。
莫拉蒂夫人的哭声渐渐停歇,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上万人口的失踪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街头叫卖的报纸上仍旧只关心哪家的贵族小姐新交了什么男朋友,某歌剧演员又曝出了什么样的花边新闻。
没有人关心下城区,哪怕是他们自己也并不关心,失去了儿女的父母、失去了父母的儿女、失去了玩伴的孩子在短暂的悲痛过后再次开始认真生活,他们都要活着,下城区的居民们没有积蓄,一天不工作就要挨饿,三天不工作便可能死亡。
悲伤和眼泪是奢侈品。
奇拉尔迎来了自己全新的一天,他特意稍稍画了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漂亮,符合如今银月城的主流审美,又将仅剩的一身相对体面的衣服仔细熨烫了一遍,带上挎包出了家门。
忍痛租了一辆马车,奇拉尔来到了位于银月城东郊的莫桑比亚魔法学院。
这所学院以其建校者、16级大法师莫桑比亚命名,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相对于其他两所学院,莫桑比亚无论是师资、教学、场地还是名气都要差得很多,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
今天是莫桑比亚开始招生的日子,门口层层叠叠堆了不少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都有,奇拉尔的穿着在这些人中间并不出众。
门前的看守们挥舞着附魔短棍,趾高气昂地在那里颐指气使地叫喊指挥着,让阿里尔想到了一些贵族们喜欢豢养的小型犬,叫声极大、看起来很凶猛,但是一旦离开了主人和领地,就会立刻变得无比温顺。
校门比较宽广,想要成为法师的学生们排成了两列,奇拉尔交了资料来到队尾,很快便成为了队伍的中段。
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棕色短发的年轻人,大约十六岁,皮肤白皙举止优雅,一看就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聊,奇拉尔率先打开了话头:“你好,我叫奇拉尔,你也是来报名的么?”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但是很多时候人与人的交流都是从废话开始的。
那棕发少年点点头:“你好,我叫荣格。你是‘前辈’么?”
荣格的话让奇拉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前辈’?什么意思。”
荣格道:“哦,看来你不是。你不知道么,来这里的人有些并不是第一次来报名,有些人会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被允许入学,但是之后还会过来尝试,我听说最多会有人连着尝试六七次呢。”
奇拉尔道:“被哪一关卡下来?精灵语还是莫拉语?”
最初的法师并不是人类,而是精灵,也因此精灵语一直是魔法学习的标准文字;莫拉语则是人类传奇法师阿莫拉在精灵语的基础上创造出的一种属于人类的魔法语言,莫桑比亚在招收学生的时候都会要求至少精通其中一种,而其他两家学院则要求两者全部精通,毕竟魔法学院不会教授这种基础知识。
荣格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主修的是哪一门语言?”
奇拉尔谦虚道:“都还可以吧,不过我更喜欢精灵语,你呢?”
阿尔塔娜学院虽然在一些实用类学科上的教学乏善可陈,但是在语言教授上可以说是不遗余力,毕竟这两种文字可是贵族们的门面。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天,一点点跟着队伍进了校园。
莫桑比亚的庭院非常宽阔,装潢上也很有历史气息,进入校园后学生们被引导向左边的回廊内,不远处还有一些已经入学的高年级学生匆匆而过,一些人还会对他们这些来接受考察的学生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前面有人不断地走回来,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垂头丧气,偶尔有些较为平静的也都是麻木居多,看起来合格者都被留下,这些人则是被劝退了。
不时有队列中的人会拉住他们东问西扯,大部分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就算有比较善良的,也没有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最多就是问题太难之类的抱怨。
队列一点点缩短,终于走到了尽头,回廊尽头是一扇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大门,人一走进去就会消失不见,而时不时会有人从队列右手边的门内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奇拉尔和荣格互相说了声加油,便一前一后踏入了光门中。
眼前一黑一闪,奇拉尔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狭小的房间中,面前摆放着一枚水晶球,一个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的中年法师坐在桌子后面,看到奇拉尔进来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奇拉尔·万·拉姆斯塔尔公爵,请坐。”
不知道是不是公爵的身份起了作用,面前这位法师非常和善,奇拉尔点头致谢后坐下,便听到法师说到:“你可以叫我宾斯,如果你能够成功入学的话我将是你魔法数学课的老师。”
对方已经示好,奇拉尔自然也要顺杆爬,笑着点头道:“您好,宾斯老师。”
“把手放在这个水晶球上,不用担心,这只是检测一下你对于元素的亲和度,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奇拉尔的手贴在水晶球上,只感觉一阵滑腻腻的冰凉,就好像摸着的不是死物,而是一条巨大蟒蛇的一片鳞片一样,让他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冰蓝色光芒,照亮了宾斯的脸颊,看起来他非常满意。
奇拉尔感觉自己的灵魂微微颤动,内部的天庭框架在这一刻似乎被触动,但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除了什么事,一点灰色的雾气便自水晶球核心处绽放并迅速填满了整个内部空间。
奇拉尔急忙撤出了手臂,他不知道这个表现意味着什么,于是赶忙开口问到:“宾司老师,这……什么情况?”
宾斯此时也满脸写着懵圈,他吞了口口水,忽然站了起来开始在原地踱步。
奇拉尔被他晃得有些着急,但是又不太敢催促,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啪。
宾斯打了一个响指,水晶球瞬间熄灭,他忽然开口问了奇拉尔一个问题:“公爵先生,你对死灵魔法有什么看法?”
奇拉尔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犹豫。
从小生长的环境让他惯常于察言观色说一些对方喜欢听的话,但是此刻由于太过希望成为一名法师,而宾斯的表现又实在超出常理,让他不知道什么才会是“正确答案”。
在普通人看来死灵魔法亵渎生命,是邪恶而恐怖的力量,这也是舆论的主流。但是奇拉尔从不这么认为,邪恶与恐怖从来都是看力量如何使用,三阶魔法火球术可以瞬间把人烧得渣都不剩,但是没有人认为火焰法术邪恶;2阶魔法风刃可以把人切成两段,但是没有人认为风系魔法邪恶。
相对来说,死灵魔法只是更专注于死者的领域,轮直接杀伤力不如元素魔法太多,硬要说邪恶实在是说不太通。
宾斯也并不着急,他盯着奇拉尔等待着他的回答。
奇拉尔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说一些自己真实的看法:“我认为死灵魔法只是魔法中的一个分支而已。”
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回答,是因为他考虑既然这个水晶球是在测试他的魔法潜力,那么结合宾斯的问题显然自己在死灵魔法上拥有更加高超的天赋,对方的问题更像是一种考察,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宾斯听到回答,只是盯着奇拉尔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灵魂里。
不过既然话已经出了口,奇拉尔反而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成与不成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他毫不避退地迎着对方的目光盯了回去。
最终,还是宾斯率先败下阵来,他将目光移到别处说到:“从你身后那扇门出去,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这对你对我来说都好。”
奇拉尔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礼貌性地道了声谢后转身离开,他是个干脆的赌徒,既然赌输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来纠结。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水晶球的作用本身不是测量元素亲和,而是一种占卜手段,其运作机理是“假如对方成了法师未来会如何发展”,
而天庭框架则判定这是一次对于自身不利的行动,动用了一点力量来遮蔽占卜的未来,因此结果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是这种表现实在是太像死亡在预言学中的表现才让宾斯作出了误判。
奇拉尔走出了门,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面前还有很多学生在排着长队。
暗自叹息了一声,奇拉尔多少有些觉得失望。
成为法师向来是他的夙愿,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行不通了,莫桑比亚是所有学院中他唯一负担得起第一年学费的学校,这已经将他的房子算了进去。
除了夙愿之外,成为法师也是获取力量的快捷方式,他深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孱弱和无能,想要成为一名职业者。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也许去学习斗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如今已经成年的自己能否在斗计一途上取得成就。
忽然间,奇拉尔觉得有些不对,几只乌鸦在他头顶盘旋聒叫,而天空也在不知何时昏暗了起来。
一个干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就是奇拉尔?”